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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神曲-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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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铁侠怔住了。
  他万没料到,雷霆提出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要求。
  按理说,雷霆乃魔教四大护法之一,秦柔若能得此名师,不出三五年,必会有一番脱胎换骨的变化。
  可对方终究是魔教中人,自己在天陆尽管说不上是什么大人物,到底也一直以正派自居,秦柔要果真拜雷霆做了义父,岂不成了小魔女了?
  盛年见秦铁侠沉吟不语,已猜到他的顾虑,微微一笑道:“秦老哥,雷老先生如今退隐归田,已比不得当年快意恩仇那般的热闹逍遥。倘若有秦姑娘这样的一个义女陪伴,或可解些寂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秦铁侠得盛年提醒,心中恍然道:“是了,想那雷霆早已退隐多年,魔教也不复存在,我又何必纠缠陈年老帐呢?我看他为人甚是豪爽,也不算是个滥杀无辜的大恶凶徒。若真肯把一身艺业传授给柔儿,那真是这闺女的福分!”
  想到这里再无犹豫,望着秦柔道:“柔儿,爹爹对此事没有半分意见,但既然你已成人,最终还是要你自己做主。”
  秦柔也没想到,雷霆居然提出要收自己做义女,如今满桌的人都瞧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慌,小脸红得如晚霞一般。
  她念及若能修得一身惊人艺业,日后便可和阿牛御剑长空,千里偕行,芳心中对认雷霆为义父之事,早已千肯万肯;然而由此要与爹爹分别多年,却是不舍,当下瞻前顾后,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秦铁侠见女儿不吭声,催促道:“柔儿,你究竟愿不愿意啊?”
  秦柔偷偷扫了眼阿牛,仿佛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力量。
  可那傻小子只直楞楞盯着她,却毫无表示,不禁有些懊恼,可忽然念头一转,垂首含羞道:“全凭爹爹做主。”
  秦铁侠哈哈笑道:“这就好了!”
  当下秦柔盈盈起身,朝雷霆拜下,结下父女之缘。
  雷鹏头一个举杯贺喜,众人跟着也纷纷向雷霆与秦铁侠父女道喜。
  雷霆满面笑容,说道:“今晚大家谁都不许走,老夫要大大庆祝一番。”
  盛年道:“雷老先生,盛某尚有要事在身,饭后就得上路。这杯喜酒暂且记下,他日一定再到庄上拜领。”
  雷霆收了笑容问道:“什么要紧事情,等一天都不行么?”
  盛年略略把平沙岛的纠葛叙述了一遍。
  雷霆微感失望,但也晓得不能强留,点头道:“也好,老夫便把这杯酒留下,等你日后来饮。”然后他接着说道:“你们剩下的人可一个不准溜,否则便是不给老夫和秦老爷子面子了。”
  丁原道:“雷老爷子,我说什么也是要走的,总不成我师兄跟师父都到平沙岛去论理吵架,独独我留在这儿逍遥快活吧?”
  阿牛一听也忙道:“雷老伯,我也要和盛师兄和丁小哥一块走的。”
  雷霆断然道:“不行,丁原可以走,你却得留下。”
  阿牛一呆,想也不想问道:“为什么?”
  雷霆道:“老夫还欠你一段心法口诀没教,你少说也要在庄上待个十天半个月。”
  阿牛苦着脸道:“老伯,能不能暂时不学,我不放心师父和丁小哥、盛师兄啊。”
  雷霆哼道:“没得商量,你要是前脚走出山庄,往后就别再来。”
  他刻意要多制造几日秦柔与阿牛相处的机会,哪晓得这傻小子半点也不通情,心中忍不住火气窜升。
  盛年知雷霆所传,对阿牛定然大有裨益,就此错过着实可惜。
  因此,他一拍阿牛肩膀道:“不用担心我们,你不要辜负了雷老先生的好意,留下来安心参悟他传授的心法就是。”
  除了老道士,阿牛最肯听的就数盛年的话。
  他“哦”了一声,继而说道:“可我要是学了雷老伯的心法口诀,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怪罪我?”
  丁原道:“放心,你不过学人家一点心法而已,又没拜师也没送礼,老道士凭什么怪你?”
  阿牛心下稍安,忽然发觉秦柔悄然含笑望着自己,模样甚是开心,不由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第八章 返乡
  雷霆见阿牛答应暂留天雷山庄,心情大好,笑着问众人道:“诸位此间事了,不知都有何打算,不妨也说来听听。”
  石矶娘娘想了想道:“雷老爷子,如果可以,我想借你的宝地将伤势养好,然后跟阿牛一块去翠霞山。”
  毕虎一听两眼就瞪直了,长舌头吐了一下赶紧收回去,叽咕道:“去那儿干什么?”
  石矶娘娘哼道:“老娘我要去见一个人,你管么?”
  毕虎道:“你不就是想见曾山么?我跟你一起去,倒要看看那个糟老头到底有什么好?”
  众人见这两人加起来的岁数足足超过三百,居然还如小儿女一般的痴缠不休,不觉好笑。
  石矶娘娘怒道:“你怎么像个跟屁虫,我要是去跳河,你也跟么?”
  毕虎不假思索的道:“你跳我也跳,大不了一起死!”
  石矶娘娘闻言,出奇的没有再呵斥毕虎,脸上神色也渐渐转得柔和,叹了口气道:“你要跟便跟着吧。”
  丁原转头问桑土公道:“老桑,你的内伤现在养的怎么样了?我看你好像已经复原,脑袋都比以前活络了不少。”
  桑土公呵呵笑道:“那……那都是托──苏真的无……无忧丹──的福!对……对了,苏丫头怎么样──了?”
  丁原费半天劲把话听完,回答道:“前几天我还和玉儿在一起,她如今的修为,只怕比你还高出不少。不过眼下已经回山了,不然倒能跟你见着一面。”
  桑土公欣慰道:“那就好!虎……虎父无──犬女,苏丫头错……错不了。”
  丁原笑道:“老桑,那你这边事了,还有什么打算呢,是要回百万大山的老窝里了么?”
  桑土公莫名其妙的脸一红,支吾半天,楞没说出半个让人听的懂的字。
  倒是晏殊大方的微笑道:“桑真人已与小妹约好,过几天一同上路去云梦泽,寻找传闻中的三腿金蟾。”
  大伙看看桑土公,再瞧瞧晏殊,不约而同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
  丁原见旁人成双成对,忍不住想起了姬雪雁来,心中思忖道:“我出来这么多天,不晓得雪儿怎么样了?等平沙岛的事情一完,说什么也要快快赶回翠霞山见她一面。
  “对了,听说东海有许多美轮美奂的贝壳,我到时候拣些带了回去,一定能逗她开心。”
  一顿早饭热热闹闹的吃完,盛年与丁原起身告辞。
  雷霆率着众人把他们送到庄外分别,师兄弟双双祭起仙剑朝着东海飞去。
  时近傍晚,两人收了仙剑,降落到地上,想在附近寻一家酒馆,歇一下脚再赶路。
  刚回到地上,丁原就微微惊异的“咦”了一声。
  盛年奇道:“丁师弟,有什么不对么?”
  丁原环顾左右,神色颇是古怪的道:“如果我没记错,再往前二十来里,就是当年我遇见苏大叔他们的那座小县城,我以前的家就离此不远。”
  想到数年前种种经历,丁原油然升起恍如再世的感觉。
  盛年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先找一家酒馆填饱肚子。”他其实并非真的饿了,而是肠子里的酒虫又开始作怪。
  丁原点头道:“行!不过盛师兄,待会儿吃完饭,我想先回家去看看,可能要耽搁半天工夫。”
  盛年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还有些时间。”
  丁原脑子里早有了自己的打算,怎么会让盛年插手。
  他摇摇头说道:“不用了,你只需把去东海平沙岛的路径告诉我,我稍后赶来就是了。”
  盛年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两人用过饭后分手暂别。
  盛年独自赶赴平沙岛与淡言真人会合,丁原则御剑往南朝故居飞去。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来到了小镇上。
  小镇街旁的店铺大多仍在,连店掌柜和店小二都没变,还是那些旧面孔,多了点皱纹的旧面孔。
  不过这些人都已经认不出丁原,只懒洋洋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聊天或者是有气无力的吆喝,依旧用那熟悉的乡音。
  丁原环顾这个少时生活过,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空气里依然掺杂着一股味道,热热湿湿,像蒸馒头开锅时从旧竹笼里冒腾起来的水汽,脚下冰凉泛黑的青石板路上又多了些裂缝。
  歪歪扭扭迎风招展的铺面布旗,颜色已褪得泛白,不时有擦肩而过挑着担子的农夫,浑身散发着汗味,探头探脑看有没有什么便宜东西可以带回家哄孩子玩玩。
  恍惚间,从心底好像传来娘亲的呼唤,心里蓦然涌动,不知是爱是恨,或是物是人非、事过境迁的感触。
  然而他今日回来,不是为了怀旧。
  他踩着青石板路缓步而行,路过一个狭小的巷口,步履稍稍停顿了一下。就是在这里,十岁生日那天,自己被巴老三和他的爪牙乱揍了一通,自己也从那天开始被迫浪迹街头,娘亲也不知所踪。
  如今,莫说巴老三一个人,就是他全府的家丁统统冲上来,也抵不住丁原雪原剑轻描淡写的挥洒几下。
  这么多年来,他也始终没有忘记,有一天,自己一定要回来。
  转过街角,那边就是巴老三的府邸了,但丁原一瞥之下,却停下脚步,再难移动。
  原来早年车水马龙的府邸前冷冷清清,台阶上疯狂长满的杂草,把府门挡住了一半还多,门口高挂的两个大灯笼,只剩下几根残破不堪的竹枝粘着点碎纸屑,脏兮兮积满灰尘,晃晃悠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的样子。
  朱漆大门早已不辨颜色,上面贴的竟是官府的封条,黑字红印经雨淋日晒,风一吹,哗啦啦直响。
  惟有那对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还放在原地没什么变化,偶尔两只乡村里随处可见的小麻雀落下来,蹦蹦跳跳踩到狮子鼻子上,歪过小脑袋,安逸的梳理灰褐色的羽毛。
  丁原心中一怔,正巧看见一个汉子走过。他唤住那人问道:“请问大哥,巴老三家这是怎么了,他家的人呢?”
  那汉子奇怪的上下瞅了他眼,问道:“这位小哥,听你口音该是本地人吧?”
  丁原回道:“我离家多年,路过这里,看见巴府大门贴着官府封条,心中疑惑,才想打听一下。”
  那汉子笑道:“原来是这样,他家早被官府抄了。巴老三跟他的两个哥哥都下了大牢,府里的人大半也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多少年都回不来啦。”
  丁原奇道:“他家不是跟官府一向打的火热,怎么会落的如此下场?”
  那汉子回答道:“算巴老三倒楣,三年多前,本省一位告老还乡的御史大人路经咱们镇子。巴老三也不长眼,居然看上了人家的闺女,想强抢回来。
  “那位御史大人一怒之下,到城里找到了知府大人,原来那刘知府正是御史的门生,一听有人想抢老师的闺女,那还了得?连夜派了衙役,把巴老三跟他的两个哥哥全给抓进大牢。没用两天就把案子审了,任谁说情送礼都不管用,楞把巴老三一家给抄了。”
  丁原听完一阵惘然,心头说不清什么滋味。
  这些年来他一直想着如何亲手报仇,可没想到再回来时,巴老三一家都已经给人治了。小时候他的心里还以为巴老三是这世上最大的恶棍,任谁都动他不得,没有想到,一个告老还乡的御史和一个小小的知府,便灭了他的满门。
  冥冥中,是否有天理循环?
  娘亲曾对自己说过,世上是没有公道可言的,如果人间无公道,那么天呢?天是否有天道?
  忽然间,丁原心中多了一层明悟,再看那人早已走远。
  仇是报不成了,丁原怅然西行,往老屋的方向走去。
  在那儿,娘亲陪着他度过了人生最初十年,倘若不是因为巴老三,或许现在他也依然和娘亲住在那间简陋的土屋里,过着平凡人的生活。
  丁原出了镇子,沿着坑洼不平的黄土乡路又走了一阵,天色开始渐黑,远处的农舍里冒起袅袅炊烟。
  狗叫,鸡鸣,婴儿的啼哭,傍晚的乡村安宁中,却自有嘈杂热闹的声响在田野间随风飘荡。
  这些对于丁原而言曾经是多么的熟悉,但他却不敢肯定,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与母亲曾经居住过的那两间破土屋是否还在,或者它已有了新的主人?
  拐过一片桑树林,那两间土屋静静的赫然在望。
  丁原的心中不由得轻松许多,尽管他知道里面可能已经灰尘四积,桌子上更不会有娘亲做的热菜热饭,冒着香喷喷的诱人味道。
  丁原走到土屋前,推开虚掩的柴门,却不由得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原来里面的家具物什都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大缸里居然盛满了清水,难不成,这儿已经有人住下了?
  丁原记得自己离家时,屋子里早被人翻的乱七八糟,一摊狼藉,可眼前却收拾的整整齐齐,恍若娘亲在时。
  他有些疑惑的走进里间,拉开厚布窗帘,让最后一缕暮色照了进来。
  梳妆台上赫然摆着一面乡下常见的铜镜,儿时丁原亦经常看见娘亲无事时坐在镜前梳妆理发。
  那时候在丁原心目中,插上一支银簪、扑上一点薄粉的娘亲,着实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丁原心头一热,思忖道:“莫非娘亲没有被巴老三害死,她一直住在这里等我回来?”念及至此,他的心中掠过一阵狂喜,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的有条不紊,一如娘亲在时。
  这时外间的柴门发出响动,像是有人进来。
  丁原蓦然回身,冲出里间叫道:“娘亲!”
  可视线刚一触及进屋的人,两边都怔住了。
  原来,走进来的这位女子丁原也认识,只是要比他的娘亲年轻多了,却不是苏芷玉是谁。
  她的臂弯中挽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些青菜瓜果,还有一束不晓得打哪里采的素白色野花。
  乍一见丁原,苏芷玉也是先吃了一惊,黑黝黝水样灵动的星眸里闪过一丝惊喜道:“丁哥哥,怎么会是你?”
  “不是娘亲,”丁原顿时一阵失望,随即心中苦笑暗道:“我也忒傻了,娘亲若是没死,当日便该在家里等我。她又不是修行之人,怎躲得过巴老三的毒手?”
  听得苏芷玉问他,丁原笑笑答道:“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才对,这里是我家,我想回来自可回来,你却怎么来了?”
  苏芷玉玉颊一红,道:“我离开栖凤谷后原本打算回山,可想到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当日我曾说过要教训巴老三一通为你出气,这说过的话自然要作数的,于是我便想着先来这儿看看,如果那巴老三还在的话,我便替丁哥哥教训他一顿,也好让他今后不敢再鱼肉乡里,欺负善良。”
  丁原想起当日在栖凤谷分手时,苏芷玉也曾向他打听巴老三的事情,自己不以为意与她说了,未想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想到苏芷玉为了儿时一句童言御剑千里,寻找到自己家乡,不禁微笑道:“难得你还真把当年的那句话当回事。”
  苏芷玉嫣然笑道:“当日芷玉缠着丁哥哥说了半晚故事,也该有所表示吧。”
  丁原嘿然道:“原来给你说故事还有这般好处,早知道我该多讲几个才对。”
  苏芷玉微笑道:“现在说也不晚,芷玉一样爱听。”
  丁原摇头道:“你已不是八九岁的孩子,我也没什么故事可讲,还说什么?”
  苏芷玉浅浅一笑,将竹篮放到灶台上说道:“丁哥哥,你知道么?那巴老三前两年因为得罪了一个告老还乡的御史,已被官府查办,巴府人都充军到边塞去了,虽然不是你亲手报的仇,但他总算也得了报应。
  “我见事情已了,便向镇子上的人打听你的住处,没想有很多人都记得。小妹本是打算来看看就走,可发现屋子里乱糟糟着实不成样子,便想整理一下。谁晓得这么一收拾,直到今天下午才弄妥,我刚出门买了些果菜回来,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丁原道:“我也只是顺路回来看看,见这屋子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以为是娘亲回来了,没料想却是你。”
  苏芷玉问道:“丁哥哥,你会在这儿待多久?”
  丁原沉吟道:“娘亲可能已不在这个世上,不然她早该回来了。我想为她建一个衣冠冢,也算做儿子的一点心意。”
  苏芷玉看着丁原黯然神伤的样子,不由想到,当她的丁哥哥亲手将自己娘亲的衣冠冢筑起的时候,便意味着在这世上再无亲人。念及自己双亲健在,更对她呵护有加,不禁心中对丁原更生怜惜之情。
  她见丁原脸上抑郁不乐,有意岔开话题道:“丁哥哥,那位阿牛哥的伤势可曾复原了,他也和盛大哥一同赶赴平沙岛了么?”
  丁原摇头道:“这事说来话长了,和你分手的几天里,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当下他将离开栖凤谷后的遭遇叙述了一遍,听到惊险之处,苏芷玉也不禁心中一紧,为丁原担心。
  虽说如今丁原好端端的坐在眼前,可凡事关心则乱,苏芷玉也不能例外。听到稍后丁原尚要赶赴东海,助盛年了断那桩公案,苏芷玉慧心之中莫名一警,似是预感有什么祸事要发生。
  她自幼清修天一阁绝学“水天心法”,早已炼至慧心通明的境界,对于周遭事物的感悟远胜常人。
  当日以河洛仙卦卜出丁原有血光之灾,才百般恳请苏真允许自己下山,于衡城府、栖凤谷中助丁原渡劫。
  苏芷玉暗自思量道:“没想到与丁哥哥分开才几日光景,他却遇到这多惊险,倘若我当日不曾离去,他在那天雷山庄断不会有九死一生之险。此去东海平沙岛,本是天陆七大剑派间了断公案,可不知为何我心中却总觉不安?”
  她心存疑虑也未对丁原说出,却是将刚做好的几色小菜端到了桌上道:“丁哥哥,你刚才既然已和盛大哥用过饭,不妨让小妹去沽些酒来,陪你小饮几盅如何?”
  丁原赶了一天的路,也有些乏了,盘算着赶到平沙岛的时间绰绰有余,便起身道:“我自己去沽吧,这儿毕竟待了十年,哪里有好酒,你不会比我清楚。”
  他从村西头的酒铺里拎了一小坛乡村里自酿的米酒回来,花的银子却是临走时阿牛塞进他怀中的。
  此时天色已然黑透,苏芷玉在桌上点了一支红烛,碗筷杯碟摆放的整整齐齐正等他回来,那情景,便如同妻子守候着出门晚归的丈夫一般。
  可惜丁原心中可没想这些,他进门把酒坛放到桌上道:“村西头的路记酒铺果然还在,他家酿的米酒可香了。我小时候曾偷偷拿了一小坛躲在地里偷喝,结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却躺在地里足足睡了半晚。”
  说完又笑了笑,眯着眼睛说:“刚刚老板看我的眼神还真奇怪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我还有点印象。”
  苏芷玉打开酒坛,一缕纯正芬芳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她盈盈含笑为丁原倒上了一杯问道:“你这么顽皮,你娘亲便不揍你么?”
  丁原嘿道:“那时我没一天不挨打,日子长了早不当一回事了。”他夹起几片竹笋放入口中,吃了两口不觉点头赞道:“玉儿,没想到你厨艺还真不错。”
  苏芷玉听他夸赞,心下也是欢喜,浅然一笑举起酒杯道:“芷玉先预祝丁哥哥此次东海之行一帆风顺。”
  丁原将酒饮了说道:“有老道士和盛师兄在,我不过是去凑个热闹罢了。”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花了个多时辰。
  丁原自下山以来,几乎每日都在恶斗激战间度过,难得有这闲暇光阴,安安稳稳的坐着享受清菜佳酒。
  他不禁想起在翠霞山上的辰光,那时除了修炼,便是陪着曾山漫山遍野的玩耍,或是与雪儿携手飞瀑青松间。
  当时觉得日子有些平淡无聊,现下倒是觉得那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饭后,丁原进到里屋,想挑拣些娘亲从前常用的物什,好建一座衣冠冢。
  他打开梳妆台下的抽屉,里面零零落落的放着几把梳子和些胭脂眉笔粉饼,还有一个首饰盒,这些东西经过这么久的时间,除了梳子外大多已不能用了,丁原将它们尽数理了出来。
  在一层抽屉中,摆放的是些针线和当日未做完的孩童衣裳,丁原将那件衣裳取出展开在身前,明显小了许多,恐怕连袖子也穿不进去。
  他的心中不由一酸,将衣裳还放到原处。
  不经意的抬起头,却看见梳妆台后斑斑驳驳的泥墙上面,依稀有人用胭脂留下了三行小字,丁原一看那笔迹就知道是母亲的。
  从前他进母亲屋子时,常常可以看到娘亲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墙壁出神,那时墙上已有这三行诗句。
  不过当时丁原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只是曾经好奇向娘亲问起。
  谁知道娘亲却勃然大怒,不问缘由将他痛打一顿,连晚饭也不烧与他吃了。当然,她自己也待在里屋饿了一宿,从此丁原再没问过。
  这时他凝目细看,就见起首两行写的是“半生金戈半生花,亦无风雨亦无晴。”在后面明显有一行空白,接着继续写道:“一曲琴箫尽天涯”。
  短短二十一个字,似有无限的幽怨与情思蕴藏其中,只是,写在这泥墙上未免有点突兀。
  丁原陡然记起这是当日娘亲时常独自私语的诗句,只是娘亲念诵时分明有四句,这里却缺了第三行。
  丁原心头微动,也不知怎的伸手沾了些胭脂,学着母亲的笔迹在空白处徐徐写下“常忆月色侵枫亭”七个小字,乍眼看去倒也天衣无缝。
  他刚想看一遍填充完整的诗句,却见那泥墙上的二十八个字突然射出一蓬幽暗的红光,将整间屋子照得红影朦朦。
  外间的苏芷玉发觉屋里情形有异,走进来问道:“丁哥哥,有什么不对么?”
  她的话音刚落,泥墙之上的诗句凭空消失,却豁然开出一扇暗红色光门,里面传来飘渺动听的仙乐之声。
  第九章 天殇
  丁原与苏芷玉互望一眼,丁原神色变得凝重道:“玉儿,你留在这里,我进去查看一下。”
  一直以来,丁原心中都把娘亲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村妇,连县城以外的地方只怕都没有去过。
  可眼前这扇光门,分明是正魔两道绝顶高手方能布下,其修为绝不逊色于曾山、苏真等人。
  泥墙上的笔迹,毋庸置疑乃娘亲留下,这可实在令人不可思议,然而这样的一扇光门,就出现在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年的老屋里。
  丁原耳听那飘渺的叮咚声,对自己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仿佛曾经出现在儿时的梦幻里。
  莫非说,光门中此时尚有人在抚琴?
  苏芷玉道:“丁哥哥,门中或许还有什么古怪,让小妹陪你一块进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丁原摇头道:“这墙上字迹是我娘亲所留,我进去瞧瞧就出来,应当不会有事。”话是这么说,他却是害怕,万一这光门里真有什么危险害了苏芷玉,可不好向苏真水轻盈夫妇交代。
  苏芷玉朝着红光涌动、深浅不知的光门打量道:“这门里似有浓烈的魔气流动,令芷玉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不如让小妹先以天心灯开道,以防万一,总好过我一人在外苦等。”
  丁原心头一动,瞥了眼苏芷玉暗道:“玉儿似乎对我的安危也十分着紧,就算我不让她进去,稍后她说不定会悄悄跟来。与其这样,倒不如将她带在身边,也好随时照应。”
  于是他点头道:“也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旦有事,你要先退出来。”
  苏芷玉领会到丁原言语中透露出来的良苦用心,嫣然微笑道:“小妹记下就是。”说罢,祭起天心灯罩住两人,丁原一马当先飘然迈入。
  他的双脚刚一踏入光门之中,满眼的红光顿时消失,面前代之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暗。
  此时天心灯的光华在黑暗中悠然亮起,照清周围的景象。
  出乎丁原意料之外,他所置身的居然是一间不过丈许见方的斗室,四周无窗无门,回头看时那光门还在忽隐忽现,但先前的琴声却骤然停歇。
  苏芷玉站在丁原身旁环顾左右,就见密室里惟有靠墙的一桌一椅,以及悬在墙上的一幅水墨山水。
  桌角上放着一只三寸余高的香炉,应是汉白玉石精制,里面尚插有一支熄灭的寸许檀香。
  桌面正中赫然平放着一把古琴,有几处朱黑的漆色已经脱落,显得年深久远。
  这古琴也有五根琴弦,宽不过一指,厚不到一寸,但琴身通体狭长,倒有三尺挂零。
  苏芷玉自幼耳闻目染水轻盈焚香抚琴,对于音律琴具也识得不少,但样子如此奇怪的古琴,亦是头一遭见着。
  她秀眉轻蹙的说道:“丁哥哥,这间屋子到处透着古怪。方才的琴声应是自这桌上古琴传出,可是我们进来时并未见到抚琴之人,桌椅上布满灰尘,应说明这儿已长久无人来过。”
  丁原走到桌前低头细看,却见古琴上一尘不染,与周围灰尘厚积十分不合。
  他沉声道:“我一定要弄明白,在我家中为何有如此古怪的密室,它与我娘亲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准,从这里能够找到一些关于我娘亲的线索。”
  苏芷玉说道:“丁哥哥,你回忆一下,以前令堂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些相关的事情?”
  丁原摇头道:“我从来不知道家里会有密室,更不晓得这里的古琴是打哪里来的?在我印象中,我娘亲和这里乡村其他孩子的母亲没什么两样,就算识点字也不过百八十个。”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怔怔望着墙上悬挂的那幅山水画。
  画中有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枫林旁的一座半山亭中,月色当空,枫叶片片,应是深秋夜晚。
  画中的中年男子白衣如雪,身材魁梧高大,但面如黑炭,目露桀骜之色,他端坐在石桌前轻抚古琴,意态悠然。
  旁边的中年妇人眉目如画,脉脉含情凝望中年男子,素手执着一支通体晶莹的朱红玉箫。
  画上的人丁原并不认得的,吸引他的却是在画卷角上,那以娟秀颜体题下的四行诗句:“半生金戈半生花,亦无风雨亦无晴。常忆月色侵枫亭,一曲琴箫尽天涯。”
  这不是娘亲从前经常吟诵的诗词么?而画卷上这四行诗句的落款,分明是“赫连宣字”四个字。
  丁原蓦然记起盛年曾对自己提及过魔教教主夫人赫连宣的事情,亦曾说起她就是身负不治之伤,被布衣大师冰封在栖凤谷谷底、风雪崖口中的“主母”。
  可这位赫连夫人与自己的娘亲又有什么关系?丁原仔细观察画上的妇人,却觉得无一处与自己的娘亲相像。
  苏芷玉微微讶异道:“赫连夫人的题诗?”她注视丁原道:“丁哥哥,莫非令堂跟魔教中人有关联,这赫连夫人跟令堂又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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