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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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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今晚做东,我怎么也得来捧个场的。”

士孙瑞也凑过来,见过诸位。我瞅了他一眼,他奇道:

“这位是——”

张让笑道:“这就是近来洛阳城人人闻名的颜鹰将军。

来来来,大家见过。”

我拱手道:“张大人,士孙大人。”

士孙瑞动容道:“原来你就是颜鹰!”上下打量着我,“怪不得,嘿嘿,老夫阅人无数,从没见过阁下这般面相,仿佛天生就不是凡凡之辈一般。”

张温也带笑回礼,道:“阁下这趟回来京里,又与张、赵二位常侍如此熟稔,怕是圣上就要眷顾垂青了罢!不过依阁下的才干,任个司隶校尉、河南尹等职,也是绰绰有余啦。”

我一面笑着和士孙瑞谦词,一面为张温一针见血的话小吃一惊,暗道此人若是对手,恐怕很难应付。小心翼翼地道:“张大人说哪里话?在下只为正言论,而不为求功名。

凉州郡上表称在下‘羌寇之首’,语词中多加污辱,在下不计前事,只当是算了。这次没想到又遭人暗算,栽赃诬陷,真是难以忍受。所以若一天不恢复名誉,在下便一天寝食难安。”

张温笑道:“好一个寝食难安!你率军攻打京畿,天下为之震动,连我也睡不着觉了。现在你倒为自己诡辩。”

司徒杨赐见他话中有刺,赶忙打圆场道:”张大人休要错怪了颜将军。来,大家人席罢,叫镜玉楼的名歌姬唱上几曲,大家再谈论此事不迟。”

我无可奈何地看众人往里走去,也装作欣然的样子往里踏步,一面心里大骂老混蛋不给面子。张让牵了牵我的衣袖,走在后面,低声道:“你休要跟张司空争执,他是何进一伙的,何屠因你活捉了何良,甚觉失了脸面,这两天口口声声闹着要起兵,生擒你到圣上面前呢。”

我一时间总算明白为什么张让要寻求多方援助了。大将军何进对我苗头不对,其他人哪敢说三道四?除非联络一帮重权之臣,就像袁隗、杨赐、张温这样的达宫显贵,一齐出来说话,还有挽回的可能性。

当然,我现在的价值已经凸现无疑,要不然以张让、赵忠这样的贱骨头,哪会为我甘冒和大将军对抗的危险,也要把我弄到政府中央?还不因为一旦有我在朝中,他们的势力便更加巩固、便更容易得到种种好处呢?何况,这个机会还是张、赵难得的一次铲除政敌的好时机,例如吕强。听说曹质就是其人的妹夫。

众人注目于歌姬表演之机,张让少不得好好拍了一阵张温的马屁。我却是由歌声想起了白素,这个苦命的女人,逃出了狼窝,却又自己跳进了火坑。跟着袁绍这种人,迟早没得好混。心头不禁一阵悲哀。

张温的声音传来,道:“颜将军,我敬你一杯。”

我赶忙回过神,举杯点头。张温深注目光,待一起喝干了酒,这才道;“刚刚的话,我还想听一听颜将军的解说。”

张让不禁有气,挥手斥退了歌姬,场中气氛顿时异样起来。袁隗等刚刚虽是略示同意,现在却不再轻易表态,到底何进的权势在这儿,他们也不得不权衡利弊之后再行决定。

我料此次若无理取闹,恐怕连眼前的胜利姿态都难以保持了。但我觉得何进到底是个蠢才,和他无论斗智斗勇,我都明显占了上风,只不过暂时他的权力比我大些而已。心中一定,笑道:“张大人一开口,便想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那在下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但是大人也需知晓,战场上尔虞我诈,变幻万千,在下突施奇招,只不过为了稳住城门校尉刘器的部队,令他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而已。说实话在下那时不过步卒三千余,想占领洛阳一个边角,都是没有可能的事。”

赵忠突地大笑,插口道:“原来你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杀回去打何良、曹质去了。”

张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我点头道:“正是此意。在下考虑,这样一来京畿震动,刘器的兵马必不敢贸然增援何、曹二将,我便可有充分余地收拾他们了。若不出此招,只要卫城的军校抽调一半出城,恐怕我早就完蛋了。张大人请想想在下的用心,若仍说诡辩,我便也无话可说。”

这样一讲,连袁隗、杨赐、士孙瑞都开始点头。尚书令士孙瑞笑道:“颜将军真是用兵如神,以攻代守,却又进退自如,足见阁下勇气与机智。张大人;如此人才难得,何必苛责于他呢?”

张温摇摇头道:“此人为乱京畿,又连败朝中大军,杀了大谷都尉温衡,都是弃市的重罪,我哪里能替他开脱呢?”

张让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跳了起来,道:“张温大人的话,是代表大将军的意思吗?”

张温轻哼一声,点了点头,竟不加否认。张让勃然大怒,拍案叫道:“颜鹰是我举荐到京里来的,也是我奏请圣上,令赴河内募兵的!他一回来,便有人抬出旧事,诬陷他引兵造乱,还以矫诏命三部都尉围攻于他,难道这竟是冲着我张让的吗?好!我明日便面陈圣上,请复颜鹰官职。大将军若有意见,尽请上劾罢!嘿嘿,何良之辈也真窝囊,屡屡败在‘为乱京畿’人的手里,若圣上得知,就算他能生回,也是革职查办……不要说大将军了,谁不知朝廷早有严法,这连坐的干系,可该由谁担当呢?”

是时兵败革职,乃是明文铁律,重者甚至处死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带兵打仗,本身就是一件很冒风险的事情,东汉末文风大盛,临有战事之时,很多是御命文职官员·挂武衔出阵,实是割鸡刀杀牛。·

众人闻得张让此话,摆明了要跟何进硬碰硬,都是面色大变。当时无论何进还是张让,都是朝廷中的权威人物,一方是外戚首领,一方是宦官代表。东汉政权轮流交替在这两种人手上,而此时权力的斗争居然又复露出苗头。这便由不得人不想起前大将军梁冀满门抄斩,诛九族,连坐好几百人的悲剧,不禁各自心跳加速。

张温虽是有备而来,闻言也不禁吃惊。面色数变,讪讪地道:张常侍为何动那么大的气,大将军也不是说要跟众常侍为难,只是为着朝廷上下考虑,不便引起众议。此事容我跟何将军商议后再作定夺,诸位以为如何?”

赵忠皮笑肉不笑地遭:“张大人若是代表自己,不妨大家坐下来商议,若是顾着何大将军,恐怕我等都消受不起。何进不就是觉得失了点面子吗?其实有什么了不起,真正追究起来,恐怕举荐何良的罪过,都得承担。我赵忠说话,向来是算数的,张大人不是还有两个参劾中常侍郭胜的奏本吗?若张大人答应,赵某就不深究此事了。”

我见张温额头出汗,忍不住心中稍稍一震,颇又生出好笑与同情之心,暗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敢参劾宦官,也该是个忠臣了!唉,只不过你也太不明事,都什么时候,还说太监们的坏话!见他沉默稍顷,十分低沉地道:“好……我去劝说何将军便是。”起身告辞,与袁隗等一一招呼,却是半点也不理我,自去了。

我知赵忠发给他的怒气,他倒有大半转到我的头上,不禁苦笑起来。赵忠重又举杯向众人笑道:“张司空此去,必能劝得大将军回心转意。来,我们一齐喝了,愿圣上早日降旨,恢复颜鹰官职,则我朝之中,又可得一员猛将,直可与皇甫嵩齐名呢!”

我赔着众人干笑,心想幸好你不明白老子的想法,若你知我早生去意,只不过在争取最大利益,恐怕早一脚将我踹得老远了。道:“赵常侍太过誉了,我颜鹰何德何能,可与皇甫将军相提并论?”

士孙瑞笑道:“皇甫将军领兵数众,征讨八方,为朝廷重臣。颜将军虽御兵甚微,但治军有术,屡败强敌,也可谓智勇双全的小将了。假以时日,必能像皇甫一样,带甲十万讨贼,立下千秋伟业,那时恐无人能与将军匹及。”

杨赐点头道:“不错。颜将军虽无勇士之技,却有御军之法。难能可贵。不过闻说皇甫嵩已破敌酋张宝,斩杀其部众十余万人,还将贼民头颅堆成一山,名曰:‘京观’,当真是武功盖世的猛将啁!”

袁隗哈哈笑道:“皇甫嵩先后擒杀张梁、张宝等黄巾贼党,恐当月即可回京了。能得与之共叙,也当是快意万分的事情。”

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忖道:二月份张角起义,我也跟着在西凉造反。而他八月份病逝,我都差不多到陈仓了。现在黄巾主力终于灰飞烟灭,而我,也终至被朝廷“收服”,成为其死心塌地的忠实走狗。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第三十三章 汉廷宫枢

何进大将军府。

高高的府门,雕栏画栋的牌阁,无一不显示出富贵征兆,两只极示身份的石兽,左右盘踞,向所有来往之人虎视眈眈。两边着色土墙,似无边际一般往远处伸去,府院内只见古木横绕,盘枝错节,虽是冬季,却仍能感到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门碑是名臣蔡邕蔡伯喈手书的“大将军府”四字,镌金凸铸,极是费工。据说蔡邕谪徙朔方,遇赦得还,这才能够被何进请到。现其人遭宦人通缉,流亡吴会,不知所终,看来第二次党锢之祸以来,他仍是不幸之身。

蔡邕的书法可谓精湛老到之极。观之笔墨,顿时忆起史上灵帝熹平四年,其与杨赐、张驯、韩说等官员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的事情,其自书丹于碑,镌刻立于太学门外,时观者云集,水泄不通,因车马阻市而令行人却步。由此可见其书法造诣它深。

因得苟攸的表章引荐,终于在临皇帝寿诞前一天能够和何进会面了。通报过后,将军府掾蒙寅亲来接引,十名家丁分列府门两侧,煞有介事。

“请颜将军!”

我自恃有小清在暗处保护,毫无畏惧,只是处处都有些新鲜好奇的感觉罢了。进了府中,便是一阵眼花缭乱——只见满庭奇花异草,珍石彩矶,琉璃鲜艳,照壁深深。回廊两侧,翠竹藤萝,随风轻摆,听在耳里,直如曼妙动听的仙乐,不禁暗自叹服这老屠懂得享受!道:“大将军倒是选了个好地方。有这等人间天上的住处,凡愚之辈,恐怕都要羡慕死了。”

蒙寅道:“这片原是前朝西安乡侯刘旄府邸,因无子嗣,死后国除,圣上这才改赐了大将军。原来的地方太小,重新翻建足足用了三个月,才得今日规模。因来此不久,所以还未尽拓荒土,似这片竹林,大将军便很想伐了造个露台,因府库嫌紧,才迟迟没有动工。”

我立刻想讥讽何进没有品味,可哪里敢说,口中还大赞其匠心独运。走到回廊深处,又穿过一片槐林,这才看见何进新增设的众多建筑,宛如宫殿一般,略显拥挤,密密麻麻地,造得七零八落,每一处都是大同小异,累累赘赘,还没往里走,就感到必要迷路无疑。

蒙寅笑道:“大将军新设十二部厅堂,分为东西南三处院落,南院为将军起居书房,东西两处为接见大小官员、议论朝政之所。大将军和张司空正在西厅叙话,颜将军请随我来。”

我拱手道:“有劳。”心想:何进摆什么鸟阔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文化没水平的二胡,处处繁奢富贵地跟别人斗面子,真是典型的暴发户!

左转右转,蒙寅见我惊诧的样子,面色愈发得意。其实我只是奇怪何进如此残酷剥削百姓,怎么还没人把他干掉。

这些宫墙深禁,花苑曲廊,镂窗铭柱的建筑,是花费了多少民工血汗才造得出来!在这生产力低下,建筑方法落后的汉末,达官们极尽奢靡地盖出来这等巨宅,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了。

何府共二百四十多间房,九处大院,五处河塘。城外还有良田’万顷,豪宅百多处,地地道道属于大地主阶级。蒙寅请我稍待,便进西厅通报去了。我一个人站在厅前广阔的空地上,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与舒畅。

隔了片刻,蒙寅出来,恭敬地道:“有请颜将军。”

我不禁在心里哼了一声,慢慢地走上台阶,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跨人厅内。我虽知何进确是位极人臣、傲慢挑剔之辈,但心里仍不自觉地臭骂他八辈子祖宗。老子出道以来,比他能耐大多的人也见过不少了,从没一个像他这样跟老子摆谱的。

厅里顿时暖和了许多,两边有丫鬟过来帮我除了披风。

随后我便看见正中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前面虎皮榻上端坐一人,面色冷横,胡须暴绽,两只眼睛也凶神恶煞,不用说正是大将军何进。虽是冬天,两膀棉衫仍高高翻起,露出粗壮多毛的手臂——这自然是他老本行引发的后遗症了。

右首侧榻,却是司徒张温,微微朝我一哂,便斜眼看向它处。我颇觉压抑,跪行大礼,作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参见大将军!”

何进待我磕头之后,才冷冷道:“免礼,抬起头来。”

我勉强昂首,脸上表情酸涩,想挤出点笑来也免谈。何进突地嘿嘿一阵阴笑,道:“姓颜的,你胆子不小啊!私募军卒,偷袭京畿,重创朝官,斩杀大汉栋梁,你想被诛九族吗?!”

我心想他这个下马威若是换了一般人身上,恐怕尿也得吓下来了,亏得遇到老夫。微笑道:“大将军息怒。在下正是为着此事而来,将军且容我辩解一二。”

何进不知是不是看见我的笑容动了怒气,火透了般叫道:“你还有什么辩的?你造反作乱,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张温忙站起来制止,四壁此时已拥出多名军卒,手执长戟,乱哄哄地冲了上来。我突地哈哈大笑,道:“且住!大将军不容我发一言而想陷我于不义,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举必为千古耻笑,将军声名狼藉,也是迟早的事情。”

张温已拉住何进,闻说此言,更是眉头紧皱,附耳和他秘密嘀咕几句。何进露出狐疑的表情来,轻轻挥手。那些军卒不知其用意,齐都拿戟戳着我身体,作势欲杀,情势当真是千钧一发!

我心里大叫小清快来救我,却又明白若此时一动手,他日即使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暗伏刺客,图谋险恶,光这一条罪名就够我上绞刑台。霎时间虽努力装作凛然之态,仍是冷汗湿透重衣,只觉脸颊上的汗水一滴滴往脖子里渗去,狼狈已极。

.何进冷哼一声,道:“鼠辈妄言,你说我哪一句讲得不是实话?你造反之日,皇帝便严令缉汝,现在你肯来自投罗网,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不屑地道:“我要知何将军如此做法,杀了我也不会来的!”

何进大怒,一掌拍翻几台,道:“你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不信我立刻会杀了你?”

“将军有权有势,杀一个默默无名之辈,何足挂齿?我颜鹰自起事之日,经历大小数百仗,浴血沙场,斩首万余,一刀一枪才拼到今天这个地位,唉,却没想到自我降了大汉以来,虽日日准备忠心为国,却不料整日只在唇枪舌剑上厮斗。大将军信小人,却不相信君子之言,那便杀了我罢。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何进愣住,张温也极是震惊地望定我,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了片刻,大叫:“好!”起身道:“这两句话说得真是漂亮。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吟诵得滚瓜烂熟,自然地放缓了口气,“若你真是一心为国、谁又可为难阁下呢?大将军乃至性明理之人,你说出道理,他自会相信你的。”

我听他口气突然婉转,知道那几句意气风发的话打动了他的心,现在明摆着是要我给何进一个台阶下。忙跪倒在地,叩头道:“何将军请恕在下冒犯之罪。我颜鹰是个‘粗人’,不懂说话,只懂打仗,但是进了京畿以来,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我施展才能的地方,是以才如此委屈。”见他面色稍霁,便急忙从赴河内募兵以来的事情节选着讲了出来,自是我如何如何忠心,却如何如何倒霉,朝内那些人又是如何如何逼迫,我怎么又不得已跟三部都尉打仗等等,当然,我自不会讲那些大捞外快以及和宦官紧密团结的种种丑事。

何进听了,挥手斥退长戟手,面色将信将疑,“那你跟张让、赵忠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竟然拿何良朵胁迫我,难道是有意挑起事端?”

我心里早有对策,缓缓道:“张、赵之辈只不过看中我能征惯战,身份却又低微,便想利用我罢了。何将军素在京畿,也应知道此辈最需拉拢掌兵官员,而边戍将军们臣服皇命,剩下的便大都制于将军之手,他们没胆拉拢将军,只好培植些低级武职:像城门、虎贲、射声等等,现在恐怕都已是他们的人了。”

何进哼哼道:“这我怎会不知?张让、赵忠权势已经够大,还要抢我的权,真是痴心妄想!张大人,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啊。”

张温摇头道:“何将军不可不慎之。此事不光是他所说的那样,令弟河南尹何苗近来与张让等人也是过从甚密,我有几次看见他往常侍府行去……”

何进跳了起来,叫道:“此事我怎么不知?”两手乱舞,怒骂了一句,“张让想打我兄弟的主意!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到底干了什么!”

张温奇道:“这事何将军竟会不知?”摇了摇头,“当心祸由亲出。张让攥紧了圣上,谁都怕他三分,若其威力齐加,可就更让人害怕了。大将军位高于公,权势惊人,却也该时时防着此辈。梁冀只手遮天,药杀少主,势力无人可及,也是说倒就倒,顷刻间便落为灰烬了。”

何进脸上肌肉难看地牵动着,忽地把头扭过来看着我,狠狠道:“你为我做事,我就不咎前罪了!若是让我发现你偷偷为宦官做事,小心你项上的人头!”

我忙磕头道:“多谢大将军开恩。不过我倒是另有主张,张让、赵忠可以收买将军的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刺探他们的机密呢?将军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无以为报,只得临险贴近张、赵身边,给将军当好耳目罢了。”

张温颔首道:“此计甚妙。何将军莫再犹豫,干脆假装送个人情,给张让、赵忠他们做好人去。明日圣上寿诞,让张让之辈引介颜鹰,但还要装作不太情愿的样子,那宦官们便会更加对他另眼相看,以为重用了。嘿,谁又知道,将军早有预测,是派他去刺探的呢?·”

何进缓缓露出满意之色,呵呵笑道:“匹夫张让,我怎会让你这小儿得逞!”着人给我看坐,奉茶,又命人取烫炉置于身边。沉吟道:“真如你所说,那蹇硕、吕强之辈矫诏动兵,乃欺君大罪。以前的事情,我们也就不用再深责了。不过我那保荐的都尉此时何在呢……”

我笑道:“大将军的人我已连夜着人请回京畿,今晚便可到达将军府了。望将军宽恕我冒犯尊亲之过。何都尉自被我困住以来,起居饮食,一向是由我贴身随侍亲自照料的,决不敢有半点失敬之处。”

何进哈哈大笑,“原来你早料到会有今天!倒真是个聪明人。”当下留我在府中吃了饭,又畅谈了很长时间,这才送我出门。府掾蒙寅见我出来时其主对我的脸色大好,也赶忙赔着小心,再不敢用来时那般口吻和我说话了。

回到别院,方沐浴更衣,准备睡上一觉时,却发现小清老早在房中候着了,笑眯眯地过来,帮我宽衣解带。还以为她是表示“歉意”哪,假意皱眉道:“你刚刚怎么能忍住不动手的?不是说好了,你一直跟着我到何进府上的吗?”

小清诧异地笑道:“出什么手?我可没跟着你,我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哪。刚刚我才带小圆从营中回来,把那些.钱物都登记好了,还顺道把荀攸写好的表章带了回来。你看,他写得好不好。”

我睁大了眼睛瞧她,心想:她没有跟来?!那我真的差一点就没命了呢……我的生命,难道是那堆该死的钱可以相比的吗?

缓缓点头,抽了口气,自己都觉得脸色很难看。小清见我神色有异,忙问出了什么事,我加重语气道:“原来你根本没跟来,你恐怕不晓得,那情景多么危险!我差点就没命了!”添枝加叶地把那件事说了出来。

小清呆住;半晌突地咬住下唇,很苦恼地皱紧了眉头,“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对不起,颜鹰,我……”我不知道你会有危险。”

我忽感心乱,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反正我现在还活着,一切都好商量。”

话还没说完,小清已哭着扑进我的怀里,道:“夫君一定要原谅我!我不应该私自离开你身边,害得你差一点死掉。我真是不应该……”

我手足无措地道:“没事,没事。别……这样。我不会怪你的,清儿,清儿!你别哭嘛,你一哭我会难过。”

小清只是摇着头,哀哀地哭,她浑身颤抖,泣道:“你真的没受伤?真的没有吗?呜,他们……若真动了你一根指头,我会杀光所有的人,为夫君报仇!”

我柔声道:“哪能用得着我的好清儿?有你这句话,今天我就是真的死了,也会开心得很……”

小清突地伸出软软的手掌,捂住我的嘴,惊惧地道:“别说死!我不准你死!我要你永远活着,永远陪着清儿……你答应我,答应我!”

我见她这样激动,不禁胸口一窒,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一吻,“行了,别这样嘛——我答应你,永远陪着清儿,永远不离开她!我发誓会爱她一辈子!”

又笑了笑道:“你千万别再自责了,我可是福星高照,哪那么容易就完的?”

小清眼圈一红,黯然地道:“以后你走到哪儿,我就会跟到哪儿。我再也不能让心爱的人受到任何伤害,我不可以失去你的!”

我抱她人怀,道:“你也是我的最爱。答应我一定要保持冷静,往后会发生的事情多着呢,若我真受了伤,你也千万不要到处报复,知道不?”

我吻了吻她小巧的鼻子,小清略有些害羞地缩头,道:'小说下载网 。。' 

“夫君的话,我还能不听吗?不过清儿下次再也不敢了,夫君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于是前嫌尽释。缠绵了一会儿,我这才打定主意赶紧往张让府一趟,明日朝堂之上乃全局转折之点,若不统一“口供”,以后将会很麻烦。

肖易得报,在我到府之后立刻赶来,施足了上下级的礼数,这才道:“小人不知总管驾临,未及远迎,望请总管大人恕罪。”

“不客气。”我手一抬,“我赶来见张大人的……”

肖易忙神色一凛,道:“尊上正要人宫,总管是不是有紧急的事情?”

我点点头,紧几步走在前头,肖易随后跟来,道:“尊上不知总管住处,已欲召会多次,却不知……”

“我会跟他讲的,你有事先去吧。”

肖易见我匆匆地走在前头,脚步一缓,笑道:“那就不打扰总管了。张大人现下还在后堂,正好可与总管见面。”

张让正试穿着他的新宫服。五名丫鬟前后服侍他穿戴、梳理,张让看了看面前两名丫鬟举着的大铜镜,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人!卑职叩见大人,愿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一张嘴便是忍不住两句烈性马屁,张让见到我,嘴笑得都合不拢了,“颜鹰,我就知道是你!快快,叫人给你换件好看的衣服,随我到宫里去面圣罢。我正发愁到处找不到你人呢”。

我惊奇道:“张大人进宫,也要卑职作陪吗?莫非大人想今天……”

张让尖笑道:“你这人,明明为你办事,偏就脑筋不灵光了。明日便是正诞,圣上诸务烦琐,哪里脱得开身忙你的事。不如现在由我和赵常侍等带你人宫见圣上。他要一高兴起来,天大的事情都能解决的。”便急急传人去拿适合我身材的宫服。

隔得片刻,还未及请教完宫内礼仪诸事,几名丫鬟便取衣返来,先跪倒施礼,这才温婉地帮我换上新装。我见铜镜内自己肥肥大大,便成了一只黑色企鹅,还戴了一顶镶玉的高帽,不禁皱眉道:“是不是一定要穿这样的衣服?大人,我感觉自己丑得像只狗熊。”

张让不禁莞尔一笑,掩嘴道:“别逗人笑了,快随我进宫罢。赵常侍约好了申时等我的,你这一打扮,费了不少时辰,却还是怪模怪样的。”

我苦笑着点头,心道:灵帝玩心甚重,若见了我这么只企鹅,岂能轻易放过?但愿他不要玩得太过火。心头只盼小清有些心灵感应,一路随侍左右,不然竖着进去,横着出来,那就糟糕透顶了。

赵忠在太掖门候了小半个时辰了。宫尉盛铠披舆,威风凛凛地矗立在寒风中的皇宫门口,墙高而着色,厚重稳实,据称东汉明帝、章帝时期,都特意加修过宫苑围墙,又因近城廓醴泉喷涌之故,令宫墙出西,直把泉眼一带都围人皇城,这才满意。皇家威慑力巨大,谁敢说半个不字呢?

张让自和赵忠笑道:“颜鹰来得晚了,因而耽搁。赵哥执意要与小弟同人宫禁,不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忠道:“皇帝昨晚连御二女,却杀了旧宠董美人。这董美人争风吃醋,撕破了天子圣褥,倒还死有余辜,但她乃是孝仁的侄女,董太后怎肯罢休呢?皇上今早神不守舍,已传令厚葬美人。但听说永乐宫仍是十分气恼,定要皇帝认错赔礼呢。”

张让“呀”了一声,道:“莫非是圣上传诏你我,要我们出谋划策吗?”

赵忠道:“正是。我等你半天,就为了跟你一块儿进去。皇上若叫我一个人去南宫嘉德殿见太后,我可就惨了。”

张让也是神色不属,甚觉两头难做人。皇帝为什么偏偏要杀董太后的侄女?该死的,杀别人就是一千两千也无所谓嘛,怎么能动董美人?!我见赵忠眼珠滴溜溜一转,忽地凝视到我头上,不由得大叫不妙。果然,只听他笑道:“我倒想起一事。颜鹰你可是聪明的人,你可来得正好,若是将此事化去,皇帝一喜,不要说你是羌寇之首了,就算是黄巾之首,也照赦不误。”

张让亦是高兴地道:“哎呀,我倒把他忘了。这里便有个智囊,我们便不用担惊受怕的了。颜鹰,你快想想,该怎么办呀?”

我苦恼地抓抓头,心道:老子又不是万事通,怎会什么事都知道该怎么办。这种皇族间叽叽喳喳不痛不痒的矛盾,调解又不好调解……叹道:“张大人、赵大人,恕卑职愚昧,这件事又没头绪,怎么想法子?不如我们一起去见皇帝,到时候见机行事就是了。”

张让失望地看了看我,道:“那也只好如此了,赵哥,若是真传我们去嘉德殿,便跟圣上说,我们每个再捐五百万钱罢!我可不想触了老太后的霉头,她下手可是厉害,前次郭胜被太后命禁卫狠狠鞭了一顿,抽断了数根柳条哪。”

赵忠脸上的肥肉一哆嗦,道:“每次皇帝派去伪常侍们,不是挨打就是被杀。这次恐怕我们两个也难逃此劫。

唉,走罢。再拖得久些,说不定皇帝也要发火,那时更是两头倒霉。”

于是乎我被夹在中间,跟着两个絮絮叨叨的太监往后宫走去,心里颇感怪异。没想到我英雄一世,竟在太监手中如此安分守己,乖乖地见其眼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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