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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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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抿着嘴,唔唔道:“不喝不喝,快拿开,我一闻就想吐。”

小清微微笑着,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另一手把药汤毫不客气地灌入我的口中。我“一口气”喝完,忍不住作万分痛苦状,剧烈咳嗽起来。“你,想要我的命啊?咳咳,这,这是对我人身权利的极大损害,我要上诉,我要赔偿!”

楚小清格格笑道:“可惜这儿没有法院也没有法官,你什么也得不到。不过,你要是乖乖的,我下一回就少放点苦的,多放点甜的,让你好过些。”

我苦着脸,突然感到一阵虚弱,又复躺下去道:“算了吧,你就行行好,不要再让我吃这种东西了。我吃了这玩意儿,一个月都会食不下咽的。”

小清道:“那可不行,这碗药是欣格亲自为你选配的,那十几味药一一选材、烘干、切碎,然后酌量煎服而成,你当容易的啊?”

我哼了一声,感到无力再多费唇舌:“这星期我没醒过来,你都学了什么!欣格这个家伙又耍花招,他是在笼络人心,知不知道?好在我比较聪明……再说了,用这种苦东西拉拢我,他也太蠢了!你还替他说话,真不知道你是谁的人。”

小清脸一红,又发怒地一摔手,离帐而去。我心道:乖乖,才一个礼拜不见,她已经这样人性化啦?前些日子连正常说话都不会哩!老天,她跟我们到底不同,毕竟有两个大脑,学东西也快。不免又有些不安:她愈来愈进化,到底会不会变成怪物?

我在病榻上躺了些日子,神海族也辗转到了格累。我虽一直没出帐过,但亦嗅到有些人身上那清晰的海水味儿。也许面对我帐篷的,就是卫立所说的“西海”吧,真想出去看一看。小清虽仍对我若即若离,但这些日子却照顾得我很好,让我觉得非常满足。但她完全按照现代的医学观念办事,严格禁止我食用非流质食物,到了第十天,才勉强加了一点点羊肉——我饥馋若渴,瘦得皮包骨头。她的脾气早闻名全族了,据说族长亲自烹饪的肉食也曾被拒之帐外。

再说欣格。自本人受伤后,他来了多次,一次比一次穿得体面。他赐我黄金百坛,小清按我的意思,只拿了一块,其余都原封不动地分送给战役中有功的兵士。欣格等对此很是惊叹。据说那一场战役胜利后,郎素米、郎素台两个长老逃离族域,已被骑兵部队击毙于格累南境荒野。拉舍遂带伤将叛军余部镇压下去——只有少数长老的部队逃离了神海族境地,转投赐支去了。而那个战前的小队长维柯见到我,也是一脸得意。原来欣格已正式任命他为马刀队副统领了。

哼,要不是当时我“金口玉言”提升他为总队长,恐怕也不会有今天。所以他感恩图报,亲提了几筐极好吃的鳇鱼送我。

十一天后,突有暴雨降临格累。

天,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一座仅用石块、木条垒成的城堡,连房屋都没几间。神海族是真正的游牧民族,格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们集会、休憩的地点,而不能算是都城。

这里降雨并不丰富。所以对此暴雨,人们无所适从。一时间,帐里帐外,都满溢着倒灌的河水。妇女们用羊毡、油布封死帐角,又用瓦盆把积水倒出去。男人们便开始将帐篷统统打得结实,因为暴雨时常伴随着狂风。我可以想像老天那种狰狞恐怖的样子。

由于大雨,神海族完全龟缩在了帐里。最近欣格每日总有一段时间和我闲聊,颇有留我任职的想法。这一天他正在述说着过去和氐族部落展开激战的故事。忽然,一个全身被雨淋得透湿、神色惊慌的哨卒跑进帐来,舞着手疯狂大叫。

卫立大惊,道:“赐支族,赐支族来进攻了!”

帐中顿时大乱,欣格顾不得关照我,赶紧跑进雨中。外头早已是鼓号齐鸣,神海族大营中充满了疯狂的喊叫声和脚步声,似是世界末日降临了。楚小清看了看我,轻松地道:“怎么来得那么巧,你怎么办?”

我苦笑着站起来,耸了耸肩,“人家有难,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虽然我一直觉得欣格不是什么好鸟,但出于道义,还是应该帮帮忙的。”

当下穿戴妥当,随之走进雨里。帐外地下,早已被踏得满是泥泞,暴雨将红褐色的泥流冲出一条条白痕。格累城外,似有压抑的鼓声,闷闷地在远处敲响,听起来只感到情绪不稳,因此神海族每一个成员都在高声喊叫,拼命地爬上箭楼嘹望。

欣格正站在“城门”旁边,指挥武士紧闭大门,用铜链、粗木锁住钉牢。我已感到雨水渗进了最后一层衣服,肌肤凉冰冰的,转头看了看小清,好像全没有什么不适,三下两下地,‘就爬上石楼的最高处。

“敌人的军队,从南面向格累冲来了!”她高叫道,嗖地又跳了下来,“颜鹰,不行的,神海族这几千人绝对不够。”她镇定地看着我,以至于我立刻明白她下一句话就是“你该离开了”。

“我上去看看!”我在雨中叫道,顺着内城攀援,显然轻松一些。待扒着城垣,往外看的时候,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在阴沉沉的乌云下面,支黑压压的部队,一支庞大的队伍,似有千军万马,正嚣叫着向格累扑来。鼓声一下大了许多,还隐隐听到马嘶声、器乐吹鸣的声音。赐支族人正放声高歌,显得有恃无恐。

我爬下楼,找到卫立、欣格。卫立皱眉道:“大雨帮助了赐支人。他们凭借着这场大雨,来偷袭格累,不过我们神海族还有两万人,都分布在西海的北面,我们已经派人去请援军了,拉舍遂总队长会马上带领他们来保护族长格累。”

我急道:“他们几天能赶得回来?”

卫立望望欣格,道:“恐怕最少要等两天。这场大雨一下,有些地方无法通过,必须要临时开道才行。”

我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那太迟了,我们半天也坚持不了,还是先撤出城去,留下一个空城给赐支人。”

卫立询问了欣格,这老头顿时跳起来大喊大叫,卫立拉着脸道:“格累是西海的门户,神海族依山傍海,苦苦修茸了十年,才建成今天这种规模,如果不打仗就放弃了它,族人也不会同意的。”

我也急了起来,道:“我们只有三四千兵力,你看看对方有多少人!你这城若是坚固一些,还可以想想办法,但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守上两三天的!你要弄清楚,一旦赐支人攻进城来,不光是死三四千人的问题了,族长欣格,众多头领们,没有一个可以跑得掉,赐支人就是想在这方面做文章。”

卫立脸色苍白,道:“我再说一说!”还未等他开口,忽地北面墙头,已传来惨叫声和弩弓射击的沉音。

“赐支!赐支族人!”卫立举着手大叫道。欣格早已命令族人占据墙面的有利位置,准备迎接赐支族的冲锋。

我和楚小清都奔上望塔。那时,已看到数不清的赐支人挥舞矛、剑,黑压压地冲了过来,前队架起长梯,各自以盾护头,往城上逼近。神海族人的弩弓,此时是惟一能够抗击敌人的武器,我心里不解,他们为什么不就近取材,多积些檑木、石块?在防击战中,那些东西是最能起到直接打击效果的。

赐支族不断地发起冲锋,前面的人倒下去,立刻便有另一人冲上来。城外鼓号齐鸣,赐支族人不断高呼“斯苛”、“斯苛”,奋勇地往前冲。神海族人一排排地施放弩箭,期望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一排弓箭虽能造成多人死伤,可赐支族的后续部队,仍是像潮水一般涌来,一波波地发起冲击。神海族人不断地爬上城去支援,也不断地有尸体掉下城去。

我吼道:“他们快顶不住了!”急匆匆地跑下望楼,又奋力攀援城壁乙楚小清先一步爬到楼顶,手舞马刀,在城垣上独霸一方,狠狠劈斫。一时间,无人能从她的防线中杀进城来,敌人在她的刀下,显得那么笨拙、无力。而略已清醒的神海族人呐喊四起,冲上百八十人,顿时又把北面稳定住了。

我刚上到城顶,便见城外两辆巨大的木车满载木排,在几百人的簇拥下不断加速‘,朝城门推来。卫立大声叫道:“弓箭手,弓箭手!”

大雨之中,卫立的声音已显得无能为力,楚小清高声地喊着,弩箭如疾雨一般洒去。赐支族人顿时倒下了一片。但是,他们的人实在太多,转眼又补上了空缺,这一次更是以盾护面,更加小心地发起冲锋。

城楼三面受敌,城门也受到了威胁。尽管神海族每个人都在奋力拼搏,但却像在狂风中飘摇的树叶,随时都会掉落下来。赐支人的攻城车第一次撞击城门,便将铜链折断了五根。第二次撞击过后,大门径自掉落下来,车旁的敌军便狂喊乱叫着杀进城中。

欣格挥舞着大刀带头杀敌。神海族有了防备,兵力部署在城门两侧,因此不久便粉碎了赐支族第一次人城的企图。

欣格命令抓紧肘间,抢修城门,一面又带人上望楼看了看敌军动向。

楚小清仍是北面城楼不失的保证。她的马刀换了第二柄,然而亦卷了齿,不得不弃刀换矛。我命令弩弓手在必要的时候集中射击,极有效用。一待其一边吃紧,我便奔去指挥,神海族人也大多愿意服从命令。但士卒伤亡很大,有时候简直找不到一个后援待机的族人。

从早晨杀到中午,赐支族的锋线已然推进城中。神海族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我也手刃了不少敌军,满脑子的念头都是“反正今天死在这儿了”等等,痛骂了一声又一声,仍是无可奈何!

小清无法制止城头混乱的情况,跳下来叫道:“颜鹰!你去城头,我来把这些人赶出去!”

我挥刀爬上城楼,满肚子的火气,一刀一刀地奋力砍劈。“弟兄们,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定要守住,守住就有办法!”

又顶了片刻,当我们已经近乎绝望的时候;城头敌人的攻势突地锐减。赐支族里吹起号角,金鼓齐鸣。城内的赐支人快速地往外撤回,大门便又一次失而复得。欣格挥舞着两手狂呼。

楚小清冷冷道:“他说敌人被打退了。”

我重重地喘息起来,一屁股坐在城上。任凭大雨洗刷自己身上的斑斑血渍,“你爬得倒挺快呀。你看这个样子,我们还能撑上多久?”

楚小清道:“我不知道。”

我嘿嘿地冷笑道:“神海族完全在凭一口气,才能撑到现在。敌人一退,气就消了。等赐支人吃饱了肚子,整编成队地来攻,恐怕城里人心涣散,一分钟也坚持不了。”

“你说得对,不过欣格似乎另有安排。他要坚守这里,直到最后一个人。”。

“去他妈的欣格!老子跟他说的,他全当没听见。这下你再看看,我们还剩下多少人?”‘检点残余,只有一千多号人。欣格一再强调我们至少杀了五千多敌军,可是敌人还有不少个五千呢!我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再次咽了下去。

“决不能再打下去!”我大叫道,一停止作战,雨水便浸入了原本散着热气的体表,让人冷得直打哆嗦。“我早说过应先撤出去,留下空城。为什么你不能接受呢?现在赐支人只是暂时被打退了,他们还会冲回来的。你想想,你还能打退他们几次冲锋?”

卫立悄声译了,欣格沉着脸,仍是叫着原先的几句话。

卫立道:“族长要与格累共存亡。”

我耐着性子,道:“格累旁边就是高山,我们是避一避敌人的锋芒,而不是逃走。他们有备而来,我们则是仓皇接战。孰胜孰负,显而易见。你要强守这里,只是死路一条。

转移到别处,赐支人便找不到我们,只得到这座空城,有什么不好的?这城现在已形同鸡肋,食之无味,不如送给赐支人。让他们也尝一尝守城的苦头。“

欣格拿不定主意,马刀队维柯站出来叫了几声,全族都举手同意。当下,我立刻命令部队统统开出城外,冒雨往旁边的山上进发。

神海族此时已是惨不忍睹,都是些受伤的士卒,也不敢掩埋同伴了,只是悄悄地出城,惟恐被人发现。我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赐支族这么强大,还不赶快开溜,偏偏要逞英雄,老子可不奉陪。待他们再进攻时,恐怕你们会发现,我的理论才是最最英明、最最正确的。‘我们来到山上,众军开始集合起携来的布毡,在林中搭;成小帐。我和卫立、楚小清攀至崖顶,眼前一亮,顿时视野开阔。赐支大军的歌声远远传来,整齐划一,似有无数。卫立失色道:“有这么多人!”

我哼了一声,道:“看来是倾巢出动了。”望望山下,忽道:“卫大哥,那两条河是不是流进西海的呢?”

卫立望了望,道:“没错。不知贤弟问起这个做什么?”

我看了看山下的格累,顿时明白。西海正好向格累方向伸出一只“脚”来,因此该城扼守着山川、大湖,进退方便,地点确是出众。但两条河流,都是从山边绕过,经格累两旁穿行人海,格累只不过是处于夹谷中的冲积平原罢了,想到此处,再看看那块洼地,我顿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楚小清、卫立都莫名其妙。

“刚刚我们才被打得如此狼狈,贤弟却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大笑不止,“这雨下得真好!”全不理他,径自走向林中,“若赐支人敢胆犯我格累,今天晚上,就是他们的死期!”

楚小清追上来问我究竟,我笑道:“到了族长面前再讲不迟。”心道:赐支人是存心来抓欣格的,必会牢牢控制住他可能逃脱的路线,但是我们没有走,而是转移到了山上。

心里暗暗决计要趁赐支人没醒过来的时候,赶紧实施我的计谋,这样还会有几分把握。当下快步走到欣格所在的帐前,道:“族长,我跟你分头行动吧,我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妙计!”

欣格听卫立一译,有点迷糊。我笑道:“赐支族人占领了格累,必定会来攻击山上,族长大人,可带人多准备木头、石块,以利坚守。我带人下山,把两条大河堵上,等一到晚上,我们就可以用水灌进城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把战略解释了一下,一时间众人皆连连点头。当下欣格赶快传令神海族人统统集中,马刀队维柯、守中军,垒工事、负责防守。我带楚小清和两支部队下山。

刚吩咐妥当,猛听山下杀声震天,赐支族大军浩浩荡荡,已然冲到城边,将格累团团围住。只过了片刻,便见城外部队弯弓放箭,几万支弩矢如雨点一般落在城里。

众人大惊。卫立叹道:“赐支族这一手可真狠毒,明明知道我们没有多少人了,还来这么一下。那么他们冲进城来,真可谓易如反掌。”

只见山下赐支族旗号乱舞。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部队入城,声势浩大。当下赐支众军在格累城中,齐声欢呼,整支军队同时大嚷,令人胆战心惊。

欣格扭过头不看,众人亦是情绪低迷。我心知他们不太适应这种“打不过就逃”的战术,或许认为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然而,在战争中就是如此,决不应该思想单一地追求死攻或死守,那样决不可能取得胜利。

赐支人进城,欢呼已毕,便纷纷搭帐。我知会了欣格一声,悄悄带人下山。也许对于赐支族来说,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因为卫立告诉我,神海族还从未失过格累,即使有一年惨败于赐支之手,也是兵力不济而已,绝没到如此窘迫的地步。

我们到达了一条河边。此地离格累很近。格累城正处在地势最凹处,大雨已使得城里积水,而赐支人正忙于庆贺,掩埋同伴了,只是悄悄地出城,惟恐被人发现。我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赐支族这么强大,还不赶快开溜,偏偏要逞英雄,老子可不奉陪。待他们再进攻时,恐怕你们会发现,我的理论才是最最英明、最最正确的。

我们来到山上,众军开始集合起携来的布毡,在林中搭成小帐。我和卫立、楚小清攀至崖顶,眼前一亮,顿时视野开阔。赐支大军的歌声远远传来,整齐划一,似有无数。卫立失色道:“有这么多人!”

我哼了一声,道:“看来是倾巢出动了。”望望山下,忽道:“卫大哥,那两条河是不是流进西海的呢?”

卫立望了望,道:“没错。不知贤弟问起这个做什么?”

我看了看山下的格累,顿时明白。西海正好向格累方向伸出一只“脚”来,因此该城扼守着山川、大湖,进退方便,地点确是出众。但两条河流,都是从山边绕过,经格累两旁穿行人海,格累只不过是处于夹谷中的冲积平原罢了,想到此处,再看看那块洼地,我顿时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楚小清、卫立都莫名其妙。

“刚刚我们才被打得如此狼狈,贤弟却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我大笑不止,“这雨下得真好!”全不理他;径自走向林中,“若赐支人敢胆犯我格累,今天晚上,就是他们的死期!”

楚小清追上来问我究竟,我笑道:“到了族长面前再讲不迟。”心道:赐支人是存心来抓欣格的,必会牢牢控制住他可能逃脱的路线,但是我们没有走,而是转移到了山上。

心里暗暗决计要趁赐支人没醒过来的时候,赶紧实施我的计谋,这样还会有几分把握。当下快步走到欣格所在的帐前,道:“族长,我跟你分头行动吧,我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妙计!”

欣格听卫立一译,有点迷糊。我笑道:“赐支族人占领了格累,必定会来攻击山上,族长大人,可带人多准备木头、石块,以利坚守。我带人下山,把两条大河堵上,等一到晚上,我们就可以用水灌进城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把战略解释了一下,一时间众人皆连连点头。当下欣格赶快传令神海族人统统集中,马刀队维柯、守中军,垒工事、负责防守。我带楚小清和两支部队下山。

刚吩咐妥当,猛听山下杀声震天,赐支族大军浩浩荡荡,已然冲到城边,将格累团团围住。只过了片刻,便见城外部队弯弓放箭,几万支弩矢如雨点一般落在城里。

众人大惊。卫立叹道:“赐支族这一手可真狠毒,明明知道我们没有多少人了,还来这么一下。那么他们冲进城来,真可谓易如反掌。”

只见山下赐支族旗号乱舞。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部队人城,声势浩大。当下赐支众军在格累城中,齐声欢呼,整支军队同时大嚷,令人胆战心惊。

欣格扭过头不看,众人亦是情绪低迷。我心知他们不太适应这种“打不过就逃”的战术,或许认为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然而,在战争中就是如此,决不应该思想单一地追求死攻或死守,那样决不可能取得胜利。

赐支人进城,欢呼已毕,便纷纷搭帐。我知会了欣格一声,悄悄带人下山。也许对于赐支族来说,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因为卫立告诉我,神海族还从未失过格累,即使有一年惨败于赐支之手,也是兵力不济而已,绝没到如此窘迫的地步。

我们到达了一条河边。此地离格累很近。格累城正处在地势最凹处,大雨已使得城里积水,而赐支人正忙于庆贺,全未顾忌。我心下大喜,暗道:就是你们不进攻,这场暴雨如此下法,我们也得躲到高处去呀。你们真是没救了,给你们一根烂骨头,竟然都不肯放过,还非要啃得口舌溃烂才算甘心!

我对小清道:“小清姑娘,让大伙儿一起,在高处筑坝拦水,等到天一黑,便决堤淹他们。”楚小清叽里呱啦地解释了半天,众族人皆欢喜起来,一起在河里奋力垒石,还专门布置了粗木、黄泥,把石缝都严严密密地堵了起来。片刻,便觉河面变宽了几成,河水奔腾汹涌,大有破土而出之势。

“另一条河,到另一条河去!”我笑着打手势道。

赐支族比我想像的还要愚蠢得多。神海族残余部队还在山上,他们对此竟全然不知。我们一边垒坝,一边看着城内往城外胡乱丢弃神海族人尸首的家伙们,破口大骂。待重回山上时,大家心里憋着气,面色肃然地围着族长欣格,像在宣誓歼敌一般。

欣格早在山上看清了我们的动静,我一回来,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欣格握住我的手连声感谢,卫立道:“多亏了贤弟想到出城再战的妙计,族长大人有望得胜,全赖贤弟的功劳。”

我摇摇手,道:“还没胜哪。请大家快快伐木扎排,待到晚上,便一起乘筏杀进去!”卫立赶紧译了,众人俱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各自开工。

还没到黄昏,我已派人几次修高、加固坝体。雨不见停,所有人都踩在泥泞的道路上,全身跌得已没有一处干净。我也觉身上、脸上沾满了泥浆,心中倒是颇觉快意,如此仗能胜,这身行头便是我战胜强敌的见证。

可是,还是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暴雨之下,山体轰轰作响,山洪暴发了。我回去告诉欣格:计划必须有所提前。

第五章 鸟尽弓藏

接近黄昏时候,两河的大坝已然摇摇欲坠。此时,水流愈加疾速。混浊的河体之中,骤然容下超量的雨水,更是咆哮怒吼。山顶风起,神海族人扛筏而下,在山腰避难。我抬头望望,云色更黑,山顶那几株大树,东摇西摆,似要给连根卷走一般。呔!天公作美,成全我颜鹰一世之勇名,杀敌二万、三万,在此一举!

“掘坝放水!”我令旗一挥,气昂昂地大叫。城里,赐支人似有所感,纷纷在收拾帐篷,准备撤离了。可哪里来得及呢?两处河谷一被掘开,顿时万壑奔流,地动山摇,似是山体炸裂了一般。强大的洪水夹杂着飓风一般的啸叫声,猛扑向地势低洼的格累城。

连我在内,神海族全族都目瞪口呆。因为洪水的第一波才接近格累,那墙体便如朽木一般,哗地往里倾倒。赐支族人惊呼着、哭叫着,但全无用处。大水顿将敌人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像无数的玩偶一样。

我掩住双眼不敢再看。心道:你们真傻,明知道自己要没命的,为什么还要来打格累?天作孽尚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约莫一刻钟到二十分钟后,格累原来的城头已经完全消失在大水之中。此时,山体震荡,山洪也随之冲下。我急令放排,心道:若不早离,恐怕我们也会被一并吞噬呢。众人赶紧在水边放筏,大力划向格累。

此时,城内城外的水中,密密麻麻,到处都漂着赐支族人。神海族人对他们有切齿之恨,自然开始了疯狂屠杀。近千只木筏漂到哪里,大水便红到哪里。杀人杀得兴处,连划筏的木头也用了起来,狠狠地,把那些赐支人捅到水里去。

有的还敢浮起,便是照头一棒,打得再也浮不上来。

我自觉事已办完,杀了一会儿,便觉索然无味。看小清拎着个棒子,也不知该不该打,忍不住心里好笑,暗道:她倒也不完全凭程序过日子,瞧这种模样,几乎具备完完全全的人性了。我笑道:“我们划到那边树下避避雨吧。有这些人杀敌,也足够了,我们何必来凑热闹。”

此仗结束后一直放晴,但十余天水势退不下去。拉舍遂的援军,在我部打扫战场的时候赶到了,便径率轻骑追逐赐支族残余部队。据战况报告,赐支约二万人,只有不足千余人逃回南部境里。剩下的死者之中,有部落头领五人,队长二十人,小头领更是不计其数。

战后,楚小清因功封为“神女”。欣格赐她“神海勇士”的称号,享受贵宾待遇。拉舍遂平叛、救援有功,加封大统领,总督族内军务。卫立升了外交大臣,处理对外事务。我因为雨淋,发了一场大病,但即便如此,欣格还要封我为“大祭查”,总督族事、策划战争。我心里颇为不愿,还是想回到中原去。这里可太不安定,也太原始了。每天跟一些听不懂说什么的人在一起,你会是什么感觉?

所以当欣格和卫立某天傍晚,又提及此事时,我推辞道:“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考虑在贵族帐下供职。但我这人闲散惯了,宁愿驻足名山大川,游历天下,而对于名利一向淡泊得很。族长一番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欣格闻言不禁眉头大皱。我心里一动,又赶忙加上一句道:“前次未能救得公主,这次也损兵折将,在下夙夜忧叹、不能人寐,自觉愧对族长和各位大人。今后如另投他略,当牢记族长好意,永不与神海族为敌。”

这番话也许说得太露骨了,欣格抬起头,眼中精芒一闪,我们顿时各怀鬼胎地大笑起来,并相互击掌。欣格沉思道:“以阁下之大才,而欣格不能用,想来必是无福无缘。”

卫立译完,我摇摇头,道:“非也。族长察人识用,如不被亲襟关系所误,凭全族之地、宝马良才,必为一代英杰!我如不是太恋故土,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便早欲在此久住了。”

欣格听了此话,不禁黯然神伤,道:“可惜欣格垂垂老矣,若能像阁下一般年轻,当用四五年光阴,挥师平定南疆、扫平西域,建立一个羌人大国!”

我默默点头,心道:这里原来是羌部,他们应该都是羌人了吧。看此人野心勃勃,若假以时日,神海族必会有本质的变化。只是保佑我不要与他再见,这人难以猜测之极,脸阴沉沉的,喜怒也看不出。若跟他对阵,可真是难受。

欣格见我默然,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径自离开。卫立一脸不悦,道:“贤弟,你怎么几次三番地拂掠族长好意?凭神海族东连汉,北达祁连,南至河,西接蛮疆,域广地肥,水草丰盛。若在此训练精锐、蓄养战马,数年间便可成为羌族中最强部落。你留居此间,正可做一番大事业。又怎可贪图享乐,做一介庸夫?”

我苦笑着摇头,忖道:卫立哪能看懂我的心思?这个地方再好,到底不是我所眷恋的地方。这个地方再肥,我也不愿意留下。换个角度看,你这么个“大祭查”又能有多大?

我从未来到此,原本就是个外人。到这儿来只是个观察家罢了。我淡淡地对卫立说道:“大哥不必动气。你我同是中原人,你该知道一个游子的心情。我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襁褓孩儿,回乡之切,实非言语能表。再说,我到底不是神海一族,虽然族人对我很好,但总会有顾忌之心——就像大哥,亦会有寄人篱下之感吧?”

卫立被我戳着痛处,不由得轻叹一声,良久才道:“贤弟有鸿鹄之志,神海族的确太小了。不过现在中原天下不稳,人心思乱。如果这时候回去,恐怕对贤弟与夫人不便。”

我听他提及“中原”,心中一喜,故意淡淡道:“许久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卫大哥如有地图,请借一阅。”

卫立道:“羌族与中原矛盾已久,对中原诸事俱很留意。东羌贵族曾买通凉州椽,偷画过一张地形关隘图,现在族长之处。因久不对中原动兵,所以放置不用,可惜族长保护甚严,借不了你。”

我心道:原来你们也会来利诱这一套,就不知那张什么关隘图放在何处?我因耶娃、赤兔马之事一再耽搁,现在又成了族中贵宾,再待下去,岂不是成了蛮子头头了?欣格对我……似乎总有疑忌之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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