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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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仍按你的思路予与理解。

他说他同她走在陡峭的河岸；湍急的河水打着游涡；前面是一片幽深的河湾；进入河湾，河水回环，成为墨绿的深渊，水面平静得连波纹都消失了，路也越来越窄。

他虽写得自然隐晦；你说他讲的绝对是大实话；而非艺术虚构。在此国度；他执著孤独地走在充满艰辛、危险的探索灵山的路上；他不可能超越敏感地带的可能；也不可能不触及政治；而涉足这一切；后果会是如何；聪明人是不言而喻的……

她说她要回去，她怕你把她推下河里。你止不住发火，问她是不是神经病发作？她说正因为同你这魔鬼在一起，才让她变得这样空虚，心里如今一片荒凉，她没法不疯。她知道你同她还在这河岸上走，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好推她下去，淹死她还不露痕迹。

你说她并非心理神经不正常；让人难以理喻。他深知伴随他探索〃禁区〃；弄不好随时可能葬生深渊。反右中；〃知无不言；言者无罪。〃到后来就演化成了〃引蛇出洞〃的典故；对这点；历史业已见证。多少人为此葬送了青春乃至……她不可能不恐惧。

你想她把他比喻成〃魔鬼〃也不荒唐；在一般国人民众眼中；他与你明知是〃雷区〃；却偏要去闯；别人不是讥笑你傻；就可能给你扣上顶有〃政治问题〃、〃立场问题〃、〃思想反动〃、甚至是〃企图煽动、颠覆〃等恐怖帽子。

你说你连你自己都颠覆不了，更不必说……所以；她说她宁愿回到纯粹温馨、舒适、安全的、甚至哪怕是封闭的社会、家庭中去；哪怕是再经受急燥粗暴没有快感的性交。潜台词中：等于是说；哪怕追随的是；充满平庸、琐碎、物欲刺激、哪怕是没有理想、信念、真理的生活；这些都在所不惜。

她说她原来的生活：

就连她那手术室再怎样一般药水味，都十分洁净，有条不紊，每个药瓶都有固定的格子，信手可以拿到，那一切都熟悉，一切就都亲切。她必须离开这鬼地方，什么灵山，都是骗人的鬼话！

你想她不止一次地诅咒有什么鬼的灵山；都是骗人的鬼话。而她却不知她就生活在这灵山巨大的阴影之下；她逃不脱不受它的控制；虽然女人的怯弱；代表了大多数〃顺民〃的心理；但是你如果不踏上这灵山之旅的探索；你又怎么知道那〃灵山〃〃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但她毕竟是相当的明慧之人；早已审悟出处身于〃江湖〃的风险。她说：

如今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的已经太多，还是什么也别知道的好，她要把这一切统统忘掉，忘不掉也得忘掉，早晚也总会忘了，如果最后还有一句什么话，那就是她感谢你，感谢你同她走过的这一程路，把她从孤独中拯救出来。

你想她并没有讲错；知道得越多；也就意谓着越麻烦、越危险……郑板桥那句庸俗的名言〃难得糊涂〃的处世哲学；用在这里也并非大错。

她还说：她说是你说的，爱情不过是一种幻影，人用来欺骗自己。你压根儿就不相信有什么真的爱情，不是男人占有女人，就是女人倒过来占有男人，还偏要去制造种种美丽的童话，让人脆弱的灵魂有个寄托。这都是你的话，你说过就忘了，你说过的话都可以否认，可你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却无法抹杀。

你想他其实也说得真实。毛老人家不是早就为我们指出：〃世界上重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个时代给人意识形态留下的阴影毕竟太沉重；是无法抹去心灵上的痕迹的。

你看出这一章中的〃她〃；你不能单纯从人称的指向上去理解你认为的〃奥义〃。

你说她对他的抱怨、诅咒和吸引与其说是诙谐的象征暗示；倒不如说是寓藉作为不同社会意识形态的〃她〃对〃他〃___对另一不同社会意识形态的分歧和批判。

你看到她想回到过去安稳的〃小房间〃_____社会；她宁可忍受不顾她个人意志的粗暴〃性交〃；她想起那令人心狂的〃革命激情〃；她习惯了〃按步就班〃的〃市场经济〃〃革命理论〃的社会模式。

她说她必须离开这鬼地方；什么灵山；他不相信有什么资本主义的______〃灵山〃可以拯救这人类。

你同时也看到他不愿被她重新拖回〃老路〃；不愿再回忆沉重的往事；所以即便在这荒无人烟的探索灵山之旅中；也不愿就此放弃他的追求。

你还看到他既怀疑爱情；也怀念着爱情。

在你眼中；不论那〃灵山〃是乌托邦或是腐朽没落的社会；它都有种无法述说的魔力在引诱你的灵魂；你说就像即实在又虚幻；刻骨铭心的爱情。

你说也不管是你遭遇了她对你的爱情欺骗；或者说是你背叛了你对她的爱情；更客观说是只是你一见倾心的单相思；本来就无所谓你自作多情的心灵激荡；你讲你都不去抹杀维系人类崇高精神的感情幻想。

你还讲你不知道你眼中心里的〃灵山〃；同原作者的灵山相去甚远？还是道同志近？你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只看了；说了你心中的灵山；与作者和别人眼中心里的东西无关；如此而巳！

他和她萍水相逢在通往灵山的那个乌伊镇；谁的叙述更接近〃真实〃或〃半真半实〃；是无法分清的；因为他的臆想同她编织的故事；其实就是他的一半___〃他、你、她、我〃的混合。他通过她唤了他的记忆、他的幻想和欲望。

他最后这样结束这一章节：

还哪里去找寻那座灵山？有的只是山里女人求子的一块顽石。她是个朱花婆？还是夜间甘心被男孩子引诱去游泳的那个少女？总之她也不是少女，你更不是少男，你只追忆同她的关系，顿时竟发觉你根本说不清她的面貌，也分辨不清她的声音，似乎是你曾经有过的经验，又似乎更多是妄想，而记忆与妄想的界限究竟在哪里？怎么才能加以划断？何者更为真切，又如何能够判定？

你不是在某一个小市镇上，在某个车站，在某个渡口，在街头，在路边，偶然遇见那么个姑娘，唤起你许许多多遐想？等你再回转去，那市镇，那车站，那渡口，那街头，那路边，又如何再找得到她的踪影？

他孤独的探索之旅；遇见太多的都是贪图实际眼前利益；功名、利禄；物质享受的民众。就连纯洁的宗教信仰祈祷；也参杂着求〃香火不灭〃；靠子养老的思想。你想；千百年来的国情；就莫不如此。

你看到：不论这〃玩石〃；是〃灵山〃；还是这〃灵山〃就是〃玩石〃。你都用不着去判断；况且；你还没有界定的资格；即便是你有清晰的认识；你也没能力去开采打磨你所需的东西。更勿需去改变震撼这块玩石；你想动摇它；无疑于是以卵击石；你压迫你的〃现官〃也无法讨债；更别想去为更大的大家。

你认为要紧的是守住你内心的平衡；只要内心有她的踪影；你就能在那探索灵山的道路上；充满激情和勇气。〃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渴望自由、民主、博爱的她终有一天敢站出来与你同行。

51

这一章写他从内陆盆地的长江顺水而下；向着蔚蓝色的文明________沿海进发。

他感慨在夕阳斜照下；白帝庙傍小河对面山坡杂草和灌木丛中；还有一个打紫红阳伞的女人在一条看不到的小路爬向光秃秃的峻岩顶上；而那峻岩之上竟然没有人家；那女人走着走着也看不见了。

你想；不论是长江主流浑黄的江水与还是山野小溪波光粼粼的清亮河水；或是像被刀削般工整的夔门峭壁；也绝不可划分传统主流之外的〃在野〃新生命的创造力量。如：超然于〃政姿治经济〃纠缠的道佛文化；或游离于正统思想之外的〃不同的声音〃。但对美与色的追崇；则无论正统抑或异端；都无法拒抗拒对美的诱惑；恰如那飘逸在山岩危道穿紫衣、打阳伞的女人的身影对众人的吸引。

你想；这也许就叫做：〃无限风光在险峰吧！〃

他接着仍带着深刻的怀疑思想说；传说中诸葛亮在江中垒石所布八卦阵也在这夔门之外的江河岔道上；他经过了数次始终未见分明。而刘备在此托孤阿斗给诸葛亮也只是三国演义中的故事；谁知是真是假？

你想也是；是后人的真实？还是历史的真实？去考究一个傀儡皇君；确是枉费心机。

他进而讲道：白帝庙里被打掉的神像石座上；如今新做的彩绘泥塑按新编历史剧中的那类造型；摆出一番做戏场面；把个庙子弄得不伦不类。

你想你去过的许多庙宇寺观；有的碑文记载始建为汉、为隋唐、或宋、或明代；再仔细阅读补充说明；大多介绍几经兵燹；或明某某年或大清乾隆及民国重建或修葺；弄得你不知那殿宇、塑像谁是赝品？谁是真迹？

你讲有一明朝嘉庆年间的庙子；在书上就介绍它有一株超过它庙龄几倍的银杏；是为珍奇；并标榜为该寺画龙点睛之迹。可你亲临浏览时；才发现几丈粗的这白果树；早已是老朽枯空；只不过是一棵活化石；点缀其上的翠枝新芽；其实也只是寄生其上的派生异己物而已。

你猛然发觉；文物的真实；也不能一锤定音！更何况图腾崇拜是参杂了后人的欲望、意愿、既得利益与梦想幻思的功利在内。而旧的偶像被觉悟的大众识破；打倒后；新的偶像必然塑造出一种适合今人愿望、利益的新偶像；为苍生指明方向的戏剧形象。

你又何必再去计较关注历史的真伪；你凡间小人；连你身边的欺骗与压诈都无能为力；所以你纯属；愚固不化；多此一举。

他还说那离夔门不远；沿江陡峭山壁的悬棺中；也确出土过四千多年前打磨得像玉石般光洁的石刀红陶；也发掘过成堆的战国青铜兵器。可最后一口悬棺；却在几个月前；被一个哑巴和驼子攀悬而上；把悬棺拖下；摔个粉碎；他们把风化的骨头当龙骨卖给了中药铺。虽然公安局后来插手；也问不出还有何文物。

你想可笑上当的不知是药铺；还是这一驼一哑的盗墓人。也不知道真是这人骨欺骗了驼子哑巴；还是哑吧驼子在欺骗中药铺？还是历史在欺骗偷窃者；或许这悬棺中躺着的骨骸就是身无任何陪葬物的原始人？如此而已。

他从文管所陈列室里绘制着黑红回旋走向的花纹和从在湖北屈家岭出土的四千多年前的绘有近乎于阴阴鱼太极图的图象上；想到当纺轮旋转起来；虚盈消长；周而复始。就猜测这是阴阳互补；福祸相依的周易到道家自然观哲学的观念发端于此。而中国人思想的根；又受这种思想所左右。

他确信人类的观念来自图象；之后同声音联系起来；才有了语言和语义。

他阐述那汉砖上的伏羲和女娲人首蛇身交合图；无非是原始人的性冲动；从兽变成灵怪；再升腾为始祖神；是欲望与求生的本能的他身。

他说那时的原始人；还不能确切区分你、我、他；不知畏惧自己；对自我的认识；是从占有与被占有；征服与被征复中得以认识。

你从占有与征服上看到了人类社会的基本欲望；无论是伏羲占有女娲；还是女娲拥有伏羲！

你认为当代社会所提倡的集体意识、〃集体利意〃；无非是对人性美好愿望的幻求。任何集体都是以个体为最细胞；而人类的细胞就是带有个性的无限澎涨和无限分裂以及排斥异己的天性。只有尊重差异、尊重个体及个性的自由发展；才能谈得上解放思想；解放生产力；也才可望发挥被压抑的创造力的诞生。

他最后阐发：〃静夜里听着江水隐约的声涛，我想我这后半生还可以做些什么？到江边去收集大溪人捕鱼拉网用的石坠子？我已经有一颗这种拦腰被石斧凿成缺口的卵石，是前一天上游万县的一位朋友送的，他说等枯水季节到河滩上俯手可拾。泥沙沉积，河床年复一年越益增高，人还要在三峡出口筑坝。那虚枉的大坝建立起来，连这汉代的古城垣也将没入水底，那么这采集人类远古的记忆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总在找寻意义，又究竟什么是意义？我能阻挡人去建立用以毁灭自己的这纪念碑大坝吗？我只能去搜寻渺小的沙粒一般的我的自我。我无非去写一本关于人的自我的书，且不管它能否发表。多写一本与少写一本书又有何意义？湮灭的文化难道还少？人又真那么需要文化？再说文化又是什么？〃

你想毋须再去考究这三峡大坝的利弊；从人类远古至今的历史早已阐明了这个道理；无论尧、舜还是大禹；那就是要确信人类是可以征服自然；造福苍生。然而创造这纪念碑式的丰功伟绩；是否也应掂量全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而〃黄河清；圣人出〃又是否真的预示着中华民族可以在很多方面；告别那多灾多难的天灾人祸呢？中华文明更应该是物质与精神的同步文明。

52

这一章节似乎是在阐述他小说〃你〃、〃我〃、〃她〃、〃他们〃以及〃我们〃的人称变化。实际上不论用何人称；都不过是作者人生经验与生活映像的投影。

他希望摆脱孤独寂寞；然而这孤独寂寞却成就了他创作的辉煌；因为这寂寞让他认识了真实的自我；给予他独立的思想；建立了一种充满批判与自我批判；逆向思维与反思怀疑的程序；深刻揭示了苦难命运与受压迫者的不同声音。

他所描绘的各种人物、场景；不管是自我的经验、想象；抑或是印象、幻象梦呓乃至于玄想神话；都来自于他人身旅途的亲身感受；你毋需加以分清确认；况且你也无法分清；重要的是这些映象影像；重叠或变幻；分离或集合；都表现了真实复杂的人性_______或善良或邪恶；或娇美或丑陋。

你算在不惑之年；悟透了高尚的人格并非绝对。你也理解他不甘于孤寂；不甘于沉默；就只能进入他内心世界的神游之旅。

你说那鲁迅所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对今天而言；未必正确有用；况且这也不是能爆发的时代；老百姓关心的只是自身的奔小〃康〃；与富裕与实惠无关之事；都将笑而忘之；不笑不足以为常。如有风险则更会禁而远之；咄之以鼻。

你也明白；正因为他塑造了若干的〃她〃；他才获得了表述的激情；不管是喜悦；还是愤怒……

〃他们〃之人称对他来说还可以接受；用之于对一个人或一个集团的欣赏或卑视。而他讨厌〃我们〃；认为是不可救药的虚枉矫饰。

你想这跟几代人的教育有关；在一个不尊重个性与个人价值的时代；往往个别人总爱强奸他人意志。把什么都加以〃我们〃；事实上〃我〃只能代表他的欲念；而〃们〃也未必是那个多数的代表。那个〃我〃；总爱充当他人的代言人；而〃我们〃也就染上了政治倾向的色彩。

〃我们祖国……〃、〃我们的人民……〃乃至〃我们这班子……〃语义也模糊不清，究竟这＂我们＂，代表的是谁？好像只要在＂我＂字后加＂们＂这＂们＂就是正义、公正、力量、正确乃至于光荣、伟大的象征？

你说你愤懑腐败集团，厌恶迫害你的单位。你举报也好上访也罢，结果都状如儿戏。你不甘在魔鬼恶霸的横行与压榨下寂灭，也只好在精神上得以自救，就创作了禅剧对话的《三脱》；以毒攻毒般；用最恶毒的影射；抗议单位的〃三定〃____定人、定位、定岗〃政策；这三定其实质则是〃整人、整钱、整反腐异己〃；你就因反腐未果被清洗出单位；还不到四十就被迫失去工作的权利；还被美其名曰叫〃退养〃；成为所谓土政策与社会转型的牺牲品。你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国国家的根本大法之一的劳动法规定：男满六十岁方能退休之规定；为什么竟被地方之一小小单位所能篡改与变通？难道这也是辩证法的原则与灵活性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你能说这小品所塑造的〃荒涎对话〃其背景实质也是虚幻荒谬的吗？而你这小品无非是也要找寻个谈话对手；无论和尚；还是尼姑；你塑造的他们的对话和人格，其意图是揭示那丑恶黑暗的〃寺庙〃背景以及庙中之魔。

你无法摆脱腐败；也无力改变自我；只好述诸语言；嘲讽抗议那群恶魔；而管他有无实际意义；至于别人的笑话；你由人去说；视而不见；因为在你眼中；他们主子也好；奴才也罢都无异于猪狗。

附《三脱》：

和尚问尼姑：如何才能超脱三界之苦？

尼姑说：一要戒贪、二要戒〃整〃、三要戒欲！

和尚：二戒怎讲？

尼姑：整人黑心；报应不长。

和尚：何剑不用？何剑不光？习武见血；杀身成佛；如不杀人；何足吓猴；舍身取命；皆为成佛；这屠刀何能弃之！？

尼姑又请教和尚：在这院内。怎样才能不挨夹磨、不受拆磨、不饥寒交迫﹍﹍

和尚：你就要学会〃三脱〃。

尼姑：______何为〃三脱〃？

和尚：你…要洒脱；二要〃撇（劈）脱〃；还有…脱___我不想说！！！

尼姑：我不想活了。

和尚：你别卖玄虚；装神弄鬼。如今；黄世仁已放枪毙；南霸天也被打倒；难道还有什么恶霸在迫害你不成？

尼姑：坏就坏在我不知怎么去学〃三脱〃。

和尚：你所以：身份、职称、工资、奖金乃至政治民主生活都要打折撮脱。

活尚：你干脆还俗入流。

尼姑：同流合污？

和尚：假打！你以为你是一漪清莲；什么入乌泥而不染！连我都吃喝嫖赌样样来；你还有什么放不下；摆不脱？婊子还能戴〃红顶子〃；花和尚照样当主持。你要上花轿；入洞房；就没有烦恼也没有痛苦了。

尼姑：我看他们只要学会：吹捧拍抬；卑躬曲膝；伏首称臣；再行贿送礼；请客吃饭；位子、票子就可以搞定。

和尚：此话差以。你还以为还是旧世纪。如今送礼吃饭算什么；你有何背景？能作什么交易？就是你包给桑拿按摩、温泉乱淫；也是小菜一碟。

尼姑：那我总得找个庙子躲雨吃饭？

和尚：你会〃吹拉弹唱〃样样来嘛？

尼姑：我会弹琴下棋；用扇打蚊子。

和尚：不会吹号也不行！会吹号没有心计也枉然！你就是会打飞机；不动真格也没饭吃、没火烤﹍﹍

尼姑：我总得找个安居之地？

和尚：那也算是个庙子；只是僧多弥少；僧不像僧；庙不像庙。你去不去？

尼姑：向来是僧尼不同庙；此地怎能如庵常住？

和尚：什么庙庵？不过是做过场；摆架式；装门面；钟是敲给香客听的！袈裟是穿给财神看的；功课是给学生的鬼画桃符；经是念给上级看的；妓女来还愿；全庙兴高彩烈！

尼姑：那除了阿谀逢承；讨好卖乖；还要不要暗送秋波；苦费心机呢？和尚：哪有不出血的买卖；处女嫁人还得〃献血〃？所以你想不劳命伤财、不出卖灵魂、不当哈巴狗儿；你最好还是学会〃三脱〃！什么都没有那…脱来得〃撇（劈）脱〃；三分钟进入；十分钟下课；又有快乐；还整得那主死去来活__直至虚脱。

尼姑：究竟是哪一脱；你又不说；教我怎么去学？

和尚：你一踏进那学校大门；你就全懂了；毕业了。

尼姑自言自语：勾兑？极端虚伪？勾结烂眼？风流倜傥？奘成正神？还是﹍﹍

尼姑：我还是听不懂？

和尚：管你是真懂；假懂；不懂；装懂；还是摆脱；假脱；逃脱；反正；只要你不脱；在那庙中；你就没好日子过！你就无法活！

53

这一章以游记自传似的风格；自然但又幽默；风趣而沉重；结合历史文化寓籍；写他在七月流火之际；飘游于楚国故都荆州城。

他描述那自然气候之炎热令狗令人都难以承受；公路上的柏油也被烤得稀软；虽是收获季节；但田里地间却渺无人影；只有大朵或红或黄的棉花在田中盛开。在那刺目而明晃晃的太阳下；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

你于是也从这〃气候〃；想到在那文革极左气侯中；人难以承受的又岂止是这自然气候……

他说那氛围也异常寂静；奇怪的是连蝉子和青蛙都不怎么叫唤。

你情不自禁地想：又有谁敢在此气候背景中发〃杂音〃呢？在此非常时期；如果你还不识时务地象知了与青蛙样想鸣就鸣；想唱就唱；倒真的是显得珍贵而奇怪了……

他描绘他在田边路傍所见农民；见有妇人家路过；便享唱起淫词小调；并无多少恶意；女人听了也只抿嘴；一笑了之；唱的人倒也解乏；并说这就是田间号子〃薅草锣鼓〃民歌的来历。

你想这被正统官家摒弃于主流文化之外的所谓〃低俗文化〃；也许正是率真地孕育民族文化和文学创造的源动力之一。

他的一位考古队朋友告诉他；他脚下这片土岗坎垅；就是当年楚国的宫城与墓地遗址；在这废墟也发掘出土过战国时的青铜和陶器。

他讲从土坡下来；城外当年的那海子湖如今成了个小小塘；倒还长满了荷叶；一朵朵粉红的荷花出水怒放。在这极美之致的景象下；他于是浮想联翩到三阊大夫屈原被逐流放的意境。他说他要不被逐出宫门；也许就不会在这水乡泽国愤然高歌；也许就留不下那些千古绝唱。

你说他高行健要没有文革那苦难命运的经历与曲拆人生的洗礼；要不在后来远走高飞；飘荡海外……也就写不出举世瞩目；具有国际水平的〃灵山上的圣经〃。

他又描写如今长江故道也远离荆州；那采石矶的江水也远远退云；成了一片污染严重的沙洲；要不是有十多米高的大堤防护；连这荆州古城也早就成了龙宫。

你想在如今开发利用自然资源；服务经济高速增长的进程中；神洲生态告急的又岂止是长江流域的生态破坏……森林退缩；物种消亡；历史文化遗迹毁损；都将给人类带来不可预测与不可挽回的灾难。

他还讲；生态学家告诉他；这洞庭湖流域八百里水域如今只剩下地图上的三分之一；他们还冷酷预言；以目前泥沙淤积速度；再过二十年这国土上最大淡水湖也将从地面上消失；且不管地图上如何绘制。

你由此确信历史事实应该是绝对的客观、公正、无情，应该还历史以本来的面目。

你说那些为了既定利益；你可以编篡事实；修改变换舆论上的〃历史〃；然而你无法去抹杀事实上的历史。

他继而讲述他恐怕也并非楚人的苗裔；却不顾暑热；去楚王的故都凭吊一番；当然也没理由不去追述他家族的那段历史。

他从屈原的自投汨罗江而联想到起他母亲正值风华年茂；为响应号召；自告奋勇去农场改造思想；竟淹死在江中；他之所以再三提起；是因为他无法忘怀这段历史。他又说他母亲的弟弟也死于同同伴游泳跳水逞勇争强中；而那同伴看他扎猛于急流中时；却正忙于瓜分他脱下的裤子口袋里的零花钱……

他又叙说他外婆虽信鬼神；怕下地狱；总指望生前积德；来世好得好报。她年轻守寡；而他外公留给他外婆的家产；也被身边装神弄鬼的一批人骗了；最后所剩的早已典押的田契；在农村土地改革中也吓得全烧得精光。

你说中国就是有这么些落石下井、剩火打劫德性的人；这与制度社会无关；实在是国人人性丑恶的一面；这些德性并没有因社会的进步而减少。

他说尽管他外婆脾气极坏；但他仍无法忘怀他外婆在他童年领他去朝天宫庙会买陀螺的记忆；也无法忘记外婆曾期望他长大中了状元；用小汽车接她来养老。他讲她哪知道；他外孙不是做官之料；连京城办公室的差事都没坐住；后来也被弄到农村种田接受改造去了。他说多年后他从家人口中得知他外婆两年前死于孤老院。就找寻到那在桃花村的孤老院；打听外婆的遗事也好办理凭吊外婆的亡灵。而孤老院办公室一位干部却说：全改回来了；如今没有什么孤老院；都叫养老院。而原来进得了敬老院的；都是出身成份没有问题历史清白的老人。在他确认外婆的死亡登记后；他问她葬在哪里？那干部却说：噢；文化大革命嘛；她属于正常死亡。他说他又没问那非正常死亡又是怎么个死法……

那人还补充说：都火化了。别说是养老院的老人；我们一律都火化的。

你想好笑的问非所答；那人还未死；就说他们都火化了？

其实；那干部是想把一切苦难者的命运；都推卸给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自己也好得到灵魂上的慰籍。

他说：城市人口这么多；没死人的地方！他替他把话说完；又问：她骨灰还在吗？

那人说：都处理；我们这里都是没有亲属的孤寡老人；骨灰都统一处理。

他又问有没有个统一的墓地？

那人吱唔着考虑如何回答_________

他内心却独白：即使有个统一的墓地；将来也不会有考古价值；可他总算是看望了给他买过陀螺的他死去的外婆。

你感慨他话虽说得很诙谐；但隐藏其中的沉重感却令有类似时代经历者感叹其深刻的揭露与批判锋芒。

你想：在中国；死无葬身之地；意谓着何等的悲哀；而她一个老妪仅仅是因为历史成份不清白。而在那文革时代；正常死亡者尚如此；而非正常死亡者；人数又有多少？又有多少是因为死于〃天灾〃_____饿死、意外____又有多少死于人祸？又是怎么个死法？你想这些都在不言的亡魂的凄泣哀鸣中。

你说个人的价值；在没有得到真正尊重的时代和体制下；追究这一切；纯属徒劳的枉事；承担责任的具体执行者；都可以一言敞之地把这一切推卸给空泛的〃〃文革岁月〃；而对历史；是否应该有人站出来对此负责？

54

这一章他说他总在寻找他的童年；并说他小时候也有过许多美妙的时光。他记忆中；他曾住过的那孤伶伶的小楼楼前的那片瓦烁；他都曾捉过蟋蟀。

你看到那片废墟是火灾；还是日机的轰炸；他已不记得很清楚了。他记忆中；他童年还曾住过一个很深的；有厚重大黑门、有影壁、天井、麒麟石雕的庭院。

他又说还记得住过一个有圆门的院子；院内种有金黄的菊花和紫红鸡冠花；他说不知是不是因为花的缘故；那庭院里阳光总特别明亮；而且院子后门石级下就面对湖水。每当中秋之夜；一轮皓月辉映那幽深后湖；那份清寂、幽黑和摇曳晃动的光影都给幼年的他；有一种不胜深幽的美；且令他难以承受。

你想他童年至少有一段时光是处于中上层阶级的环境氛围中；虽然后来也就潦倒、破落乃至逃难流亡。但处在那开放、充满诗意的文化情调的家族氛围；给他日后人生浸润了丰富深厚的文化、美术底蕴；体验贵族似的景物陈迹；和经历成年后曲拆坎坷的命运。这些；都是最终使他走上世界文学顶峰的因素之一。

他说他如今故地重游；总难以找回那惊骇灵魂的幽深和孤寂；而到处留下的不是同…风格；粗劣的红砖简楼；就是倒卖杂货的货栈、仓库和高唱广播的高音喇叭。所以；在他眼中；那庭院的花卉仅使得阳光特别明朗灿烂。

他说他又在飘荡云游的旅途；在不同省城；县城、乡间乃至旧街古镇；山野河林；在被大多数人遗忘的地方。诸如：石桥、古楼、民居院落、田园老树甚至于山民屋中的火塘；墙上挂的泥土封住的木桶蜂箱﹍﹍都找回…种似曾相识的记忆与乡愁。

他还说尽管他生在城市、长在城市；一生绝大多数岁月都在大都市里度过；但他还是无法把那庞大的都市作为他心中的故乡。并说也许正是因为它过于庞大；他充其量只能在这都市的某一处、某一角、某一瞬间找到一些纯属自己的记忆。他说只有在这种记忆里保存自己；不受伤害。在这茫茫人海；他充其量不过是沧海一叶；又渺小；又虚弱。

你想你看出他之所以无法将那他比喻的〃庞然大物〃_______大都市作为他心中的故乡；正是基于他在继承传统文化精华中；又念念不忘被排斥在所谓正统文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