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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血,倾世皇后-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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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中人人交口隐传,当初贤明而有才能的二皇子凤朝歌已秘密潜回了梁国京中,只待时机,诛杀暴君凤朝阳以正王道。
……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队大约千人的蜿蜒的队伍在山间蜿蜒,他们身着铁灰色布衫,每个人腰间都扎着一把刀在泥泞的山间中奋力向远方的郡县走去。
前面是百来人的骑兵,雨水顺着头盔和铠甲滴落在一张张疲惫的脸上,然后滑落,顺着护甲滴在了长刀上。长刀上的血痕被雨水冲刷着,血水一滴滴滴落在泥泞中。
他们的样子应是才刚从激战中退下,正转往下一个战场。
雨不停地下着,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是这一股沉默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韧力量。在队伍最前方是一骑身着醒目红色的骑士。他身下的马四肢修长,神态神骏,只是经过长途跋涉,马儿走得有些迟缓。可是马背上的红衣骑士却始终背脊挺直,巍然不动。
他瘦而俊挺的背影冷冷地直面前方,仿佛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一往无惧。雨水顺着头盔下苍白却英俊的脸滑落都无法改变一分他眼底的坚毅。
两个多月了。梁国兵败后局面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日都有投靠的义军,每一日都有愿意共谋起兵的郡县,……凤朝阳的势力已在兵败之后大不如前。他龟缩在梁京中不出,除了京畿重地依然效忠他之外,大半的梁国已人心惶惶想要彻底的改变。
天灾、兵灾、官。匪一家……,这便是梁国如今的现状。而这也正是他大好的时机。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当他回想起七零八落残破的故国惨相,总会从心底痛起来。
大破才能立。
这个国溃烂到了底,才是他最后的机会。而他的前方还有不少艰难的路要走……他沉思着,雨水滑落脸庞都不知擦去。
正在这时,身后有一骑飞速朝前面冲来。他勒住马回头。不一会那一骑士兵翻身下马跪在他的跟前,从怀中递过一个蜡丸。
“殿下,这是……从晋国来的密信!”士兵擦着脸上的雨水,喘息道。
他猛地僵住身子,士兵手中的蜡丸还捧在掌心。他定定看着,良久接过捏碎,展开……
一行行蝇头小字出现在薄如蚕丝的绢布上。他一目十行看完,忽然紧紧捏着手中的绢布,狠狠一打身下的马向来路疯狂疾驰而去。疾驰中雨水剧烈地打在他的脸上,如鞭子抽一样疼痛。
身后传来跟随士兵们的惊呼声,可是他仿佛都听不见了,不一会黑色的骏马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了崎岖的山路尽头……
……
春雨绵绵,这几日晓拂山庄沉闷而忙碌。佃农们趁着雨水好又多播了几茬秧苗,皇庄上上下下的管事与奴仆们都在忙着各自的活计,唯有那一方清净的雅苑中琴声渺渺,如这纷扰尘世的世外桃源。
沉香捧着一碗温热的汤药悄悄走到了屋中。屋中敞亮,四面开窗,有细细的雨丝飘洒了进来。
她含笑看去,纱帘轻飘中,一袭素衣女子正抬头含笑看着对面抚琴的阴柔清俊的男子。她笑容无邪,纯净甜美。少了往昔眼眸中的,多了几分原有的空灵。
那蓝衫男子低头看着琴弦,薄唇边含着一抹浅笑,似万事万物都不能打扰他这一刻的安静。沉香都不忍走进来,故意在帘外多踌躇一刻,直到药香扑入帘中令那素衣女子回头皱了眉。
“阿晋,我不吃药!”她嘟着嘴道。
沉香捧了药碗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苏晋的手中。苏晋勺了一汤匙的药,对云罗道:“这药不会很苦,云罗吃了病才会好。”
云罗捂着嘴只是摇头,眼中有孩童才有的固执。
苏晋摇头,道:“云罗你若不吃药,以后我就不弹琴给你听了。”
云罗这才勉强地张开嘴,喝下一勺药汁。沉香欣慰看着两人,拿了托盘正转头要走,忽然她眼角掠过什么,猛地一惊手中的托盘掉在了地上。
“晋公子……你的手!”沉香惊得失声问道。苏晋猛地抬头看向她,眸光一沉,拂袖遽然离去。沉香急忙上前拉住他的长袖问道:“晋公子,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会……”
苏晋长袖一振,强劲的劲力顷刻将沉香的手震开。他冷冷道:“沉香医女看错眼了。我的手没什么。”
沉香不依不饶,上前抓住他的长袖,急忙道:“晋公子怎么会有……会有那种图案?!”
“这……这是符毒!传说中的符毒!”沉香急得额头上冷汗涔涔冒出,“这种毒猛烈霸道之极,以七张符纸为引,七张烧尽……人便会变成活死人,浑身腐朽而死……”
她话说到一半看着苏晋木然的脸色,猛地醒悟了什么似的颤声道:“原来……晋公子早就知道自己中了这种毒吗?所以晋公子才会对娘娘道自己要离开晋京,云游四方……”
苏晋淡淡垂下眼,道:“她不需要知道。”
沉香哽咽道:“娘娘若是知道晋公子身中剧毒一定不会让晋公子离去的。”
苏晋看着在房中喃喃自语的云罗,清冷的眼底掠过一抹柔光,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护不了她何必成了拖累呢。沉香医女,这毒我暂时还能制住,但是不知将来会如如何。所以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沉香已不知怎么说。她上前拂起苏晋的长袖,入目是鼓起的墨蓝色纵横交错筋脉,犹如一张可怕的符咒。毒素已蔓延了他的整条手臂,即将侵蚀他的身体。
而他恐怕为了和这剧毒抗衡不得不运起魔功镇住。所以她才能时常看见他眼底一掠而过的红光。
她一边看一边落泪。这世间最痴情的男子莫过于苏晋。他身中剧毒却为了最心爱的女人又一次回来,固执地守在她的身边,哪怕多撑一刻便是一刻。
沉香猛地抬头,含泪一字一句道:“晋公子的大义,沉香感佩在心。沉香一定翻遍医书为晋公子找出解毒的法子!”
苏晋清冷的眼久久看着眼前淳朴的医女,忽地一笑,淡淡道:“沉香医女不必担心,若有一天我死了却能陪着她到了最后一刻,我会很快活。”
他看着房中迷失了心智的倾城女子,轻声一叹:“这样的结局比我在不知名的所在毒发而死好多了。”
沉香心中越发酸楚。此时房中的云罗等不到苏晋,拍着桌子唤道:“阿晋!阿晋!……”她的声音急切烦躁。
苏晋淡淡应了一声,走入了房中。
沉香听得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云罗,喝药。”
云罗摇着他的袖子低低说了什么。他一笑,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喂。
沉香捂住嘴,怆然泪下。
……
云开天晴。雅苑的花架上缠着这几天刚抽出枝叶的紫花藤,粉绿一片一片远远看去犹如毛茸茸的绿毯。花架下,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坐在花架下自言自语。
此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沉重的,一点点向她走去。她低低地哼着歌,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长发,丝毫未察觉有人靠近。
终于,脚步声止住,沉重的呼吸声渐渐越发颤抖。
他眼中一阵恍惚,那一年,他自诩智谋无双,踌躇满志气而来,不过是一错眼,便看见这一辈子无法忘记的她。紫藤花架下那眉眼清媚的少女静静坐着,也是这般明媚的阳光细碎地洒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
他看见她眉眼含着笑,低着头手中编着什么。他看见风吹起她整齐的刘海,他看见她眼底那一抹清澈如泉水。
他看见自己情不自禁地朝她走去,他看见她眼中的讶异掠过,而后悄悄佯装无事地低了头。
那一年,是一辈子再也回不去的那一年那一天……
“昀儿……”他沙哑的呼唤从她身后响起。
云罗仿佛没听见只顾着哼着歌。
“昀儿……”那声音又轻唤了一声。
云罗回过神来,回头看去。
四目相对,她一怔呆呆看着走来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那男人胡子拉渣,一身衣衫早就看不出什么颜色。他长发纠结凌乱,唯有能见到的是通红如血的双眼,还有原本犀利俊美的五官轮廓。
他支着剑,向前踉跄一步,向她伸出手,唤道:“昀儿,我是……朝歌!”
云罗呆呆看着他,忽然,她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蹦一跳地向他跑去,握住他的手,问道:“这位大哥,你看见我的宝宝了吗?!……你看见了他了吗?”
她比划着:“我宝宝……这么大,很可爱的!”她笑嘻嘻地盯着他,满怀希望地等着他回答。
他浑身一震,踉跄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肋下的伤剧痛无比,可是都比不得这一刻来得痛。
云罗见他跌倒了,呀地一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却瑟缩不敢上前。
“她,认不得你了。”苏晋清冷的声音从院门旁传来。
他走到那已不成人样的男人跟前,淡淡的,冷漠地道:“她,疯了!”
凤朝歌抬头,刺目的三月阳光如刀刺入他的眼中。江山万里,他只看见一片血红。
他握着手中残破的剑,仿佛在撑着最后一点希冀。良久,他的声音零落颤抖,问:“孩子呢?”
苏晋静静地,怜悯地看着他。
“孩子呢?我和昀儿的孩子呢?!你快告诉我,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他忽然疯了一样从地上弹起,一把死死抓住苏晋的领子。他目光如血。两行泪不知什么时候滑过满是血污的面上,纵横交错,像是他这一辈子无法抹去的伤痕。
“孩子一出世就被送走了。云罗,受不了刺激疯了。”苏晋淡淡垂下眼帘,“凤朝歌,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你可知道她为了你做了什么?她为了你不顾性命从死人堆你把你救出来。她说就算你死了她也要亲手为你收殓!”
“她爱你爱了这么久!不然你以为她当初明知大难将临为何还要留在将军府?!因为她喜欢你!你以为她为什么要跟着你从晋国到梁国!因为她想嫁给你!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去太子府当那什么李天逍的姬妾!因为她知道你要报仇要复位!”
“她心里怨你却从不曾恨你!”“她苦苦等了你这么久,你又去了哪里?!你说好的要带她回去,原来到最后你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地抛下她和她辛辛苦苦为你怀的孩子!!”
他呆了。
院中,那素衣长发的女子疯疯癫癫地笑。她睁着清澈的眼睛,追寻着花架下的蝴蝶。
他听见她口中喃喃自语:“我的宝宝多可爱啊。你看他的鼻子,他的眼睛……像不像朝歌……朝歌说要来接我们娘俩,他要接我们回去……”
“孩子……孩子……”
她咯咯地笑,翩翩从他身边轻盈而过,银铃般的笑声如破碎的阳光摇落一地。
“啊——”他痛得伏地长嚎。凄厉的痛嚎声划破了宁静的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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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帝王心
院中顿时沉入了一片死寂中,所有的人唯有看见那伏在地上悲痛欲绝的男人死命地捶着地。云罗吓得一哆嗦,紧紧抱着廊柱偷偷看着他。
“昀儿……”他朝她伸出手。
云罗看着他脏污的泪颜,忽然噗嗤笑道:“你看见朝歌了吗?阿晋说,朝歌出远门了……”她说完,笑嘻嘻地走了,眼中无风无雨,更没有一丝留恋。
“昀儿!别走!”他心痛如绞,追上前去。
可是一道蓝影冷冷地立在他的面前榛。
“昀儿!昀儿!”凤朝歌疯了一样向她追去。可是下一刻,他脸上重重挨了一记。一口血喷薄而出,再抬头时只见苏晋的脸色已阴沉如暴雨前夕那么阴郁晦暗。
“凤朝歌,你配不上云罗!你和李天逍一样都该死!”他冷冷道,一脚重重踢在了凤朝歌的腹部。
凤朝歌痛哼一声如虾子一样蜷缩成一团。院中所有的人都被苏晋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惊得呆了。他赤手空拳地一下下狠狠揍着那不远千里而来的男人也。
刘陵与沉香赶来都吓得不知所措。
“你还敢来找她!当初要不是我看在云罗面上早就把你大卸八块……”苏晋冷冷地一边打一边道。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从他在寻华元嗣的半路上惊闻云罗要嫁入太子府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恨不得亲手杀了这忘恩负义的男人!
凤朝歌挨了他好几下,浑身已软绵绵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他痛苦地喘息两下,忽然哈哈一笑,喃喃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苏晋一把抓起他的领子,提起拳头冷笑道:“杀了你不但脏了我的手,更岂不是便宜了你!我有一千种法子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你想死,没这么容易!”
他的拳头落下,凤朝歌彻底昏死了过去。
院中安静下来,阳光耀眼得令人心慌。苏晋冷冷看着地上已昏死过去的凤朝歌,丢下一句话道:“把他丢出庄子!是生是死不用再管他!”
刘陵一听惊了,急忙跪下道:“晋公子万万不可。凤将军为了赶回来,路遇凤朝阳半路派来的刺客时已经身受重伤。而这皇庄四周到处是皇上的眼线,他好不容易混进来了,若是丢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凤朝歌秘密叛出晋国一事只有李天逍与充王府知道。因为他没带走一兵一卒又是回梁国搅乱梁国局势,说到底还对晋国有利,所以在这件事上李天逍只当做不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袖手不管。
只要有机会活捉凤朝歌,李天逍一定不会手软。
苏晋脚步一顿,冷冷道:“那就把他丢入柴房里面!”他说完冷冷拂袖离去。
刘陵与沉香看着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凤朝歌。沉香上前看着他,除了那胸口微微的起伏外,几乎看不出身上有哪里有活的气息。
她长长一叹,对刘陵道:“但愿他可以让娘娘恢复神智。”
……
沉沉的黑夜过去,春光明媚的白天悄然又降临。他在迷糊中辗转不安,几次试图从噩梦中醒来都没有办法。
“朝歌,我不走。”她的泪眼就在他的眼前晃动,一字一句像是烧红的铁烙印在他的心的每一处。
“昀儿……昀儿……”他喃喃地道:“别走……是我错了……昀儿……”
一只微凉的手仿佛在轻抚他额上的滚烫。他好像听见有个声音低低的,悲伤地呼唤:“朝歌,醒来……快点醒来……”
是她。
就是她!
不是别的女人,更不会是殷寐。
他怎么这么傻,那昏昏沉沉的绝境中是她一遍遍为他擦去额头的冷汗,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呼唤他的神智。他怎么会认不出她的声音呢?
“昀儿……”他在梦中大声地喊,可是她却含着泪慢慢走了。
不,他不可以让她离开!
不可以!
他已经失去了她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昀儿!”他猛地睁开眼。
刺眼的阳光射入眼中,他听到一声轻轻的低呼。下意识地,他伸手一抓,抓住了一只熟悉的手。
他看着眼前熟悉得刻在心中的面容,声音沙哑却是含着狂喜:“昀儿,是你!”
他面前真的是云罗。
她今日一头乌发梳成长长的辫子,只发尾缠着一根发带。她身上的裙裾朴素整齐,一切看起来都是从前模样。除了她那一双迷茫的双眼定定看着他。
“你……你弄痛我了。”云罗往后缩,眼底有惊悸不安。
凤朝歌不顾身上的剧痛,一把抱紧她,沙哑道:“昀儿,昀儿,我是朝歌,你认不出我了吗?”
云罗被他扣在怀中挣扎不开,她呜呜地说:“你放开我……我要阿晋,我要阿晋……”
她怯弱的声音犹如孩童般无助。
凤朝歌心中越痛。他抱着她,急急对上她的眼睛道:“你看看,我真的是朝歌!我带你回梁国去!昀儿,你看看,你摸摸看,我真的是朝歌!”
云罗呆呆看着他青肿的脸颊,忽然伸手轻抚他的脸颊。他热切地看着她,搜寻着她眼底哪怕一分的熟悉感。
云罗看了他良久,忽然噗嗤一笑,问:“你看你的脸像是大花猫……痛吗?我给你呼呼好不好?”
她说着当着对着他的脸吹起了气。
凤朝歌一怔。云罗吹完,对他道:“我走啦。我要去找我的宝宝,这里没有我的宝宝……”她说完挣开他的手,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屋子。
凤朝歌呆呆看着她离去,半晌,痛哼一声缩在了床上。
她,真的疯了。
她一点都认不出他来了。
房门口传来轻叹声,凤朝歌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沉香在门口看了很久。
“没有用吗?”她问。
凤朝歌痛苦捂住脸,良久才沙哑道:“她……真的认不出我了。”
沉香端着饭食和药膏进了房中。她坐在床边,黯然道:“我和刘公公都以为只要凤将军来了,娘娘就会好起来了。”
她今日还费尽心思把云罗引到了这里来,可是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凤朝歌静静伏在床上,忽然冷冷咬牙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麻烦沉香医女告诉我!”沉香一怔对上了他那一双充满了恨意的双眸,心中一寒。
这是怎么样一双眼睛啊!
斜挑深邃的眸子中戾气深重,一片云起风涌令人以为定又是一番天翻地覆,却偏偏最后风雨却渐渐收起沉暗下来,成了漆黑眼底深处那一颗坚硬的核。
沉香略一犹豫,便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只是她不敢挑厉害的说,只云淡风轻说了云罗被李天逍发现有孕之后一直到了产下孩子如何如何。
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可是再怎么样都略不过那撕心裂肺的一夜。
凤朝歌一声不吭地听完,忽然轻笑:“血书吗?……”
沉香问道:“是啊,凤将军没收到吗?”
凤朝歌只是一个劲地冷笑。沉香初时疑惑,再看他眼中的刻骨恨意时顷刻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长叹一声道:“凤将军,一切都是天意。只愿娘娘能好过来,别的不要想太多了,想多了徒惹伤心。”
凤朝歌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她的劝告。沉香叹了一口气开始为他换药。
……
夜已深,更漏残。
一道玄色常服的身影正伏在漆金龙案上伏案疾书。许久许久,他直起身,放下手中的朱砂,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此时,殿门如有感应一样悄悄打开一道缝隙。
一位瘦而苍老的老内侍端着茶走上前。
“皇上,夜深了,回去安歇吧。”他道。
李天逍抬头,问道:“常公公,几更天了?”
常公公道:“已经两更天了。皇上还要早朝呢,还是早点歇下。”
李天逍只是不语,他步下龙辇,忽然抬头问道:“晓拂皇庄那边可有消息?”
常公公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消息刚传回京,那人来了。不过都在掌握中。皇上不必担心。”
李天逍眸色一黯,良久才道:“他,还真的来了。”
常公公道:“皇上其实应该早就猜到了,晋公子回京又想方设法把淑妃弄出宫去一定有图谋。他们这一批当年从梁国逃入晋国的人彼此之间是无法牵扯干净的。皇上试想一下,当初淑妃为何要嫁入太子府?以她的心性既然深爱凤朝歌怎么又会违心嫁给皇上?也许是被凤朝歌暗中利用了,或者原本他们之间便有协议,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奴婢甚至怀疑晋公子娶弄玉公主都是为了凤朝歌回梁复位!凤朝歌一张巧舌如簧,一定是与晋公子谈成了什么条件,让晋公子牵制住应王的兵力,哪怕不能全部掌握,但是牵制搅乱晋国局势对晋公子来说也是易如反掌的事。皇上,这些人不是我们晋国人,不会有绝对的忠心的……”
“够了!”李天逍忽地暴怒喝道:“不要再说了!”
常公公噤了声。
李天逍看着殿中金粉漆柱上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踉跄一步慢慢坐在了玉阶上。
一切原来都是假。
恩爱是假,信任是假。她在他面前笑着哭着他都再也分不清真与假。事到如今,条条是是而非的臆测都会从心底最阴暗的所在蹿出。
她为什么会嫁给他?为什么又会背叛了他?是她原本就不爱他,还是他的错?!
再也分不清楚……
“皇上。”常公公上前看着宫灯下那一张受万人敬仰的脸,叹了一口气:“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这就是当初先皇为何一定要皇上你下定决心杀了华云罗此人的原因。”
“她太容易牵动皇上的心绪。她是皇上唯一的弱点,若将来皇上要一统天下,第一个要杀的就应该是她,不然的话,皇上每一条的决断会因为她而改变!江山一统的伟业最终会因她而毁去的!”
清冷的金殿中,忠心内侍的话冷酷而直抵真相。
殿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他捂住眼,轻轻地笑。为了她他已经开始变得不像自己。
那个从前宽和朗笑的李天逍不见了,每次看着她挺着肚子,他的心底总是嫉妒得要发狂。他无法忍受她的目光只注视着一个不属于自己骨血的孩子,他无法接受她不爱他的事实!
那一夜风雪夜,是他亲手冷漠地把她刚出世的孩子放入竹篮中远远送走。甚至,他不愿她看一眼,生怕她会惦记不忘……
“皇上,当年皇上爱凤朝歌的才能,他也为皇上做了不少事。皇上爱上华云罗,她也救了皇上一命。这些都不假。可是如今他们都已经背叛了皇上了,再也留不得了……”常公公木无表情地道。
许久,李天逍长长深吸一口气,眼中冷冷道:“朕知道了。常公公退下吧。朕自有决断。”
常公公还要再劝,李天逍已起身冷然转身道:“朕要杀该杀之人也要该杀之时才会动手。常公公不必担心。”
常公公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下。
殿中昏暗,有几盏宫灯已经熄灭。他定定看着剩下最后的一盏宫灯,看了良久,宫灯的烛火静静燃烧,他恍惚中好像看见她的笑靥轻轻地掠过眼前。
“云罗……”他黯然轻叹。
宫灯的灯芯忽然一跳,爆开一朵耀眼的灯花。最后,一切归于黑暗中。
……
春光晴好,刘陵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再一次来到了那个破旧偏僻的院中。他还没踏入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奇怪的嚯嚯声。他打开院门,只见凤朝歌正弓身在石上磨着他随身带来的一把破剑。
剑锋已砍豁了好几个口子,可是他低着头坐在井边一下下磨着。
刘陵看着他光着上身,一身的伤痕累累,心中轻叹一声,上前道:“凤将军,您的衣服。”
凤朝歌只是低着头冷冷地磨着剑,仿佛这世间只有磨剑这一件事最重要。
“凤将军,您的衣服。”刘陵不得不重复提醒。
凤朝歌猛地顿住手中的动作,提起井水泼上长剑,这才冷冷看向刘陵,问道:“昀儿呢?”
刘陵见他眸光冷得如冰魄一样,不禁瑟缩了下,道:“娘娘……正在听晋公子弹琴。”凤朝歌一把将残剑***剑鞘中,对他道:“带路!我要去见苏晋!”
刘陵见他要去寻苏晋,急忙挡在他的跟前道:“凤将军不要鲁莽!晋公子他……”
凤朝歌薄唇一勾,冷笑问道:“你怕他把我杀了吗?”
刘陵只是叹息。
凤朝歌随手抓起他手中的衣服穿上,眸光冰冷而阴沉:“你放心。他杀不了我。昀儿喜欢的,他都不会真的下杀手。”
“我要带昀儿回梁国!谁都阻止不了我!”
第二百六十一章 朕的好皇后
一路曲折回环,终于到了雅苑一处清幽的亭中。远远看去,一袭蓝衫翩翩如仙,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素衣女子。她长发未挽,只松松在脑后系着一根缎带。
凤朝歌脚步一滞,刘陵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已抿紧了薄唇,冷冷走上前去。
亭子到了。
苏晋目光落在他身上,冷淡道:“你怎么的还没死?”
凤朝歌走进亭中,直盯着一旁的云罗,道:“我要与她说几句话。榛”
苏晋停了手,只是不语。云罗看看他,再看看一旁的凤朝歌,忽然道:“阿晋,阿晋,他是谁啊?”
凤朝歌慢慢走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昀儿,我是朝歌。你不认得我了吗?”
云罗目光茫然,挣开他的手道:“阿晋说朝歌出远门了,还没回来。……也”
凤朝歌眼中忽地落下泪来,再一次握住她的手道:“他回来了。真的。”
云罗见他哭了,笑嘻嘻地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道:“不哭,不哭,又不是小孩子,莫要哭了。”
她说着哼着歌谣,笑眯眯地看着他。
梁国特有的乡音在亭中回绕。她那么开心快活,比什么时候都快活。倾城素颜上容色如玉,眸色如墨,在天光下亮闪闪的,美得令人心醉。
凤朝歌静静听着,良久,他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道:“好,我不哭了。我带昀儿回梁国,好吗?”
云罗含笑看着他,拍手点头道:“好啊!好啊!”
苏晋垂下眼眸,手静静按在琴弦上。亭中凤朝歌与云罗相拥轻声地说着什么,春光下两人的剪影优美如画。
她心智迷茫却依旧喜欢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她仰着头,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逐他的眼神,看去亮得令人心醉。
三四月的春风熏人欲醉,这短暂的一日也是这么多年来三人之间唯一平静的日子……
……
凤朝歌在雅苑中秘密住下。当日他独自一人前来,一人一马一剑,重伤在身却也挺了过来。他仿佛忘了混乱的梁国中还有一大批亲卫们追随,还有方兴未艾的义军正要与凤朝阳做殊死的搏斗。
他住下来,天一亮就去陪云罗。苏晋带来的秘士将雅苑四周护得滴水不漏,一点消息都不会轻易泄露出去。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样安稳的现状可以维持多久。
刘陵担忧道:“如今且不说皇庄四周布满了皇上的眼线,如果有一日皇上心血来潮前来看望娘娘,一定会发现凤将军在这里。”
苏晋看向一旁冷冷沉默的凤朝歌,问道:“你可有离开的计划?”
凤朝歌抿着薄唇,半晌冷冷道:“有。”
苏晋再问他却是一个字都不说了。
苏晋皱眉看着他,冷冷道:“云罗如今不比从前,我不许你做什么事再伤害了她。”
凤朝歌直视苏晋的眼睛,慢慢道:“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她!”他说完转身拂袖离去。
刘陵看着他的身影,叹道:“凤将军……跟从前不一样了。”
苏晋道:“他心中有恨,我担心他不折手段向李天逍报仇最后牵连了云罗。”
刘陵黯然一叹:“如今还有谁牵连谁吗?都是一条船的人了。皇上若是真的要下决心杀,我们都得死。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从凤朝歌暗中叛晋回梁,而后再发现云罗所怀的孩子不是他的。在帝王心中,这一拨从梁国逃到晋国的人都已经是不忠不义的人,他根本不会容他们继续活在世上。
那一日李天逍准许苏晋带着云罗出宫,也许……这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们名正言顺逃的机会,一个名正言顺被诛杀的机会!
万古不变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心啊!
……
中宫,热闹非凡。往来皆士族贵妇,达官显贵内眷。
一个个锦衣华服,衣香鬓影充斥满殿。殷寐一身大红绣金丝凤服,头上簪了明晃晃的金凤点翅步摇,额前覆着点翠金华盛。面上容色娇艳动人,容光焕发。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掠过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此时,有宫女匆匆上前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殷寐脸上大喜,急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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