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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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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隔了半晌,当舞姬谢恩已毕,整成队列之后,袁隗这才干咳一声,叫道:“各位,雅姬之舞,真是当世无双啊!不知各位有没有尽兴呢?”

众人这才醒起,纷纷叫道:“愿孔姬再献一舞!”“再献一舞!”

孔露笑而不答,却是先向三公、大将军等致礼,这才道:“小女子奉旨献舞,在数日内苦心谱出新曲,已耗尽精神。还望各位大人恕罪。”轻轻挥手,率众缓缓退出厅去。

袁隗脸上很挂不住,却不再出言挽留。倒是何进色迷迷地道:“孔姬留步。不如留下喝上几杯,我等也有多日不见雅姬之面了。”

孔露回过身,脸上换了另一副笑容,有点倦慵地道:“大将军美意孔露只好心领了。不过小女子已有了心上人,只愿此生追随,再不想言歌舞酒会之事。适才那舞,是小女子特意为他所作。希望大将军、诸位大人体谅。”脸上淡淡泛出红晕,抽身走了。何进与诸公、卿,臣僚无不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皱一皱眉,心道:这小妮子惯会使诈,这一次不知又把多少人害苦了。若武孙颀之流闻说此言,非得跳楼自杀不可。瞧瞧那些人的脸色!嘿嘿,原本各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美滋滋地想独得美人归哩,现在希望成了泡影,可真受不了……又暗自佩服,这个女子真是不亚须眉,轻轻松松,便将一干老少爷们弄得晕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哩。最妙的是她半眼也没往我这儿看过来,更不至使人生疑。

袁绍凑过来低声道:“贤弟可知谁是孔姬的心上人?”

我摇了摇头。他便接着道:“袁某也百思不得其解。这孔姬平日里对男子不理不睬,更不惧怕权势,连何将军都敬她三分。没想到她会为了一人谱斯曲、作斯舞,当真可叹之至!”

我见他失望至极的样子,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袁绍模样俊俏,又生在重臣之族,要啥有啥,本以为孔露定会主动来勾搭他哩!道:“袁将军也喜欢孔露吗?”

袁绍一怔,讪讪地道:“哪里。某妻妾众多,怎有暇染指于她?贤弟觉得武孙颀那商贾会不会……”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虽矢口否认喜欢孔露,却又逼紧着问其可能的归属,岂非不打自招吗?淡谈道:“恐怕未必,不过也很难说。这女人若对谁用了真情,纵是邹忌之辈,也早嫁过去了。”

几句话把袁绍撩拨得坐立不安,我大感快意。此时,袁隗似也觉得酒宴很难再摆下去,忙吩咐备茶,给诸位创造闲谈机会。我见众人根本都在讨论着孔露之事,大感快意。心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些天我就要偷偷地把她从这鬼地方带走了。你们若是以后见不到她,别哭鼻子呀!哈哈。

隔了片刻,皇甫嵩走了过来,淡淡一笑,“各位,我有些话欲和颜将军谈,恕罪恕罪。”

我颇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他行至厅侧。皇甫嵩脸色严峻,突地问道:“颜将军,你是真心归本朝吗?”

我见他提起从前的事情,心头顿感不悦,点了点头。皇甫嵩眉头一皱,道:“汝放纵贼党,私寇京师,其罪莫有大邪!吾屡上表章,然未见批复,可见你更混迹宦党,与之为伍久矣。汝年纪轻轻,仍堪大造,怎能屈附阉贼,自甘堕落?吾更不耻与汝同殿为臣!”哼哼两声,便自转头而去。

我怔在当场,心道:这小子竟是来骂我的?好呀好呀,颜鹰这么颓废,这么无耻,难道他喜欢这样的么,还不是这个世界造就出来的!老子不投靠宦官阉党,不奴颜媚骨,活得到今天吗?你是什么出身,老子又是什么出身!

觉得胸口压抑得无以复加,长吁了一口气,待平静下来,这才重回位上。袁绍笑道:“皇甫将军很是看重贤弟呀。可见贤弟日后将有盛名,犹在其上。”

我强笑道:“袁将军过誉了。在下以贼寇之身,破格提为校尉,已是惊动天下的事了。盛名不盛名的,下辈子再讲,这辈子只求能安安稳稳,就心满意足了。”

会散后皇甫嵩即刻启程,当真是风尘仆仆。袁隗等又把我单独留下,讨论入赘杨府的事情。杨赐大谈杨丝对我十分挂念,要我到府一叙,更加令人推脱不得。心里又是忧又是怕,却是无法可想,只得定好会期,这才脱身回府。

一路上孤寂寂的更是倍添愁思。车马未到门前,便闻身后一骑疾驰而来。马上人大呼道:“颜将军请留步!”

我以为是袁绍的家将,狐疑起来:刚刚和他假惺惺地告辞了好久,现在怎么又遣人来了?喝令停轿。掀帘的当儿,便见一汉子从马上双腿一剪,跃到面前跪下。那匹马身体一轻,冲了两步,也立刻停住。忍不住脱口道:“好骑术!”

那大汉道:“谢将军夸奖。小人乃董骠骑门客箕稠,奉主上之命,请将军速至舍下!”

我见他威风凛凛,顿时心生好感,“出了什么事情?”

箕稠道:“董将军见诏,称有领兵非常之事。太后闻报,料定是出于中常侍张让、赵忠等私命,所以请将军火速赶去交涉。”

我吃了一惊,道:“圣上未下诏么?”

箕稠道:“虽是宦官矫旨,太后也奈何他们不得。圣上孱弱,随时有易位之忧,说不定张让等反说董将军抗旨,非得夷三族不可。”

我听他口无遮拦,知其平日里恐怕与人谈论的尽是这些事,眉头一皱道:“好,我们这就出发罢。”便令两名家将跟随,打马往骠骑将军府驰去。

董重的府邸倒是首次来,建筑风格与权贵们的别无二致,大造大摆,穷奢极欲。心里暗道洛阳的风气如此颓废,还说老子如何如何不好哩!皇甫嵩啊皇甫嵩,你别嘴呱呱了,你的那点儿底细,老子还不一清二楚么?

走到院中长廊,便听董府客厅传出宦官尖利的叫声:“怎么这么久?你家老爷更衣会那么长时辰么?”

一个低头哈腰的管家忙赔笑道:“大人请稍待,一会儿肯定就到了。” 

那箕稠使了个眼色,那厅外候着的仆役似松了口气似的高声道:“颜鹰大人来了!”

箕稠恭敬地闪在一边,我将马鞭塞在他手里,急匆匆地奔进厅去。

里头正有一宫人服饰的宦者大模大样地坐在榻上,见我进来,眼睛一亮,忙起身笑迎:“啊呀,这不是颜大人么?在下小黄门左丰,大人曾见过的。”

我见此人面黄肌瘦,两眼无神,心里顿生厌恶,只不过嗯了一声。董府管家、下人见我一来,气势比阉官还厉害,皆是咋舌,愣愣地退在一边。我皱了皱眉,心里顿时忆起其探营不逮,急不可耐的傻样,若不是董扶来把事情搞砸了,恐怕他早已因“情报不灵”的罪名,被丢进大牢了。勉强笑了起来,“哦,原来是左兄。闻说圣上宣董将军入宫,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左丰忙嬉皮笑脸地道:“这个小人不知。张常侍、赵常侍命我下旨召董骠骑,恐怕是圣上要亲见他,问问事儿。”

我故意皱皱眉头,道:“闻说圣上要以董重为监军,统御皇甫嵩等部讨羌寇,不知可有此事?”

左丰脸色一肃,凑近了点道:“大人莫要玩笑。张常侍吩咐了,此事非办不可。大人难道欲干涉天子旨意么?”

我笑道:“不敢。左兄切勿见疑,我只不过想到这么做不利于众常侍而已。左兄请在此地稍留顷刻,我面禀过张大人即回。”

左丰知我清楚他的旨意不是灵帝所发,无可奈何,只得强笑道:“那……好吧。大人请速办来,小人还等着回宫交待呢。”

我又客气了两句,这才走出厅去。箕稠迎上来,低声道:“我家主人在府门外等候将军。”

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董重,自己有家都不敢回,要跑到外头接待客人。堂堂仪比三公的骠骑将军哪!还不如个小太监。心存了三分鄙夷,走到外面。

董重愈发显胖,下巴似乎变成了三个,在门前来回踱步,还不住地叹气。见我出来,像见到了救星一般,颤颤地奔了过来。“哎呀呀,颜大人,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太后说了,只要大人肯点头,什么事情都是能解决的。”

他一张口便搬出了孝仁太后,我更是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心道你们太看得起老子了,我离京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还杂七杂八地做人情,自己都觉得有病。“慨然”道:

“放心。末将这就去说情。大人只须备些礼品……”

我觉得自己多一个字都不愿再说了,董重听我这么说,顿时喜上眉梢,一迭声地道:“这我省得。常侍们要多少,你尽管开口问我要,只要不出征西羌,能让我呆在京里,什么都好说。”

我更加清楚此人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软骨头,微点点头,便上马去了。箕稠随骑跟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之态。看来是奉了主人的命令,要对我贴身“保护”。

驰过正阳大道,便见张府的望阁旌旗飘扬,紧接着呜呜的号角声传出。我在那里呆过,知道是张让要出城陪皇帝狩猎,忙加速驰骋。隔了片刻,便见张让的骑阵、车队一排排开出去,忙叫道:“张大人!张大人已去了吗?”

府里跑出肖易,“啊呀”了一声,“颜大人。张大人刚刚才出发,请先进府来等一等罢。”

我急道:“他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肖易皱眉道:“这却说不准了,说不定一两个时辰,说不定直要到关城。”

我摇了摇头,拨马往追,肖易喊叫什么,一句也没听到。

我能不急吗?董重要上战场,太后能饶过我?能让我安心出城?能让家属随军?能让孔露偷偷溜走?我要赶紧把这事办妥,否则后患无穷。 

越过骑队,我大喊张大人不止。侍卫、家将们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喝止,也有的似乎认识我,不敢做声。我一直奔到仪仗队的中部十辆大车处,这才找到张让。是时其人正闭目养神,听到喊叫,掀帘道:“是谁如此放肆?给我拿下!”

车流骤停。张让见我狼狈不堪、垂头丧气地束手就擒,被押到面前,先是吃惊,然后吃吃一笑,挥手将众家将斥退。“原来是你!真是个毛毛躁躁的小子。”伸手指指,示意我登车与他叙话。

我见他今天似乎特别精神,“妩媚动人”,心里暗暗有些发慌,然而又没其他办法,只得叫了声:“小箕,你先回去等我片刻。”使了个眼色,箕稠会意地拨马回去了。张让笑道:“那人是谁?好像以前没有见过。”

我打了个哈哈道:“是个下人。大人请原谅卑职冒昧,我实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人商量。”

张让笑道:“还客气什么,上来吧。我们边走边谈,待会儿我要与圣上同往上林苑狩猎呢。”挥一挥手,便见一壮仆跪伏在地,示意我踩着那人上车。

我无可奈何地照办。张让拉着我的手,要我坐在他边上,尖声道:“自从你升了校尉,就不来府上走动了。我看不见你,可真闷得慌。”

我赔不是道:“大人教训得是,卑职这两天也忙坏了,考虑到要出征凉州,便一直在安排着。”

张让掩嘴一笑,“你有什么事,让下人来安排好了。别忘了你还是总管呢,我的人手应该足够了罢。”

我忙道谢称是。张让在我手上来回抚摸,一边“亲切”地道:“到底有什么事?我看你汗都跑出来了,真叫人心疼。”不由分说地拿出熏得香香的手巾,替我拭汗。我顿感惊惧,暗道:你莫非是拿乙醚来蒙我?狗太监,你真他妈的变态。

微微皱眉道:“听说大人一心要骠骑将军董重持节监军讨凉州,可有此事?”

张让嗔道:“你就爱打听别人的事,董重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啦,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率性装作不爽的模样,道:“董重去监军,就能想点子把他除掉了,那么太后的势力大弱,何皇后就能名正言顺把她的儿子立为太子了,是吗?”

张让不解我意,驳道:“这不光是皇后的事,圣上也不喜董太后妄自尊大,但他素喜子协,不喜辨,因而迟迟未立罢了。若圣上百年之后,立子协而太后称朝,则我等性命无一可保。赵常侍等秘议此计,乃欲逐步削弱太后势力,如此方能开解我等忧虑呢。”

我故作生气地摔开他的手,道:“张大人真是大错特错了!”

张让毫不责怪,反而惊问道:“怎么,你不希望圣上立何后之子么?”

“非也。皇子协、辨年纪尚幼,看不出孰是孰非,废立之事,实不应早早决定。况且,为今决不能让董重被何进他们除掉,如果这件事不是大人和赵常侍所想,而是何后从中授意的话,更是大有问题!”

张让想了一想,惊道:“若果是皇后的意思,那有什么关系么?”

我神色凝重,长叹了一声,“何后想绝我等性命啊!她与大将军何进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何氏掌权之后,数有觊觎于君侧,张大人和他针锋相对,险象环生,这已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了。”

张让点点头,似有所悟地看着我。我见他仿佛明白了些,愈发加重语气,“现在依他看来,只要圣上驾崩而后子继位,则天下可定。他惟一忌惮的,不过是董太后与皇子协、诸位常侍尔。董太后素不喜皇后,又因她鸩杀王美人之事,对其深恶痛绝,这才苦心营造己势,实欲逼迫何进尔。而今其羽翼未丰,根本顾不到诸位大人。倒是何进这小子,势力大长,又有军权,又有实差,数度与诸位常侍作对。所以我们首要防范的,只能是他。卑职也知道诸位大人喜何而不喜董;但性命攸关,岂能以自己的喜好决定呢。若除董重,徒逞何氏之愿,宫内失却制衡之势,大人以为,那时候何家第一个要杀的,是谁呢?”

张让瞪着我看了半天,大怒道:“果然厉害!何进几乎把我都骗过了。你真让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若董氏诛除,何进再无所忌,他第一个的要对付的,定是我等无疑!原以为除了董氏,即可安生,却真没想到何进这厮更是要害人的!”

我拍着心口装怕,道:“刚刚我在外听到小黄门上董府宣旨,也是冷汗一身哪。这才快马加鞭地奔来跟大人讨论。”

张让忙道:“传我的命令,快快截住左丰和董重。他们一入宫,赵常侍定会宣他入觐皇后,他一接圣旨,那可就麻烦了。违令不往,何屠必会借故生事。”

我沉声道:“为今之计,大人快快写两封密信,一封速送赵常侍处,一封由我来往送董府。左丰那边,我已派人设计缠住了他,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张让哪知我早打好了埋伏,欣然命取笔墨,龙飞凤舞地写好了两张便笺。封口盖上常侍府签章,递给我道:“你真是我的智囊!此事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要叮嘱左丰,务必不要泄出秘密,否则格杀勿论。”

语气一缓,又十分暧昧地道:“你辛苦了。晚上务必到府,我要盛宴款待。”

我称谢已毕,他急命停车。此时车流已出上西门,张让恋恋不舍地探出头来,道:“你快去快回。唉,每次都匆匆忙忙地,可真委屈了你。”

我连道不敢当,抱拳提缰,纵马飞去。心里暗道:这阴阳人真不知怎么骂他才好,唉,不管怎么说,他还知道“关心”我,虽说那种关心很难让人心平气和地接受。

箕稠早在骠骑将军府外等候多时了。见到我气喘吁吁地奔回来,喜道:“成了么,大人?我家主人在厅中正和那小黄门周旋呢。”

我点点头,觉得这一趟跑得太辛苦,却是为人作嫁,一钱银子也未弄到。拿着张让手函,颇有些鸡毛当令箭的感觉,大步跨进厅去。

左丰坐得安安稳稳地正在听董重诉苦。董重哀哀求饶的态度,在我看来,真是鄙夷得无以复加。当下笑道:“请董将军稍退,我有些话和左兄讲。”

董重赶忙道:“好,好,颜大人请自便。”语无伦次地向左丰又说了些好话,这才灰溜溜地奔出厅去。

左丰紧皱着眉道:“颜大人啊,你耽误了宣旨的时辰,赵常侍那里,该让我怎么交待呢?”

我哈哈一笑,道:“真是过意不去,让左兄为难了。好在张大人有手书在此,你看了之后,便会明白。”将书信递过去。左丰连忙接过拆看,隔了半晌,脸上的表情转怒为喜,又复欢笑了起来,“只要张大人说清楚,就没甚么事情了。哈哈,我们还不都是为圣上效力的吗?”

我忙点头称是,笑道:“既有张大人出马,左兄就不必急着走了。董将军是在下的朋友,好歹要留左兄在府中摆酒一叙罢。”

左丰起身道:“这还是免了吧。颜大人当小人是个朋友,就不必如此见外了。”

我送他至院内,见骠骑将军还不知所措地站在廊下,连使眼色。董重见我比画了半天,方想起送礼的事来。忙叫“左大人留步!”屁颠颠地与其客套了一番,又命下人重重地送了笔贿赂,这小子自然心满意足地去了。

把结果跟董重一讲,自然更令他喜出望外,无论如何要留我下来喝茶。我推辞不过,更加上能大捞一笔银子,便顺水推舟地笑允了。席间其奉迎马屁媚词不一而足,我被灌得晕晕乎乎的,直到天黑,这才告辞出去。

董重传箕稠送我出府。他跟在我后面,敬佩地道:“将军办事果决、麻利,片刻之间,便解决了这样难办的事情,小人若非要侍奉家主左右,定要每日拜谒将军,引以为师。”

我笑道:“拜师学艺可就免了,我要当老师,必定把学生教坏了。你若有此意,以后我们相互切磋也就是了。”箕稠大喜跪倒。又硬是送了我直到正阳大街,这才返身回去。

第四十章 骨鲠在喉

从张让家回去时,我已烂醉如泥。张让要留我过夜,被我坚拒了。跟他一起睡我贞操不保,还是爬回去,搂着我亲爱的老婆睡稳妥。迷迷糊糊中,觉得小清和颜雪在说话,而杨丝他们却拿着绳子,要勒死我,后头跟着一大串拿刀的屠夫,有何进,有张让,还有袁隗、杨赐、蹇硕……

醒来后头痛如裂。小清正站在窗口向外望着,外头一片明晃晃的白色,原来是厚厚的积雪。我正思忖着该不该向她报告昨晚的丑事时,颜雪端着火盆走进屋来,轻笑道:“大哥醒啦。昨夜恐怕喝得太多了罢,要不是夫人搀着你回来,真怕大哥会睡在路上呢。”

我笑着坐起身,把脑袋左晃晃右晃晃。小清进来,原本绷着个脸,见状也不由“扑哧”一笑,道:“你呀,天天在外面疯,还喝那么多酒,真是自作自受。”

颜雪走过来帮我穿衣、套鞋,一边笑道:“夫人莫怪他,大哥还不是想让我们早一点离开洛阳嘛。真希望我们马上就能出发。”

小清嗔怪地捏一捏她的脸蛋,道:“叫你别帮着他,又忘了不是?你这人哪,就是心肠软。”

颜雪做了个鬼脸道:“我还不是替夫人您操心吗?”格格笑着跑了出去。

小清脸红耳赤地骂了声“死丫头”,便被我揽在怀里。我笑着道:“夫人无意中透露出天大的秘密来,真叫为夫感动得心潮澎湃。昨晚上我可做了不少梦哩,第一个就梦见了你,哈哈,哈哈!”

小清啐了我一口,“别臭美了。谁在路上瞎嚷怪叫,谁又在家门口上吐下泻,还不都是夫君你吗?”

我脸上微有些发烧,道:“我没胡言乱语些什么吧。”

小清似笑非笑,“有。还说要娶杨丝和孔露为妻呢,快快老实交待。”

我吃惊不小,抬头看去,见她神色不像那么回事,这才放下心来,“老……老婆,千万别瞎说。这些话,我就是做梦也不敢想呀,更何况我只是醉了。”

小清瞟了我一眼,银铃般地笑起来,“好啦好啦。见你也怪可怜的,就饶过你一次,不过下次别再这么喝酒了,知道吗。”贴在我耳旁,轻轻吻了吻我的面颊,低低道:“你什么时候答应把孔露救出去的?”

我见老婆大人发问,赶忙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那夏宦的恶事虽未亲见,也添油加醋地说得活灵活现。小清怒道:“真有这么无耻的人!明明是个阉徒,怎么能娶妻呢。”

我叹道:“这就是封建糟粕啦,那些个太监们,虽然有权有势,但没了男性尊严,没了生育能力,自然耿耿于怀,要朝别的地方发泄。我瞧张让就是这样,奶奶的……夏恽也不是个好东西,老子若是皇帝,把他们统统发配到美国去,永生永世不得回来。”

小清不禁莞尔一笑,“你也真想得出来。不过孔露太可怜了,你还不如索性把她接到家里来住,这儿有我保护她,谁也休想碰她一根毫毛。”

我肚里暗暗窃喜,想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把她带来可别吃醋。故意皱眉道:“这……似乎不方便吧,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姑娘家,跑到我这儿来,岂不形同私奔?再说我早已派了东门俚去镜玉楼,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小清恼道:“你不是一直以解放妇女自居吗?怎么临到事上,也像那些老腐儒似的,前怕狼后怕虎了?”站起身又思忖了片刻,“东门俚武艺不及杨速,智计不及许翼,真不知道他怎样去保护别人……夫君,你笑什么?”

我心里早有计较,打点了若干银钱,又请小清陪伴,一同入宫见太后。

昨日在常侍府里已和张让分析得再清楚不过了,眼前最大的事是一边稳住何进,一边笼络董后。这两帮人决不能失去制衡之势,否则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好过。张让不是太蠢的家伙,讲些道理便略有所悟,不像董重那傻鸟,三个耳光也打不出半个闷屁来。

踏着漫天的大雪,车马艰难地行至禁中。眼下我因加官进爵而更有名,因此执掌禁宫的南屯司马校检文符无误后,当即恭敬放行,惟恐招惹了我这天子跟前的红人,增添麻烦。

驾御马车的更是得意扬扬地,叫道:“虎骑校尉大人随属二十二骑省宫——”

再行得片刻,已至御厩。一名官员率众服侍我们下车,又命将车马赶于厩中,这才微笑长拜道:“在下未央厩令胡凤,特来拜见颜大人。太后闻得大人进宫,已移驾长秋殿静候。”

我忙道了谢,正命家将们在御厩房稍歇,便有小黄门奉太后口谕前来引路。心道:老子救了董重,立刻待遇就不同了。御厩令前来问安,小黄门奉旨引路,真是爽快无边!心中大悦,再不管多大的风雪了,说说笑笑,便来到长秋殿前。

门外早有人长声道:“虎骑校尉颜鹰大人参谒太后——”

我整整衣冠,回头和小清相视一笑,只听殿内有人叫道:“传颜鹰觐见——”

我大踏步跨进殿内。此间与嘉德殿不大一样,金碧辉煌,以丝绸覆于四墙,高阔的门庭、圆柱,豪奢的大块地毯。正面乃御榻红阶,两幅巨大的屏风隔于案后。两抱香案,缕缕生烟,而殿内显是生过火炭,温暖如春。

董后端坐于御榻之上,见我叩首跪拜已毕,这才道:“颜大人免礼。”又道赐坐。我见她眼光微感诧异地停留在蒙了面纱的小清身上,忙笑道:“此乃拙荆楚氏。怕惊了太后,故而隐去面容。”

小清立刻知趣地拜倒,“愿太后事事顺心,吉祥如意。”

董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伸手示意她起来,“原来颜大人之妻,难怪这么漂亮,又这么会说话。来人,赐玉如意一对。”

我见董后隔着面纱,仍能猜出小清的长相,不觉暗感不安。小清拜谢过后,这才接赏回坐。董后朝身边道:“你们没事都下去,不得本宫命令,不许进来。”

众宫婢、黄门跪拜退出殿去。董后声音又和蔼了三分,笑道:“颜大人如此寒天,难道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告诉本宫吗?”

我心中犯疑,心想你别把我救董重的事情忘了,忙道:“微臣自升了虎骑校尉,还未正式向圣上、太后进过贡献。今日微臣特备了一百万钱,以资太后修葺宫室之用。”便将礼单呈了上去。

董后接过来看了看,不由得笑起来,“你真够奇怪的。昨日你机智百出,出力说服张让、赵忠,若救了董重,该本宫打赏才是,怎么你反倒给我送礼呢?”

我心想这就叫以退为进了。起身称太后谬赞,频频作揖,“太后言重了。昨天的事情,乃是太后洪福齐天,这才逢厄度劫,令董将军逃过了何进的毒手,微臣只不过在里面出了点小力罢了,谈不上什么功劳。再说太后一直对微臣照顾有加,把微臣当自己人看。我若是忘了本,那还算得上是人吗?”

董后呵呵大笑,半晌才强忍住道:“你真是会说话。这一百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啊。颜大人莫非其中还有含义么?且说来听听罢。”

我心想:这个老女人还真狡猾,银子送到她手里,主动权被她抓得牢牢的,却又毫无帮忙的诚意了。看来凡事做一半,给一半钱最是稳妥。长叹道:“太后既这样关照微臣,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微臣有一桩心事,就是与家人失散长安。因而极愿西行。但我又不放心家小、舍妹,怕她们呆在京畿闷得慌……”

董后笑了笑,道:“你别再绕弯子了,你怕她们闲闷,就放在我这里好了。本宫定会把她们照顾得好好的,等你寻亲回来。”

我急出了一头冷汗,脱口道:“不行不行。”旋而便见董后释然大笑。

我暗叹自己运道好,怔了怔,忙叩头请罪,“太后圣明,太后圣明。微臣实是因为怕军中烦闷,又抛不开娇妻美妾,所以想请太后帮忙说个情,允微臣带着家属上路。”

董后笑声渐止,道:“区区小事,刚刚说明白不就是了?此事我定会做主,就说颜大人素有固疾,须得熟稔之人照料即可。这样可以吗?”

我大喜,道:“太后送了我这样大一个人情,微臣定当粉身碎骨以报答太后。”

小清也连忙装作欢喜的样子称谢,太后转目视她,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汝之夫君可比张敞,古今少有。你切切要好生伺候着他,若他有不是之处,尽管来找本宫,本宫会为你做主。”

小清害羞般地低声道:“全凭太后玉言。”我见董后心情不错,忙趁势跪禀了雅姬孔露之事,连夏恽的丑闻,也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董后闻报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案站了起来,“竟有此事!这夏恽处处以姓何的妖媚是瞻,几次宣召,都敢忤旨不见。今次正好以之咎其大罪,定要处以流徙,方称心愿!”

我故做神秘地凑近董后身边,脸上作出不高兴的样子,“听说这夏恽很不把太后放在眼里,前次在张让府中,他竟称太后收养子协不过为了争夺皇位,当召告天下,令太后退隐原籍。”

董后脸色大变,重重一拍案几,“这是真的?反了,反了!这些宦官愈得势,便愈加无法无天,难道本宫就真没有办法治他了吗?给我传卫尉,本宫要下之于牢狱,弃之于曹市,看哪个敢再说这样的话!”

我见挑起了她的怒火,忙谏道:“皇太后息怒。若见召卫尉,师出无名,反为宦官有可乘之机。若是在圣上面前狡辩起来,恐怕太后会更吃亏些。不如……”

董后虽正在火头上,也是清楚宦官手段,巴不得我给她个台阶下,忙道:“快说,有什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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