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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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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派人稳住费悝,一面召开诸将紧急会议。
司马恭道:“据闻皇甫嵩与另三部人马共计六万人,前锋已至西京!”
我脸上微微色变。心道: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前回屯骑校尉鲍鸿来攻,发三郡兵士两万人,取胜亦不容易。这次却是名震天下的皇甫嵩为将,指挥精锐士卒,以天子讨伐臣下的名义来攻,赢面已经占据五成了。
众人都不说话。鲍秉突然叫道:“前次羌贼联军十余万,我们亦能取胜。此际只六万敌,我愿独当先锋,把皇甫嵩打得稀巴烂!”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闭嘴!上次鲍鸿来攻,你也是这么说,怎么一点都不觉悟呢?到底要我教你多少次,你才能学会辨别敌情呢?”
鲍秉不敢吱声,垂下了头。我放缓口气道:“你的确够勇猛了。但是为将之道,须智勇兼备,否则一旦遇上强敌,寡谋者必输无疑。现在你是中垒校尉,不是以前的参军了。要多读书,多向有识者请教,有疑难可以去问属掾、军师,或者问我也可以,不要光顾着练武。匹夫之勇在战场上有何用处?”
鲍秉这次真觉得惭愧了,忙跪倒请罪,道:“鲍秉未敢忘记主公教诲!”
我放眼众将,突问道:“姜寿怎么没来?”
诸将面面相觑,司马恭回道:“他被免了职,已不是将军掾属,故而未列席与会!”
我微微点头,司马恭继续道:“此人写信给韩凤、徐邶,妄图令许翼在西海叛立称王,居心叵测。能不杀他,已经是很客气了!”
我微笑道:“许翼不是已上表请求调回吴岳么?他这是白担心的。高敬对我存心不良,故而杀之。我不想因为两人朋友的关系,就一并处罚。所以我写信褒奖他不予理睬高敬奸计之事,也不另派人去监督。仍以韩凤、徐邶为参军。我要别人知道,我颜鹰一向用人不疑!”
司马恭道:“正该如此,许将军可安心于羌境作战了!”
众将纷纷夸赞我英明、睿智,等等,不一而足。我笑笑道:“那他们既饶过了,姜寿也该回来工作罢。此人担当掾属,可以说挺称职的!”
隔了一会儿姜寿来见,叩首流涕。我亲自下座搀起他,笑道:“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人孰无过?改了就好。来来来,世平兄还是坐到我身边,以后你还是我将军府掾!”
姜寿连称不敢,拭泪道:“主公厚恩大德,在下只有一死为报了!”
“休得胡说,你怎么能轻易说死呢?以后别再讲了!”将他搀到座前,众将忙过来相见,唏嘘不已。
我笑道:“我这里还有件事要你办呢。最近吴岳诸邑设立私学,讲授经文,还缺一名主事。这两日你就办理此事,以后一切与之相关,都由你全权负责。过段日子我会去听你讲课!”
姜寿拜道:“世平定当不负主公重托!”
我哈哈大笑,随即指着鲍秉道:“此人亦缺学业,还望你这个师长不吝赐教!”
鲍秉连忙知趣地过来拜见,姜寿连道不敢,露出微笑道:“在下若充其师长,那弟妇一定是非常不乐意的了!”
众将面露古怪之色,齐都捧腹大笑。
待转到正题,我方始肃然道:“前岁黄巾百万,朝廷调派皇甫嵩、朱隽讨贼,不过四万人而已。此次兵发六万,又尽是久经历练的精勇,可以一当十。而我军新折损数千,又逢连战,士卒疲惫。以此看来,绝难再胜。且我若不西行,便是违旨,更怎可擅与朝廷大军为敌!”
姜寿看来早有想法,忙小心地进呈自己意见,“皇甫嵩有备而来,又借收峄醴、屯吴岳之名,令人无从驳斥。在下以为,应力免与之相争,上书朝廷,请缓时日。主公与永乐少府乃婚亲之好,如使为内援,亦必有效!”
杨赐子彪官拜永乐少府。我闻听姜寿这样说,不禁心里有些苦涩:想不到我纵横东都,到头来若不是娶了丝儿,竟连能在朝上为我说话的人都没了。杨彪啊杨彪,你受委屈了。点点叹道:“看起来也没其他办法了……”
将军从事滕邝道:“皇甫嵩素与主公交恶,此次独担斯任,又无董将军在彼,必跋扈专横,挑起争端。主公应先派两军分屯峄醴左右,以为犄角之势。否则敌军四面围城,我们便处境堪危了!”
我漫应一声,“此事我已想过了。皇甫嵩素以争战知闻,安能没有准备?我料鲍鸿等三军绝不会安屯美阳、渝麋,必会尾随合围城下。以六万精锐,雷霆之势,速战速决,此乃他们的诡计是也!”
诸将失色。司马恭沉声道:“末将愿与鲍秉同率一军出城下,若敌军胆敢寻衅,便联手击之,绝不令一兵一卒侵我峄醴!”
众人也纷纷请战,鲍秉更是跳起来叫嚷,惟恐别人听不见。我略感头疼,暗暗思忖着是战呢,还是不战。却未有定论。眼前种种情况都表明,我不应冒险打此无把握之仗。但放弃峄醴,却又于心不甘。唉!
正沉吟之间,一侍婢来报:“宣夫人请主公速往府中一行!”
司马恭眉头一皱,道:“军会之间,没有通禀,谁叫你进来的?真是太失礼了,来人——”
那侍婢花容失色,跪道:“这不关奴婢的事,请大人开恩!”
我站起身,挥手斥退两名持戟甲士,“既是军师见召,我怎么说也得去一趟。丫头,引路!司马恭,你也一块儿去!”
司马恭见我如此说,声音不禁也低了下来,“末将遵命!”
我肚里暗笑,诸将更是忍俊不禁。我招手道:“会议继续。你们候着,我去去就来!”
※※※※※※
李宣这两天身体不适,似是受了风寒,因而在家休息。
回到府上,司马恭顿时不敢大呼小叫了,还立刻关切地小声询问丫头夫人如何。我暗暗发笑,心道:他这种惧内的性格可是我培养出来的呢!
李宣闻报。抱病起身,参拜执礼。我慌忙扶起她,道:“军师的病厉害吗?都怪司马恭不早告诉我,我该先去喊个郎中的!”
李宣瞥了丈夫一眼,盈盈笑道:“不妨事,多谢将军关心!”司马恭抢上一步,伸手把她重又扶上暖榻,又搬一矮几,让她可以靠搁其上。
我笑着看看司马恭,又看看李宣,这两人瞬时都脸现潮红。意味深长地道:“军师真是没嫁错人啊。当初若非我坚持下来,恐怕你们俩个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
见他们窘迫难当,笑着转口,“不知军师此番见召,是不是关乎皇甫嵩大军的事呢?”
李宣好不容易才恢复正色,肃容道:“正是。皇甫嵩大军将至,不知将军有何打算?”
我见她略有嗔怪之意,显是对刚刚我打趣她还耿耿于怀。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皱眉道:“皇甫嵩军势强劲,我难有把握取胜。不如趁此机会,主动撤往羌境罢了!可就是诸将还欲一战,众说纷纭,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宣叹道:“妾素知将军心意,不足为怪。但此战若不尽力去为,西出之日,也必是将军败亡之时!”
我心头悚然,不禁瞪大了眼睛。司马恭却是大觉惶恐,忍不住斥道:“夫人怎可如此对主公不敬!”
我摆摆手,忽地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司马恭见状,更是不敢开口。李宣微笑着看我,道:“将军定能想通此节。皇甫嵩若只为峄醴,何必要倾羽林骑、北军五营士以及三河骑士而出呢?将军若主动让出城池,反倒助长敌军气焰。那时诸宦只须矫旨命皇甫嵩进军,那时无险可守,只有被数万敌军合围聚歼。况且我们还有那么多百姓呢!”
我亦觉醍醐灌顶,一时豁然开解。想想兵力占优的皇甫嵩军,稳稳占据任何一点主动,指挥若定,已经把我逼到绝境。此时若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绝无再苟延残喘的机会。这种可能性是大大存在的。
司马恭表情呆滞,完全陷入了深思。我心中迅速做了个判断,道:“那我便先以安国长公主与虎骑大将军名义命皇甫嵩前来峄醴参谒,讨论移交事宜。若他不肯来,那么其野心便显露无疑了。只这一手,便可令我们重新把握住主动权,以藐视主公、皇命的借口与战,并非没有胜算!”
见李宣微笑颔首的样子,又道:“这就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虎骑大将军,秩中二千石,金印紫绶一品大员,假节钺,可不是假的。小清的公主尊号也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此时若不加以利用,岂不是可惜?”
李宣掩嘴道:“将军似从没把爵禄当真,妾实感佩服。果如将军所说,那妾便无忧了。此仗胜后,再上表陈述忠心,安然离去,必定再无阻碍。否则以君屡不受皇命,震动天下,想主动脱身可就难了!”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心里很难不把她的论断跟我一贯对“朝廷”的表现联系起来。作为一个很多世纪以后的现代人,我根本没有君权至上的概念,也不存在平白无故为某人“效忠”的感情。我处处不合潮流,处处抵制我自以为腐朽与落伍的东西。实际上从本时代的角度来看,有许多东西正是进步的表现,例如封建制度的完善,废除奴隶制生产关系等等。我的种种言行,也从来没想与“大逆不道”联系起来。我甚至想到自己岂非正为社会创造一个深远的“负面影响”么?公然割据称王称霸,无视君主王权,跟造反的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旋即释然:黄巾大起义震动八州数十郡,众百万以上。现在什么褚飞燕、张牛角、李大目等等农民军还不是和我一样?也不见民众有何怨言。跟着我的百姓们更是无话可说,我这人对他们来说,跟神仙没有两样。供其吃住不算,除税粮外,免掉一切苛捐杂税,连口赋算赋都不缴。成立私学,实行义务教育。除了当兵时间长一些外,哪点不好?
我转过头,对司马恭道:“现在能参战的兵卒还有多少?”
司马恭欠身道:“三万余!”
我咬了咬牙,“干吧。迟早要和皇甫嵩打一仗,还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这家伙欺人太甚,我处处忍让,他却步步紧逼,妄图置我于死地。他难道就想不到我这是故意以退为进吗?”
朝宣夫人微一施礼,“军师好好休息罢,我会遣郎中来为你疗治。现在什么都别想,一切以身体为重!”
李宣露出感动神色,“将军……”
我立起身来,哈哈一笑,“抱歉,还得借你的夫君一用。军议未完,诸将还都在将军府衙候着呢!”
第六十六章 拱手让城
数日来举迁峄醴城内的百姓络绎不绝,峄醴国相、屯田都尉齐鹏负责安置民众,有条不紊,因此百姓们不但没有恐慌情绪,还自发组织役力,协助修葺城防。
因为有过羌族进攻的经验,因此三日之内,所有百姓都得到了转移。峄醴城筑于山上,虽然工程规模很大,但相较于平原地区的城池(什么周长十五里等等),还算是比较小的。
壬辰,报传皇甫嵩军已至吴岳境内。荡寇将军周慎、屯骑校尉鲍鸿、中郎将孟益果然三路齐出,合军共七万两千余人,浩浩荡荡往峄醴开来。闻说长安营虎牙都尉部也整军待发,陈林却被左迁庐江临湖长,由他人替代是职。
这个结果当在我意料之中。陈林既是宦官提拔的,现在我一反脸,他们自然拿我的朋友开刀。我本欲派人去追还他,反是清儿劝我不必如此,说陈林已大不如从前,况且杨速死后,相见更徒添愁绪而已。
我不由也想到史阿,最终我没把他一起带出京城。也许对他来说,这样反倒好些。他是希望留下来的,他只是个孩子,他希望舒舒服服的生活。
不过皇甫嵩的行军速度仍让我很是吃惊。看来他是抱着猛打猛冲,不计后果的决心来的。此时定要安下心来,让他受一受被晾在边上的滋味。
次日,命偏将军童猛、中垒校尉鲍秉各率五千人,分屯峄醴左右,与城关遥相呼应。赶在皇甫嵩军初至,尚且安营扎寨的当儿,便遣功曹王据带公主玺信、虎骑大将军文函知会彼营。
几个时辰过去,突然小校来报,说王功曹被几名亲兵抬回来了,身上带伤。我大吃一惊,会同诸将前去探望。
王据一见我,眼泪便止不住,泣声道:“王据不敢失了主公威严,虽致被伤,亦不敢让皇甫小儿轻视了!”
我忙连声宽慰,见他定是惨遭毒打,要不然不会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心下大怒,先命人送他回去疗伤,再召见几名护从亲兵,问及情况。
一人跪禀道:“王大人出示主公手书,要皇甫嵩参谒公主、大将军。皇甫嵩心怀诡计,当然不肯,却口出妄言,称主公欲反朝廷,乃是……乃是奸贼!他要主公到他营中,到他营中去……负荆请罪。王大人一力痛斥,说主公乃位秩比公的朝官,安国长公主身份更是贵宠,哪有屈身蓬门的道理。皇甫嵩发火,便不顾牙将反对,把王大人打成这样。还叫他带话给主公,他奉旨行事。什么‘将在外,君命尚且不受,何况品秩身份’。他还狂言我军必破,还约主公来日会战!”
另一人赶忙跪呈战书。司马恭等人怒发冲冠,纷纷跺脚大骂皇甫嵩狗贼。我强压怒火,忖道:皇甫嵩手段卑劣,想激得我们先动手,他好占个理后发制人,真是美得不轻!和我斗?谁怕谁。我倒要看看,他还可以嚣张几天!
咬牙切齿,半晌却哈哈大笑起来,“皇甫嵩无上下之礼,又并非代天子行事,那我们还有何惧?传令将此事通报全军,另遣人至彼营,就说明日阵上见!”
※※※※※※
回到房中,自然与清儿等议起此事。丝儿道:“相公万万要多加小心,这皇甫嵩大将才也,用兵诡计多端,极难防备。若相公有点什么差错,丝儿……”
我俯身在她脸上一吻,又轻轻抚摸她的肚子,“你放心好了,我对皇甫嵩可从来没轻视过。这次更加有了万全准备了……你安心待产吧,外头有我呢!”
丝儿笑了笑,低下头,“真希望是个男孩,颜家便有后了!”
我笑着摇摇头,“我倒盼望是个女儿,长得跟丝儿一样漂亮!”再吻吻她,询问了些别的事,便转身朝清儿道:“你呢,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清儿微笑着,抿唇不答。丝儿怕她多心,道:“若是清姐不嫌,妾愿将孩子从夫人为母!”
清儿走到榻前,跪下摸摸她的粉脸,笑起来,“丝儿真好,这样顾着我。不过你别太在意我的事,我不会因为自己不能受孕而妒忌你的!”
两人互望了一会儿,丝儿叹道:“妾还从没见过清姐这样的好人。丝儿少时有很多好友,嫁了人后便很少露出笑容,再不像昔时那般愉快!”
又紧紧握住小清的手,“妾尝深思,未能通彻此事。若依着宫中规矩,姐姐是主、妾与露儿是奴,不能逾越!”
清儿望了望我,失笑道:“这个念头可真是荒唐!以后你可再也别说了,什么主啊奴的,我有那么霸道吗?”
丝儿偎进她的怀里,眼角含着泪花,“丝儿真是三生有幸,得嫁颜郎,又有清姐姐这样的好知己,妾还有什么奢求的呢?”
我知杨丝深受礼教“毒害”,比孔露尤甚。平常这两人就是小心翼翼地,丝毫不敢对小清有所忤违。最要命的是清儿并不知道,她只知凭“心”行事,结果惹出不少风波。丝儿、露儿常在小清面前不厌其烦地“表态”,与其说敬爱,不如说畏惧。
由此可见遵循三从四德的古代女性地位。实际上不光是女人,男人亦是如此。如齐景公问孔子,如何管好政事?
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即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一切都得按尊卑贵贱的封建等级制度办事。又所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其句之意,即君长为臣下的制衡者与操纵者,丈夫为妻子的支配者。凡是“纲”者,则可指手划脚、生杀予夺。流传已久的一句话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没有半点声息地便退出去了。隔了片刻,小清也走出来,轻声道:“丝儿她下个月就要生了罢!”
“是啊,可惜眼下就要打一场大仗。皇甫嵩这小子,人家生宝宝的时候也来捣乱,真想把他痛扁一顿!”
小清靠过来,眼睛却望着庭院外险峻的山脊,“我担心你会吃败仗呢。正如丝儿所说,你千万不能轻敌。更何况对手是皇甫嵩、鲍鸿,这两人都吃过你的亏,而且又深知你谋识广博,所以他们一定会严加防备,打点十二分精神。说不定反倒是我们会中计呢!”
我扭头望她,她也正色看着我。我气起来,轻轻伸手呵她,然后把她搂在怀里。小清“格格”地笑着躲闪,坦白道:“夫君一定又怪我多嘴了,可是我又不能不说。我要你每时每刻都保持清醒,千万别睡着了!”
我苦笑起来,“你看我会吗?别说对手是皇甫嵩,就算是个无名之辈,此时大举来攻,我也得小心翼翼的。我不是皇帝,他手头上百来万人马,死了十万八万还能再招募。我呢……嘿嘿!”
小清脸上挂起好看的笑容,仰头亲了亲我,“好夫君,这样才像话嘛!别怕,我们未必不能赢的,只要权宜得当,计划周密……”
我失笑,“好了好了!你怎么也变得唠唠叨叨起来?明儿还要借用你的威名去压压敌人的锐气呢,我们先谈谈正事好不好?”
小清不悦地嘟起嘴,“难道我说的就不是正事?人家对你关心,一点都不知道,还说我唠叨!”
我含笑凝视着她,良久,喟叹道:“真像又回到了恋爱时候的样子。清儿,你无论什么样的表情,都让我十分惊艳的。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我都呆住了,以为是在做梦。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绝世的美人,以至我怀疑那是不是人造的!”
轻轻俯下头吻她耳朵,“嘿,对不起,我又说不该说的话了!”
清儿摇摇头,一点也没有在意。她的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微笑,甜美极了。“没关系,我真是高兴,真的!”
她更紧地靠在我怀中,让人无法不生起爱怜之情。我享受着片刻的沉默,突地笑道:“此仗我已有必胜把握了!长公主殿下对我如此厚望,臣下安敢不舍命奉陪?”
小清哧哧地笑了起来,柔情万千,“可不准说忌讳的话。夫君是不会输的!”
※※※※※※
次日我率二万人出城,却并没有布阵。
自渝麋城外韩遂尝过苦头以来,以七千破敌数万的坚阵便有名曰“虎牙阵!”其实我最初的想法,不过是照马其顿方阵依样画葫芦罢了。
毫无疑问,重甲步兵是方阵的主力,他们配备有防御性极强的铠甲,手执巨盾、铁矛,纵深十数重。阵势两翼是甲骑、弩箭兵,精猛无匹。铁甲卫队在阵势核心。轻步、轻骑则只作为方阵的有益补充。但人数越多,发挥威力越大。
一时旌旗飘摇,鼓声震天。我不由心里想到兵法上讲,敌怯而故示其强,现在我不就是这个样子吗?微微苦笑了一下。
两军隔开三十余丈遥遥对峙。我见敌阵齐整严肃,人人精神抖擞,不禁心里叫糟。皇甫嵩中军号旗纷飞,一骑突出,扬鞭大叫:“颜贼还不快快下马受缚!左将军都乡侯奉天子钧意,来取吴岳,你怎敢不遵皇命,迟迟不动?”
我军尽皆哗然,脸有忿色。我心道:皇甫嵩色厉内荏,先派人高呼口号,妄图速战速决,哪有这样的美事?朝卢横俯耳低声讲了几句,他面露微笑,策马突出。
“休得猖狂!天子御封颜大人为虎骑大将军,一品秩中二千石。又赐峄醴为国。如今安国长公主亦在,你个小小将军也敢胡言么?皇甫嵩大逆不道,藐视尊长,目无社稷,已犯下了欺君独断、以下辱上的重罪。难道想灭族吗?”
敌军一片肃静。对面骑士脸色一变,方待开口,卢横突地仰天长笑,叫道:“恭请安国长公主大驾——”众军呼喝,鼓声震天。
一时三军噤声,无人喧闹。而敌军想要哗乱亦无胆量。稍顷,中军铁甲卫队分开两道,持戟行礼,一辆由公主家令僚属骖乘的安车缓缓驶出。甲骑六十名持钺开道,前后鼓吹,布属车二十七辆,执戟卫队更是威风凛凛。
卢横大喝,“左将军皇甫嵩快快觐见公主大驾——”
敌阵动摇起来。见过这般威势,任谁也不敢再说三道四了罢?这个时代各阶级次秩森严,凡官秩位级、长少辈分,无不斤斤计较。甚有耻于为某某人下者至自杀之事,时有发生。而我这番做作,恰到好处,还给皇甫嵩留有适当余地。
两手沾满黄巾军鲜血的“刽子手”终于低头。见我在左右“羽林军”保护下纵马来到公主车前,连脸上惶急愤恨的样子都不由赶忙隐去。其手下向他俯耳密呈,他微微颔首。领着二十余骑兵,策骑至三十步左右下马。他的手仍握住缰绳,身体微微一躬,勉强致礼。
“臣下左将军都乡侯皇甫嵩参见安国公主!”声音突地一小,“请恕在下军甲在身,不便行礼!”
卢横顿时叫了起来,“尔等左将军营卒怎不快快参拜?”
皇甫嵩眉头一皱,急忙回身。但他眼见一排排士兵已然弃矛跪倒,在阵前三呼公主尊号,顿时额头见汗。小清在车中冷冷道:“免了罢!”皇甫嵩这才心神不定地直起身来。
我军欢声雷动,执戟撩天。反观敌军,人人沮丧失望,还未打仗,胜负已很是明了。皇甫嵩是久经战阵的将军,对此一定不会没有经验罢?
我仰起鼻孔,老气横秋地道:“义真老弟,槐里一别,一年多没见了吧?没想到老弟还是那么精神……此来圣上已赐诏峄醴,跟我打过了招呼,让我与义真老弟好好商议,不可失了和气。我颜鹰一向惟圣命是从,不象某些乱臣贼子,竟敢居心叵测……哈哈,老弟呀老弟,若是我有违圣命,现在便将你羁押起来,再收编汝军,易如反掌!不过你既知悔改,我也不好强来。暂且退下罢,回去等公主殿下吩咐!什么时候商议,公主自会派人知会你!”
皇甫嵩目中寒光一闪,却不得不喏喏称是。在他看来,我这“颜贼”竟能升到虎骑大将军,位秩他上,真是天瞎了眼。
小清在车中厉声道:“没想到你只是个小小将军,竟对本公主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夫君劝说,我定必知会皇娘,禀告你这比窦宪有过而无不及的言行!”当下怒冲冲地命人转车离去。
皇甫嵩连声谢罪,冷汗直冒。我回头瞥他一眼,肚里大乐:想当年外戚窦宪在朝中横行一时,竟侵占沁水公主园田。可惜到最后满门抄斩。皇甫嵩跟他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却还敢在老子面前抖威风,可笑之极。
当下命令收兵。吹吹打打返回峄醴。
我才不想打仗哩!如果我刚才真冲上去打一仗,不正好给了他们借口吗?不动敌人,却能收到更满意的效果。这样任皇甫嵩脸面大丧地站在军前,比杀了他还难受呢。而且,老子今天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别说行军打仗,就是斗智斗力,你也比我差好大一截呢。小子,跟你老祖宗玩花样?死吧。
我说不出的得意。皇甫嵩此时定是愤恨得哭爹叫娘。嘿嘿,怪谁呢?要怪只能怪朝政腐败,天子昏庸。他给我政治上这样强大的号召力,我岂能白白弃而不用?“虎骑大将军”颜鹰,他妈的,真是爽呆了!
※※※※※※
回到城中,我受到了民众发自内心的隆重欢迎。再看诸将士、部卒,都比打了胜仗还要兴奋。杨速一直盼望的奇迹“不战而屈人之兵”,今天我终于替他完成了。
我在将军府衙门前下马,诸将都簇拥着我欢呼。我微笑了笑,接过从事递来的一封盖有东都印鉴的信函。面上以章草急就“家兄颜讳鹰亲启!”
是荀攸的信。我展开来看,上写道:“兄长:宦丑让、硅等之计,诬奏君与韩遂通,因召大军西出。名之收吴岳地,实为图谋侵害,慎之。近杨文先奏章迭上,以言有忤触付廷尉,赎之得免。让又私令河南尹何苗杀前京兆虎牙都尉陈林,其妻子仆从数十人亦被害。草菅人命,阴泄私怨。祸乱朝纲,为所欲为,举天下莫有不欲手刃阉人者也……”
“达兄婚赐,拙荆喜悦非常,弟亦常叹无以报之兄长也。达笺之日,万望大安。更勿以京畿亲友眷亲为念。弟公达草!”
闻说陈林遭到不测,我不由得心中大怒,将信笺在手里捏成一个小团。皇甫嵩所为何来,我当然有数,但没想到他跻名清流,亦在间接受宦官操控,糊里糊涂地为其卖命。此次若我不借机立威,恐怕他已杀上山来了,哪还会闷声消气的呢?哼了一声,命左右暂退,先与司马恭等入府衙商议。我先复述了荀攸信函内容,道:“若果如公达所说,那皇甫嵩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亦不会轻易赴峄醴商谈。他既奉宦官伪诏,有备而来,岂会轻易折此一阵?你们说,若你们是皇甫嵩,现在会怎么办?”
王巍道:“皇甫嵩兵家大才,屡败黄巾大军,狡诈多变。昔败波才军长社,夜袭贼营纵火。后溃张梁大军,亦是潜行得手。此次他若趁暮来攻,城中懈怠无所防备,定有凶险!”
我拍案而起,“是啊!你说得对,此次我们未曾用兵,便先羞辱了敌将,皇甫嵩焉能咽得下这口气?一定要严加防备,不要给这宵小钻了空子!”
司马恭道:“峄醴城防坚固,就算有所懈怠,也未必能被破。再说,我军足有三万,倚城坚守,有恃无恐,皇甫嵩应该不会那般愚蠢,自找无趣罢?”
刚从禁闭所放出来的霍统附和道:“建威将军所言极是,皇甫嵩军势稍强,该诱我出城才是,决不至夜攻峄醴。况且上山两道险峻异常,又有我军暗哨,他实难通过。该会另寻别策才是!”
杜晃道:“正是。不过皇甫嵩生性阴毒残忍,诡计多端,主公该多留几手准备才是!”
他这样说敌方大将,似有过词,令我颇感不悦,“你说皇甫嵩阴残,我却闻说此人深得人心。其请免冀州一年租赋,百姓歌功颂德。又有部下好财受贿,他知情加赏,令之羞惭自杀。凡此种种,哪有你说得那么可怕?”
杜晃道:“此正是他可怕之处。凡部伍犯律,应按军令办事,他却如此矫情,故施恩惠,逼得部下自刭,以图个仁义兼备、君子之风的虚名。令人心寒。再者,他请免冀州田租,更是有所用意。想他每战破黄巾数万,掠杀无度,妇孺不免。下曲阳役后,斩首十万余,筑‘京观’城南。邀功献媚,手段无有过之。残暴嗜杀,名望却无瑕疵。想主公为世所迫,虽精勇乐战,不得朝廷大用,反落骂名。由此观之皇甫嵩,满口仁义,道貌岸然,天下却无不称善……”
短短几句,便令我对他另眼相看。他定是有所成见,否则不可能会讲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他讲得很有情理,又符合我一贯的观念,所以我很是欢喜。看看诸将,都有惊讶动容之色。司马恭笑道:“你骂得真厉害呀!皇甫嵩为世人所服,乃社稷支柱。若无他奋身除贼,哪有我等的安稳日子呢?”
杜晃不敢顶撞,脸上却是显出不以为然之色。我点头道:“你讲得不错,皇甫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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