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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簪-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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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

“是该好好过日子。”素妃笑了,面目可憎可恶:“只是天冷人也寂寞,妹妹回房好歹有王爷陪伴,甜言蜜语,颠鸾倒凤,而我和未来女婿就——”

“别说了!”段玄烦躁地打断她的话,不想再听下去,“监牢煞气太重,还请两位未来的泰水早些回去,免得沾染晦气。”

呵!泰水——

原来我和段玄之间已经不知不觉走得这么远。我突然觉得凄凉,不想再纠缠下去,“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

50、新年 。。。

从牢里出来,雪似乎又大了几分。

不知是该回宁王府,还是去慈宁堂,我索性踩着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随手抓起一把雪,团了个雪球,向跟着的丫鬟扔去。她缩着膀子,若木鸡般呆呆地受着,任由雪球砸在头上,碎屑溅进衣服里。

登时索然无味。

段玄变了,我也变了。以前我还跟朱同脸说“不自由毋宁死”,后来却甘居人下,安然若素。而段玄早已对我失去信心,即使我做得不对,也不再发表任何异议。只因为君子一诺千金,他才舍不得放弃我吧。

如今——

不知不觉到了腊月。喝过腊八粥,吃过灶糖,又在除夕那晚守过岁,便到了新年。因为这是朱同脸其母丧期过了(服丧按二十五个月算)的第一年,自然过得极为热闹。王府各处都挂满了彩灯,又是贴春联窗花,又是放爆竹烟花,还用丝绸做成各色花朵系在已经衰败的植物上。

一大清早,宁王这一系的小孩全都穿门过院,向大人们一一磕头拜年,索要压岁钱。

几个未出阁的闺女不像男孩那般外向,矜持地行过礼,也不肯多言。倒是那楚儿,由于像她娘那般爱吃,趣妃根据我的建议,在楚儿过年的新衣上缝了个口袋,跟个小袋鼠似的,装满了干果。她从口袋抓了一把给我,却从我身旁的果盘里抓了三把塞进去,手中另拿了两个橘子,真让人哭笑不得。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分给他们,轮到朱拱橼时,不禁笑骂:“去!你都半大小子了,好意思收么?”

朱拱橼与我嬉皮笑脸:“庶母,我不是还没成亲么?也不算大。”

自从决定婚事,朱同脸便试着将一部分事项交给朱拱橼处理,并教他一些交际处事的手段。朱拱橼日渐成熟起来,做事也有了分寸,是块经得起磨砺的好料子。

“小滑头!”瞧他懂事,我自然也高兴,将红包交给他,“拿去存着,做些正经的事,怎么着都好。”

“我会存着到明年给将来的弟弟发压岁钱。”朱拱橼笑纳,瞧着我那高高隆起的小腹,问道:“庶母,弟弟什么时候出生?”

“快了,就这一两个月。”我问他:“你是不是盼着我生弟弟,万一是妹妹呢?是不是就不待见了。”

“不会。”朱拱橼说:“若是弟弟,我便教他读书识字,习武狩猎。若是妹妹,我就可以保护她,将来为她找户好人家。”

这话说得我笑逐颜开,心花怒放:“拱橼真是懂事。”

接着轮到朱拱栎,这小子左顾右盼,心思根本没放在上面。半天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张起那花瓣似的粉嫩小嘴,竟也香甜起来:“祝庶母一帆风顺,二龙飞腾,三阳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

他想不起来了,抓耳挠腮:“九九?”

我忍俊不禁,问道:“九九什么?”

他有些紧张,脱口而出:“九九归真!”

“我又不当尼姑和尚,归什么真?”我笑岔了气,连忙叫丫鬟过来揉肚子,“再说一次,若还不对,庶母可就不给压岁钱了。”

一听这话,朱拱栎立马包起嘴来,两眼汪汪,极不情愿地看我。朱拱橼悄悄提醒他,他这才得以继续说下去:“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亨通,千事吉祥,万事如意。”

我将红包发给他,“也祝你快快长大,当一个翩翩君子,鹏程万里,春风得意。”

朱拱橼在一旁假装嫉妒,讨乖巧:“庶母,你祝福他的话,竟比对我说的要好。”

“这些你不是已经有了?”我笑道:“难不成我要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朱拱橼悻悻然:“那倒不至于。”

朱同脸出去与同宗的叔伯兄弟施礼道贺,接近午时才回来,带着一身酒气。我叫人去做碗醒酒汤,又将备在暖炉里的热水提出来给他洗脸。

“这些事楠儿你以后就不要做了。”朱同脸眼生怜惜,连忙接住水壶,将水倒入盆中。接着他脱掉吉服,拿起洗脸巾浸进水里,湿了绞干,享受般地敷在脸上,“真舒服。”

“不做这些做什么?”我笑笑,等他将洗脸巾取下,我便接过去拧掉水,叠整齐了搭在盆架上,“我又不是什么身娇肉贵,风一吹就倒了,做这些事就当活动筋骨。”

“小心变成劳碌命!”朱同脸打趣道,开始与我唠嗑:“这酒真不能喝,若不是我刚才装酒疯,只怕现在还回不来。”

我嗔怪:“那你还喝?”

“这是应酬。”他又倒杯水将口漱了,凑过来亲了我一下,“我不是怕你生气,已经尽快赶回来了么?”

“算你有良心!”我被他哄得高高兴兴的,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水迹,开口道:“王爷,你是不是该给我发压岁钱?”

朱同脸哭笑不得:“你还要压岁钱?”

“怎么不要!”没到这里之前,我还可以死乞白赖地向父母长辈要压岁钱。如今却身在异乡,为人妇为人母。我马上要生孩子了,虽然朱同脸已将产婆奶娘打点好,然而没有父母在身边,总觉得寂寞不踏实。“压压岁,不是活得长久么?何况又不是给我一个人的。”

“这理由不错!”朱同脸笑道:“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尽量满足你。”

我说:“我要素妃手上的那枚戒指。”

朱同脸一头雾水:“什么戒指?”

“不是你给的吗?”我说:“就是放在书桌上,王爷上次过寿辰、布政司梁宸送来的贺礼。我一直想要来着,但瞧着贵重,生怕王爷有要用的地方,就一直没拿。”

“你怎么不早说?”朱同脸懊悔道:“我以为你瞧见了会自己去拿,后来当你不待见,本王就随手给了她。”

我亲吻着朱同脸的嘴唇:“王爷找她要回来吧。”

此招对朱同脸十分受用。只是素妃实在难缠,且关系到面子问题,让他多少有些为难,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万不会和素妃打交道的。“这好像不太合适。若楠儿你真喜欢,我可以命人造个更好的给你。”

我一脸固执,非要将素妃的气焰打压下去。我可是记仇的,忍到今天就是为了有充分的理由,“我只要这个!”

一听这话,朱同脸便知我是铁了心肠,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只能另觅他法:“亦或是楠儿你自己去要?”

“万一她气了,踹我一脚,或者掴我一巴掌呢?”我欠了欠身子,贴着他的胸口,顺道握住他的手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让他意识到这是个很严重的错误,“弄不好,孩子没了,我也没了,你就——”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朱同脸赶紧捂住我的嘴巴,另一只手抚着我的后背,略带调侃道:“本王为了楠儿,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现如今不过是枚戒指,这就去要回来。”

看他这模样,就像要上战场的斗士似的。我乐得不行,心里念叨着“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们要翻身”,一面起身将自己为他缝的衣裳拿出来,笑容满面:“王爷穿这个去吧。”

浅浅的蓝,没有多余的纹饰,略略有些紧身,是平民百姓的式样——或许将来,他可以穿着它,混迹在人群,得以逃脱。

他将衣服换上,笑道:“好。”

朱同脸出去好长一会儿才回来,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他一脸愧疚地跟我说:“楠儿,我还是开不了口。”

“算了。”我早知道他会这样。为了整个家庭的和谐,即使心在我这里,也会劝我做出让步。若他是吴桥,也许——没有也许。

“楠儿,你再要些别的吧。”朱同脸瞧我一脸落寞,说:“对不起。”

“不必道歉。”我将手指覆在他的唇上,笑了笑:“你也有为难之处。”

想到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我说:“王爷,我想做饭吃,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要。”朱同脸含糊地点头:“楠儿你做什么?”

我回答:“金丝穿元宝。”

我到隔壁的小厨房,和面、切菜,煎炒烹炸。朱同脸两眼温存,过来给我帮忙,“楠儿,我将玄道长放了出来,今晚让他到府里吃饭。”

“好啊。”心里有种酸胀的感觉。那日别后,王斌因故意杀人未遂,却又情有可原,再加上其母求情,被流放到山西户所充军;而段玄则独自呆在牢里至现在。我去看过他几次,但他不愿见我,摆明了要与我划清界限。我也不再强求,只是叫人端些好饭,送些衣裳,让他不受冻挨饿而已。

我将煮好的面和饺子捞入碗中,问他现在是备酒,还是备解酒汤。

“汤。”朱同脸回答:“楠儿,如果……还是算了。”

他欲言又止,像是隐瞒着什么、想告诉却又说不出口似的。朱同脸替我将碗端回卧房,放在桌子上,夹起一个饺子就要喂我,“楠儿,张嘴。”

我有点无语:“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礼物?”

“是。”他点头。

我失望之极,借花献佛也不带这样的。我缴械投降,道:“这礼物,你还是留到明年给颜儿吧。颜儿可以天天吃到父亲亲手喂的饭,一定很高兴。”

“楠儿,”朱同脸一脸幽怨,眼中带着柔情蜜意,似在撒娇讨好一般,说:“本王举得手都酸了,你再不吃,我就喂给别人了。”

要挟我。想必他是知道我要抢素妃戒指缘由的,却故意不为,想看看我生气的模样,以此取乐。我偏不让他如愿,开口道:“不过是枚戒指,你都不肯;喂颜儿吃饭,想必亦不会肯;让我做正妻,就更不可能了。不过随你的便,我不在乎。妾嘛,就是有这点好处。哪天你厌烦了,将我转赠他人,我正好可以换换——”

嘴巴被那个饺子塞得严严实实。朱同脸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问道:“换什么?”

“口味……”感觉就像他拿刀片我一样,心扑通扑通乱了秩序。我忙不迭地咀嚼吞咽,却被一硬物硌住。吐出来一看,竟是素妃手上的那枚戒指。我赶紧改口,兜回去:“我说呢,这饺子口味怎么这么怪?”

没想到朱同脸真肯为我拉下脸来,我立马心花怒放。不过好端端的戒指,包在饺子里也太煞风景了。那里面可含有重金属,吞下去会死人的;还有这饭,真希望有个仪器,能检验一下是否重金属超标。“这戒指你洗了没有?”

“洗了。”朱同脸的脸色依旧不好看:“楠儿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话很伤我的心?”

“我郑重地向你赔不是,无心之言,不要气了好不好?”我将戒指泡进水里清洗擦干净,戴在左手小指上,然后用筷子串起饺子,再夹起面条,喂到朱同脸嘴边,“只要你不气,我就告诉你个秘密。”

“这让我怎么吃?”朱同脸张着嘴,一脸难为地看着送到嘴边的食物,噗地一声笑了,道:“什么秘密,若不吸引本王,今日便不原谅你。”

“是关于戒指的来历。”我胡乱地打发,想到什么说什么:“据说左手无名指上有根血管直通心脏,人们称它为爱情之脉。将戒指戴在爱人的左手无名指上,用心承诺,就仿佛两个人的心脏连接在一起——所以王爷你以后千万不要乱送人戒指,知道吗?”

“这就是所谓的秘密?真会糊弄我。”朱同脸还是很好哄的,跟吃串烧似的咬住饺子,问道:“不过楠儿,你不是说该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么,却为何戴在小指上?”

“笨!”我忍俊不禁:“我不是手指胖了,戴不上么?”

51、参辰 。。。

晚上一大家子的人坐在一起吃年饭,珍馐百味,歌舞升平。我去的时候,段玄已经更衣盥洗好,坐在客座上了。只是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悲苦悯默,让人心疼。

每人倒上一杯屠苏酒,举杯欢庆。乐儿对段玄顾盼生辉,眉目传情,百般娇羞。素妃见女儿这样,却板着个脸,冷冷地瞪她,拧了一下她的胳膊,叫她收敛。

虽说是一家子,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其和融融,实则暗里勾心斗角,波涛汹涌。娄妃面无表情,什么都只顾自己,只是瞧见那尚幼的孩儿,这才悄悄落下泪来。而翠妃则借着拱栎要吃我前面的卤花生,屡次拿着小碟到我跟前来取(朱同脸坐女主旁边)。我干脆叫她将整个盘子端过去,省得麻烦。

楚儿也想吃,与朱拱栎争执不下,两个人竟打起架来。朱同脸只好将那盘花生平分给他们两个,并命人到厨房再做几盘过来,千哄万哄,这两个小家伙才算老实下来。

小指上的戒指,红若榴花灿如阳。翠妃眼尖,道:“妹妹这戒指和素姐姐的好像。”

霎时间,素妃的脸色如霜打了一般,又气又怨,却较之以往沉默许多。我也不想让她太丢脸,便说:“只是很像罢了。”

“确实很像,不过有所不同。”翠妃看着那枚戒指半天,转而问素妃:“素姐姐的戒指呢?怎不见你戴着?”

素妃的脸色变了变,不自在地说:“今儿个出来,忘房里了。翠妹妹若喜欢,不如跟我到房里拿了送给你。”

“我只是问问罢了。”翠妃一脸客气:“姐姐的心头好,妹妹我怎敢横刀夺爱?”

有人建议大家雅歌投壶。谁没投中,谁就要吟诗或者出谜题;吟不出来就要罚酒,被人揭了谜底也要罚。所有人皆拍手叫好,唯有娄妃不识趣,称自己抱恙在身,起身回了杏花楼。

一时间,气氛冷凝了下来。朱同脸略显尴尬,只好由自己开始,投了一次未中后,便出了个谜题:“新月一钩云脚下,残花两瓣马蹄前。”

此时有云无月,有花没马,摆明了朱同脸在糊弄。很快便有人回答是狗熊的熊字,“这谜语王爷您去年前年大前年都说了,今年能不能换个新鲜的?”

“是吗?本王已经不记得了。”朱同脸狡辩,自罚一杯,接着对我笑道:“楠儿你也投一次吧。”

这种贵族式的高雅游戏,我根本没玩过,实在捏不准。况且他们是古人,学的就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我推脱,说自己有孕在身不宜饮酒。立马有人劝我莫要坏了大家的兴致。不得已,我只好投了一次,果然没中。

想了半天,我总算记起以前不知在书上还是网上看到的一句带着典故的谜语联,便说道:“鲁肃遣子问路,阳明笑启东窗。”

鲁肃是三国人物,字子敬,“遣子”剩下“敬”,“问路”就是“指导”。阳明指的是如今南京太仆寺少卿王守仁,“阳明”暗指“光”,“笑”自然就心情欢愉,“启东窗”就是“迎光临”。这本是历史政治上的人物,古代的女子读书只要会算账知礼节就行了,万不会关心这方面的东西。

就凭这点,便少了一半人能猜出答案。一时间,朱同脸的妻妾儿女全都进入思考状态。倒是那几个儿子挺活跃,似乎知道答案,欲要说出口,却被朱同脸一个眼神压制下去,免得我输了之后灌黄汤。

就在这时,段玄突然开口:“答案是‘敬请指导,欢迎光临’。”

愿赌服输。我本以为段玄开口是因为开怀,但却错了。当我端起酒杯犹豫着怎么赖过去的时候,他先我一步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这杯酒就当在下替楠夫人受罚。”

朱同脸的手指僵在了我手旁。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怒意,嘴角却冰冷地挑了起来,笑道:“玄道长再过不久,就要与小女成婚。楠夫人将是你的庶母,你替她受罚真乃孝善之举。”

然后朱同脸从我手中拿过酒杯,命仆人将段玄的酒杯添满,与他对饮道:“本王也敬你一杯,望你今后能善待小女,夫妻和睦。”

段玄再度沉默下去,酒一杯接着一杯。我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他的眼睛是受不了这种罪的。之前听吴瞎子说,段玄曾与他小酌半杯,就已经痛苦得快要死去。如今,他却愁肠殢酒,不知克制。

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渊湛死亡的真相?按朱同脸的意思,是让段玄知道的。只是知道了又能如何?除了多些苦痛外,什么也做不了。

吃了晚宴,宁王府开始放烟花。漫天银色,遮住了星星的光彩。

然而段玄却看不到,只能待在黑暗的角落里,捏住一枝盛开的梅花,放在鼻下轻嗅,“来时梅覆雪,去日柳含春。”

“昔为鸳和鸯,今为参与辰。”不知为何,我想到了这句,便走过去吟了出来。虽已入夜,然雀鸟却被这热闹景象吵醒,于房檐底下拥挤在一起,欢腾而寂寞。

去年相识,雨雪纷纷;去年离别,杨柳依人。青山依旧在,只是朱颜改。“叔叔,你醉了。”我叫人送他回房。

段玄举手阻挡,以示拒绝:“我没醉。”

我反驳:“那为何胡言乱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段玄笑了一声,以杖探路,跌跌撞撞地离去,“罢罢罢!夫人说我醉,我便真的醉了;夫人说我胡言,我所说的一切便是乱语。”

“站住!”不知为何,我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意识到自己说话冲了些,我缓了缓语气:“我让下人做了些醒酒汤,叔叔不妨在这里等着,我叫人端过来,喝完了再回去。”

“在下若喝了,只怕王爷就不够了吧。”段玄的语气竟带着几分刻薄:“在下做不到的事,王爷却可以,夫人醉心于他也是应该。只是以后还请夫人离在下远一些,毕竟除男女有别之外,你亦将是在下的庶母,总该有长辈的样子。”

“墨通说得对!妹妹既然为人妇,总要为王爷留些面子。”不知何时,翠妃突然站在我身后。

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起来。旁边就是池塘,她只要推我一下,我就会跌进水里——想想真让人生寒。我抚着胸口,不禁嗔怪:“这黑咕隆咚的,姐姐你真是吓死我了!”

“是我没注意,在此向妹妹道个不是。”翠妃声音柔柔,像和煦的暖风,吹得人毛孔通畅,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不过妹妹你大过年的,怎还这般口无遮拦?下次说话定要三思而行,莫提那些不吉利的字眼。”

段玄已经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嘴,笑笑:“我出身粗野,行事作风随便了点,还请姐姐见谅。”

顺带着,我嘱托翠妃道:“今日所见,还请姐姐千万别告诉王爷。虽说王爷对一切一清二楚,我亦与墨通道长一清二白,但伤到他的脸面总是不好。”

“我知道。”翠妃点头,左顾右盼,问我:“王爷呢?”

朱同脸晚宴一结束就出去了。我说:“请了南昌府大小官员议事,估计现在在玉楼春呢。”

翠妃有些好奇:“玉楼春是什么?”

我让她将耳朵凑过来,悄声说道:“淫乐窝。”

翠妃登时愣住。我“噗哧”笑出声来:“只是家酒楼而已,看把你吓的。”

“我极少出门,自然不如妹妹见多识广。”翠妃羞极,却不恼怒:“王爷今晚会回来么?”

“应该会。”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准备回卧房休息,“姐姐有事么?”

翠妃说:“王爷今天喝了不少酒,妹妹你有孕在身,就怕有个万一。不如今晚就到我屋里睡吧。”

睡别人的床总觉得不舒服。何况人心隔肚皮,谁晓得会不会有人趁机学我,也弄个李代桃僵出来。之前她的儿子骂我是狐狸精,虽没问是不是她教的,但还是防着她点好。

我加以拒绝:“不用了姐姐。王爷酒品很好,轻易不醉,就算醉了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要不惹他,什么事都没有。”

翠妃语气尴尬:“我与王爷夫妻多年,这些竟然不知。”

“这个我也是很久才发现的。”嗔拳不打笑面。翠妃论地位在我之上,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我若显摆就未免不知趣。有时候,我真为自己竟有这么大肚量而感到不可思议:“要不这样吧,你容我回房拿些明日穿的衣物,很快就过去。”

翠妃莞尔:“那我便先回房里等着妹妹。”

我点头,说:“好。”

52、绿英宫 。。。

回到房里,叫丫鬟收拾好了衣服。也许心里充斥着对翠妃的不信任,我提笔留了张字条给朱同脸,告诉他我在翠妃那儿。

之后我到了翠妃居住的绿英宫。好家伙,虽然如今天寒地冻,房内却是一片绿色,绿色的房梁,绿色的纱幔,绿色的植物,绿色的床;只差一顶绿帽子,全天下的绿色物件便全齐了。那四面墙上皆装着大镜子,人一动,便映照出千万个身影,一不小心还能将自己吓一跳。

瞧见墙上挂着一副裱过的隶书,字写得不错,我不觉念了出来:“绣针刺破纸糊窗,引透寒梅一线香。”这窗户外就是一株梅花,疏影干瘦,还挺应景。

“蝼蚁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片上东墙。”翠妃接了下一句。

字下有一花几,甚高,上面也摆着一盆滴水观音。翠绿葱茏,犹如观音托手般的椭圆型叶子上冒出滴滴水露,将落款遮挡住。我轻轻拨开叶子去看,时间是正德己巳年丁卯月甲子日①巳时,署名为崔英。我问翠妃:“这是你写的?”

翠妃颔首:“这是五年前的拙作,妹妹莫要见笑。”

我想着朱同脸还真会选女人,弄了一群的才女。每日吟吟诗唱唱曲,左拥右抱几下,一天就打发了,怕是皇帝都要羡慕他这福气。

“怎会呢?”朱拱栎由奶娘牵着进来,向翠妃道晚安。我捏捏他那粉嫩的脸颊,笑道:“你母亲是个才貌兼备的女子,你说是不是?”

朱拱栎规规矩矩地点头,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翠妃瞧他困了,原本打算叫奶娘带他回自己房里睡觉。我看朱拱栎好玩,便说道:“姐姐不如就让栎儿留在房里吧。人多了热闹。”

“这?”翠妃有些为难:“那好吧。”

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两个女人在一起自然是废话连篇。你一言我一语,前三年后三年,七大姑八大姨,全扯了进来。翠妃千叮咛万嘱咐,让朱拱栎老实点,别踢着我。这小家伙便真的一动也不动了,安静得很。

谈到自己的身世,我不想讲太多,就说自己养父母病故,欠了人家一笔钱,然后被卖到妓院去了。第一天遇见王爷,之后他将我带了回来。

“这么说,妹妹也不算青楼出身。”翠妃说道:“记得刚见到妹妹,听妹妹说身世,一干姊妹全都吓住了。想来妹妹是跟王爷怄气,故意让他丢脸的吧。”

结果却丢到了自己身上——

“是啊!”我笑笑。自己当初真是不懂事,朱同脸说要赎我的时候,我应该先出青楼、其他的以后再说才是,也许情况会比现在好很多。“我拿名分逼他,王爷很为难,我便因此看他不起。其实想想,王爷能给的都给了,我也该懂得退让才是。”

翠妃附和道:“妹妹这样想就对了。人生不过数十载,如白驹过隙,如梦幻泡影,怎能事事如意?倒不如作如是观。”

“是啊!”

见她是个豁达的人,我放心了不少,闭着眼睛,沉沉地睡过去。

到了半夜,我因做了噩梦而惊醒。

恍恍惚惚起身,走进旁边的套间,雾气叆叇,隔着重重帷幕,似乎看见一个女子和一个男子在浴池里交欢。

那个男人是……?有冷风从天窗吹进来,我打了个激灵,正要上前看清楚,却在此时闻到一股一氧化碳的味道,接着便窒息过去。

再度醒来,还是在翠妃的床上,伸手便摸到朱拱栎软软的胳膊。

窗外夜色漆黑,静得可怕。墙上的镜子反射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幽暗,交折,竟形成无数条蔓延至无尽的通道。那暖炉里的炭快要烧尽,红而黯淡,映在通道上,就像魔的眼睛。

一盏灯亮。值夜的丫鬟将木炭倒进暖炉后向我行礼,“夫人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奴婢吗?”

“没有。”头昏昏沉沉,略有些痛,像怎么也睡不醒似的。见翠妃不在卧室,我问道:“翠妃呢?”

她回答在沐浴。

我又问这屋里可有别人进来。

她接着回答没有。

难道是梦中梦?也许吧。瞧她哈欠连连,我说:“弄完了你就去睡吧,别把身体累坏了。”

“是。”她再次行礼,低着头却是不敢。

见她这样怕,我说:“难不成你家主子能将你吃了?”

她急忙摇头:“主子心善,为主子守夜是我的福分,不敢偷懒。”

“这丫头父母过世得早,因而性格孤僻,妹妹不必理会。”听到动静,翠妃仅着主腰,浑身湿淋淋地从浴室里出来。她命那丫鬟去睡觉,那丫鬟这才到墙角打开铺盖躺下。

翠妃笑道:“妹妹醒了?”

“嗯。”这屋里的炭越烧越旺,看得人火烧火燎,口干舌燥。我点头,起身,将被子拉平整,道:“有点渴了。”

我过去拿昨晚喝茶时顺手放在花几上的杯子,转身从桌子上拿起茶壶,倒了杯水,正要饮下去,翠妃却慌忙阻止,“别喝!”

瞧她一脸急切,我心下疑惑:“怎么了?”

她问道:“这杯子昨晚可记得盖盖子?”

我已记不得了,只是刚才瞧见没盖。我摇头道:“好像没有。”

“这千手观音虽说好看,却也是毒物,枝叶和滴下的水最好不要碰触,更不能食用。”翠妃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上茶递给我,“昨日我只顾与妹妹说话,太过投机,以致忘了将它搬走。因而差点害到妹妹,还请妹妹见谅。”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花几会如此高,和房里的摆设毫不协调。原来是怕朱拱栎够到后误食——若她此时心生歹意,选择袖手旁观,也许我就命丧黄泉了。

我登时对她好感大增,竟有些感谢,同时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她心存戒备而懊悔不已。“是我该感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和博大心胸才是。”

两个人越发地亲密,竟如胶似漆了。

翠妃脱下主腰,将身子擦干了,打算换件干净的再睡。偏偏此时,那门不知是谁忘了闩,朱同脸推门而入,进来后竟撞见翠妃春光乍泄的画面!

这香艳的场景被镜子照得满屋都是,看得朱同脸眼都直了。我心里又气又恼,这个流氓,我委身于你,你看我就够了,还看别人作甚!然而翠妃却是朱同脸名正言顺的妾室,是我向这个时代妥协,试图与翠妃做姐妹,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不好发火。

朱同脸原本醉醺醺的,注意到我以及我脸上的表情后,立马反应过来,转过身去欣赏墙上的字画,以此作掩饰,“翠妃虽已生育,身段却如同豆蔻少女,真希望楠儿生了孩儿之后也能如你这般。”

“王爷夸奖了。”翠妃略显尴尬,不慌不忙地将主腰穿了,又穿上中衣。“只是身段再好有何用?王爷一见妹妹在这儿,连看都不敢看妾身一眼。”

“那倒不至于。”朱同脸含糊其词,拿我当挡箭牌:“只是楠儿一人在此孤苦无依,她这性子多愁敏感,又怀有身孕,本王自然对她费些心力。翠妃你贤淑大度,知书达理,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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