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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醉尘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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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脸又青了,看看李慕星,又看看阮寡妇,手里的扇子一开一合,哼了一声道:「下月十八,你们若能成亲,爷这辈子就再不沾一滴酒。」说着,回身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道:「阮夫人,你听我一句,意气用事大是不可,你已错过一回,又何必再错一回。」
阮寡妇脸一白,当年负气嫁给那书生的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这时被人挑了出来,她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气极道:「我的事,与你何干,滚……」
那个男人深深地望她一眼,这一回真就再不回头地走了。
「醉娘,你……你这玩笑可开大了。」李慕星直到这时才能插上话来,看看周围一群人带着眼色看他们,他不禁头疼起来,不出半日,整个上和城只怕就都知道他是醉娘的男人,下月十八醉娘就是不嫁他都不成,否则她一个女人家别想再有脸做人了。
阮寡妇这时也发现周围人的眼色,真个连后悔也不能了,恨恨地一跺脚,道:「怎么,娶我你不乐意了?不乐意你让钱老头上我家提亲做什么?」
李慕星这时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只想抽自己一巴掌。是啊,当时他发什么昏,居然同意钱老去提亲?
「你不喜欢我?」看到李慕星这脸色,阮寡妇的脸由白转黑。
「不,也不是……」
李慕星摇摇头,喜欢自是喜欢,可那并非男女之情,然而他还投把话说完,阮寡妇便已是黑脸转红,脸上有了笑容,低下了头道:「那下月十八的日子,你可千万记着了。」说完,便匆匆走了,例是真的有些羞赧了。
李慕星连拒绝的话都没能说出口,站在原地呆了半晌,转过身便往监坊去了。不知为何,他现在,只想找尚香说说话。
南馆里仍就是一派靡音艳舞,拒绝了守门小童的带路,李慕星熟门熟路地往后院去,待他走远了,守在门口的那个名叫小柳儿的小童,神神秘秘地扯着身边的童儿道:「瞅见没,这位爷就是上回给后院的尚香老头儿送酒的那个。」
边上的童儿大惊小怪地嚷了起来:「你瞎扯,这么上相的一位爷,哪里能瞧上那丑八怪。」
「就是,小柳儿你蒙人也不挑个像的蒙,尽胡说。」
那小柳儿听得他们不信,急了,嗓门儿也高了,道:「是真的,是真的,那酒还是我给送进去的,半道上被喜哥儿瞅见了,拿走了一坛,说是厨房正好没了酒,就拿这酒给白宁相公招待客人了。我没法儿,只好另找了一只坛子,倒了半坛酒,又掺了水才给尚香老头儿送去。啊,对了,前几日点了尚香老头儿牌子的,指不定也是这位爷呢。」
「越说越不像样了,依我看八成是老头儿自己找人点的牌子,好抬一抬他的身价。」
「是呀是呀,自那日有人点了他的牌子后,这两天倒也有些好奇心重的客人招他陪酒说话呢,想来他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把这些客人哄得舒舒服服,听说昨儿个还得了几个赏钱,只是……嘿嘿嘿……」到底年纪大了,那些客人可没一个肯睡在他房里的,估摸着等这新鲜劲一过,他又得到处借钱买酒喝了。」
「你才瞎扯,也不想想他哪儿有钱去找人点他自己的牌子……」
几个小童在门边上争论起来,各觉着自己猜得在理,不肯让步,直到又有客人上门,才算停了下来,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他们的争论让街上一个专卖男人药的小贩听去了,那小贩曾见过李慕星,晓得他是上和城有名的商人,隔天与几个狐朋狗友喝酒的时候说了出来,没几日上和城便有了风言风语,这自是后话了。
李慕星现下哪里知道他点了尚香的牌子,竟会让尚香重又回到卖笑生涯中去,到了后院才发现尚香不在屋里,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本已要走,一转眼见墙边生着几株黄菊,已经有败落的迹象,尚香的面容便在他脑中一晃而过,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倚着门边坐下来。
一直等到了深夜,尚香才带着一身的酒味回来了,昏暗中也没瞧见有人坐在门边,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让已经靠着门睡着了的李慕星绊了一下,当时就扑倒在李慕星的怀里。李慕星被他这一扑,后脑勺狠狠撞在了门上,哎哟一声醒了过来,借着朦胧的月色,隐隐看清怀里的人是尚香,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然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直皱眉,这一下撞得他的头有些晕乎乎的。
「哈……啊哈哈哈……哈哈……」
尚香站稳了,看清楚李慕星揉着后脑勺的样子,他大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慕星愣愣地看着尚香。
「李爷……你……哈哈……你好兴致,大半夜的……哈哈哈……坐这儿吹风……」尚香笑个不停,那双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缝,连腰都笑弯了。
被他这一说,李慕星还真觉得有些冷了,看了看尚香,居然只穿了一身单衣,肩头露了一大半在外面,身上酒味混着香气,完全是一副放荡狂纵后的样子,顿时他的心里也跟着一冷,道:「我来看看你……怕你伤心……想来是我多虑了……」
尚香止了笑,眼光闪了闪,道:「李爷好意,尚香心领了,外头冷,请屋里坐,尚香给你倒茶暖一暖。」
他这话说得正正经经,不轻佻,不造作,李慕星倒也不能拒绝,更何况他也无心拒绝,只是这样的尚香,却越发让他不习惯了。
进了屋,尚香点了灯,便给李慕星倒茶,那茶水自是冷的,他对李慕星笑了笑道:「李爷稍坐,我去倒些热茶来。」
李慕星想拦,没拦住,尚香便出去了。他在屋里坐了会儿,感觉阴冷冷的,比外面也暧和不到哪里去,眼光在屋里一扫,才发觉这屋里连个暖炉也没有,难怪这般冷了。尚香的日子不好过啊,他这么一想,心疼的感觉便又来了,思忖着改日再送个暖炉来。
不一会儿,尚香拎了一壶热茶回来,殷勤地给李慕星倒茶。李慕星接过了茶,暖了暖手,却忍不住道,「你今儿怎么变得这么……这么客气?」没有投怀送抱,没有戏语调笑,倒像变了一个人。
尚香闻言又轻轻地笑了起来,道:「李爷不是不喜欢尚香对你动手动脚的吗?男人啊,怎么都这样啊……」语气轻轻淡淡,未见得是讽刺,可是李慕星听了这话,脸上立时燥热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什么神经了,尚香这样儿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是了,说起来尚香还要好好谢过李爷呢。」尚香又道,「自那日李爷点了尚香的牌子,这几日竟也有几个客人招尚香陪酒,嘻嘻,这都是李爷带来的福气,要不今晚上连这壶热茶也未见得能要得来……」
李慕星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低下头抿了一口茶,只觉着茶味有些苦涩,想来茶叶档次低了些,吃着才不是味儿了。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尚香看他不太高兴的样子也不说话了,自己倒了一杯茶默默喝着。
李慕星偷眼望了他几回,有些受不住这种气氛,想找些话来说说,张口说道:「我……就要成亲了……」话一出口,他便愣了,他跟尚香说这干什么?
尚香也是一愣,旋即微露笑容:「恭喜李爷,不知是哪家千金,这么好命?」
李慕星捏着茶杯,无意识地转着,口里答道:「杏肆酒坊的老板娘。」
「门当户对,李爷能得一位贤内助,日后定是财源滚滚,生意更上层楼。」
尚香的声音不轻不重,透着磁性,很好听,可李慕星此时却听不入耳,心里头开始有些烦躁起来。
「晚了,我该走了。」他放下茶杯,站起了身。
「李爷走好,尚香不送。」
李慕星挥了挥手,出了门,沿原路走出后院,前院里却正是热闹的时侯,高台上丝竹声不绝于耳,歌女正唱得兴起。
「奴是……杨花性……随风浪里……行……只爱……风流子……安得分分情……」
他驻足听了一会儿,心里却生出了惆怅。为什么要来南馆?为什么尚香……不再是尚香……
尚香看着李慕星慢慢走出屋子,他没动,只是把杯里的茶倒了,换上了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眼底这才慢慢透出几分疑惑来。
李慕星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成亲这种事,对一个男妓说,简直比当众打脸还令他难堪,偏生他还只能笑着,说着言不由衷的恭喜。只要是正常男人,谁不成亲生子,可他只是一个男妓,已经不是正常男人了,连成亲生子的梦也做不得。身为商人的李慕星,又怎么能体会一个男妓的心态,随口的一句话,便在无形中打了他一记耳光。
想到这里,尚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他到底该将李慕星摆在什么位置才好。恩客?有谁见过不嫖妓的恩客;朋友?他高攀不起,李慕星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只怕将来翻脸比翻书快。
大概也只是一时的兴起吧,男人的劣根性,将要娶个无人不知的黑寡妇,以后只怕难来这烟花之地消遣了吧。尚香抿了抿唇,又想到,李慕星真是个不怕死的男人,连黑寡妇都敢娶,恐怕上和城将为这件事而热闹上一阵了。
这一夜,尚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竟是难以成眠。第二天起来,打来水洗净了脸,看着镜子里映出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只有苦笑,手指缓缓划过眼角,一瞬间心里忽地透亮起来。为什么他当日会对李慕星一而再再而三的大胆戏弄,为什么后来他看到车慕星从尚琦那里出来,便特意拦下来有心提点,为什么他要为没有在六年前遇见李慕星而悲哀,为什么他可以无视别人的轻视却不能忍受李慕星轻视的眼神,为什么现在会有这两只黑眼圈,这些无不在述说着一个事实。
「哈哈……哈……哈哈哈……」
对着镜子里的两个黑眼圈,尚香纵声大笑起来,想他铁铸的柔肠石打的心,竟栽在了这么一个商人身上,真是莫大的讽刺。从来商人重利轻情义,莫说李慕星对他没有情义,便是有,若在黑寡妇和他之间选择,那结果不言而喻。
认清了事实,尚香笑得更大声,笑够了,笑累了,他又拿起画笔,在脸上一笔一笔地描了起来。浓妆厚粉,遮了面,也蒙了心思。注定是伤心,不如早抽身,
「你一个人笑什么?」尚红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老远就听到了尚香的笑声,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以为屋里有人,可是又没有听到人声,才推开了门走进来,
尚香正往脸上扑粉。闻言转过头来,飞来一抹媚笑:「你看我美吗?」
尚红眉头一拧,不屑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涂脂抹粉不说,还……还……」他本想用顾影自怜这个词,可看看尚香的脸就说不出口了,不是这张脸不美丽,尚香的妆化得好,看着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只是眼角的皱纹怎么也遮不住,便给人装嫩的感觉,瞅着就不太舒服了。
「我当然不是男人,你也不是。」尚香的手在尚红眼前摇丁摇,「我们都是男妓。」
一句话说完,尚红双眼冒火就要发作的样子,他也不在乎,又道:「过来坐下,我教你上妆,你长得不算出众,若是妆上得好,也能添上七分姿色,客人们便会多喜欢你一些。馆里那些小倌不说别人,就说尚琦,你看他人前一副清丽可人的模样,背后一卸妆,顶多也就是中上姿色。」
「我……我又不对人卖笑……谁要上妆……」尚红怒道,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他来的目的,又不甘不愿地转回身来,「那个……你上回给我的香粉……能再给些吗?」
尚昏望了尚红半晌,抿着唇吃吃地笑了起来:「总算有些懂事了,也没教我白费心。只是我手上没有存货,你明日再来取罢。」
尚红听了,扭头便走,倒似不愿再多待一刻。
「香粉钱仍是在你的卖身钱中扣……」
尚香的声音随后传来,尚红咬了咬牙。只当没听到,走得更快。
转过头,在唇上点上殷红的胭脂,尚香再次笑出了声,这一点朱唇即便不是万人尝,也少不了千人去,早已肮脏不堪,别人不嫌,他自己也嫌。
今日无人招他去陪酒,也许这几日下来那些人的新鲜劲已经过去,尚香便紧着时间给尚红做起香粉,其实香粉的材枓早已备好,差的只是调出合适的香味。这些年来,他是真的下了心的研究香粉的制法,不同香味的香粉会引出客人们不同的情绪反应也是近几年才察觉到的,起先,他学着做香粉,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跳出这火坑后能有一技伴身,也不至于将来饿死,可是自从六年前他的赎身钱被骗,剩下的钱又都被郑猴头搜走,他只好偷偷地拿香粉去外面卖,想着总有一天又能把钱重攒起来,才知道自己还是天真了,根本就没有水粉商人肯收一个男妓做的香粉,没有人瞧得起他做的香粉。从那时起,他才真的绝了出去的念头,出了这火坑又如何,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难道他费尽心机离开了南馆,为的就是饿死在外面?留下来,至少他还能时时喝上一杯酒,隔三差五地到天宁寺去看一看那些同命人,用这些来安慰自己。
手里调着粉,眼里望着窗外,看到那一丛丛已呈败象的菊花,竟也有些伤春悲秋起来,心中一时满是帐然,同时暗叹自己真的是老了,便如那败落的残菊,用不了多久,便会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来哪里去,可叹的是这世上只怕连个记得他的人也没有了。
李慕星……李慕星……你可还会一时兴起,还是从此就忘记了他?
日将落天未黑的时候,香粉终于做好了,小小的一只盒子里,装的全是尚香的心意,方才放下香粉盒,一抬眼,便从窗口看到李慕星的身影。
他又来了。
尚香虽然惊诧,却仍感到了一阵小小的喜悦,然而只是一瞬,他的心情又黯然起来,明知应早抽身,可想得容易做得难,叹了一声,又一眼望见窗前的残菊,仿佛一瞬间看到了什么,眼里亮闪了起来。还有时间,花还未凋,至少他可以在花落之前,让这个人记得他,念着他,他所求不多,仅此而已。
于是,望着越走越近的李慕星,他弯起了眉眼,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他不奢求,只是敞开了心,在花落之前,以心换心,这可算过分?
李慕星呆住了,远远地,他望见尚香站在窗边,低着头,乌黑的发散落在肩上,半遮了面,隐隐约约,隐隐约约便有股难言的丰姿弥散开来,他说不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着这样的尚香应当是很好很好看的。走近了,然后他看到尚香抬头,四目相对,那乍然绽放的笑容让他的脑门一轰,顿时一片空白。
忽略了那一脸的浓妆,忽略了那一脸的厚粉,他只看得见那抹笑容。商人眼利,来往应酬见惯了面上笑腹中险的人,东黛馆的黛娘,南馆的尚琦,他们都笑,可是那笑容里几分真几分假他看得清,所以再怎么天香国色他也不沉迷。尚香以前也笑,笑得媚,笑得俗,笑得一分真也无,所以他厌恶尚香,尽管这份厌恶已经越来越少,可是最初的恶劣印象仍在脑中生了根。
他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他还要来,只是忍不住,想来找尚香说说话,哪怕说不上几句,哪怕一看见尚香搔首弄姿的模样他就要生气,可他还是来了。只一眼,他看出了尚香笑容里的真诚,真正的欢愉的笑,发自内心,不掺半分假意,干净纯粹得像珍珠一样璀璨的笑容。
好美!胜过世间一切风景,湮灭了以往所有恶劣的印象,只剩下这个笑容。
他看呆了,忘却了周围的一切,眼里只有尚香的笑容,心里有股暖流涌了出来,热热的,胀胀的,仿佛要从心中溢出来。
他按住了胸口,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在飞……轻飘飘地着不了地……
门开了。
尚香站在门边,望着神驰心逸的李慕星,戏笑一声,媚眼儿也跟着乱飘,道:「今儿个吹了什么风,居然让李大老板再次光临,蓬毕生辉,蓬毕生辉啊。」
李慕星醒过神来,望着尚香如同以往一般的神情,不知怎的,竟松开一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尚香,虽然恶俗,却也容易亲近。
「快进来,外面冷着呢,李大老板。」尚香伸出了手,把李慕星拉进了屋,然后哎哟一声,又道:「您的手好冷,来,奴家给您捂一捂。」说着,整个身体都要往李慕星身上黏。
他的手哪里冷了,分明是尚香自己的手冷得跟冰一般,李慕星一个寒颤,用力甩开尚香的手,脸色有些发黑道:「你又来了……」先前什么美好的感觉都没有了,他又被骗了,尚香还是尚香,可恨他竟为了这么一个会骗人的男妓整日心神不宁,现在又巴巴地赶了来。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暖手炉,有些恨恨地道:「原本今日是想带个暖炉过来,可是去得晚了,已经卖完了,就给你捎了只暖手炉,加了炭,还热着,你揣在怀里捂一捂,就不会冷了。我日后不会再来,你……好自为之吧。」
尚香拿着暖手炉,手中一片温暖,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商人,商人,眼前这个商人,到底跟一般人不一样,选择他,也算值。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的笑容却更盛了,拦住了李慕星,道:「李大老板什么急着走呢,您特地为尚香送来一只暖手炉,可把人家的心也给暖了,来来来,今儿个就让尚香好好伺候您一回。」
明知李慕星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可是,若不这样,只怕他连李慕星的一根指头都碰不着吧。这男人,太木讷了,只好他主动一点了,反正,他所期待的,不过是花落之前的这一点点时间。
李慕星哪里肯留下,把尚香推开就要出门,尚香哪里肯放,拉拉扯扯中,尚香被推倒在地上,那只暖手炉骨碌碌地滚到角落里,尚香「啊」了一声,赶忙去捡,谁料到暖手炉这一摔,把顶盖摔破了,里面的炭漏了出来,一下子烫伤了尚香的手,他急着捡回暖手炉,竟不顾炭烫,却把李慕星看得心惊肉跳,一把将尚香的说扯了回来,怒道:「你不能小心些么?」一边说一边看尚香的手,掌心处已是一片通红,隐约有水泡鼓起。
尚香看到李慕星一脸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有趣,竟乐得哈哈英起来,惹来李慕星一记怒眼,骂道:「你疯了,还笑。」然后甩手转身就出门。
尚香这回未再拦他,等不见了李慕星的身影,他才小心地把暖手炉捡起来,用布将顶盖破裂处蒙好,重新揣在怀里。小小的暖手炉,带起了一片暖意。
李慕星到外面找了些烫伤药回来,一眼看见尚香两只手紧紧捂着暖手炉,望着窗外的一片残菊,面上笑得满足而快乐,不知怎的,这一个简单的笑容竟让他心中的怒意不翼而飞,心情也不禁飞扬起来。
尚香还是那个会骗人、会惹他生气的尚香,可是尚香的笑容变得真了许多。
「过来,擦药。」
尚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双波光盈盈的丹风眼微微上翘起来,为那张笑脸添了几分魅惑,看得李慕星呼吸一窒,连忙低下头,打开药盒,挖了一块,粗手粗脚地抓过尚香的手,给他抹上。
尚香也不喊疼,只是笑盈盈地望着李慕星,时不时地故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便察觉李慕星的动作变得轻柔了许多。
他果然没看错,这是个好男人,虽然太过正经,太过老实,十足十的呆头鹅一只,可是这个男人不会做出虚情假意的样子骗人骗己,不会在前一刻风流不羁跟他调情一转头就翻脸无情,不会逢场作戏拿好话哄人隔天就全不认帐,他的厌恶就是厌恶,他的喜欢就是喜欢,即使是现在,朦朦胧胧,分不清他究竟是喜欢还是厌恶,可是他不经意的一点点体贴仍教尚香的心里泛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象有些酸,更多的却是甜。
要让这样一个男人永远记着他,念着他,好象并不困难呢,只要稍稍对他好一点,他一定记着一辈子,想到这里,尚香笑得更欢愉。
李慕星帮尚香抹上药,用白纱包好上抬头便见尚香望着他笑得连眼都眯了,好象算计着什么,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可是偏偏移不开眼,这样的尚香……是真实的……他不讨厌,明明感觉不妙,但是……就是讨厌不起来。
「李大老板……」
尚香一声娇嗲嗲的叫唤,让李慕星心里一抖,从椅子上跳起来,连退三步,警戒地看着他。
尚香一怔,旋即笑得连腰都弯了。
「李爷,您这是怕什么?尚香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您不成?」
李慕星一想也是,尚香又不是老虎,他退什么,见尚香笑得过于大声,当下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道:「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说话嗲声,举动阴柔,真把自己作女人了么?」
尚香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唇上轻轻一点,李慕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到南馆里来的人哪有把小倌当男人看的,李大老板倒真个与众不同了。」
李慕星只见着那双涂抹得过于红透的唇办一张一合,隐约可以看到舌尖在齿后若隐若现,他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液,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觉得尚香确实生得美丽,只看那唇形,便让人有种想要碰触的冲动。突然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他不禁心里羞愧,悄悄用手掐了自己一下,将这股冲动压了回去,这一闪神的功夫,便没注意听尚香说了什么话。
尚香看他走神,连唇角都翘了起来,手指又在唇上点了点,然后轻轻在李慕里唇上一按,「啊!」李慕星受惊,一跳老远,捂着嘴唇瞪眼看尚香,面上臊得连脖子都红了。
「你、你……」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尚香开怀大笑,道:「李大老板,您应酬往来,也算是欢场常客,怎地跟初次到娼馆的童子鸡一般反应?奴家还没做什么呢。」
李慕星羞恼至极,气道:「我只是吃惊罢了,你莫动手动脚,我对你没兴趣。」怎么也要挽回些面子,又不是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与秦三娘也算逢场作戏了几回,只是被男人调戏,还是头一遭,也不知怎么地,竟然反应这么大。
「是、是,奴家再也不敢了。」尚香低眉敛目,一副已知错的模样,只是看他双肩微颤的模样,分明仍在偷笑。
李慕星看他知错的模样,也不好再教训,可是又知他分明只是做个样子,心中又气恼,不愿再留下来,转身就要出门。
「李大老板……」尚香叫了一声,见李慕星回头,便皱着眉可怜兮兮地伸出手,「奴家手疼得厉害……」
先前倒没见喊半句疼,药都上了,这会儿反倒疼起来,李慕星瞪起了眼,恨恨地对上尚香那双水气盈盈的丹凤眼,不到半刻钟便败下阵来,想说些什么,张了几回嘴都没说出来,一转身还是走了。
尚香望着李慕星的背影,又笑了,这个男人……明儿一定还会来,会带着更好的药来。他从怀里拿出暖手炉,贴在了胸口,唔……还是很暖和……暖暖的感觉……真好……
李慕星闷着头一出南馆后院,手指便再也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唇,好热,被尚香点过的地方感觉一阵阵地发热,鼻间隐约还能闻到从尚香手指上传来的香味,清清淡淡,仿佛还带点檀香的味道,比起原来那股浓郁的香味要好闻得多。想起尚香可怜兮兮地喊着手疼时的模样,明知十有八九又是作戏,却无法开口拒绝。
「李爷难道不知道,尚香师傅做的香粉都有催|情的功效,您没闻着他一身的香味儿吗?只要是个男人,靠近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心摇欲动,由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依着顺着。」
蓦地,尚琦说过的话跳入他的脑中,心里不知怎地感觉一凉,唇上的热度也渐渐消散了。什么感觉都是假的,只是药物作用而已。
回到家里,陈妈陈伯喜孜孜地迎了上来。
「爷,您下月十八就要跟阮家大小姐成亲,怎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钱老今天来问,我们还不知道,这下子时间可紧着呢,备彩礼、请媒人、下聘,还要布置新居,发帖请客,爷……爷……您发什么怔啊?」
「陈伯、陈妈,这下聘的事,你们与钱老商量着办吧,我也不懂……」李慕星仿佛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他这一整天都为尚香心神不宁,哪里记得跟陈伯、陈妈提起这件事。这门亲事想起来还有些荒唐,醉娘向来是个冲动的性子,居然在大街上就嚷嚷,如今她不嫁怕都不行了。自然,为了醉娘的名节,他不娶也不行,这……这算什么事?!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往好处想了,醉娘嫁过来,到时候宝来商号与杏肆酒坊合并,财力大增,于上和城的生意行来说也是一件大事,他也可以将宝来商号的规模继续扩大。
「门当、户对,李爷能得一位贤内助,日后定是财源滚滚,生意更上层楼。」
连尚香都说得出这门亲事的好处,这门亲事,没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该死,他怎么又想起尚香来。
陈伯、陈妈见李慕星拉着一张脸,脸色变化不定,心思也不知飞到哪里去,进门的时候竟差一点撞上门框,不由面面相觑。
「嗯……大概是要娶媳妇了,高兴的,想我当年娶你那时,也跟爷现在一个德性。」
「不知羞,这事儿你竟也好意思说……」
「嘿嘿……」
次日傍晚,商号的事情都做好之后,李慕星还是去了南馆,他想他是不是着了魔了,明明知道所有的感觉都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要来给尚香送药。
尚香在给窗前的几株黄菊浇水,那花已有小半的枯色,可他却浇得仔细,不敢多浇,多浇了会把花浇死,也不敢少浇,只盼着能让花儿晚几日再凋零。看见李慕星来了,他放下水勺,对着李慕星弯腰福礼。
「李大老板,一日未见,尚香可想死您了。」
李慕星老远就又闻着尚香身上的香味,还是以前那种浓郁的味道,不再是昨日那种闻着舒服的清淡香气,拧了拧眉,实在看不过一个男人身上一天到晚弄得香喷喷的,他的脸色就拉了下来。
「你的手好些了吗?」原本想要拿香味说事,可话出口就变了,娼馆之中,涂脂抹粉这也是无奈的事。
「哎呀,您不提奴家都忘了,自然应当是还疼着呢。」尚香伸出裹着白纱的一只手,一双丹凤眼眨呀眨,那水气就蒙了上来。
「忘了?疼不疼你会不知道?」李慕星额头青筋跳呀跳,看尚香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疼。
尚香眨着眼,困惑道:「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疼了……以前觉着疼的时候都要在地上打滚,有时候连打滚的力气也没有。」
李慕星听了这话,心里头一跳,隐隐地作痛起来,道:「你挨过打?!」
尚香唇角一弯,道:「馆里哪个小倌没有挨过打,李大老板难道还不知道欢场中这点子事么?」说着,便连眼儿也弯了,「屋里坐,尚香知道您今儿个来,特地准备了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
走了几步,发现李慕星没有跟上来,转过头才见他站在原地发怔,尚香眼珠儿一转,走过去勾住李慕星的手,李慕星蓦地醒神,动了动,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甩开尚香。
尚香笑得更开心,道:「李大老板,咱们进屋里去。」
屋里果然摆好了几盘小菜,尚香把李慕星按坐下来,斟满酒,举起杯道:「尚香敬您一杯,您对尚香的照顾,尚香都记在心里。」
李慕星喝了酒,道:「原来你还知道我对你的照顾,可怎地总是要戏弄我。」先才他听了尚香的那句话,对这个男妓不禁生出几分同情,甚至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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