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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酒间花前老by水虹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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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北奴应着,跟在他身后,走出书房。 

  两人步入花厅,只看见一个魁梧高大、身着灰色土布袍的身影背朝他们,逆光而立。 

  归晴上前,抱了抱拳,询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张英武、饱饮风霜的面容来,咧嘴一笑,露出排整齐白牙:“旧友来访,殿下敢是认不出了么?” 

  “仇心?!”归晴看到这张脸,几乎跳了起来,连忙拉他坐下,支退了除北奴外的所有人,又惊又喜,“你如何到此?” 

  北奴看到他,也是一怔。 

  “我一直都在留意殿下的消息……好茶。”仇心喝了口茶,赞道,“像我们这般小人物,打探大人物的消息,总是容易些。” 

  归晴殷勤道:“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多住几日,也好叙旧。” 

  虽说当年没有选择,但总是拂霭与自己对不住他……害他痛失所爱。 

  “正有此意。”仇心放下茶盏,又是一笑,“要在殿下这里盘桓几日,不嫌打扰便是。” 

  “怎么会……北奴,你现在就下去,让小纳准备客房。”归晴转过头去吩咐。 

  “是。”北奴朝归晴深深一躬后,依言退出花厅。 

  仇心望着北奴离去的背影,眉头轻蹙,神情若有所思。 

  深夜,北奴服侍归晴睡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却看见仇心一身黑衣坐在屋内,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是何人?” 

  北奴愣了片刻后,掩上了门,望向仇心:“为何有此问?” 

  “我这几年,都在做些无本万利的买卖,少不得变装。你脸上的人皮面具精致无比,倒似真的一般。归晴也许瞧不出,我却能看出来。” 

  仇心又道:“其实无论你是谁派到归晴身边,只要与他无害,那些争权夺利的事,倒也与我无关。” 

  “我不会害他。”北奴深深吸了口气,给仇心和自己倒了茶,走到椅子上坐下,简短回答。 

  仇心点点头,若有所思:“你喜欢他,是不是?” 

  北奴听到这话,几乎拿不住手里的茶盏。 

  “你看他的眼神,骗不了人。”仇心笑了笑,“这般牺牲,真的值得?” 

  北奴怔怔的呆着,说不出一个字。 

  他,竟是知道真相了么? 

  “你在归晴身边,帮他做的一些事,我也有所耳闻……以你才学见识,怎可能是奴隶出身。”仇心又道,“今日见你行容举止,越发不信。” 

  北奴松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盏:“你究竟,想对我说些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希望从归晴的身上,得到什么。” 

  北奴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如果你说的是权势利益富贵,没有……如果你说的是其它方面,我想得到的有很多。” 

  真的很多……数都数不清。只要是归晴能给的,都想毫无余隙的榨取。 

  哪怕是一个微笑,一个喜悦的眼神。 

  “我信你。只劝你一句话,不要委屈着自己,给的太多。”仇心站起身,笑了笑,“你是聪明人……不过,陷入情爱,难免有些事看不清。恩怨、爱恨,每一样到了极致,便成反面。” 

  施恩太多太重,当受惠者无法承受相报时,便只能逃避,遂成怨。 

  爱意太浓太深,期望也随之攀升,当无法承载消受时,便只能决裂,遂成恨。 

  恩多重,怨多深;爱越深,恨愈浓。 

  凡人,只可施小善。不顾一切的舍身给予,必遭天谴众怒,尸骨无存。 

  北奴望着仇心离去,唇边一抹浅浅苦笑漾开。 

  不是不清楚这点的……但对自己而言,这世界上,没有比归晴平安幸福,更重要的东西。 

  若有天遣,请施于我一人。 

  ********************** 

  仇心在获王府盘桓了些时日,便走了。据他说,只是来躲几日官差。 

  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斯人已逝,还望怜惜身边人。 

  归晴知道他所指为何,却只淡淡一笑带过。 

  他这一世,注定是要追随衍真的。至于北奴,等大功告成、心愿了结,他自然会给足银钱,好好安置北奴下半生。 

  眼下已是深秋。 

  归晴得到密函,说是来年早春,轩辕奚将亲率大军,攻打北毗摩,让他及早做好准备。 

  三年多苦心筹谋,终于到了最后决战。 

  归晴平素的生活和决策,已经完全离不开北奴。在书房里,他将密函拿给北奴,让他看过后烧掉。 

  “殿下,是真要帮助轩辕奚夺取北毗摩?”北奴看过后,将那几张薄纸投入铜暖炉,烧成一堆灰烬。 

  “没错。不然,如何能杀定川。”归晴攥着拳,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三年了,总算等到这刻。” 

  北奴沉吟片刻,又道:“轩辕奚不会放过定川,必取他性命……殿下在布置完一切,天朝大军开至落城之前,可功成身退。” 

  “为何?”归晴偏过头,有些诧异的望向北奴。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殿下陷入无谓仇恨。”北奴走过去,忽然抱住了归晴,“那人死前,曾说过让殿下复仇……但北奴以为,他这句话,不过是让殿下活着的理由。他既然和殿下相爱,所希望看到的,就决不是现在满心仇恨的殿下……他一定,还说过别的话。但殿下,却不愿听,也听不进去。” 

  我曾说过,让你找到两情相悦的人,寻个平静隐逸的去处,安安稳稳过一生。 

  只要能给你幸福……那个人,是不是我,都无所谓。 

  归晴,你可记得。 

  “北奴,不是你所说的这样!”归晴挣开了北奴的怀抱,泪眼朦胧,慢慢摇头,“他一直在等我……一直在等我!” 

  其实,自己心中明白,北奴所说是真。 

  但,还是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如果拂霭真的对自己放了手,只剩祝福,人间幽冥,又哪里去寻。 

  “殿下……” 

  “北奴,此事不必再提。”归晴打断了北奴的话,急匆匆自顾自往下说,决意要断了北奴念想,“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们之间,根本没这个可能!纵是抛下拂霭不谈……如果是在你和绛瑛之间选择,我也只会选择绛瑛,而绝对不会是你……北奴,你是我的朋友,我的臂膀,却永远不可能令我爱慕追随。这点,你要明白。” 

  “……北奴说过,一切都是北奴心甘情愿。并不是一定要,殿下付出相同的心思。”胸口绞痛抽搐的厉害,脸上却仍然勉强笑着,“只要殿下能放开过去和仇恨……北奴怎样,都无所谓。” 

  “那样最好。”归晴想起前尘,也心痛如绞,急于结束这段谈话,“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有些事要想。” 

  “是。” 

  退出了书房,替归晴掩上门后,北奴又在原地站了一阵子。 

  过了片刻,果然听到书房内传来细细、压抑的抽泣。 

  虽说外表变得坚强,但那仅仅只是层用来防御的硬壳。内心的软弱伤口,轻轻一触就会疼痛欲绝……归晴,我该如何帮你? 

  好在,你已经开始会哭。 

  ********************** 

  次年早春,天朝皇帝轩辕奚,率领百万大军,亲征北毗摩。 

  落城,是北毗摩王城若阶的卫城,也是第一个要攻陷的城池。 

  “我要随军守城。你跟王府家眷一起,离了落城,去若阶避避吧。”绛瑛一身甲胄,腰佩宝剑,神情肃穆的对归晴道。 

  周围,家丁仆役们已经在忙忙碌碌的捆扎东西、搬运箱笼。 

  “为何?看情形,竟是整个王府都要搬空?”归晴抬眼,神情有些诧异的望向绛瑛。 

  “不瞒你说……此次天朝大军势如破竹,已攻下我方三道防线,兵临城下……而且,中途我方不少将领纷纷向轩辕奚倒戈。”绛瑛深深吸了口气,“我们经过商讨,决定将兵力集中在王城若阶,以天时地利进行决战。落城,已被放弃。”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计划看来进行得很顺利,归晴心中不由暗喜。 

  “呵呵……你是在担心我么?”绛瑛听他这么说,一脸很开心的表情,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抚着他柔滑的黑发,“放心,我主要是在后方坐镇指挥,撑不住时就立即往若阶撤退,不会有事。” 

  “对了,只跟你说一件事。北奴,要留在这里。”绛瑛沉吟片刻,又道。 

  不能让那个人离了自己眼前,单独和归晴在一起……否则,难保在时局动摇之际,他不会说出真相,和归晴乘乱远走高飞。 

  “……北奴在我身边侍候时间久了,换个人会不习惯。”归晴咬了咬下唇,尽量宛转的拒绝。 

  也的确是……这些年,无论哪个生活细节,都开始渐渐依赖于他。 

  习惯了他泡的茶,习惯了无时无刻在自己身旁守候的高瘦身影,习惯了每日研磨的浓淡得宜墨汁、将书卷纸张整齐归类……甚至习惯了,遇到任何困难,都向他倾诉、找他解决。 

  “……你去若阶的话,绝不能带着他。”绛瑛的眼珠转了转,语速减慢,开始寻找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我们虽只把他当小厮使,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依青族所献的性奴。在落城,获王一手遮天,无人敢提这话……但到了若阶,天子脚下,就不一样。你纵然不为自己,也总要为获王府顾惜着清名不是。” 

  归晴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如此,好吧……绛瑛,你要好生看顾他。” 

  绛瑛表面微笑,暗地里磨牙:“你放心就是,此事交给我。” 

  他将来还要成为,医治你心病的良药,绝不会让他轻易死掉的。 

  你放心就是。 

  下一秒,绛瑛忽然凑过去,轻轻咬了咬归晴的唇瓣,脸上浮现出妩媚神色:“归晴……你对北奴好得,我都有些嫉妒了呢。有时候,我都在想,你们两个会不会瞒着我私奔。” 

  “……怎么会。”归晴同样也习惯了他的亲昵,哑然失笑,“他和你,是完全不同的。” 

  “我和他之间,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人永远相守,你会选谁?” 

  “当然是你。”归晴不假思索。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绛瑛对他来说,是施恩者;而北奴对他来说,是一时心软救下的可怜人。 

  虽说自己心里只有拂霭,这种选择不可能发生……但知恩图报,是人之常情。 

  话音刚落,归晴忽然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他慢慢的转过身去。 

  北奴就站在他身后,神色惨淡黯然。 

  绛瑛勾着归晴的脖颈,眸中满是得色。 

  “北奴……”归晴双眼圆睁,嗫嚅着。 

  尽管这是事实……但他,绝对不想这样伤害北奴。 

  这句话,单独和北奴说,还算得上是表明态度。当着绛瑛的面,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就是不折不扣的羞辱。 

  “留在落城的事,北奴已知道了……告辞。”过了片刻,只见北奴长长吸了口气,朝他们深深一躬后离开。 

  声音,却在轻轻的颤抖。 

  院中落满浅浅春雪,无人打扫,结成薄冰。北奴离开的脚步,声声是冰晶乍裂。 

  七日后,轩辕奚大军抵达落城脚下。 

  除了镇守的十万精兵,和足以维持一个月的粮草,整个落城完全搬迁,几乎成为了空城。 

  绛瑛全身甲胄,端坐在城楼之上,满怀信心地望向环城伺立的兵士们。 

  此阵,呈环形包围着整个落城,用十万精兵肉身,与重型战车塑成。城池前门后门敞开,阵势按八封形与城内相联成一体,以天时流动。 

  城池既空,内部又按八阵图的走势方位,挖壕筑堤。 

  如此,粮草兵源绵绵不绝,既可战时互相呼应,又可让兵士们轮休,达到作战的最佳效果。 

  整个城,成为与兵士们浑然一体的堡垒。 

  轩辕奚十倍兵力于己方,此次攻城,必是采用稳打稳扎的战术,分三方突破。如果是长时间战斗的话,后援粮草很难为继。 

  如此布阵,敌人就是攻进城内,也会迷失道路方向,遭遇强有力、及时组织起来的抵抗和巷战。陷入困境之后,又与粮草兵备脱节,难以为继。 

  这是绛瑛费尽了心思,才从北奴口中套出的守城阵法。他有些不放心,又拿这套阵法去问麾下军师谋士,直到个个都说绝妙,这才真正用上。 

  本来,放着身边可用的最佳资源不用,向来不是绛瑛的作风。 

  “没想到你这样一个人,不吃软的,却偏偏怕硬的。”绛瑛回过目光,望向身边坐在藤椅上,披着浅棕色长衫的北奴,笑道,“还是怕死吧。” 

  “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死了,再见不到归晴。”北奴轻微地朝椅子里蜷缩了一下,有些畏惧的垂下眼帘,望向手上包着的厚厚纱布。 

  “放心,虽然尽可能的令你疼痛难过,却只不过是可以很快恢复皮肉之伤。我嘱咐过他们,不能伤到筋骨。”绛瑛笑着,伸手扶上他的肩,“不然,等守城的一个月结束,归晴看到你身上的伤,我该怎么解释。” 

  北奴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神情畏缩,始终没敢抬眼。 

  绛瑛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 

  真的……被那些刑罚弄怕了吗?也难怪,那些专事拷打的狱卒,多得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 

  他这种反应,是正常的。 

  只是,有点失望。天下闻名、用兵如神的谋士,让归晴生死相许的人,竟只得这种程度。 

  ********************** 

  天朝百万大军驻扎在落城城前,黑旗黑甲,如黑色潮水般望不到尽头。 

  “不……不可能。” 

  正午,地势最高的山陵之上,轩辕奚骑在马背,望向落城方面所布的阵势,眼角慢慢湿润。 

  只是来勘测敌情……却没料到,居然看到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世上的东西。 

  那个守城兵阵,是旧年攻打牵萝,自己养箭伤时所创。 

  当时自己觉得颇为得意,于是拿到大帐中,在军师谋士们的面前去显示夸耀。没料到,刚刚讲出方案,就被拂霭毫不留情的彻底破掉。 

  既是败阵,从此,也再无人提起。 

  “陛下,此阵结构紧凑,攻守得宜,恐怕难破。”新任的左元帅古隆乔,纵马走到轩辕奚身侧,眉头轻皱。 

  “放心……此战,我们必胜无疑。”轩辕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左元帅诧异地望向皇帝,发现一滴泪水,正沿着皇帝眼角滑落。 

  但皇帝的唇边,却有着抹慢慢扩大笑容。 

  是的,没有别的解释……拂霭他,一定还活着。而且,虽身在敌营,却仍然护佑着天朝,护佑着自己。 

  拂霭,我将如你所愿,使用你的方法,彻底破坏掉这个兵阵。 

  “传令全军,城破之时不得滥杀。活捉到的北毗摩将领谋士,皆要好生看待,直到朕亲自逐个审问。” 

  轩辕奚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向左元帅吩咐后,独自纵马下了山陵。 

  只留下左元帅一个人,在原地愣愣的怔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 

  看似无隙的环形战阵,于两日内被天朝大军轻易所破。 

  天朝大军将兵力集中在一点,硬生生在环形战阵上打出缺口后,进入布置得错综复杂的城池内部。这点,本来在预计中。 

  没有料到的是,那些进入落城的天朝兵士,竟没有再深入追击。他们个个身携火油,将火油成千上万桶的倒入城内的沟壑之内后,便立即点火。 

  为了保持整个环形战阵的运作顺畅,那些沟壑皆是相连相通的,遍布了整个城池。如此一来,整个落城顿时陷入火海。 

  城外没有护城河,城内水源有限。火势延着一切可燃烧的东西蔓延,只能眼看,却救不得。 

  北毗摩士兵们被火所困,却哪还有办法维持战阵。 

  与此同时,沿着隐秘沟壑烧出的火阵,也给天朝大军指出明确的破阵方位。 

  “为什么……为什么竟会变成这样?” 

  绛瑛坐在军帐中,望向已成火海的城池,发出困兽之叹。 

  “小王爷现在要走,还来得及。”坐在他身旁,一向少言寡语的北奴忽然开口,“通往后城门的方向,有一条并未和整个阵势相连的沟壑。沿着它走,便可以安然返回若阶。” 

  “是你……你一开始就策谋好了的,对不对?!”绛瑛听他这么说,蓦然间顿悟,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北奴衣襟,大叫出声,“你故意在受尽苦楚之后,交出战阵,让我不加警惕防备,对不对?!” 

  “……我本就不可能,做出背叛天朝的事情。”北奴缓缓垂下眼帘,脸上神情淡定。 

  是绛瑛自己,将他的隐忍不发,看作畏惧。 

  “原来,不是归晴错看了你……而是我错看了你!”绛瑛咬牙切齿,“那么,又为何要救我?我死在他们手上,岂不是更称了你的心!” 

  北奴望向绛瑛,眼神清澈:“你若死了,归晴会难过。” 

  绛瑛气恼万分,一把将北奴推倒在地,取下墙上挂着的,全是倒刺的粗大鞭子。 

  纵是壮汉,也承受不到三十鞭,便会筋断骨折,气绝身亡。 

  北奴定定望着悬在空中的鞭子,全无惧色。 

  绛瑛咬了半天牙,却又将鞭子弃在地上,重新将北奴提了起来,恨声道:“一起走!” 

  没错……如今就是打死他,也不能挽回损失,解自己心头怨恨。更何况,那条通往后城门、未和整体连在一起的沟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在哪里。 

  撩开军帐布帘,整座城池已是火光冲天、杀声震震,敌军鸣金之声不绝于耳。 

  半拖半拽,绛瑛带着北奴走出帐外,一起上了平时惯骑的青花大马,朝周围尚可调配的官兵们下令:“此城不可再守,全体撤退!” 

  话音刚落,他已经按照北奴的指点,纵马沿着那条未燃沟壑方向急驰而去。 

  身后,稀稀拉拉跟着几百或骑马或跑步的官兵。 

  十万精兵,最终能够有幸逃脱的,也只得这些而已。 

  ********************** 

  城破,守城大将逃逸。 

  十万守城官兵,近三万活活烧死在城内,七万被生擒。 

  轩辕奚亲自审过所有被俘的北毗摩高阶士官后,神情是掩不住的失望。 

  兵阵是绛瑛私自从北奴口中拷问出来,再放到谋士军师们的面前去讨论。根本没有人知道,有一个疤面残腿的谋士存在。 

  “陛下已经两日两夜未曾合眼,须保重龙体才是。”已升为侧将军的任侍卫,望着满眼血丝、脸色铁青的轩辕奚,语气中尽是担忧。 

  “他不在这里……就一定在若阶。没错,一定是这样!”轩辕奚却对侧将军的话置若罔闻,一拍龙椅站了起来,朝帐外走去。 

  拂霭、拂霭……朕此番一定要踏破落阶,哪怕翻遍整个王城也要将你找出! 

  ********************** 

  “还有两天的时间,天朝军队便兵临城下……没想到这么快,不过也罢了,原本就是准备在若阶与他决战。这般,不过提前些。” 

  定川抚着摊放在案上、久未使用却依然铮亮的战甲,口中安慰着跪在丹樨的绛瑛:“你年纪尚轻,兵法战术又非所长。让你守城,原是孤之过错。” 

  “是臣想要立下战功,一意向陛下讨的兵权。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不责罚更不足以立军威、平众怒。”绛瑛一身风尘狼狈,脸色惨白,端端正正朝定川磕了个头。 

  “绛瑛,你只知君臣……可知更有父子亲情?”定川幽幽一叹,从案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若依平常战术,以落城城墙之坚、兵备之精良,就是守不上一月,也足以坚守大半月再从容而退……但如今,敌人只用两日便攻破城池。你战前失策,犯下的罪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但孤却,不想看着你死,你懂不懂?” 

  绛瑛点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不可抑止的,一颗颗从面颊滑落,打湿了膝下的精织红色地毯。 

  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孤苦伶仃、无人怜爱。身旁除归晴外,个个是心怀叵测、互相利用的关系。于定川,也只不过是拿来抒解良心、尚有价值可用的存在。 

  却没想到,自己犯下天大过错,令国家陷入存亡危机,定川竟仍然不顾一切要保自己。身为一名君王,若只将自己当做臣下附属、良心的慰籍品,如何能做到。 

  有生以来,胸中第一次满溢着复杂的痛楚和触动。 

  平素千伶百俐的一个人,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会不停掉泪。 

  “孤一直没跟你说……你长得,像你娘呢。”定川见他哭成泪人,心头怜惜,走过去扶起他,用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泪,叹道,“你娘平素就爱掉泪,这一哭,竟越发像了……” 

  定川平素就和绛瑛接触得少。说了这几句,不知往下该说些什么,只能用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替他用帕子拭着泪,又长叹几声。 

  其实,定川多年来的所有付出和感情,绛瑛此刻已如醍醐贯顶,终于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 

  ********************** 

  “北奴,你受伤了?” 

  绛瑛马不停蹄地从落城赶赴王城后,便立即去朝见皇帝,说明战败原因与请罪。归晴得到绛瑛回到若阶的消息,急匆匆过来,只来得及见到北奴和几百残兵败将。 

  北奴的手背上,包着厚厚纱布。看到归晴,只一笑:“没什么,只是回程匆忙,受了些擦伤。” 

  “对不起。明知那里危险万分,却留你一个人。”归晴见他受伤,越发愧疚难过,急匆匆说出这几日停滞在胸中的话,“快跟我回去。这次……无论绛瑛说什么,决不放你离开。” 

  北奴在身边时,还不觉得。直到他离开,才发现身边一切都不对劲。 

  这些日子,下意识地喊他名字时,身边空空如也;遇到难题时,习惯性的询问,身边却一片寂静,听不到他温和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解答……那种空虚失落感,无法形容。 

  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如此依赖他、离不开他。 

  “殿下……但北奴自己,却想要离开了。”北奴望向归晴,唇边仍然是淡淡的浅笑,“轩辕奚大军沿正路行军,还有两日抵达若阶……北奴不想陷入战乱之苦,现在抄小径,还可适时离开。” 

  此次天朝大军踏破若阶,是筹谋三年多的事情,已成定局。因了那个战阵,轩辕奚必定已经知道自己活着。 

  现在不走,便注定要面对那个,自己再不想见到的人。 

  “……北奴。”归晴唇角抽搐了几下,胸中全是说不清的酸楚,脸上却勉强挤出个笑容,“是啊,我对你说过那种话……你要走,原也是应该的……” 

  “不是这样的,殿下。”北奴深深吸了口气,握住了归晴的手,“目前小王爷自顾不暇,北奴只是一介仆役,只要殿下肯帮个小忙,要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殿下却暂时还不可能离开此城。但北奴将一直等着殿下,等殿下功成身退之后,北奴会在……” 

  “不要再说了!”归晴甩开他的手,心中有些怄气,又有些凄然。 

  是的……自己今生已许拂霭,不可以给他未来,又要他什么承诺等待? 

  归晴望向北奴,一字一顿道:“你大概忘了。我选择的人,是绛瑛。” 

  后半截话被生生打断。听了归晴这么说,北奴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他强咽下泛至喉咙口处的甜腥,勉强道:“是。” 

  不再说什么,也不能够再说什么。 

  “我知道,这一天总要来的,年前就攒下了一小箱金银宝石准备给你……迟些早些,却也没什么。”半晌,归晴稍微平静后,又笑了笑,“回府拿了它傍身,我立即派车送你出城就是……往后,寻个太平的地界,盖座宅子,寻个合意可心的人,安安稳稳过下半生吧。” 

  类似这样的叮嘱,似乎,拂霭也对自己说过。 

  如今从自己嘴里复述出来,情何以堪。胸中的酸楚,越发无法抑止。 

  却终于能了解,拂霭当初的心情。 

  归晴急急转过身,朝若阶的临时府邸方向走去。生怕,北奴发现了自己眼底,就快要落下的泪水。 

  ********************** 

  二日后,天朝大军兵临若阶城下。 

  北奴早已离开若阶。绛瑛一方面未曾提防,另一方面忙得脚不点地,连归晴都没有去见,无从得知。 

  轩辕奚用兵的风格,以快速迅猛著称,向来正大光明。此次作战,一反常态,用的竟是极恶毒的战法。 

  他将北毗摩七万降兵驱使在阵前,却未给予任何防护,令其以血肉开路。 

  须知位列阵前,一旦冲锋,便再无法回头。否则后面的军队冲上,踩也踩成肉酱。北毗摩降兵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为天朝所用。 

  若阶攻防战的第一阵,竟是自相残杀。 

  一时间,只见城墙上血肉横飞,惨叫迭起。 

  等到七万北毗摩降兵拼杀殆尽,若阶的将士们刚打起精神士气,准备对付入侵的天朝军队,轩辕奚却又恶劣的下令鸣金收兵。 

  定川以九五至尊站在指挥前线,眼看着己方的士气迅速低落,却救不得。良久,方长叹一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轩辕小儿,竟得了其中真髓。” 

  天色已暗,布置好防止夜袭的准备后,定川有些颓丧的步下城楼,回到宫中。模样看起来,一下子苍老憔悴不少。 

  经此一役,定川难以入睡。他在吉那宫中想了半夜,终于打定主意,命贴身侍卫传绛瑛过来。 

  “陛下唤臣何事?”绛瑛为了弥补犯下的错误,这几日不眠不休操劳于战事。来到定川面前时,只见他脸色枯黄、鬓发蓬乱,眼中血丝遍布。 

  “绛瑛……此番必是场苦战,若阶也不一定能守住。”定川扶起跪在丹樨下的绛瑛,长叹一声,“你还是,尽快离开战场,混入百姓中去吧。” 

  纵是城破,轩辕奚存心要灭了北毗摩皇族血脉,也绝不会对城中百姓痛下杀手。 

  绛瑛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坚定的望向定川:“陛下既然已经决定与若阶共存亡……臣不会离开陛下。” 

  “那个人还在,若阶不会被破。”绛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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