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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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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他爬到已看得见那丛林掩映中的庙宇飞檐时；路傍一丑陋的瞎子老妇端着破烂盆钵纠缠你们给施舍点钱；老头却说她是装的瞎子；天下瞎子你给得完吗？就不理睬地向上爬去；你不忍看那景状；就给了两元。老头又说腰痛；不想再往上爬；你说最多再坚持一刻钟就到了。恰好两个山民抬起滑杆路过；老头给了二十元坐了上去。
你爬上庙宇后；老头已无兴趣去观景；就说已帮你随缘了二十元钱。你也不知是真是假；就说一起去烧点香。他说他对烧香拜佛索然无味；就给了小和尚五元钱说帮他烧。
当钟鼓偃息；祷经念佛过后；老头见小和尚从小卖部给师傅卖了包五元的阿诗玛香烟。老头挤出嘿嘿笑声对你说；你看我烧的香变成了阿诗玛没有？我说那这教那教都是假教。
你指着大殿前香案上的一大堆线香说那是老和尚给小和尚钱让帮买的；你五元钱的香蚀正冉冉燃着！
他目视依依烟火；这又说：反正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
你说那上山究竟是看什么呢？
他一时哑语。
在下山回家途中；他说他腿痛要去按摩；你又陪他去了这滨江河畔的按摩房。他向你借了五十元钱说他包中只剩九元钱了；回去的车费还不知够不够。他又说他请你也去做按摩；你说钱不够你就不做了。他又说你是阿Q；不知享受；一付穷酸样。
老板叫来两个小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长相好的问你选你她们那位。他把你叫到隔壁说用划拳来定选择权。你心中想笑也想戏弄他一下；就眼明手快地赢了他。
你做了二十分钟就在过厅等候他；一小时过了；你见他还未出来；就掀开窗帘喊他；你看见他把鼻子嘴巴贴伏在那丑女赤裸的胯下哄个不停；也不知是在嗅还是在舔。你使劲咳嗽了几声。他等了会才红光满面地出来并说丑鬼的丰乳令人销魂。又找到给你做按摩的漂亮小姐说请她吃火锅。
老头让你在晚七点在夜光火锅店等他；可当你等到八点还不见他踪影；你就在去旅馆的路上找他；只见他同那小姐勾腰搂臂正走向旅馆开房；你问他何故失言失约。他头也不抬；视你为陌生人；拎着这小姐说有急事要走。你才意识到他多疑成性；怕你抢了他的好事。
后来他还说你像贾瑞；做爱不到五分钟就倒威；一副他并未输你的豪气。你想同他无可分辨；就对他树起大指说他返老还童；做了鬼都不冤枉。
他还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脏；人人都去沾。又说他最爱卫生；不轻易同女人肌肤亲热。你忽然冒出句：刚才你是不是再教那小妞做人工呼息？他被你这句话问得难堪；就不好把屁股当脸作修饰了。就说不瞒你说那是叫黄老的房中之术；采阴补阳；好些帝王都谙熟此道；难道说这肮脏吗？
回城后；老头又兴冲冲给你打电话；说请你去吃他做的十全大补鸡；你按时赴约。他端出沙锅钵中的鸡；给你夹了几个骨头；还没等你啃完；他就三下两下咆完剩饭；端起沙锅鸡回厨房了；你从未领教过如此请客术；据说是此都市典型市侩术的绝妙样板。借着酒意；他一会说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帮助你出版你的大作；一会儿又说还望沾你大作名望变钱财的光。一会儿又说你是如此渺小；是跳蚤想哄铺盖____妄想！还说你欠修养；见了美女不尊老敬上。
你想他就是个自食其言；心理健康扭曲的老头。但他在理性地认识对待事物上；也有一套人生哲学。那就是宁可我负天理良知；不可耽误及时行乐。
你说与其说你后来逐渐生疏他是因为认识到他的虚伪、老谋深算、好大喜吹；还不如说是不能容忍他无情无义；对人事冷酷与反复无常的人格。
他虽然当年被算为造反派；但是你在他身上看不出叛逆与疾恶如仇的东西。反而他教你的〃见佛要拜〃；〃见钱要钻〃、〃见女要谄〃、〃见官要懒〃、〃实用为最。〃说不定还能让人终身难忘。你们共同的话题谈得最多的是女人；看来你也无地自拨；明白认识到那邪念魔境是出自于对色情的贪欲；但你有时还忍不住关注起这〃别墅老头〃。
你说你就生活在如此无聊肮脏龌龊的生活环境与氛围中。
你不想耽误在你无聊的故事中太久；就又回到他这章故事的里。他这后半截故事虽然是在写景与叙说他内心的感受；但你却领会出他对人性自身内心的阴暗的畏惧；感悟到在封闭社会；人所应有的积极健康心态是如此脆弱；个人意志又是何等渺小。
你讲他说：他走在浓密又黑森的山林中；也没有路；到处充满原始的黑暗。他那用打火机照明；也同人对火本能的山崇拜；以此战胜内心对黑暗的恐惧有关。他说他手中那风扑灭；他丧失了记忆。
他说他应该先找到那灰黑突兀的像凌空俯视的鹰样的〃鹰岩〃；那标记将是他归途的指示。
他说他已到了路左边的林子；路应该在他右边；他调整方向摸索前进。并非牵强附会；尽管朦胧隐约；你就是看到了那象征自由世界徽记的〃鹰象〃；〃左倾的路〃在这片土地的烙印同遗迹。。。。。。同时你也看到资本主义社会尽管自由美妙；但严酷的生存竞争和一些黑暗阴影也不能说没有。
他就说那鹰岩轮廓的〃鹰的翅翼〃；像披着大氅的老妇；毫不慈祥；而那大衣底下；还跪了个赤裸的女人；双手合掌。他讲分开女人上身看这赤裸的身腰就更分明了；面貌虽不清楚；但轮廓却姣好妩媚。她随时在变幻；形体曲线更美；只见那乳房弧线闪现了一下；就又捕捉不到了。
他进了山门；又回到灰蒙蒙的灯光下；从溪涧伸起的老白果树上未脱尽的叶子；映照得失去了颜色；只有灯光照着的走廊和屋檐才实实在在。
你想；不管是他的幻觉、臆想……抑或是你的误会、曲解乃至诡辩。你就是在这象征封建的〃山门〃、〃回廊〃、〃屋檐〃看到了过去与现实的历史；也从那〃鹰象〃、变幻着的〃赤裸妖娆的女人〃；看到了西方在文化艺术的死亡之美与东方人性上的复杂矛盾心理；看到了色情对生命的诱惑魔力；同时也感受到那〃寺院中明媚开放的鲜花〃；承受忍耐着无穷不尽的压抑。。。。。。
17
这一回讲叙他继续带着她在这山村游荡，远山近水，燃着的松明，稻草的清香，迷蒙烟雾的灶堂，暮色中的炊烟、蛙鸣都将他被遗忘的童年复活。童年记忆中，他养的一对白毛兔子不是被黄鼠狼咬死就是另一只失踪了，发现时它漂在后院厕所的尿缸里，毛已很脏。虽然童年也有捉蟋蟀、同小伙伴捉迷藏等乐趣。但伴随着大人逃难，躲避日寇敌机轰炸，战乱疏散……却不能让他忘记。
他也是在逃难的泥泞道路上，学会了骂人。家院里，一棵树长在残砖瓦砾当中，瓦片上总有青苔。他的视线从未超过齐墙高的那根树枝丫，无伸出墙外是什么样子他无从知道，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还遥不可及。
在这山间，她也只是想有一个人倾吐，需要平和清静的心境，需要了解与信任。而情感、性欲已被这山野的魔力所削弱。
他继而发现，他们留宿的农家板壁后面还有一扇小门。他窃视到里面点了盏豆油灯，灯芯在风中忽暗忽明闪烁，还有个神龛挂在山墙上。
他对她说这房主是个巫婆，在这里招唤亡魂，摄人魂魄，让活人神智迷糊，死鬼就附到活人身上，替活人的嘴来说话。
他对她说那巫婆年轻时并不是巫婆，是因为她六岁时就指腹为婚，十二岁当了童养媳，后又被她公公霸占了，好不容易熬到丈夫也能挑担砍柴，却因为生存，丈夫去偷砍邻村山林的香樟树，不料被倒下的树砸死。她无法反抗封建恶习对人性的压迫摧残，郁积在心的复仇逼使她报复。虽然所有的女人都怕她诅咒，所有的男人都找她搭讪，她勾引她们，再把他们甩掉，后来干脆抹上粉脸，设上香案，装神弄鬼，让人敬畏。
你看到这里时想：这死鬼如果都不说活，那见证过去悲惨的历史，不统统可以写成喜剧吗？那死鬼似乎并不当真可恨？
你透过这故事似乎依稀看到的是佛家轮回因果报应与宿命和大自然报复人类的迷信在复活。而她说她也真心相信这巫婆能直通神灵，并能给好人带来福气，诅咒能让坏人招致祸害。
你想也许是封建吃人〃礼教〃与人性中鄙劣的东西给这片土地上弱势群体太多太久的压迫；所以人们只能将他们的爱憎寄予那虚幻而无所不能的神灵。
18
这一章讲叙他到了乌江的发源地草海边，这如今是自然保护区的湖泊，十年前还有几百公里，二十年前黑森森的森林更伸延海边，时常有人遇见老虎。而现今这光秃秃的山丘连灌木丛也刨光了。特别是近十年来，春冬挺冷，霜降得早，春旱严重。，都是文革时县革委会围湖造田创举的回报。如今水面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周围全成了沼泽，想排干和恢复又谈何容易。人心又贪得无厌，弄鱼还用雷管炸翻。
五十年代初，从国外回来的一个博士自原来此办了个野生动物饲养站，却不料得罪了偷猎的农民，被这伙人诬陷说他偷了农民的玉米，被打得吐血。县上的干部不肯为知识分子主持正义，他一气之下死了。这饲养站也就垮了，海狸鼠、斑头鹅和其它水禽则由县委各机关分而食之。
你想这差不多的事，在极左年代，特别在小县份，算不得什么新闻。内耗、窝里斗、嫉妒、整人、幸灾乐祸、怨人穷恨人富，几乎也是国人的一大爱好。现在虽然有了自然得护区，也飞回来一些灰鹤黑颈鹤，但偷猎的、关系户就真的能彻底杜绝吗？他越往前走，田埂越加稀软，鞋子上说的泥泞也越厚。他拨脚再往前一步，便深深陷入齐腿肚子的污泥中，他进退两难，十份狼狈，而可笑的则是无人看见，当然也无人会笑。
你不由联想到：对自然生态的破坏，或许有一天人们会遭到自然的惩罚后加倍偿还？而被意识形态捉弄与披社会风气污染的环境，又何尚能在这一两代人之间得以清算厘清呢？在封建意识遗迹还很浓厚，社会民主体制还未健全的土地上探索，越往〃深入地〃前行，〃鞋子〃上沾的〃淤泥〃岂有不越来越沉重呢？他一意孤行的结果；显然会无地自拨；而所谓一般群众；关心的是如何能捞更多〃外快〃；谁又会去理会他探索灵山的精神意义？
你想，只要把船撑出芦苇丛，便可到那广阔的水面上去，在湖光山色水天合一的环境里荡漾一番。然而暮色正从芦苇丛中弥漫开来，寒气也从脚下升起。寂聊的湖面没有水鸟，没有虫鸣，没有蛙声，这是否就是她追求的那种原始的失去一切意义的寂寞呢？而未来？等待他的路途又会是悲凉，还是欢欣，是幸福，还是灾难……
你也只有跟着他在这〃灵山〃之旅；边走边看。你不知道他生命的巅峰是以何剧情结局，也无能力全面追叙有何结论。
你只感悟到他是华人世界中最真实的一个人！他不但揭示了人性的复杂，同时也揭露自己的美丑和心象。
19
这一章回用意识流的形态写你与她及我在原始混沌的大自然中，在深秋萧瑟的黑夜与白昼里，用意念，想象，沉思冥想，在对话在交流。没有时空，没有天地，没有……虽然湖面一平如展，湖面没有波浪，可是这湖面的倒影都清晰而分明，也色彩斑斓，这仿佛在告诉你这世界这历史这社会也同样内含繁复多变，颠倒的历史在气候与季节的时空中，随时会颠倒过来。今天的谬论，或许在明天就是真言。
这些情节又在男女情爱的联想拟态中，将色情，政治，哲理意念化了。形象比喻小船的浸水、沉没，女性及人性的脆弱与松软。用〃失去骨骼〃，〃一条鱼〃，〃黑暗〃〃野兽〃，〃贪婪〃，〃追踪〃〃猎获〃，〃撕裂〃洞穴〃，〃人与兽〃，〃扼杀〃，〃吞食〃，〃窃火者跑了〃，〃火焰升起来〃……来形容影射政治迫害与恐怖；或者说想表达作者想直抒胸意而又不便露骨显示的什么……面对远去的火把深入到黑暗中，越来越小，火苗如豆，阴风中飘摇，乃这终于熄灭。她害怕，怕没没，继而是叫喊疼痛，她挣扎。
你认为的这一回中的他同她在爱情的波涛中既欢欣，又痛告，也坠落，还担扰，男女的爱与恨，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政治上受庇护与受迫害的另一版本。
只有彼岸在诱惑人去寻找幸福。对〃海水〃的爱来源于对生命的渴求与热爱，对〃海水〃的恨也来源于对生存受到威胁与迫害的诅咒与痛恨。千万年来，大洪水活滥的神话，全世界都大同小异，那〃精卫填海〃的神话传说，正是体现了，对洪水暴行刻骨铭心的恨，才有盘古开天地留下的神话：这船里唯一剩下的兄妹，忍受不了寂寞，就紧紧抱在一起，拥有对方的肉体才实实在在，女娲受了蛇的诱惑。
作者希望传达出虽然在巨大的政诒压力下，人可能颓废甚至堕落，但是对黑暗的控诉，见证与抗争，却让人在幽冥的黑暗中要努力守护住那内心的火焰，让那一点宣烛火照亮你意识的清醒，让这清晰的轮廓感觉到你存在的意义。
你虽然抗争不了任何集团的势力。然而，你可以寻求另一个可以躲避这些倾轧争斗的安静空间，那空间不是空中阁楼，也不是远在天边，他就在你心像清静平和，深思冥想的记叙时空中；也在那遥远自由的〃彼岸。〃
20
这一章用赞美但又忧郁的审视心态讲述彝族民族的历史和生存状态。同时也表现了这个民族纯朴率真的文化。他问彝族歌手：在男女婚姻上，彝族过去同氏族的男女发生性关系，双方都得处死吗？白彝奴隶与黑彝贵族妇女发生性关系，男子处死，妇女被迫自杀？
那彝族歌手反问：你们汉族就没有过这样的事吗？他还问听说被判自杀的死刑有吊死、服毒、剖腹、投水、跳岩。由别人执行的死刑有勒死、打死、捆石沉水、滚岩、刀杀或枪杀吗？这歌手说：差不多。你们汉族不这一样？他继而又问是不是还有很多残酷的刑法？比如说斩脚后跟、斩手指、挖眼睛、针刺眼珠、剁耳朵、穿鼻子？歌手说：都有过，当然都是过去的事，同文化革命中那些事也都差不多。
你想虽然历史已不是十八、十九世纪，人类文明的进程已发生飞跃，但在对待异己方面，这个民族不但有〃正道法治〃而且还有歪门邪道的新发明，不但继承了封建文化遗产的许多东西，还摸索出一套整死人要让你欲诉无语的软刀子。比方说：判你死刑押上刑场，跪成一排，枪响后，东倒西歪，血腥弥漫，而你却没死。又被押了回去。这叫〃陪杀场〃，貌似人道，却像猫玩老鼠，不吓个半死，也要吓成傻子。还有抓到疑犯，把你铐在树丛中喂蚊子，又没有人打你，你能上诉什么，或把你捆在太阳下，晒你一天，你能怨谁？是太阳在惩罚你。执法者却是文明执法。你要是再不老实，被犯人暴打一顿，也是白拣的。执法者勿需唆使，只眨眼挤眉做个怪像，丢个眼色，你也得〃饱餐一顿〃。而这一切残酷〃游戏〃，都发生在太阳下，在这二十世纪。
这一章回，还有一条主脉胳通过他与彝族歌手向她介绍的那位有贵族血统的黑彝祭司毕摩的交友，他看到了那双清明透亮的眼光中，有一种无法与之交流的目光，尽管望着的是他，看的却是别处，另有一个山林或灵魂的世界。
你以为这〃世界〃，就是那毕摩嘹亮的念经诵唱背后所蕴藏的深沉厚重，幽渺邃博的民族历史文化遗产，他叙述这音扬顿错的唱诵声音，想必传送得很远。你确信认同了越是有民族特色的东西，越是有世界性这一结论。
他从毕摩给他讲述作法事的场面，看到了《庄子》一文中，庄子丧妻反而鼓盆而歌，把丧事当作喜事办的史实。你也就相信了近现代农村道士打醮作法的遗风并非装神弄鬼，而是有着历史哲学寓籍的渊源奥理。
在他质疑历史的心态下，他看到现实中无论巴蜀抑或赣南和皖南山区小孩头戴的虎头斑斓帽子式样都留有汉砖上虎图腾的痕迹，进而确信汉民族始祖伏羲也同彝族的虎图腾…………彝族山寨见到的爬在地上玩耍的小孩所戴虎头帽有某种联系。进而他又联想《山海经》中西王母是人面虎身的一头母虎，长江下游吴越故地那灵秀的江南人，也保留对母虎的畏惧，是否是母系氏族社会对母虎的图腾崇拜在人们潜意识中留下的记忆，他不得而知。并总结为历史总归是一团迷雾，分明嘹亮的只是毕摩唱诵的声音。
可你仿佛却看到：世人为什么总确信世界的基础都是建立在物质，物理，化学之上呢？难道心灵感应，精神力量，中医奥理，气功原理，古遗址奇迹，神秘现象……这些暂时不为科学证实的东西就一定是邪教异端，封建迷信吗？同时你也看到对远古文明遗迹的无神论态度，是束缚这个民族活力春意盎然的一大障碍。
这一章节还描述了彝族干部带他去参观古彝王巨大的向天坟，而文革时对文物的破坏也令远古丘台荒废萧瑟。可远古的先人己把眼睛描向了深邃浩瀚的星空，而我们自己却连自己的历史也弄不清白，甚至也不知我们自己同禽兽有何最大的区别。
他在对《灵山》的理论阄述中说：
〃我不是反文化派，也不认可寻根的标签，因为这根自我出生起就在乡下，问题在于如何认识，也包括如何认识我自己。我从古巴蜀图文，看到越剧鸟篆，楚墓帛画，又追索到苗民的巫师祭接和听彝族毕摩唱经，由古羌人故地大熊猫保护区游荡到东海边，从民风民俗又回到现今都市生活，找寻的无非是自我实现和我自己的生活方式。历史之于我依然一团迷雾。我以为，汉代及汉之前有文字记载保留下来的远古神话大都来自这些部族集团。之后，黄河中上游黄帝部族集团日益强大，同南方炎帝部族集团战争不断，才逐渐取得霸主的地位。而所谓大禹治水的传说，则又是西北的羌人部族集团对南方苗蛮和百越各部族集团的又一次成功的大征战。这之后文化的历史才被帝王的世系替代。历代儒家士大夫又把文化变成教化，中国古文化便弄得面目全非。到现代革命史家笔下，又变成了阶级斗争理论和爱国主义的演义，封建皇朝的更替、外族入侵和农民起义代替了文化历史的研究。〃
意味深长的是，这一章节的结尾，是讲述他到他一位才结识的考古麦业的朋友家作客，朋友说当地干部为买一把算盘，可以开一天会研究，买之前还要用火烧一烧，看算盘珠子是牛角做的真货，还是木天染的假货。而鱼贩子卖的龙骨，其实是从草海泥沼挖出的剑齿象化石。他和他朋友都大笑不止。他事后后悔忘了从他簸箕里捡一块元谋人后裔用过的石斧。他朋友当时说，要多少尽管拿去，这可是我们祖传的法宝啊！
你却分明看到了这祖传宝〃其实也优劣参杂，真真假假，仁慈，残忍，真爱，虚浮，正道，魔径谁又能公正客观地裁判清一色的因果关系呢？
你越益感到这〃法宝〃确实丢不得，它是你的命根；但也不能随便去捡！否则它又会成为你的祸源。
21
这一章通过人称变化，用她与他的思想情感乃至性爱；叙述他们在旅途中的心理感受。
她说她害怕老鼠；害怕蛇；害怕孤独。。。。。。
她说她想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让她宽心。
她说她想听他讲故事；但她不要听残暴的故事；她在医院手术室已见证了太多的血腥。
她说她第一次被人解开作爱；不顾她人意志；那人粗暴的行径无异于强奸。
她说她就想报复；用自己的放纵来报复那所谓爱她的男人。她不能成为他人的泄欲工具。
她说她同他做爱是心甘情愿；她感激他给了她快感；给了她生命；给了她希望；才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你说你并非刻意要把这性爱描写当作〃政治小说〃来看。但你将男人与女人的爱憎本质〃政治化〃后；你看到了她害怕的东西和希望的东西；其实也是折射出她的思想倾向的精神实质：
她护士或医生的处境；置身于充满〃血腥〃的工作环境；她的感情又厌恶〃残暴〃。
她希望能听到不同的声音；而〃他〃却给予了她听不到的声音。因而她也更真实、更清醒地认识了这世界同她自己。
一般女人都害怕老鼠与蛇；你看到她害怕这些的背后却折射出她更害怕欺骗；害怕残酷；害怕偷劫；害怕冷酷；害怕〃强暴〃或强权。。。。。。
你想故事或独白中；她的性爱是否被迫、勉强、不悦甚至厌倦、憎恨；或是否虚假都没有必要去寻思细究。
你认为应死咬较劲的地方是：她的一生；难道就一次也没有遭遇过集权单位；独裁官员对其个人意志的〃强奸〃吗？她能有充分表达政治意志或知情权的自由与可能吗？收音机中敲锣打鼓；吹号弹琴；已无言自明。
你透过这缠绵幕纱，看到的却是这民族及个人命运总与欺骗，利用，占有，享受；纠葛缠连。
她害怕寂寞，你也不能忍受孤独。
她厌恶暴力血腥，你也愤恨压迫欺骗。
你还想说一个民族，一个人如果压抑太深重久远，丧失了报复的决心和勇气，那衰老枯竭的命运将永无逆转的可能。
你并认为：只要能真诚理解，坦荡心迹，公正交流，平等尊重，女人的淫荡，男人的贪欲，都会改变美与丑的传统观念。她说只要这一切都来得这么自然，没有欺骗，坦陈的只是真实的思想：或美好或色欲的心迹，她都为他而媚笑，而眩晕，而〃淫荡〃。
22
这一章又回到了第一人称我从云贵交界的彝族地区乘车到了水城，从这非市非镇的乡村街上的一幢老屋的窗棂上，他发现了这样一副点缀这一章节有承前启后意味的对子：〃窗外童子耍，内外人口安〃，这貌似平常的对子，暗蕴着无限契机，仿佛洗涤尽他所经历的苦难岁月，又把他带回到童年天真无暇，没有忧患，没有斗争的世界。
你说历代统治者要的不就是这愚弄百姓的〃安稳局面与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吗？受麻痹的所谓〃群众〃，在你眼中却又成了以权谋私者们的托词。
他们往往都打着〃代表为人民〃谋利的幌子，暗中却干着以权谋私的勾当。而这〃群众〃有的就是他们眷养的奴才，是市井小市民，乃至于就是无赖、流氓、小丑。然而，现实反复无常，原来批判又反批判的东西全又倒转过来了。也还有不断变易，转来转去的改革。
他本来就是回故乡追索那说不清道不明，被正统历史文化所掩盖的灵异文化之魂的，然而，这民族文化心理深层的乌垢仍经数千年而遗存繁衍着。
他在铁路售票处，碰上一脸苦相的妇女要他帮买去北京告状的车票。而她怎么也说不清楚他丈夫被人整死的冤案过程。你也就宽慰的明白了挨整受难的不仅只有她与他，也还包容着很大范围的弱势受苦难的他们。
他背着厚重的带纹钸的汉砖，而这里汉墓群的墓砖农民都用来砌猪圈。他带着深刻厚重的反思在探索，而现实中的大多数人，却照旧忙着古老又实在的活计____买卖，交易。
你想市井生活的原则，则是一切以市场为图腾偶像。没有集市，何以场镇。赶场既为生计，也为贪利，还为热闹、无聊、乃至祭祀祖先遗留的规矩礼俗和习惯。老、弱、病、残、壮及商人，乡痞，恶棍皆能在乡镇茶肆找到混世的大集体。
他感到奇异的是在自然景色的天光云影徘徊下的山恋，为什么他总看像是女人浑圆润滑的乳房？
你倒认为自然之美仍来源于人的欲望……而他说地面倾斜一只脚长，一只脚短的并不是他本身。〃一长一短颠簸〃的其实是这民族精神追求与攫取物质利益的失衡与脱节，你看到的是这延伸的景象。
他又看到两个用筷子点着筷子划拳的男子，一个说〃扁担！〃一个说〃狗子！〃扁担正好打狗子，那说狗子的输了。赢家便打开酒壶往输家杯中灌酒。
你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文化？为什么国人敬酒罚酒劝酒陪酒都要以把对方灌得铭钉大醉为快事？而政客商人的对酒又当然又是另一回事，即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忽然醒悟，这敬酒与罚酒实际上也都是一回事＿＿清醒自己，糊涂他人！带有明显的〃敬意〃，谑意，捉弄与虚情假意，乃至于恶意和不可告人之意……这国粹究竟是传统文化？还是陋习社俗？文明与无聊乃至无耻并非隔得很远。
他说他走上了一条老街。两边都是快要散架的老房子，屋檐伸到街心，越走街还越窄，两边的房檐都快要接上，并且做出就要散架的样子。每一家门口又都设置了铺面，摆出点什么东西来卖，几瓶子酒，几个袖子和少许干果，或是挂着几件衣服，像吊死鬼样的晃动，这条街长得竟然没完没了，就像要通到世界的尽头。
你说你小时候也住过这类破旧腐败的旧院子，至今在梦中还时常做令你毛骨悚然的噩梦，这梦魇中出现的〃娄阿鼠〃式的窃贼，并非绿林侠客的强盗，梦中这偷儿常隐藏在旧宅的木楼角下、坍塌的土墙拐角、你的床下乃至水缸中。你却常常被这〃窃鼠〃所惊吓不已。你在不惑之年才意识到，并非是你生性胆小，也不是你心地黑暗；即便是你心地光明坦荡，你也摆脱不了这恶魇的纠缠。这恐怖的根源原来是来自这〃硕鼠〃总是躲藏在阴暗处，你惧怕的实质是这阴暗，有道是〃明枪易躲，暗剑难防。〃
你说：《灵山》中的我、你、他，总在追寻东方古老悠远的精神文化历史情结，都又总是发现腐朽欲坠的东西总又包含在这封建遗产之中。而当下各种体制仍禁闭森严，就像那快要散架的老房子，可这老房子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一时半载又倒不了。走在这种体制的长街上，路肯定是越走越窄，不走到世界的尽头，那才是怪事？
你说他叙述这街上木板门面的商铺如今不卖陀螺，都卖差不多的东西，就像家家门上都不再贴原来民间爱贴的福禄寿喜，恭贺发财的剪纸、年画、对子，而爱跟风追俗都贴上毛老人家的语录，好壮壮门面。你不能猜测这生意是真做还是假做？反正你感到总此公家的百货商店，早早就打烊，做得懒心无肠的体制要好一些，糟糕的只是国人心理深层遗传的尊重〃共性〃，鄙视〃个性〃；这妨碍了创造力的解放，也阻碍了〃人权〃、人的价值的复苏。而作品中的那个〃我〃所继续描绘的在这小镇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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