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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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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并非参禅悟道出其中〃奥妙〃；你只隐约领悟出一点心迹：你说你就看到那所谓〃得道者〃；并未得到多助；而〃失道者〃也并未失道寡助。反而；魔高一丈的〃鬼怪〃历来占据了〃正道〃的上风。
你想那象征民族魂魄的〃苍龙〃所守护的那轮明镜；也未必就清白公正；它所拆射的影象也未必是历史的真相。
你猜测令他畏惧的罗汉予其说意味着凶神恶煞的偶像；倒不如说是他内心世界反省出他并非是七情六欲；四色皆空的圣人；那貌似纯洁的信仰也不是并无杂念。
你不由也追忆起；那年初春；你寄宿在雾山开化寺的情形；那座建寺于东汉末年的古寺；虽已破败颓废；但晨钟日霞的天空幻化出五彩云层；回廊下大雄宝殿庭院；盛开的白色玉兰婷婷欲放、朱红的君子兰与幽淡的春兰却离俗清新；大殿在苍松翠柏的背景前庄严肃穆。
你讲面对此情此景；你分不清你的心境究竟是欣赏美的成份多一些；还是虔敬肃穆的宗教情绪多一些？
你不免也疑惑那寺庙庭院里楚楚动人的鲜活花卉；难道在那些高僧圣徒心中就真的色相皆空吗？
你同时也看到他所寻迹的天台遗宗或名僧手迹；实质上不如说就是某种形式或姿态；庙宇中如果少了菩萨、经幡、香火、袈裟、光头……那感召这千年的信仰又用什么去维系？如此而已。
你说那原教旨的信仰也好；理论也罢；如果你奉行的主义；是以利用宗教为背景；作为狂然的煽动学说；那么；这确为民族与国家的不幸。
你还说你看到的德国法西斯纳粹党；就是在相信希特勒把西藏原土著先民视为日尔曼优等民族的先民而掀起崇拜万字图腾；灭绝异族人种；把世界推向万复不劫深渊的异教专政。
你说；他叙述：
〃高台阶上，铁铸的大香炉后面，殿堂里烛光辉煌，宏大的钟声轰然涌出。披着灰黑袈裟的和尚推着一根当空吊起的大木柱，正撞击这口巨钟，它却纹丝不动，仿佛只出于感应，从钟口下的地面钟声缓缓升腾到梁柱之间，在殿堂里充盈了再回旋着涌向门外，将我全身心席卷进声浪之中。
几个和尚逐个点燃两侧十八罗汉前的红烛，整把整把烧着的信香分别插到各个香炉里。僧人们纷纷潜入殿内，全一色灰黑的袈裟，幽幽身影缓缓游移到一个个蒲团前，每个蒲团绣的莲花各不相同。
随后，又听见嘭嘭两击鼓声，厚沉得令五脏六腑跟着震荡。这鼓在殿堂左边，立在一人多高的鼓架上，鼓面的直径比站在梯架的平台上击鼓的和尚还高出一头。唯独这鼓手没穿袈裟，一身短打扮，扎住裤腿，蹬着一双麻鞋，他举手过头。
嗒嗒
嘭！嘭！又是两下。
哎唁
最后一响钟声刚飘逸消散，鼓声便大作，脚底的地面跟着颤抖。开始时还能辨别一声声震荡发自鼓心，节奏随即越来越快，重重迭迭，轰然一片，人心跟着搏动，血也沸腾。浑然一片的鼓声毫不减缓，简直不容人喘息，接着响起一种音调稍高稍许分明的节奏，浮起在鼓心皮实而持久的震荡声之上，另一种更为急促的鼓点又点缀其间，之后，在或高或低不同声部上，出现不断变化的鼓点，同震耳欲聋的轰鸣和那急速的间奏又交错，又对比，竟统统来自这一面大鼓！
击鼓的是一位精瘦的中年僧人，手中并没有鼓锤，只见他赤裸的两臂间光亮的后脑勺晃动不已，拍、击、敲、打。指、点、踢，手掌、手指、拳头、肘、腕和膝盖乃至于脚趾，全都用上，整个身躯像贴在鼓皮上的一条壁虎，着魔了似的扑在鼓面上弹跳，从鼓心到镶满铁钉的鼓边，没有不被他敲击的地方。
这持续不断的紧张的轰鸣交响中，突然铮铮然一声铃声，轻微得让人差一点以为是错觉，像寒风中一根游丝，或是深秋夜里颤禁禁一声虫吟，那么飘忽，那么纤细，那么可怜，在这混饨的轰响之上毕竟分明，明亮得又不容置疑。随后便勾引起大大小小六七个不同音色的木鱼，或沉闷，或空寂，或清脆，或嘹亮，再带动浑厚和鸣的铜馨，一一连串，都交织融合到这片鼓乐声中。
我找寻这铃声的来源，发现是一位极老的高僧，空晃晃撑在一件破了一补再补的袈裟里，左手持一只酒盅般的小铃，右手捻一根细钢笠，只见他钢笠在铜铃上一点，游丝样的铃声同烟香一起冉冉飘逸，又犹如渔网的拉线，网罗起一片音响的世界，让人不由得沉浸其中，我最初的惊异和兴奋于是随之消失。
殿上前后两幅挂匾，分别写着〃庄严国士〃，〃利乐有情〃，大殿顶上垂挂下层层帐慢，如来端坐其中，端庄得令人虚荣顿失，又慈祥到淡漠无情，尘世的烦恼刹那间消失殆尽，时间此时此刻也趋于凝聚。〃
你想：此刻；你也的确也如痴如迷地沉醉在那天赖之声的声浪中，那〃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的庄严氛围；又勾起那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如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意识；这又唤起了你那未曾泯灭的忧患之心；也激活了那颗饱受煎熬的灵魂。
你虽然此时也被佛界天国的慈善悲怜所感化；对尘世的虚荣利禄；明争暗斗也荡殆消失；完全沉浸在平和寂静的清新时空。但是；仍有一种沉重悠远的记忆与联想；把你的思绪固执地扯进那〃神仙打仗〃的分争之中。
你不禁在这钟鼓锣号声中；想到了神话与战争。
你说：
〃中国神话黄帝与蚩尤的战争中就如此描绘：
有一年，蚩尤带着…帮兄弟把南方的炎帝给赶跑了，霸占了苗民居住的一大片土地，人模狗样地当起了南方帝王。可这个冒牌的帝王野心极大，还要抢夺黄帝统治下的北方。为了起兵造反，他一面训练苗民，一面又联合了夸父部落的巨人；蚩尤便正式举起大旗，率领苗民们杀向了有名的古战场……涿鹿。
黄帝迫不得已出兵应战，于是乎，涿鹿杀声阵阵，狼烟滚滚。
不管怎么样，这一仗毕竟是黄帝打败了，
于是，黄帝又叫来他的女儿〃魃〃前来助战。说起这〃魃〃，她就是大旱之神，虽然是黄帝的千金小姐，但长得奇丑无比，光秃秃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这个〃魃〃虽丑，但本领却不小，据说她身体内奇热无比，能把石头和钢铁都烤化了。果然，她一走上战场，一发出体内强大的热量，立即将蚩尤搞出来的大风、骤雨消融得无影无踪，还杀死了许多蚩尤的军队。可惜的是，她发出热量后就再也不能上天了，只好住在赤水一带。每当她跑出来游玩时，必定会带来大干旱。所以后人把她叫做〃旱魃〃，一有旱灾，人们就敲锣打鼓举行赶〃魃〃的仪式，好在〃魃〃很自爱，脸皮很薄，一听到人们敲锣打鼓，就知她给人带来了灾难，人们不喜欢她，于是就会羞愧地回到赤水老家去。
此时，黄帝又添了一件新武器，那是一面用〃夔〃皮造成的鼓。说起〃夔〃，它是一种动物，长着一只足，样子也很难看，但它肚子上的皮却能发出很大的声音，有时候它没事就躺在大泽旁，敲着自己的肚皮玩，发出嘭、嘭、嘭惊天动地的声音。大概黄帝急了，所以才把〃夔〃杀了，用它的皮做成一面鼓。接着，黄帝把雷公也杀了，用雷公的骨头做鼓槌。这两样巨响的东西碰到一起，那声音可想而知。据神话说，一面〃夔〃皮鼓一敲起来，天摇地动，声音能传到几百里以外，震死了不少蚩尤的军队。
这场战争的最后结局是蚩尤战败了，他的铜头铁额兄弟们和请来的巨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这冒牌的帝王也被黄帝抓起来给杀了。
你想；不管古人在口传神话的时候，纯粹是为了自己的某种信仰，还是有意记载什么具体的事件。你似佛看到这代表正义之师的黄帝与蚩尤的战争；就仿佛像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打击的是对内独栽施暴；对外侵略扩张的萨达姆政权。你也可以把他想象成；是对铲除审判犯下种族杀戮的米洛舍为奇的战争。
当然；这鼓锣喧天的意境也可以演变成对不同声音的干拢或奴性十足的人们对权势的歌功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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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似乎是在鉴赏评论古人的山水画；但是你说你却看到作者的世界观、艺术观以及他追求的心迹。
他从繁华纷绕的都市游走于清寂原始的森林河谷、高山旷野；游记于社会人生的边缘；在庙宇与〃色情〃；黑暗与惊奇；现实与梦境中体念世界。
他的意境是如此高远；他是一个真正的作家；而不只是你所看过的故作高雅的文人骚客。
他说这世界容忍不了理智的健全；理智便疯了；才落得全世界的健全。
他知道他根本对抗不了强权、物质与积淀了几千年人性的奴性与所谓〃历史〃；所以他既不想以〃胡涂〃应付；也不以〃斗士〃去抗争牺牲；他只远远退到一边；以〃观察家〃的姿态；冷眼看这人世闹剧；而他的精神生活则宁愿沉浸到清明的梦境。
你看到：政治、经济、宗教；都不能迷惑他的意志；他对抗一切压迫他的东西的反抗；就是守护独立的思考与人格；并将他的倾向、爱憎都溶化折射在那游记、神话、异闻杂录或〃参禅悟道〃式的自白中。
你也并非真的就同这社会格格不入；也不是尽用一双奇怪的眼光来看这世界。你意识形态与价值观的转变予其说是建立在长期宣传教育的浸染之中；倒不如说是经过亲历对你的欺骗、侵害的经历之后的觉醒。
你不甘被愚昧、奴役；别人却说你真正愚蠢、偏激。因为你的生活经历、对人生的态度、经验和感受乃至感情倾向价值观、审美角度甚至思维方式与这个所谓多数的〃人群〃相差太远。你拒绝媚俗迎奉〃潮流〃；你质疑人性的虚伪与历史的结论。
你说你不反对任何党派团体；你刻骨痛恨的只是那混在那些党派集团中的人面兽心的坏人；你认为正义与邪恶其实质都集中在以人为本的具体个人品质的好与坏；邪与正；善与恶中。
你以为你真的看到了这章他描绘的龚贤的那幅雪景画；无声中似乎有声；宁静平和中霰雪纷纷落下；灵感与博大共存；意境深远到对人类终极价值的关怀。
你以为从真正意义上讲；如果作家这个定义还包函某种令人敬意的话；则只有敢直面黑暗；揭示悲剧；独立思索的人才配拥有这一称号。
你说在那依山傍水的小县城公园展览回廊中，面对云高的那幅《古城雨意》水墨画时；心中便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你说这幅画：浓墨淡彩；苍老榕树；枝干蜿蜒而翠意葱郁；小街上汽车和还未收伞的行人；全映入湿润又宁静的雨后空间；连街面上彩色倒影都似乎凝固在像河样流淌的新雨中；给人以〃空山新雨〃后；夏季榕树浓荫下的古城；浴沐在清新深远的画境之中。
你说他怪异又毛发甚至静脉纤细可见的〃罗汉图〃可临摹；但诸如〃荷花图〃、〃山水画〃的用墨技法、意境气韵却不可摸仿。
你说就像这样至少可以在绘画书法上堪称才华横溢的画家；却被别有用心的追随者或同僚吹捧包装得神奇伟大；命运的结果；想必不会是太好的。
你说九十年代中期；在静惠山麓的公园；你就目睹了金碧辉煌的〃云高大师记念馆〃；你当初还以为这是为怀念追思已故的某位名人而修建；但当你走进这充满各种〃光环〃的殿堂；一方面为他独树一帜的画风所折服；一方面也为那像照上刚过四十；健在又清高孤傲的大师尊容所震惊！在看完对他的宣传介绍后；内心不免产生了隐约的反感、不安与质疑。
你用五十元买了本配画精美；又是繁写字体；出版书号与装帧都不同于内地正规出版社的《云高大师》一书；看完后更加惶惑；你认为这传记把他塑造成了深明佛理；妙谙五明；先知先觉；预知未来；高功巨德；无所不能的伟人；他已经被传奇神化为佛为神了。但同时小县城中也有传言他是〃江湖骗子〃、是〃烂龙〃、混混。
你说你没有亲自与他打过交道；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况且；他是好是歹与你也没有关系。你只是个艺术鉴赏者；只沉浸在他画境的美学时空。
你说；时光不过刚跨进两千零三年；你说七年前当初预感大师招摇轻佻的闪念又被某商报转载为：〃寺庙画工假冒大师疯狂诈骗〃；并说他只是一寺院临时画工；在一伙不法分子包装为〃密宗大师〃；冒充宗教名义行骗；涉嫌诈骗深港台商人亿元钱财。还说他们用无从考证的莫须有的世界诗人文化大会；授其东方艺术大师称号。并说主要涉案人均在逃。
你说你虽然也怀疑这〃大师〃堪堪称〃文、医、佛、武〃技艺技艺精通；但作为书画家也还是当之无愧。你不明白为何人一成了犯罪嫌疑人；媒体对其称谓就要改写为临时画工？而〃临时工〃在中国很长一段时期；就带有明显的〃低溅〃之意。
你也不理解当年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中国时报》以及众多名人为其所作的专题报道究竟是被受蒙蔽？还是这所谓〃大师〃后来堕落为刑事嫌犯？
你又想难道他就真的仅仅是因为涉嫌经济犯罪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其它什么原因？
你无从去鉴别历史的真伪；更为那复杂变幻无常的社会和五彩世界与沧桑人生所迷惘。
你说你仅仅是喜欢他的书法；他的绘画；如果那些画果真是出自他的手笔而不是赝品的话；如此而已。
你讲从他绘画风格看；既保留了国画的传统神韵；又有所突破创新。
你认为对于他的人格品行；尽管你反感他的〃玉照〃与神话；但你所知仅为传奇；实在不敢恭维定论。
你看到某些历史；既是一个〃谜语〃；又是个只有当事人才能解得开的奥秘。而你作为局外观察的人；是不愿潜入那险象环生的深渊去玩这危险的游戏。
你说国内总爱把某人称之为〃青年诗人；〃青年作家〃；或某某大家；好像一冠上如此称谓；其人与作品都生命盎然。你说其实作家与其说是人类灵魂的表现者；不如称用形象思维思考并把内心意象抽象出具象的写作者；作者的年龄本有心理年龄与实际年龄；而作者创作境界时的年龄谁又能去界定？！人又何必刻意去划定。况且；作家是受人敬重？还是为人所鄙视？并非是在作家名前署上〃著名〃二字或用撰写传记就能一锤定音。
你的灵魂和内心世界是美好？还是丑恶；人格品行高尚？还是卑鄙？思想行为是邪恶还是正义？这都在你作品的精神意义和人格力量之中；在你一生的修养行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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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他讲述他从天台山出来又来到江南绍兴。并说这出老酒的地方；还出过许多伟人与文豪。
他说就连鲁迅笔下那小人物阿Q避风躲雨的土谷祠也用油彩涂绘得鲜艳夺目；还有当今书法名家所题额匾。并灰谐说那阿Q当作土匪砍头时辰是绝想不到死后会有此荣耀。
你想这并非刻意嘲笑那些附作风雅的文人墨士；而更主要点明这样一个现实。无论这里是远古大禹的葬生之陵；还是国共领袖人物的故土；抑或是烈士和文人的家乡。与其说这些故居所建纪念馆是为后人赡仰的纪念文物；不如说如今已演化成振兴地方旅游经济的〃聚宝盆〃。
你想；手段永远是屈从利益目的的。
他说鲁迅〃我以我血溅轩辕〃的诗文；如今在他看来也有质疑的地方；并说轩辕是这片土地传说最早的皇帝；也可作祖国；人民；祖先来理解。而发扬祖先为什么偏要用鲜血？将一腔热血溅出来又是否光大得了？头本来是自己的；为这轩辕就必须把头砍掉？
你并非没有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热情；你想声明的是：人们应将更大关注尊重人类生灵的生命；对人道主义的关怀本身就包容对本民族的尊重和关爱。
你想：暴力、战乱就是践踏人类文明最基本的价值准则。从远古宗教祭祀演化而来的〃牺牲〃；除煽动人的狂热献身精神外；是否就真的推动了历史的文明；社会的民主与进步？殉道难道就是伟大的象征？
他进而刻画： （文－人－书－屋－Ｗ－Ｒ－Ｓ－Ｈ－Ｕ）
〃城外会稽山是大禹的陵墓，历史上第一个有世系可考的朝代的第一位帝士，公元前二十一世纪前后，在这里一统天下，会聚诸侯，论功行赏。
从若耶溪上的小石桥过去，松林覆盖的山丘之下，大禹陵址前的场子上，晒满稻谷，晚稻都已收割。深秋阳光下依然十分暖和，令人有种适意的困倦。
进到门里，偌大的庭院清悠闲寂。我只能去想象七千年前在这里种稻养猪烧制泥人头面的河姆渡人的苗裔，同五千年前在陶器上刻下几何图形扎眼符号的良渚人的后代，那些以鸟为图腾断发纹身的百越先人，如何接受大禹的检阅，庆典之时，偏偏有一位不知趣的巨人防风氏，披件麻衣，扎条牛皮绳子，吊而郎当，晚来了一步，被大禹喝令左右，砍下了首级。
两千多年前，司马迁亲自来此做过调查，写下了那部巨著《史记》。他也得罪了皇帝，虽勉强保住了脑袋，也还割掉了睾丸。
正殿顶上，两条苍龙之间，一轮明镜映射耀眼的阳光。阴凉的殿堂里有一尊新塑的大禹偶像，慈祥得不免俗气，倒是他背后象征治平九州水土的九把斧钺多少透出点消息。〃
你想姑且不论大禹与秦始皇是圣君或暴君；也不论他们对中华历史所作的巨大功绩。
你感到那斧钺刀剑透出的信息是：他们或许推动了历史的进程；造就了无数英豪；但同时也牺牲了多少生灵无辜。这应是不争的史实！
他说大禹本为汶山广柔县人；也就是说禹出身在今四川汶川羌族地区。他引用《蜀本记》与《山海经》佐证神话传说讲禹是为熊所生。并说这出国宝大熊猫的巢穴；也是原始先祖的故乡。而大禹治水疏理黄河的功绩；他也不免怀疑。
他以为禹是从岷江上游；沿经长江；过三峡；北攻积石之山；南攻共工之国；东攻云两之山；一路征战；直打到这东海之滨。
你讲至此你似乎明白《灵山》；也是从这大禹出身的岷江流域写起；它好像在向你昭示这样的信息：一种有别于中原黄河文明的文化历史；经过西部崇山峻岭溪流的汇集；再溶入长江直奔东海。这种〃民间野史文化〃；仿佛比正统帝王历史文化更具生姿勃勃的生命力；这些都隐喻在其历史神话背景中。
你继而联想他引用徐渭联句〃世上假形骸；任人捏塑；本来真面目；由我主张〃来直奔主题。他说那本来的真面目；真不真且不去说；问题是是否又主张得了？
你补充道：有位老人就正告过国人：〃不要再去纠缠什么姓'社'；还是姓'资'的问题了！〃还说：〃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你想主义也好；理想也罢；那东西方意识形态的理论；在主张了这么多年后；还是被现实的发展和实践击个粉碎；况且能有所〃主张〃的力量；也并非是弱势群体能有所为。
你说：不论生存的目标是如何崇高、堂皇。对生存与发展的尊重；就是对生命本体的关爱；而不是草菅人命！残杀无辜！
你想他说公元前二十一世纪前后；大禹这历史上第一个有世系可考的朝代的第一位帝王；在这会稽城…统天下；会聚诸候；论功行赏；而今天公元后二十一世纪人类在海湾又爆发战争。难道这是历史的偶然？
你说人类进步到今天；虽然也祈祷和平；但并未改变对嗜好战争刺激与赌博的天性。你说譬如：不论东方；还是西方；许多电脑游戏软件不是赌博游戏或就是纵情声色的娱乐。你说那就是佐证。
你关注的是；不管是以推翻所谓邪恶政权的正义战争也好；还是指责侵犯别国领土的非正义战争也罢。都应该尊重和爱护生命、人格尊严；都应保护黎明百娃的家园免于战火的毁灭；都应考虑避免造成对自然生态和地球资源的破坏；都应避免对人类共同的文化历史古迹遗址与民族思想文化的精神遗产；造成创伤。
你说你也不反对〃以毒攻毒〃打击暴君强权专制；但是也应尊重世界人民对和平的声音。
你想；当然；不打击邪恶；他的人民就如同猪狗；任人宰割。
你想伊拉克战争中；其中有这么个现象；令你不解？你说不管你政治立场、对战争观的理解如何；全世界大中城市；都爆发了大规模反战游行。然而；国内大中城市却没有明显反应？
你想这种对人性麻痹的精神；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为；是信仰危机与精神崩溃的预兆？还是一个民族已丧失了爱憎分明的心态？抑或是对人类悲怜慈善的关注巳变得麻木不仁？
他还说在浙江那出产象征端祥的九尾狐狸的青丘之国；在苍翠的涂山之下；大禹遇上了那个妖娆的女娇；合欢之时；露出了熊的本来面目。
他说这禹在他妻子眼里是一天熊；在百姓口中传为了神；史家笔下他是帝王；写小说的则可以将其写成第一个扼杀他人实现自己意志的人。
他说从那禹陵残存斑剥石碑蝌蚪般文字上；他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一个重大的发现：原来历史怎么读都行！并说；也可读作：
历史是谎言！
又可以读作：
历史是面团！
还可以读作：
历史铮铮如铁！
再可读：
历史是裹尸布！
以至于：
历史是心态！
再诸如﹍﹍
你想：从那关键的字里行间；你总算地看到透露出的隐约含义；那就是：回顾历史上的大小人物；总生存在这片并不〃安全〃的国土；这些人物的命运多半都是〃诞生于悲剧〃的时代；也〃毁灭于悲剧〃的时空。
你另外看到的是：一些历史上〃丰功伟绩〃的人物；他们的事迹有多少是忠实于历史的真实？又有哪些是带有夸张、歪曲、走样乃至于欺骗的成份。
你说比方如他所喻：〃那禹在他妻子眼里是一头熊；在百姓口里传为神；在史家笔下是帝王；写小说的又可将他比喻为第一个扼杀他人意志的人……
你想这并不难理会；中国历史上的一些所谓人物；他们的〃内人〃与他亲密的朝夕相处；最了解他的隐私、人格、品行……也许她们才是一些历史事件内幕真相的见证人；她们才最有资格为某些历史过程、冲突、巨变作出符合历史本来面目的注释。
你想；你并不想诠释历史；也没那资格解读过去。只不过各个个体所处阶级地位、身份经历……不一样；立场角度不一样；对历史的评价自然也不一样。
他说旧时代；人为求生存而又要保存娘生真面目；不被杀又不肯被弄疯；就只有逃难。你不知新时代；说真话；做〃赤子〃；是否也会遭此厄运？
你想他也许真的悟出了逃难、流亡；可能就是较好的选择。
你看到这唯一的抉择；的确也挽救了不少那些〃玩固不化〃；〃死不悔改〃；挚著追寻的人的命运。
你想还哪里去寻求那片自由安全的家乡？
你记得你很小时候；老师说鲁迅先生读出的历史是〃吃人〃二字。好象革命领袖又说：历史是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还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你想这也许算是颠簸不破的真理；但你真正读懂它却是；只有〃以人民的名义〃；或以〃人民代言人〃的身份出现；才能〃得道多助〃；而主宰大地。但直到今天；你还是不理解何为〃人〃；而谁又代表〃民〃的本质与内函？
你也并非就偏执到怀疑一切历史；但理智告诉你：嘲笑、怀疑、想入非非；常常比虔诚的解释；盲目的信仰更有思想价值。
你感慨你经历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痛苦与不同时期，人类因人道主义灾难而造成空前人祸的社会悲剧；往往都被那巨大无比；讳莫如深的〃裹尸布〃所掩盖。因而你才对某些历史有如此切身的感受；并产生了犹如万花筒般迷惘、虚幻的疑惑。
72
这…章他说有人说这《灵山》不是一部小说。
他反问什么才是小说。
他说那些人宣讲小说必有完整的故事；形式也似乎是早已定型。并说小说先要有铺垫；再有发展；有高潮；有结局；才是写小说的起码常识。也有人说他只不过变换了叙述的角度；缺乏鲜明的人物形象；连描写都谈不上。
他说他不是画肖像画。别人就说他是在这些人称之间耍贫嘴；代替不了人物性格的塑造。他说他不想去塑造什么人物性格；他尚不知自已有没有性格？那些人便用一副鄙夷的神情说；他还写什么小说；连什么是小说都还没弄懂。
你想；为什么那创作自由也要有悖于自我良心；非要去塑造什么〃典型〃、〃模范〃、〃英雄〃……之类的人物？非要嗅风气；追潮流；端正立场态度才能有所造化？
他正是由于没有〃弄懂〃才赢得国际社会的承认；才创作出罕见的无以伦比的文学杰作。
你想艺术作品不打破常规尺度；何以创作出别出心裁；涣发生命活力的不朽作品？
你说那些为矫柔造作；故作姿态；塑造神话；捧场或附庸清高的文人大作；只能充当粉饰才子佳人的化装品；或狩猎场中的鹰犬；如此而已。
他说别人说把他的游记、道听途说、感想、笔记；不成其理论的议论、寓言民歌再加些胡编乱造的鬼话；七拼八凑；居然也要登小说的大雅之堂。
他说战国的方志；两汉魏晋南北朝的志人志怪；唐代的传奇；宋元的话本；明清的章回和笔记；自古以来；地理博物、街头巷语、异闻杂录；难道这些就不是小说？
他讲那些人又说他成了寻根派。他说这些标签都是批评家贴的；他写小说只是耐不但寂寞；自得其乐；没想还是被扯进文学界圈子；他说小说对他来说实在是挣钱谋生之外的一种奢侈。
你看到他无所谓虚无；也没有主义；不属于任何派系！
你想那些回避、低调处理他作品的人与发表声明菲薄他的人；不是出于别有用心；就是为了自生利益。
你想谁又能站在更长远的从人类文化发展成果的角度；来关注他作品的思想、艺术与文学价值呢？
你说尽管他作品一些篇章的故事是从尾到头或是有头无尾和有尾无头甚至从中硬插片断；没法讲完与讲此引彼。但这并不影响他潜藏的巨大思想探索。至于在形式与风格上的违背常规；正是得以让他刻骨铭心的洞察力和语言的丰富机智得到了新生。
你认为这些新颖的文学风格；语言形式；不但开拓了你的视野；更为中文叙述开辟了前所未有的新道路；终于使你看到了中国现代文学的一缕曙光。
你看到他讲述故事时的态度、风格、过程；让你明白了固持僵化的立场；是不能感知变化复杂的完整世界。而男人与女人；爱情与性欲；生命与死亡；灵魂与肉体；苦难与反省；人性与政治；偶象与迷信；斗争与超脱；革命与利益；都不能简单地化分为崇高与卑鄙；高雅与庸俗；真理与谬论。
你想〃好话〃并非都是真话。
〃坏话〃也不见得就是假话。
〃恶话〃也潜伏有善良的愿望。
〃鬼话〃或许包含着上帝的声音。
73
这一章他说他溯长江而上；来到东海之滨的一个小城。一位长得很丑的中年女人一定要请他上她家吃饭；他推脱不了；于是就去了她家。
他说她言谈举止没一点女性风韵；一张憔悴黄脸；这令他很沮丧。
他说到她家后；才知道她原来是想向他倾述她已死去的一位女友的经历。并说正因为知道他是作家；所以想请他帮忙把这女友的故事写成小说；还说；她请不起作家；付不起稿费；要是有钱；还真舍得出钱。
她在同他摆谈中；知道她很厌恶男人；虽然曾结过婚又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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