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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镇魂歌-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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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大家东张西望,寻找类似出口之类的地方时,带头上来的路西法却走到洞窟的深处,在一排显然是透向外面的孔洞处望了一望,然后朝众人轻轻招了招手。

蕾娜斯首先走过去,好奇地朝其中一个孔洞瞧了一眼,这一瞧顿时让她露出了惊讶骇异的表情,见到这一情景的其他人不禁也感到了无比的好奇,纷纷跟着走到蕾娜斯和路西法身边,一人找了一个孔洞向外张望,然后也和蕾娜斯一般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孔洞正对着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地,两座孤零零的白色石碑并排立在这片草地中背向着众人,绿与白的反差对比极其强烈,而修伊正蹲坐在这两座石碑前,身旁是默默站立着的黑衣骑士,他们两人都是正对面向着这些孔洞,距离最多只有二十米。

路西法所选的地点十分讲究,洞窟中的光都是从外投射进来的,即使是在这么近的距离,黑衣骑士和修伊也不能从外面发现他们,而且整个洞窟内的回音效果相当好,黑衣骑士和修伊的对话即便再小声,也能因此放大到能够清楚听见的程度,作为偷看偷听的地点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也因为如此,众人在清楚看见修伊此刻的模样,并听到两人间的对话后,终于明白到路西法所说,那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修伊”到底是什么意思。

悲伤、哀愁、痛苦还有落寞。

以往只在修伊不经意眼神中闪现的瞬间表情,在此刻修伊的脸上表露得异常明显,让很少看见他如此情绪化的众人不禁心头一颤,不由得对平日嬉皮笑脸的某个人有了一个全新的印象。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让他们充分了解修伊内心世界的对话,在此刻才真正起步。

“都过这么多年了,你依然还这么伤心吗?”黑衣骑士的手上如变魔术般出现了一束洁白的百合,很轻巧地拋在了两座坟墓中靠左的那一尊墓碑上:“若我没记错,你已到这里已来过六千多次了。”

“这是第六千八百三十一次。”修伊毫不犹豫地给出了最精确的数字,原因也在下一句话中得到了体现:“每一次看她都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因此我绝不会忘记,我在这里所体验到的悲哀和痛苦,嗯,是的,六千八百三十一次,每次都让我重新认识到,操纵这世界所有人的‘命运’是多么不公平的事物,它有什么资格能剥夺他人的幸福和未来!”

修伊的话陡然变得激昂高越起来,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愤怒与悲哀在极其痛苦的吶喊中袒露无遗,躲在秘穴中偷听的众人在这一瞬间,同时被修伊这前所未有的情绪流露所震撼,因为在修伊下面的话中,他们听到了一样世间最美好也最令人痛苦的事物,那就是爱。

“我记得,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记得她的一切,她的笑、她的泪、她的悲哀、她的落寞……‘鲁西欧,我早晨听到百灵鸟的歌唱了哟,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呢’,当她用充满幸福的笑颜把这告诉我的时候,我既为她的天真笑容所感动,也为她这小小的满足而神伤;‘鲁西欧,你看你做了什么?即使是最小的生命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快把这只小兔放走,如果你不想我讨厌你的话’,当我为使她开心,抓了一只小兔给她的时候,她因此生气的模样我也清晰地记得,当小兔回到森林中的时候,她的那份喜悦简直是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多么善良、纯真,让人只想令她永远幸福的女孩啊!可现在呢?除了这块写着她名字的墓碑外,我又能看到什么?可恶啊!”

修伊的每字每句都透出了强烈到极点的爱恋,因此当叙述到那最不愿回想片段的时候,语气才会变得无比痛苦和悲伤,虽然本人并没有表现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可听到他言语的每个人都明白,修伊的心正在哭泣。

“再强烈的愿望,也不一定会变成事实,这就是悲剧的起因。”黑衣骑士沉默片刻,才回答道:“结局会变成这样,并不是你的错,那时的你……”

“我知道,可这并不能使时光回转,让一切重新回到原点,那时的我,对,那时的我,根本一点力量都没有,但我知道,身为魔族未来的三皇子,即使那并非我的真实身份,可它在将来所带来的权力却能让我使心爱的人幸福,所以我天真的认为,我也许能令她拥有幸福的未来,可是我错了!”

修伊的拳头在不知不觉中已张开,分开的十指深深地抠进泥土中,回想过去的痛苦正促使他们一点点与大地抗衡,鲜血从不断被石块磨裂的肌肤中渗出,骨骼也在强大的压力下渐渐变形扭曲,可借此得到的肉体痛苦,根本无法和此刻心中所体验的煎熬相比:“她那该死的命运远比我行动得更早——我知道,她的后母对她很不好,可我却万万没想到,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竟然会想把她卖掉!所以我想办法找到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带着她离开这里。虽然我并没有告诉她我想和她一起去的地方是魔界,可她却用那句话抚平了我的一切迟疑:‘你带我远走高飞吧,鲁西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到哪里都行’……我第一次决定承认自己的魔界皇族身份,即使那是我来到人界所最想逃避的,结果在避开一切魔界军耳目逃离魔界三年后,我又踏上了返回的道路,可是这也是我一生中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最错误的决定?

躲在洞窟中偷听的人有些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因为这里面除了路西法外,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幸好这时外面的对话再次解答了众人的疑惑。

黑衣骑士似乎是在叹气,极少流露个人感情的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了无奈:“也许我这么说有些过分,但我觉得一切并不是你的错,而是因为普奇娜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拥有魔族血脉的你可以走的道路,她却绝对无法走,仅此而已。”

修伊苦笑:“仅此而已?你说得倒是轻松,可这么一个仅此而已,就夺去了她的生命,并让你我的诞生有了最初的雏形,这还不足够吗?”

黑衣骑士微微摇头:“可你选择经过人魔两界交界处的铃兰草原回魔界,是一条最短最快速的快捷方式,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但还有一个事实也是谁都无法否认的,那就是,那片开满铃兰的地方对拥有魔族血统的人来说的确一点危害也没有,因为魔族的血液有着对所有自然毒素免疫的特殊功能……”

“可普奇娜是一个人类,我却带着她走到了那片草原上,这还不是我的错吗?”修伊的语气平淡镇静得让人吃惊,仿佛他只是在叙说一个毫不关己的故事,可事实上,他的这种平淡体现出了他内心的痛苦已到了一个无法用感情形容的境地,所以到了极致之后反而变得淡泊起来。

黑衣骑士一时语塞,等了好一会才勉强地给了一个回答:“但在我看来,普奇娜的死并不仅仅是中了铃兰的毒,还记得当她在铃兰草原上如天使般徜徉,笑着问我们‘鲁西欧,这里好美哦,该不会就是天国吧’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之后发生的事,就是让我们一直奋战斗争到现在的全部原因啊!”修伊缅怀的神情里透出一丝痛楚:“那时的我们突然想起了早已被忘记的一些知识,那就是她所赞美的那些美丽花朵,是人类所害怕的剧毒植物铃兰,尽管有魔族血统的我们不害怕因此中毒,可普奇娜并不是魔族,她在那么多铃兰之中无异于自杀,所以我们马上提醒她离开,并且也打算就这么做,可就在这时,她说的话让我们愣住了,一切的因由也从那里开始。”

修伊哀然一笑,略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了下去:“她说‘如果在这里睡觉,是不是就能舒服地死掉了呢?’,这一剎那间,我们都意识到了她仿佛有死的念头,而后她的情绪发泄也说明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我受够了!不管我如何的卖力,爸爸、妈妈还是那么讨厌我,不管我多爱他们,他们还是……’”

黑衣骑士也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是啊,听到这些话任何人都无话可说,被她继母所怂恿的生父从没有想过她的心情,只是一味地酗酒、责骂,我们这些外人连干涉的权利都没有,当时除了默默抱着她表示安慰外,我们已再无法说出劝她离开的话……咳!可以说这是必然的结果吗?”

“笨蛋!哪有这种必然?她受苦难道是必然的吗?你想想,她的那个混账继母是如何虐待她的?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子,让她在寒冷的冬季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提好几趟水。每当我看到她拿着加上水足有十几公斤的大水桶走过我面前,双手被寒冷和沉重的压力磨得通红发赤时,你知道我内心的愤怒有多么强烈吗?”修伊陡然间怒吼起来:“若那个女人不是普奇娜的母亲,普奇娜又那么努力地想去爱她,我恨不得当时就招来魔界最残忍的刑讯专家,让她的继母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形下受上一万年的刑罚!”

我知道,那种愤怒我当然知道,因为那时的我和你是一心同体的啊!

说这句话很简单,而且也能彻底反驳修伊,可黑衣骑士却没有这么做,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愤怒宣泄,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肯说,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修伊并不需要一个能唇枪舌剑互相辩论的对手。

可能是宣泄之后冷静了一点,修伊马上意识到对黑衣骑士发火也没用,毕竟那时的他和黑衣骑士都还与鲁西欧是一体的,于是他继续对着面前的墓碑叙述了下去:“我还记得,你的异常是从那句话开始的:‘人要是死了,会不会有转世呢?’——我真傻,为什么早已意识到那里对你有危险,却还是被你的这句话吓傻在了原地呢?结果,当你接着又说‘如果转世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你的这句话又把我吓了一跳,更可笑的是我当时居然想找个答案来回答你,所以我又接着听了下去。可我没想到,这下一句话却成了最后一句:‘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感到非常快乐,但是这些快乐还是敌不过这些年来的痛苦记忆,好希望……能将一切……完全的……忘掉……’。”

黑衣骑士默然无语,可能是他也想起了那段对他也是无比痛苦的回忆,因此除了不说话外,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也找不到别的表达方式了。

“话说到这里,我才发现你说话的断断续续有问题,可一切都太迟了,除了看着你在我怀中慢慢闭上眼睛之外,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普奇娜,醒醒啊!我不要你死!我就算死了也不要忘掉你啊!’,可笑,多么可笑!我曾以为自己能给你幸福,可到这时我才知道,除了看着你在我怀中默默死去外,我什么事情也做不到!这该死的命运,为什么对你如此不公?你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在受尽痛苦后就这样死去呢?”

修伊嘶声大喊起来,痛苦的表情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在秘穴中偷窥的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看见了这首次出现在魔族皇子脸上的罕见神色,也只有在表示对所爱的人所遭遇到的不幸时,他才不经意地流露出了真实的感情:“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把这些不公彻底铲除,什么狗屁命运,这种注定的东西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嗯,是啊,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一直走到现在的吗?”黑衣骑士淡淡答道:“为了杜绝这种悲剧发生,一切骯脏卑鄙、充满血腥的事情我们都愿意做。到现在为止,你我都为这个誓言而这么做了。”

“不错,从一开始我和你就约定好了,为了这个故事能有完美的结局,双手染满血腥也无所谓,只要不再有任何人被命运束缚,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过上幸福的生活就好了。”修伊的情绪稍定,也慢慢地从那面属于普奇娜的墓碑前站了起来,沉默片刻后,出人意料地对黑衣骑士表达了谢意,也第一次把黑衣骑士的名字说了出来:“谢谢你,修斯特。谢谢你陪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要莫名其妙地承受我的无端发泄。”

黑衣骑士,不,现在该称为修斯特的男子对于修伊的道歉举动,只淡淡答了一句:“客气什么,更何况我和你不同,只是纯粹力量集合的我在感情上没有你那么多烦恼,你又不能太过于流露自我感情,不找我发泄又能怎么办?”

“别把我说得好像很脆弱似的,我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得多。”修伊有些苦涩地一笑:“先不说这个,华比和科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修斯特答道:“魔界的四个部分探索、彼岸、徘徊和超越全部到手,再加上你拥有的理想、试练和因由,地狱镇魂歌已有七个章节在我们手中了,至于卡雷格斯上的最后一章破灭,则必须在其余十二个乐章集齐后才有作用,因此目前还有五个章节必须收集。人界四个主要国家应该一国一个章节,现在应该只剩下加里斯教国没有找过,我去一趟就行了。”

修伊微微一皱眉头:“你认为,加里斯教国里的那份大概是哪个章节?”

修斯特毫不犹豫地答道:“绝对是信念。毕竟对信仰的虔诚和狂热,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信念的体现,能把那么多信教者聚集到一起形成一个国家,还以宗教作为国家管理的原则体制,在这种地方存在的乐章想来想去只有它了。”

“那天界的四个章节呢?雪亚妮还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章节吗?”修伊的这句话随即把躲在暗处偷听的火焰空间众人吓得不轻,因为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彻底明白到,修伊的计划到底牵涉广泛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连现任神族之王都被扯进了这个改造世界的超级工程中。

这是众人第二次从修伊口中听到雪亚妮·米菲尔这个名字,第一次说到这位年轻的神族之王时,修伊矢口否认和她有任何牵连,然而在与修斯特的对话中,他却以极其熟稔的口吻提起了她,甚至以名字直接称呼,仿佛两人早已是老相识一般。

“米迦勒的势力太过于根深蒂固,而且这个混球也经历过十万年前的第一次神魔战争,对那次战争的真相他也知道得很清楚,当时他也是神族内部反应最激烈的反对派人物之一,若是行动不谨慎被发现了,他的反应可想而知,对雪亚妮更是大大不利,更何况雪亚妮还不能告诉部下真相,综合几方面的考虑,目前她只能在暗中小范围地调查,进展不快也不奇怪。”

修斯特的口吻也非常奇怪,他同样是直呼神族之王的姓名,而且从两人间的对话情形判断,他们还很可能与雪亚妮有过直接的见面。曾和雪亚妮有过一面的蕾娜斯突然想起,当她无意中提到修伊时,神族之王的反应和修伊听到雪亚妮名字时几乎一模一样,现在有了修伊和修斯特之间的谈话做参考,其中的缘由当然是不言自明。

“那就没办法,只能耐心一点等她把结果送来了。”修伊有点懊恼地挠了挠头,转身朝着山谷外面走去:“我走了,如果不出意外,这也该是我最后一次到这里来了。”

第八十二章 普奇娜的转世

最后一次?

不明所以的众人对这句话面面相觑时,知道内情的倪剑陡然内心一阵刺痛,有点发白的脸色和大部分人的莫名其妙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也就在这时,翼人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就像是刻意安慰他般轻轻地拍了一拍。

倪剑讶然回头,路西法那充满理解之情的悲哀面容瞬间映入眼帘,于是他明白了。

至少就周围的这些人来说,自己并不是唯一的知情者,这多少让他感到了一丝安慰,不过仔细想想,倪剑又笑不出来了——作为修伊唯一的老师,路西法在知道这件事情时的心情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他想不出来,也无法设想。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除了他和路西法外,这里还有一个知情者,而且是修伊极力想隐瞒的那个人。

在听到“最后一次”这句话时,蕾娜斯的心就像被利刃狠狠刺了一下,无法用言语形容,也不知从何而起的痛苦随之流进了心田。

自修伊开始表白自己对那个叫普奇娜的女性的感情起,蕾娜斯就被一种非常奇妙的感情所包围,不是嫉妒,也不是羡慕,而是一种类似感激与心动的特殊感情,更奇怪的是,她分明是第一次听到修伊说起这些事情,可这些悲伤场景却在她的脑海中呈现出了极其真实的印象,就好像她真的曾经看过、听过这些事情一般。

冬夜雪林中的纯真告白,漫天飞扬的铃兰花瓣,在寂寥草原上轻裳飘舞的少女,以及抱着心爱女孩大声嘶喊、痛恨世间不公的少年,这一幕幕自己好像都在哪里看过。

这些景象为何会这么熟悉?我到底在哪里看过?又为了什么而看过?如果这些是我真实的记忆,那我又是谁?

蕾娜斯只觉得内心一片混乱,关于这些问题她一点头绪也没有,一时间神族女孩的思绪彻底远离了此刻的现场,别人说什么她已一句话都听不到了,整个脑子完全被这一连串的疑问占据,外在神色也因此变得无比茫然,在很大程度上和大多数人的莫名其妙倒有几分相近,没被人注意到异常。“最后一次……吗?”修斯特喃喃重复着修伊的语句,孤独的身影矗立在那两座墓碑前,默默地目送修伊消失在山谷的入口处。

应该是完了吧。

躲在洞穴中的人纷纷这么想,可修斯特看上去一点离开的情形都没有,这下可苦了在狭窄洞窟中挤成一团的八九人,再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话是一方面,长期保持某个姿势所产生的肢体麻木渐渐开始侵袭众人的身体。

“别看了,都出来吧。”修斯特在原地沉默了五分钟后,他突然说出这句话让所有仍在偷听的人大吃一惊:“路西法老师,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就别老玩这种偷窥的游戏好吗?”

被发现了,怎么办?要出去吗?

每个人心里都转着这样的念头,可还没等众人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路西法已首先做出了表率,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后,曾是第一代魔族之王的男子伸手托起头上的草皮盖子,慢慢钻出了藏身的洞穴,而后讪讪地说了一句:“哎,你早知道了吗?”

“废话,我可不像功力尚未复原的修伊,你们几个人的呼吸声就像打雷一般清晰可闻,怎么会察觉不到?”修斯特无奈地摇了摇头:“而且这个专用于偷窥偷听的洞穴做得并不完美,在我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草色偏淡,显然是有非自然的因素干扰了正常生长,地面形状也有少许不正常的凹陷,而且一旦有微风吹过还会发生小规模的风洞回声现象,如果不是有人在地下挖了个相当大的洞,这些反常情况是绝不会发生的。”

路西法低头望望自己原以为挖得完美无缺的隐蔽洞穴,再对比了一下修斯特的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被学生教训,对老师而言虽然值得高兴,可在现场被揭穿的时候心情自然不会很舒服,于是他苦笑了起来:“你什么不好学,偏偏要去学修伊那人精小子的不留情面,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但修伊并不知道。”修斯特冷冷答道:“等他走远我才说话,这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了。”

此时众人已学路西法纷纷从洞穴里钻了出来,听到这话后不禁心头一惊,按修斯特的说法,他和修伊的谈话都是有意说给他们听的,不过慑于修斯特以往的冷漠神色,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阵后,还是没有人有胆直接问他,最后还是路西法将话题挑明:“这不像你的一贯作风啊!我记得你从来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人,这次肯这么帮忙,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修斯特冷冷盯着路西法,好一阵才淡淡反问了一句:“这答案你该比我清楚,你又是为了什么,肯替这些人出头和我对话呢?身为魔族的你,好像没有必要热心助人吧?”

“因为我觉得这些孩子很有趣,比外面世界里的大部分人都要有趣得多。”路西法的回答非常明了:“所以帮助他们是值得的。”

“有趣?”由于面孔全被盖在脸上的封闭式面具所遮挡,修斯特说这句话时的神色没有任何人能瞧见,不过从语气上判断,此刻他的表情一定相当古怪:“就是这个理由?”

路西法拍拍身上的泥土,潇洒无比地一摊双手:“有何不可?”

修斯特似乎是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果然是你一贯的风格呢……我故意让你们知道这些往事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我必须让当事人把事情想起来,仅此而已。”

“当事人?你是指谁?”倪剑有些稀里糊涂地问道:“刚才听了半天我也不太懂,修伊所说的鲁西欧和普奇娜到底是谁?这个故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鲁西欧就是修伊在人界曾用过的另一个化名,四百年前,那时他还只有六百岁,外表看起来和一个十二岁的人族少年差不多,由于憎恶自己的真实身世,趁着亚兰·撒旦发动第二十四次神魔战争的忙碌从魔界出走,以‘鲁西欧’这个完全改变的名字来到了人界的一个小村庄,打算就在那里生活一辈子,而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个人类的少女,那就是普奇娜。”

路西法有些感伤地看了矗立在山谷中央的那两座墓碑一眼,才代替修斯特解释道:“也许是缘分吧,当时的我正在人界四处旅行,铃兰草原刚好是一个我非常中意的宁静之地,就在那里,我和修伊第一次相遇。”

吃惊的表情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蔓延,一时所有人都当场楞怔得说不出话来,知道内情的修斯特自然不会吃惊,可他也选择了沉默。

路西法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把自己的话接续了下去:“和这孩子相遇的那一天,相信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日子:天空中电闪雷鸣,乌黑的云层不断地向地面倾泻下密集的雨珠,当我赶到那片到处被暴雨覆盖的草原时,刚好有一道明亮的电光划破天空,将整片大地上的一切事物照得分毫必现,也就在那时,我看见了修伊。”

这次众人的沉默并非因为吃惊,而是每个人都知道他还有下文。“那时的他可不是现在这副浊世贵公子的潇洒模样,在我眼中,衣衫褴褛的他正跪在一片浑浊不堪的泥泞之中,用力地以一双赤手空拳挖掘着坚硬的地面,十指上到处是带着血污和泥浆的伤口,带着木然神情的面庞上挂满了水珠,也不知是落到脸上的雨水,还是从眼中所流出的泪水,那个样子实在是狼狈得要命。”

路西法苦笑道:“在看到他身旁所躺用一件相对干净衣物盖住头脸的人类女孩尸体后,我一切都明白了,于是出于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怜悯,我想上去帮他的忙,可你们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在场的人一片沉默,这个答案自然没人知道。

“他一把就推开了我试图帮忙掘地的剑鞘,默默地望了我一眼后,继续低头挖着那个还尚未完工的墓穴,而我则当场呆住了。虽然我不想承认,可当时他望我的那一眼的确把我感动了,因为我从未看过那样的眼神——灵魂深处潜藏着无限悲哀和痛苦,却依然善良温柔如湖水般纯净清澈的眼神,而且那种清澈之中所体现出的坚强和执着,更像一道炽热的火焰般咄咄逼人,那是那一刻所下着的倾盆大雨,也无法浇灭的心灵之火。”

路西法轻轻摇着头:“我不是自夸,自从经历过第一次神魔战争之后,我自认为再没有什么眼神是我没看过的,愤怒、痛苦、憎恨、希冀、喜悦还有欢乐,一切生命可能存在的感情都蕴涵在各种眼神中传达给了我,可我在那片铃兰草原上却看到了这种从未见过的生命光辉。日后我才知道,他在那时刚刚遭遇了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可他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而消沉,而是以无比坚强的心立下了誓言,而那誓言就是不再让同样的事发生在被命运操纵的人们身上,即使他并不明白所谓的命运是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做。”

山谷中弥漫着如死一般的沉寂,听到路西法这番说话后,所有人都丧失了说话的意愿,脑海中都不自然地浮现起一副生动无比的情景写照——滂沱倾泄的大雨之中,修伊在雷光中闪耀的执着眼神,体现出了与十六岁少年毫不相称的坚韧刚强,虽然双手都已伤痕累累,他依然固执地拒绝了路西法的好意,一心一意地刨挖着地面。对他来说,这件事他必须自己完成,所以路西法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铃兰草原上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构筑出了一副可令人呼吸凝滞的动人画面。

众人终于明白,修伊那种无可比拟的坚强是如何练成的——并不离奇却充满悲伤的叛逆身世,在最灰暗时刻失去最爱之人的痛苦经历,人生中最能摧残意志和灵魂的两件事他都体验过,并且从这样致命的打击中重新站了起来,对命运的憎恨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道无法从心中磨灭的刻痕,由爱而产生的这份执着已远远超越了常人能够想象的程度。

可以说,现在的修伊是以这份可怕的执着支撑着自己的人生,这个世界的命运甚至都因此而发生了改变。

所以从因果论的最初来评判,这个叫普奇娜的人类女性绝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真羡慕那个叫普奇娜的女孩,竟能被人爱得如此之深如此之执着。”玛丽嘉喃喃说道:“如果有男人能在我死后四百年还一直爱着我,我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

倪剑立刻急了:“蠢材,说什么哪?修伊的故事是很感人,但我可不想学他那般爱一个死人四百年,没那么长命是一方面,我不想爱一个不会笑、不会生气也不会掉泪的玛丽嘉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俩先别说这种有和没有的事,我们现在关心的是修伊殿下!”虚空当即制止了两人的对话,把目光投向路西法:“路西法先生,既然您一切都知道,那么请您告诉我,这个叫普奇娜的女孩子既然已死了,即使修伊殿下再怀念她也不可能再次见面,说这些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难道您和修斯特先生只是想让我们知道,修伊殿下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地狱镇魂歌’吗?”

路西法淡淡摇头:“这是一个意思,不过我想告诉你们的并不仅如此,而是()这个叫()普奇娜的(。书。)人类女孩和(。屋。)一般的人类并不一样,虽然她的躯体已经死亡,可如果认为灵魂活着人就活着的话,她现在依然还活在这世界上。”

“什么?”所有人都当场大叫起来:“都四百年了,普奇娜的灵魂还活着吗?”

“当时的我并不清楚普奇娜是谁,可在修伊埋葬了她,并为了完成理想而拜我为师后,我才从修伊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出于想对这个弟子多了解一些,我找到了专门负责收集灵魂的魔界死神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吃惊地发现,这个叫普奇娜的人类女孩拥有着极其特殊的灵魂。”路西法解释道:

“北欧亚斯神族主神奥丁的部下中,有一位专门收集人类勇士魂魄进入天国瓦尔哈拉以辅助本族迎接‘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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