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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之子-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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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只有他们在看这男子。几乎整间餐厅里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人口处。这或许是因为,进来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在门外伏拜等候的人却有数十名之多吧。而且那些人都穿着只有珊斯鲁神官才穿的白衣。
一名男子看起来算是他们的代表,他对当先进门的人说道:
“请贵人不要让陛下担心。”
率先进来的那个“贵人”转身回答:
“陛下说过,我的事她不会担心,因为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这名男子说话的语气很爽快,说完之后便在一张餐桌前坐了下来,随即大声叫唤侍者,和尤利希一样点了黄金蝎。而二十三名珊斯鲁神官则仍然伏拜在餐厅门外。
尤利希觉得很奇怪,打量了一下这名男子。首先,这名男子长得完全不像是很高贵的样子。 高大的个子,并没有威严的气势,一副看似无知又像善良的明亮眼神。这个人用手撑着下巴 ,一副满是期待菜肴上桌的表情。
柳斯诺低声地说:
“是名战士。”
尤利希听到这句话出自柳斯诺,比由别人说出口来感受要强烈三倍之多。柳斯诺乍看之下像是饱读诗书的学者,但却是他们“四支翅膀”之中拥有最强武力的人。跟他同甘共苦好几年的尤利希非常清楚柳斯诺厉害的地方。
“……原来如此,一定是了。”
从任何角度看,这位“贵人”都不像是什么高贵之人,而比较像是奔跑于山林之间的蛮族战士。这与外貌或穿着毫无关系,只有战士之间才会感觉到的某种动物性的知觉,所以柳 斯诺才这样断定。尤利希是那种比较重速度而非力量的人,所以每当看到这种精攻武术的战士,都会不自觉地显得有些畏怯。
“哼,真不想遇到这种人。”
这个他不想遇到的人一下子就把主菜之前的几个圆面包给吃光扫净,然后又继续哼起一首他们没听过的歌。他对餐厅里人们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在意,不对,正确地说,应该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人们一直盯着他看,直到发现一名珊斯鲁神官跟着进来并且用可怕的眼神瞪着他们时,才全都不得不转过头去。
这名战士穿着一件肩膀半露的朴素上衣,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处处可见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副模样令尤利希突然想到三翼彤达,然后他又想到彤达是雷克迪柏人。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珊斯鲁里人。那么他应是外国人了,可是这些盛气凌人的珊斯鲁神官们怎么会如此厚待他呢?
珊斯鲁里国民对外地人非常排斥,但相反地,却对他们国家的统治阶层绝对服从。虽然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对于日常生活以外的事都持着纯真态度,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宗教热忱的关系。他们把那些属于统治阶层的珊斯鲁教神官与女巫,都视为他们诚信宗教的一部分。
因此,珊斯鲁神官们地位非常崇高,能让神官们鞠躬低头对待,可说是极为少见的事。 事实上,应该说除了他们之间的地位高低之分外,是不会对人鞠躬低头的。
位于珊斯鲁里最上阶的是他们的女王。她的存在与珊斯鲁神的转世没有什么两样。因此 对于她的决定,能提出异议的只有神官或女巫,而且是非常高位的。至于国民提出 反对的声音,可以说在他们的历史上从不曾有过。
现任女王梅乐洁蓓德是几年前继位的,与雷米王国改善关系,也是在她统治以后的事。
尤利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但片刻之后,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伤心的事。
“特制黄金蝎来了。”
引颈期盼的食物虽然端来了,但方向却奇妙地转了过去,朝向刚才来的那个男子!
“嘿、喂……”
他正打算要抗议,柳斯诺的手指却靠了过来,戳了戳他的手腕。尤利希抬头一看,柳斯诺正对着他摇头。尤利希说道:“哼,一定是靠那些神官的关系!”
尤利希并不是那种不分辨事情状况的人。如果在珊斯鲁里和珊斯鲁神官起冲突,就意味着和这里所有人为敌。即使他很生气,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忍下去。
“可恶,依我以前的脾气,早就冲上去了。”
柳斯诺并没有安慰嘟嘴生气的尤利希,而是观察起这位“贵人”吃东西的模样。
从这人外表看,就已经看出他不会有什么优雅的动作,不过没想到他做出的动作却是更 加夸张。那个人很熟练地挥着一支餐刀,把那只大蝎切了开来,接着动用全部的十根手指, 将坚硬外壳隙缝之间所露出的蝎肉给挑出来吃掉。别说是贵族,就连在市场地上的小孩吃 相也比他好看。
可是这个人挥动餐刀的技术却不单纯。不但快速,而且是以握刀的那种手势切肉,由这一动作看来,完全看不到一般人会有的犹豫不决。没有一刀是切得不够透的。所以说,他这根本不是剑术家或刺客的刀法。应该怎么说呢?像是杀过很多牛或猪的那种人的技术。
或者说是……杀过很多人的那种技术。
“嗯……”
柳斯诺把头转回去。在他的脑中已经有个计划慢慢地形成。
隔了一阵子,尤利希的食物终于在那名男子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端上来。虽然他已强忍下来了,但一有机会还是要报复的,尤利希一面这么想,一面勉强静下心来看他的食物。
因为大大的盘子上面盖着一个金色圆盖,所以更加令人好奇。端菜的侍者伸出手来,掀开盖子。过了不久,看到里面的东西柳斯诺不由得发出了呻吟声。
尤利希兴致勃勃地看着盘子里的东西,然后他瞄了一眼柳斯诺,突然像小丑 般,两边的嘴角上扬,露出嘻嘻笑容。
“好像很好吃哦!”
背部金黄色,大小如同一只胳臂般的黄金蝎像在炫耀它巨大的蝥,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它的四周则摆了许多如小虾般大小的褐色蝎,身上沾满他们没吃过的蘸酱。大海的咸味,香喷喷的味道,同时还掺杂有某种腥味,实在很难猜想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而柳斯诺的表情看起来可有够瞧的了。他慢慢地把椅子往后挪之后,把脸撇过去,然后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祝你用餐愉快。”女子的名字叫亚妮卡。高斯。她的体格就像男人一样,不过脸蛋颇为漂亮,所以整体上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坐姿也实在不雅,站在她身旁的人也都是同一种德行,给人不是很好的印象。不是说他们长得难看,而是给人一种不可信任的感觉。
“这个提案不错。我黑手套亚妮卡一定可以帮得上您的忙。”
还有一件事令培诺尔伯爵不高兴。当初他要佣兵去联络他们,说要见他们,结果几个 月过去了,他们现在才出现,实在令人怀疑。也许他们只是不想来见他或 者懒得见他,也有可能是他们想要提高价码。
“如果有成果,除了我刚才说的酬劳,我还可以给你们几样好处。我刚才说过,如果没有收获,我一分钱也不会付。可是你们还是同意去做,那可见是很有自信了。”
“您等着看不就可以知道了?您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们不是那种会做亏本生意的人。而且佣兵生活实在是太枯燥无味,我们才想做这一笔。”
反正对方如果不是诱饵就是猎犬,姑且先试着看看,要是有问题就把问题解决 掉,就是这么简单。
“好,我先给你们订金。正如我刚才所说,要和我的部下一起行动。要是你们耍把戏 ,我不会放过你们。”
“哎哟,像我们这么卑微的佣兵,怎么敢拿了您的钱,还犯无礼的事呢?况且,我们对那种瘦弱的年轻人又没兴趣,请您不要担心!”
“……”
不知道她这是在装傻还是嘲讽。伯爵还是把装有订金的袋子放到桌上。
“即使你们失败了,这些钱我也不会要回。不过,你们可要给我好好地做!”
接着伯爵把一直放在旁边的箱子拉了过来,打开箱盖。箱子里,红色缎布上摆放着一柄宝剑般的金色短剑,仅是剑鞘部分的精细作工,就足以用它在郊外买一大间房子了。
“哇,真漂亮!看来我们得多加认真才行了。可以摸摸吗?”
女子不顾礼数就拿起了短剑。她拔出剑后,左右打量,还递给站在后面的同伴。一位拿着一把小十字弓的男子看了短剑的刀刃一眼,像是确认了其价值似地,点了点头。短剑又被放回 箱子,秘书修盖上了箱盖。
“我随时等候回报。再见。”
伯爵一站起来,坐在旁边的秘书修随即拿起短剑箱子,跟着走出去。两人一走出去,房里就只剩下三个佣兵以及监视他们的五名骑士。
亚妮卡打开装有订金的袋子,用那种不懂事的小姐口吻,像是要说给骑士们听似地喋喋不休地念着:
“真的很不错!身为佣兵,我们当然必须拿多少钱做多少事了,地位不同的人确实连用钱方 式也大不相同!”
她好像那钱是可以吃下去似的。伯爵交付的任务是要她把当时看到的那个年轻人,也就 是带着一个年幼弟弟的那个小子给抓回来。如果死了,就告诉伯爵埋葬的地方,这样就行了 。她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看来伯爵一定是想拥有当时她也曾经觊觎的那把剑!
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和散布在整个奇瓦契司南部的佣兵组织合作,因此以他们的能力,要找出那小子,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而且她跟那个年轻人也有个人的恩怨要算清楚。
“在交给货主之前,一定要让他尝尝我的厉害。虽然剑无法占为己有。不对,应该说,如果 我想要,哪有不能到手的?”
然而,派出任务的伯爵老早就知道,他们要找的年轻人很久之前就已经躺在荒野的冰冷土地之下了。而且身上还穿着许多人都找不到的那件白色甲衣。被甲衣套住的灵魂无法解脱,正在作着长梦。如同被冰块冷冻的尸体,连腐烂也不会发生。他就在距离他们三步的前方。
默勒费乌思只是紧闭着嘴,戴斯弗伊娜则是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权杖,周围随即升起了些许烟雾。即使现在是凌晨,但也不能排除有人路过的可能。
奈武普利温呆愣地凝视着少年。他就像被摘下扔在土堆上的花茎般地憔悴苍白, 他现在就躺在那里,像是被妖精悄悄带走又放回来的模样,蜷缩着身子,面带悲伤表情沉睡着。
“……”
奈武普利温没发一语,他默默地蹲下来搂抱起少年的身体。他把散在苍白脸颊的黑色头发拨了开来, 将少年抱起之后,转过身去。而在他后面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甚至不露半丝情绪的伊索蕾。
这时奈武普利温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慢慢地朝他家走了回去。其他人留在原处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以后不可以再用那种方式了,您知道吧?”
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大礼堂里只点着几根蜡烛,两名祭司面对面站着。权杖之祭司戴斯弗伊娜的手中拿着被厚布包着的白色剑,在她面前站着的头箍之祭司默 勒费乌思则手持一本皮革书皮的书。
“我知道。研究这剑的真相,就全交给祭司大人您去做了。我不再管这件事。只是,请您要确实去做。虽然奈武普利温是要尊重达夫南的意见,但我担心的却是那少年的安全,还有整个月岛的安全。您知道我的意思吧?”
“这单纯的东西竟拥有左右全岛命运的力量……”
戴斯弗伊娜将只有白色剑身的冬霜剑拿起来仔细端详着。它外表是半透明的,像是在乳白色本体上面有着一层厚厚的透明胶状物。
“这或许是我们必须接受的一条路吧。我们古代王国也是由一群不畏路途艰辛的伟大魔法师们所决定命运的。我不认为一把剑能够改换我们魔法族的命运。不过即使我的想法错 误,导致不可挽回的结果,也不会单单只是这剑所造成的毁灭。会那样,一定是许多 行为累积作用而成的结果。我像是在干草堆上拿着火苗,我会好好注意的。虽然不 知命运如何,但要去除命运却非易事。这剑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有与其相符的命 运,以及其存在的理由。”
默勒费乌思看了一下戴斯弗伊娜的脸孔,然后俯视冬霜剑的剑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所想的无法如权杖之祭司这般深远。我是担当技艺的头箍之祭司,只看到细小的部分。 好,我知道了。我相信您会做出优秀的判断。”
“很好。”
默勒费乌思原想转过身去,但他停下来,突然低头看着一直拿在手上的皮革书籍。戴斯弗伊娜问他:
“这是什么书?”
皮革书皮里面绑着的羊皮纸上,满是某位文笔流利的人所写下的字句。默勒费乌思翻到 一个地方,一面拿给戴斯弗伊娜看,一面说道:
“您还记得这个笔迹吧?”
戴斯弗伊娜静静地看了一下之后,将目光移到屋顶,低声说道:
“原来是伊利欧斯先生的笔迹!”
“是的,这是伊索蕾的父亲伊利欧斯祭司所写的研究文章。当然,这是对岛上地理研究的记录,不过……”“默勒费祭司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这是从杰洛先生管理的藏书馆里找到的。那里有许多伊利欧斯祭司大人遗留下来的文 件。您知道为何会在那里吗?”“是伊利欧斯祭司离开世上的时候,摄政阁下指示把他的一些重要的记录文件移到藏书馆去的,好让人做研究。”
戴斯弗伊娜一面用冷静的语气回答,一面不断打量默勒费乌思的脸孔,像是想要看出他究竟想说什么。
“根本没有人拿来做研究。只是陈放在那里而已。其实岛上根本没有人能够承 续伊利欧斯祭司的研究!反倒如果是在伊索蕾手上,那孩子还能够读一些,可是当时却认为 她还小,就把这些东西都搬走……”
“你想说什么呢?”
默勒费乌思啪地一声合上笔记,然后突然露出炯炯有神的目光,说道:“请让我把藏书馆里有关伊利欧斯祭司的研究文件全都搬到我家,让我研究,可以吗?”
“这应该不是件难事。但这是为了什么理由呢?”
默勒费乌思露出微笑。
“我不会像上次那样做出危险事了,请您放心。我只是要拿来读而已。因为我认为那里面一定有我想要的东西。”
戴斯弗伊娜想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
“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我会转告杰洛先生。可是你为何不告诉我突然要研究那些资料的理由呢?”
“在结果出来之前,恕我无法事先告诉您。我只能说出我简单的动机……”
默勒费乌思张开嘴巴,用手指着嘴里的某一处,说道:
“因为我要教让我掉牙齿的家伙还债。”
42、郊游
“达夫南。”
他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她。夏日阳光照在闪闪发亮的银灰色岩石上,金色短发的少女, 白色的棉布衣以及草绿色的草地所发出的温和柔光,这里曾经是他的和平处所。在这里和她 谈话很愉快,会让他原本烦闷的心情开朗起来。
如今他又来到这个地方,可情况却有些不同。因为,他手中没有了冬霜剑,而心中则有一些 空。
虽然他努力想找回以往的那种心情,但还是没办到。达夫南用无神的目光再一次环视四周 ,然后将视线落到伊索蕾身上。“你变了。”
伊索蕾一面说话一面站了起来。然后慢慢地走着,绕着草地走着。
伊索蕾坐回岩石上。然后看着少年,说道: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吗?”
她本是不喜欢管他人闲事的人。但如今她却很想知道达夫南心里有何变化。她想,与其说 他是故意隐藏心事,倒不如说他是在欺骗自己,一定有什么事让他不想提。
很令人意外的是,达夫南答话了。
“我想起了从前的事。以及那些我以前认为不可能出现的事。”
他原本想说,“可再度看到那些往事之后,周围的世界却似都覆盖上了一层灰暗的颜色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从前以为的事?”
虽然他想了许多事情,但他简短地回答:
“我想到了我哥哥。”
达夫南望向天空。天空的颜色比达夫南的眼神还要蓝。
“你哥哥在大陆?”
“是的……但我却离开了大陆。”
“你们怎么分开的?”
达夫南的嘴角浮现出苦笑。
“是他离开我的,他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伊索蕾马上就听懂他的意思了。对于曾经失去过亲人的她而言,这是很熟悉的一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伊索蕾突然站起来,把原本抓在手中的石子丢到悬崖下, 然后转身用轻快的语气说:“我们谈谈过世的人的事,行吗?”
达夫南静静地沉默了片刻,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听起来好像是种游戏似的?”
“对活着的人而言,什么事都是游戏。要不要先从你开始?还是由我先说?”达夫南想起以前奈武普利温对他说的故事,然后慢慢地点了头。
“请你先说吧。”伊索蕾在达夫南面前将她的两个手摊开。他低头一看,才看到至今一直没看到的东西。 在她的十根手指之中,有四指不是平滑的曲线,而是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角。也就是说, 会有一二角或者四角的形状。右手的姆指、无名指,以及左手的中指与无名 指都是这个样子。
“是我爸爸遗传给我这样的手指,而他在我十二岁时就去世了。”
达夫南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心情,说道:
“我的父亲也是在我十二岁时去世的,我哥哥也是。”
伊索蕾静静地凝视达夫南的脸孔。她的白皙手指上面的指甲被阳光照耀着。接着, 她露出短暂的微笑之后,说道:“我曾有好一阵子认为是爸爸抛弃了我。他明知道我没有爸爸会多么寂寞,但他还是 一个人走掉了,如果他真的爱我,就该连我也带走才对啊。”
这次,换成是达夫南露出了微笑。
“原来你没有被你爸爸说服。我却被我哥哥说服了,所以他走了之后,我认为自己应 该继续活下去才对。”
“我爸爸没有想过要说服我。他可能以为我已长大成人了,以为我已经能够理解所有事情了。”“因为你很聪明。我就不同了。”
伊索蕾抿了一下嘴,勉强露出像是微笑的嘴形,说道:
“你也这么说!可是我不喜欢听这句话。人们这样说的时候,无形之中就把我和他们 远远隔离了。”
“我没有那种意思。不管怎么样,你误会了你父亲当时的用意了。这对你是很大的损失。”
说到这里,达夫南的表情显得开朗了一些。
“我哥哥常常以为我是什么也不懂的小鬼,所以任何事情都解释得很仔细。”
“看来你哥哥已经是大人了。”
“不……虽然像大人,但还不是大人。尽管如此……他却对我做了即使是大人也无法轻易做到的事。”
达夫南想了一下,低声地说:
“也许他在离开我的一个月前,已经长大成人了也说不一定。也就是说,他是为了我而成为大人的。”
达夫南一边说出这番话,一边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已微妙地变得轻松了许多。可见他对耶夫南的记忆已慢慢从心中的伤口变成了回忆。
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已忘记是轮到谁说话,只要有人想讲就开口问话或答话。伊索蕾听了几句关于耶夫南的事之后,问他:“你哥哥多少岁了?”
她这么问他,眼里弥漫着一股平常看不到的温馨。
“如果还活着,现在应该是二十二岁。”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真的应该已经是大人了。可是那个拥有明亮眼神的温柔年轻人,如今也只存在于达夫南的记忆之中,他的肉体像是听了弟弟唱的摇篮曲之后就真的沉睡了,再也不会醒来。
伊索蕾微微笑了一下,低声说道: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有兄弟姐妹真好。而且我比较想要比我年纪大的哥哥或姐姐。不过弟妹可能会有,但要年纪比我大的兄姐出现就不可能了。记得我爸爸还活着的时候, 有一天我突然忍不住要求再生个弟妹。我还记得当时我老爸惊慌的表情。呵呵。”
没想到她会说出“老爸”这两个字,由此可以感受到她对死去的父亲怀有的情感有多深。“他为何要惊慌呢?难道有什么理由不能有弟妹吗?”
“因为当时我妈妈已经去世。不对,应该说我妈妈在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所以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我连妈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达夫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我也只是看过我妈妈的画像才知道她的长相。”
他眺望着山坡下方延伸而去的遥远地平线。那尽头是大海,但这里看不到。那里距离这 里有多远呢?大海那边又有多远呢?在大海另一端的大陆,又得走多远的路才 能到达故乡国度哥哥被埋葬的地方。
“你想不想去海边看看?”达夫南吓了一跳,看了一眼伊索蕾。一副被看破心事的样子。
伊索蕾则也像达夫南那样,把目光放在遥远的地方,说道:“有一处海边我偶尔会去。”
“偶尔会去”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他们到达海边附近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月岛像弯月形状,越往东北边走,越是险峻的山地,因此可以停靠船只的海岸都集中在西 南边。所以,如果说“去海边”,通常都是指西南边。不过,伊索蕾“偶尔会去”的海边 却是岛北的海岸。事实上,那不是什么海岸,而是海边悬崖。
伊索蕾相当会爬山,达夫南跟在她后面,简直快跟不上她,不过他还是苦撑到了目的地。当 伊索蕾说“已经快到了”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才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筋疲力竭。
这个地方还看不到大海。达夫南回头望了一下刚才两人走过的路。有的像刀刃分割开的 峡谷,有的则是下方几百米深处有潺潺溪水的峭壁路。虽然一直都是险路,但绝非没有路 。这条路不像是一两个人故意开出的路,倒像是有人每天走好几次,累积了十几年之后自 然形成的。到底是谁经常在这险峻的山中穿越呢?
“你到这里来。”
他们到了一处地方,是往海岸边突出去的一块巨大椭圆形岩石上方。可是正下方的泥土地上 长出来的高大树木遮蔽了视线,使他们无法看到大海。伊索蕾指着岩石左边像椅子般突起 的石块,要达夫南到那里去坐。看她似乎并不累,达夫南实在快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啦, 达夫南此时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不会爬山的人。
伊索蕾站在达夫南身旁,平息呼吸,并且把目光投向遥远的北边。过了片刻之后,她低声地 吟唱出几段圣歌。
眼前尽头另一端临海碧色绿山岬长长海岸长波涛小鸟展翅常徜徉呼呜呜……
风在树枝之间穿梭着,奔来跑去。而树枝也跟着摇晃起来。达夫南不再气喘如牛,他看着 眼前的这幅景象,看到树木们都张开手臂往旁边闪开,像是听到她的歌,纷纷点头定下心来 的样子。
接着他就慢慢看到了大海。
下面这条通往大海的路根本就是给小鸟走的。不过一望无际的视野一直延伸到水平线的尽头 ,然后仰望至湛蓝的天空。如今眼前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遮蔽视线了。
北边的大海是深蓝色的。那种颜色仿佛像是大海的蓝色心脏。大海流动数千年以 来,它的心脏如同冰冻的火花般发出蓝光,如果说那是一颗深蓝色的宝石,那一定是冬季雪 地的宝物,像我这样的人类肯定会被冻僵。
“好一片冰冷的大海!”
达夫南一面嘀咕着,一面赞叹北方大海的美丽。这边悬崖的岩石都圆圆的,而且颜 色都很淡,和大海的深蓝色刚好形成鲜明的对比。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没有任何岛屿的 海面,而无止境的海岸线则是弯曲成一条圆圆的抛物线。达夫南继续说:“就像……平常看到的你一样!”
“可让大海温热的东西就要出现了。”伊索蕾说道。虽然现在这个地方不能直接看到夕阳,但朱红色的云雾如同帘幕般掩盖在天地 之间。大海像是痛哭者的眼珠子般开始泛红。光芒与热气像宝石般落到深海之中。
“她温暖了许多。”伊索蕾现在说的“她”是指大海。不过在达夫南听来,却像是在说她自己。
“你经常来这里吗?”
“一年来两三次而已。”
“那么今天……”伊索蕾转过头去。她的脸颊和头发全都被照成朱红色了。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达夫南突然噗地笑了一声。伊索蕾稍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你干嘛笑?”
“我只是在想怎么会跟你这么像。我失去父亲和哥哥也是在夏末,而且也是因为某个怪物的 关系而致死的。”
他这么说完之后,才想到伊索蕾的父亲被真相不明的怪物所杀,其实是奈武普利温跟他说的 。果然,伊索蕾的表情马上就僵硬起来,说道:“我父亲死去的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啊……”
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
“是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告诉我的。”“他说了什么?”
“他……十分尊敬你父亲。还说你失去父亲的时候非常伤心……”
伊索蕾又变回以往那种冰冷的表情,她摇摇头,说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他是不是说了当时的情况?他有没有对你说最后剩下了三个人,而这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回来的理由吗?”
“理由?你父亲,也就是前一任祭司大人,他要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回村里来的,不是吗?” “你相信这种胡说八道的话吗?”
达夫南愣住了。虽然这事有奇怪之处,但他根本不相信奈武普利温是在说谎。他一直以为 伊索蕾冷淡奈武普利温,是因为她小时候对他太过敌视,才会到如今仍然难以改变她 的态度。
“我大概知道我爸爸是用什么方法除掉怪物的。因为我是最了解我爸爸的技法的人。既然 双方都打起来了,应该不会有人会活着回来,可是怎么会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呢?而且爸爸 以前非常讨厌奈武普利温祭司大人。如果当时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可以让一人回来的话,那 应 该是爸爸的学生安塔莫艾莎回来才对。安塔莫艾莎是爸爸收了很久的学生,而且也像亲 姐姐般爱护我。为了独自留在世上的我,爸爸一定会选择她,难道还有比让她活下来更好的 选择吗?”
伊索蕾的语气坚决,甚至有股傲慢的口吻,她一说完之后就把头转向正在下落的太阳方向。 虽然达夫南对伊索蕾有好感,但此时听到她像是在说奈武普利温应该死,他不由得生气 起来,说道:
“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你却还在说谁该死掉谁该活着这种话,而且还是依你对一个人的偏好来定。即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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