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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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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离怏怏地退开一步,孙邯望了他一眼,抱拳道:“禀总管,那高鹗确是好手无疑,我跟踪他很久,几乎被其发觉,若不是武艺精良之辈,决不会有那么巧妙的身手。”
田四“嘿”的一声,缓缓将眼光移向我。我心头一震,却故意不加掩饰,道:“怎么可能!这小子是我远亲,从来没听说过……”突地一顿,装作若有所思的模样呆呆地想了片刻,这才大叫道:“对了!怪不得杨觐提拔这小子当副总管,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那一次还差点把我杀了。”
田四冷笑几声,那孙邯道:“贾先生所说属实,我们混进西院的人也说,这些天那高鹗很是惹事生非,处处都在与贾先生为难。”
我暗中抹了把冷汗,从此知道了田四也不是好骗的鸟。
强作愤恨地道:“请田爷让小的将功折罪,此次定当把高鹗除掉,解一解我心头的恨气。”
田四冷冷道:“算了罢,你又没什么本事。以后少向我推荐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就行了。”转头看着孙邯,“你认为那高鹗可以对付吗?”’
孙邯傲然笑道:“我还从未遇到过对手,如果他自认手段高强,不妨到我这儿一试。”
田四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小贾,你还是照常去接小姐,千万别让杨觐看出了破绽。”
我为表诚心,曾经提过杨丝的事情,孰料田四也是漠不关心,不禁惊奇道:“田爷……此事大大不妥,杨觐必会对小姐不利,而且他定是要嫁祸田爷,难道……”
田四嘿嘿笑道:“无须多言,此事我早巳考虑到了。杨觐要干,就让他干吧,反正他死了之后,也没人和老爷多嘴了。至于小姐……”
他和孙氏兄弟以及旁边数人,一齐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我顿时心中雪亮,知道他和杨觐一样,早就对这个正气凛然的小姐感冒透顶了;正好趁此机会,把她除掉。暗骂自己糊涂,却立刻装作会意的样子,也跟着大笑。
冬季的下午甚是短暂,肚子里的食物还未完全消化,便感觉天差不多要黑了。田四吩咐立即起程,而且越快越好,最妙的就是让杨觐措手不及,只能派出少量部队跟踪,执行刺杀任务。当下分头工作,我假借探查之名迅速赶到小姐绣阁,此刻楚小清和小圆早已等待多时了。
楚小清和小圆间歇地说着话,而一旁的杨丝却显出心不在焉的模样儿,见到我进来,差点吓了一跳。
小圆立刻伏身叩首,小清则展开笑容,挥手示意我过去,问道:“你在田四那儿进行得怎样啦?”
我搀起小圆,再一屁股坐下,道:“先喝口水,什么事情都火急火燎的,都快催死我了。”
杨丝闻言,赶忙在一旁暖壶里取了水,盈盈走来,却又不敢直接递给我,只好讷讷地传给小清。她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给他不就行了。”
小圆“噗?地一笑,杨丝脸儿微红,道:“夫人取笑我。”
我嬉皮笑脸,接过水一气喝了,这才继续前言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清儿,你护着杨丝上路罢,遇到杨觐的贼党,一股脑儿统统杀了。小圆,你也不便继续留在杨府了,不管事情成不成,你先到城外我的一处别院躲躲,待诸事一毕,我就过来把你带走。”
小清道:“是把她带到原来颜复的那处豪宅吗?”
我点点头,小清笑道:“我还正担心呢,那房子老没人住,恐怕都被小偷搬光了。”
明知是小清故意吓我,仍是被她唬了一跳,转头叮嘱道:“小圆,到了那儿,你可给我看紧点。我会着人送银子给你,先在城里雇些老实忠厚的人看院。”
小圆赶忙应诺,杨丝不禁掩口道:“你这人真怪,到底你是要钱,还是要官?看你那担心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贪财小人,可又偏偏不会让杨觐、田四收买了去,呵呵,连我都猜不明白呢!”
小清朝我一挤眼睛,似笑非笑地道:“连我都摸不清他到底想什么,何况是杨小姐呢。唉,可惜这辈子只能跟他这样的谜语人混在一起了,我搞不清,到底我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杨丝抿着下唇,低头沉默不言,样子美到了极点。我心神一漾,忖道:她倒也不丑,如果不是清儿,说不定我真会娶她呢。转念却不禁哑然失笑,自问若非清儿在侧,也许我早就没命了,还可能坐在女人堆里,整天想人非非吗?
肃然正容,撇开话题讲起了田四、杨觐各自计划。笑道:。“我就不陪同诸位上路了,街上还有一帮人在等我呢,恐怕待会儿动手之时,那才叫精彩绝伦!”
第三十一章 甲骑甫出
张让府出动的两百余精锐家将集合待命。我命令他们全部换上平常服色,立刻在西市后田四必经之处分批设伏,其中自然还掺杂了许多“卖鱼卖肉”的小贩、些许耍杂技的戏团及观众等等。西曹市的后面,乃田四购完年货,到祖庙拜祭的必由之路,我要是杨觐,也决不会等到田四走上大路,才下手刺杀。
两个府院特意安排的随侍近身保护我,皆在衣服下暗藏了短剑。此日极冷,饶我穿了两件厚棉衣,仍感寒气透骨。
好不容易走到正阳大道西首街上,这才有了些熙熙攘攘的感觉,街肆两旁的买卖吆喝之声,不由让人精神一振。
我转头朝左边那个满脸凶光的汉子道:“你去市后探探,看看有没有人先在那处埋伏。另外也加派些探子,待那人一到此处,便紧紧盯住他。”
那人躬身遵命,眼光却在我脸上一闪,道:“请问总管,此次到底是来救人的呢,还是来杀人的?”
我冷瞥着他,立时让此人惶恐起来,“小人多嘴。”
我挥挥手,哼了一声道:“我们既不杀人,也不救人。
坐山观虎斗罢了,不管哪一方的人占了上风,我们总是最后出手,收拾残局,懂了吗?”
那人微微一凛,道:“小人明白了。”碎步退开。右首那人小心地道,“总管大人不如先到那边酒肆里坐坐,这大冷天的,怕不要把大人身子冻坏了。”
我摇摇头,道:“先在北面晃荡一会儿。我们现在若光顾着去酒馆里暖和,弟兄们便很可能找不到,没有了情报才是糟糕呢。”
那人称是,没有丝毫不悦,却露出十分钦佩的目光,道:“总管大人亲身涉险,又不辞劳苦,我还从未见过像您这样的。我虽不敢褒贬张大人,但他的手下,十九都为贪生怕死之辈,小人曾在岁前护卫过总管颜复,只闻说有人要与他不利,他便吓得站不起来,害得我与庞兄只得一路把他架回府院,丢人之极。”
我淡淡一笑,请教他的姓名,那人道:“鄙姓东门,名俚,是屯骑司马吕大人的弟子。因鄙生得勇壮,被张大人看中,引为亲随,无事之时,便在城外游苑庄守职,倒很是一件美差。”
我心里想到“肥缺”二字,道:“你倒是很直爽,问一答十。在张大人手下做事,只要对他忠心,他是不会亏待你的。”
东门俚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却不敢怠慢。我自然看得出来,微笑着激他道:“你好像不太喜欢张大人么,莫非嫌你的美差少了?”
东门俚忙道:“不是。”沉默半晌,叹道,“张大人贪贿而少恩德,动辄打骂,还常常借口处死下人,目光亦是短浅。唉,我是见总管大人非比常人,才说这些心腹话,望大人听过就忘,切勿记在心里。”
我干咳起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转口道:“不谈这些。今天这两批人,为首的分别是田姓、杨姓,此二人乃颜复死党,听说颜复被张大人杀了,便密谋报复。但他们又各不谦让,所以产生了争执。”
东门俚恍然大悟,“总管大人原来想把他们统统捉得来,便索性让他们杀个痛快。嘿,坐山观虎斗,此话可说到我心里去了。”
等了小半个钟头,探子这才前来禀报,言田四一行正悄声没息,准备加速通过西市后。而那前去打探的庞姓护卫也回来了,称市后“是二重围墙隔成的几条窄巷,两旁屋顶、林间,似乎确实有人设伏”。
我大感松了口气,忙指挥人马分散往赴,要他们缓缓接近、隐蔽身形,切勿在动手前暴露了身份。
东门俚和那姓庞的带头领路。天气寒冷,好在没有起大风,否则这种天根本不能有任何行动。集市的四周街道,便已看不见半个百姓,再往前走一点,便是一溜早废弃不用的土墙,原是用来阻隔街巷的,但又矮又脏,墙角到处散乱着垃圾、污物,根本已变成了半公开的厕所。
田四的人似乎早与人动起手来,我们伏在墙垣下面,因隔得太远,只能隐隐感到他们打斗得激烈异常。拼足目力,似乎看见孙氏兄弟正护在田四乘坐的轿边。两旁大树上,不断跃下身穿黑衣、蒙脸的汉子,手持利器与之厮斗。
我连忙挥挥手,示意东门俚等几人跟随上去。那深巷之中,鏖战正酣,走到近处一幢破屋隐藏好了,便听到剑在空气中的嘶鸣与阵阵惨呼之声。忖道:田四怎么如此不济,他不是说留有伏笔吗,却不料这么快就和杨觐的人近身接战了!
从屋旁临街的破窗户偷看出去,田四却已经被孙氏兄弟架着,慢慢往一旁街角退去,旁边有数十名黑衣蒙面人疯狂抢上,但孙邯、孙离的确了得,虽数受轻伤,仍是力敌众人。但田四轿旁十几名大汉,却被杀得一个不剩,“田爷”面容惨淡,毫无一点人色。
我正考虑着是不是先派人救他一下,突地孙邯撮口做声,发出一声嘹亮的啸声。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两面巷口突然间涌出许多持弩健者,也不说话,便嗖嗖发出短矢。
一时间,那些蒙面人躲闪不及,纷纷惨呼中箭,地上顿时被血水淌红了大片。孙氏兄弟早护着田四躲在墙根,直到围攻上来的所有人死光了,这才慢悠悠地晃出来。我看着这许多人霎时间变成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首,不禁更是吃惊:若刚刚存了一念之慈,那此时死的人必定是我了,杨、田两人谁不会得意忘形呢?
那些地上还兀自挣扎的,俱是被持弩者乱刀砍死,惨叫声此起彼伏。田四和孙氏兄弟对望一眼,俱是舒了口气,孙离笑道:“差点就顶不住了,亏得吴兄应变机智,赶到这里……”
那弩弓手中一人面露得色,道:“孙兄过奖了。田总管,这些人八成是贼子杨觐的党徒,可事情太过紧急,竟没留下活口,不知田总管欲怎样和姓杨的对质?”
田四阴阴一笑,道:“我自有办法。他以为我没人了,才这么有恃无恐,选择这么个僻静之处刺杀。殊不料我还有你们这支生力军,嘿,此次扫平了杨觐党羽,你功劳最大,我要好好奖赏你。”
姓吴的差点没跪下谢恩,道:“总管对我的恩德,无以为报,只求大人赏个小小的管事做做,也就了却我此生之愿了。”
我忍不住掩口想笑,心里却对此人产生莫名的好感,真是打蛇随棍上,贪得无厌,甚合我平日的胃口。田四哈哈大笑,道:“小小管事?你说话真是没有分寸。好罢,就依了你的请求,不过先得生擒杨觐这个贼子,勿让他逃了半个人。”
这些人方在大想美事。突地,两旁巷口处又涌出众多持盾的人,霎时间,便里三重、外三重围了个结实。有人重重从一旁屋顶上跳下,狂笑道:“田四!你真是痴人说梦,想得倒挺好啊。多说无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免得咱们手脚没有轻重,伤了贵体,哈哈!”
田四等人不禁色变。孙氏兄弟急忙将田四搀到街角,那帮弩弓手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免慌张,慢慢地向后缩去,围成一个大圈。
原来杨觐亦有后着!我听得说话,顿知此人乃杨觐手下头号护卫安牧,一想可知,地上死的这些人,不过是他们着意派上引田四露伏的诱饵,他们真正的实力,却在安牧这批人身上。当然我看见其最前两排的盾兵,也暗自震恐杨觐的桐察力。他应是将田四摸透了,才会有这样的布置。
东门俚在旁低声道:“颜复真是该死,预备了那么多兵马,当真反了!”
我点点头,道:“派人将家将统统调来,我们也准备动手吧。”
他急忙抽身出去布置。此时,孙氏兄弟等相互密语,突地暴喝连连,向巷口那群盾牌兵冲去。猝不及防之下,两人如砍瓜切菜一般,风卷残云似的杀掉数人,其攻击的队形顿讨大乱。安牧大怒,挺剑从后跃上,但孙氏兄弟却猛地扑向两边。姓吴的高声发令,弩矢急如珠雨地射向巷口。一时间那些毫无隔挡者惊呼惨叫声不绝于耳,剩下的赶忙飞奔逃向巷口。
孙邯冷笑道:“原来是安牧!此次就算我等势单力薄,也决不会甘于就擒。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飞剑绝招。”
安牧闻言方要振作精神扑上,那边早有人制止道:“何必跟这小儿斤斤于口舌之能,来呀,稳住阵形,给我拿下田四那个逆贼!”
我抬眼望去,巷口处杨觐人马之中,俨然站着一名长须宽袍的中年人,面目黑瘦,典型的斗鸡眼。立刻让我想起那叫“魏先生”的狗头军师来。
安牧果然很听话,拍了拍手,指挥着人马四面合围上去。狞笑道:“你想激我动手吗?别急,反正你很快就是个死人,我又何必较劲呢。”
孙邯大怒,拔剑跃出阵中。杨觐队里,也立刻扑出五六名御剑者,立刻缠住了他。安牧再一声令下,众人踊跃地冲向巷尾,和弩弓队近身搏击起来。田四早吓得手脚酸软,孙离连叫了两声,却没得到孙邯回应,只得暴叫一声,以肩膀撞开土墙,护持田四缓缓往祭庙退去。
是时刀光剑影,早已战成一片。东门俚发完号令溜回来,见此景不由抽了口冷气,指着正奋勇搏斗的孙邯道:
“颜复手下有这等人才!幸亏总管大人计策高妙,否则我等恐怕损兵折将,也难生擒活捉这些反贼。”
我见两帮人打得你死我活,微觉厌烦,正想从房里撤出,去会合小清等人。突地一人从破屋的顶棚间跃下,身手极是矫健,东门俚见那人黑衣蒙面,以为被人发现了行踪,低喝一声,抽剑就刺。
我回过头,见那人向我使了个眼色,显是史阿。大喜道:“住手,都是自己人,千万别伤了对方!”
东门俚急忙撒开几步,史阿走到我的身边,眼光却是向他微微一瞥,笑道:“你的剑法不错呀。”躬身抱拳,“刚刚我才发现,原来四处早就预下将军的伏兵,要不是提前有了准备,光看那个阵仗就会吓一大跳呢。”
我笑笑,介绍东门俚跟他认识,“杨觐到底派你干什么?我瞅了半天,都没看到你动手,倒是那个魏老头儿刚刚见了一面。”
史阿嘿地一声,兴高采烈地道:“我马上就有事做了。
安牧等人缠住孙邯,我就独自对付孙离罢了,杀了他再生擒田四,这功劳就属上上乘了。”
我心里念头一转,道:“杨觐来了没有?”
史阿确信不疑地点点头,道:“他此时恐怕正在杨家祭庙里伏着呢,哼,他就想要田四自己钻进圈套,再好好戏弄他。听说他要把小姐也请去……”
我想起小清,顿觉十二分的放心,“你还是快去吧,我们会立刻围住祭庙。杨觐想逃不会那么容易!”
史阿点点头,又向东门俚微作一礼,这才蹿上屋梁而去。惊得目瞪口呆的东门俚道:“总管大人从何处弄来这个奇士,简直比那人还强上十倍。”
我哈哈一笑,,心想:大惊小怪!还好你没见过清儿出手,不然的话,恐怕你满脑子的形容词都不够用了。
杨家祭庙。那姓庞的护卫早将人马布置好了,抱拳行礼,道:“一干反贼都进了庙堂。西市后残留的那些人皆被拿下了。”
我夸奖了他一句,问道:“那女的呢,有没有跟她联系上?”
庞护卫恭敬道:“已在堂外等候总管多时,小人看见往东城的李府大巷中,被格毙的尸体足有三四十人,将军对姓杨的那批反贼行动似早有预见,我等俱都佩服万分。”
看他恭顺的样子,我知他定是张冠李戴,把小清的功劳记在了我的头上。殊不知除了张让的这些家将,我便只剩下了苟攸、司马恭等统领的那支“分队”了,哪能在人不知鬼不晓的情况下一举干掉三四十人,笑而不言。
等了片刻,便与杨丝小姐照了面,她仍是坐在轿中,微微掀帘,用眼光一指随后跟来的小清,轻声道:“你夫人到底是人是神?”满面困惑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道:“实际上我也拿不准。小姐还是别想了,马上就能捉住杨觐,你不去看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吗?”
两名婢子忙伺候小姐换衣。她出来之前,由于小清的坚持,其全身裹覆重甲,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小清走过来时,东门俚和庞护卫眼睛俱是一亮。她笑着道:“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被杨觐、田四杀掉了呢。”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我趾高气扬地道,“要想杀我的人还少吗,哪一个不是在流血受伤?”
小清正待嘲弄我几句,突地走来一名探子,言祭庙中局势大定,姓田的已被拿下,孙氏兄弟皆被杀。
我吃惊道:“好快!”想到史阿那颇具信心的样子,顿时明白孙离、孙邯跟真正的高手比起来,差了不止一截。赶忙传令东门俚与庞护卫各带一百人,分四路突进,众家将冲进庙里,“不管是人是鬼,统统擒下”。我自带小清、杨丝“殿后”。清楚了田四的实力之后,我估计杨觐纵然得手,所剩人手也不会太多,而那安牧等跟史阿争锋,还不跟几只死猪没什么两样吗?
当下张府家将们一齐喊杀,冲开四门往庙堂里冲去。然后便是一阵丁丁当当的厮杀声,刺耳的嚣叫声,以致我开始怀疑杨觐是不是想惊动旁人,好趁乱逃窜。再过了一会儿,叫喊拼杀的声音终于渐渐歇止,小清看看我,笑道:“别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要吗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婢女们服侍杨丝、小清蒙上面纱,又召来多名护卫,这才出轿随我走向祭庙。我一眼瞧见被砸破的墙垣以及庙堂内乱兵围困下惊慌失措的杨觐与其徒众,不禁摆足了架势,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东门俚和庞护卫显然不知我笑声中的含义,却亦十分知趣,使个眼色,便带领手下兵众,也一齐高声大笑,当真快意之极。
田四已被蒙面的史阿制住,蓬头乱发,额角间一道五寸多长的血痕,模样狰狞可怖。杨觐却是一脸愤恨恍然,极怨毒地瞪着我,平时那一点点虚伪的微笑早就荡然无存。早有家将数人分别用两柄剑指着他们的左右胁,令其动弹不得。
“贾贼,我早料到是你!你等着罢,我要面见老爷,向他陈说你的阴谋。”他两眼冒火地垂死挣扎,“你谋劫小姐,刺杀总管,该当何罪!”
除了小清和史阿,其他人都被他一声“贾贼”骂得怔住。庞护卫反手一个巴掌,道:“该死的东西,见了颜总管还敢这么大呼小叫的,你想造反吗?”
我这才蓦然记起曾说过杨觐乃“颜复的死党”,笑道:
“算了算了,你们都退下。我有些话要跟这姓杨的私下说一说。”
庞护卫躬身领命,挥一挥手,将安牧等囚犯都押了下去。史阿这才以真面目过来参见,又拜过小清、杨丝,大笑道:“杨总管,你看看这是谁到了!你不是有话禀告老爷吗?对她说出来,也是一样的。”
杨觐见史阿与我如此亲密,顿时醒悟,“小子,原来你跟他是一伙的!”眼光一扫,正好看见杨丝在婢女引护下走过来,顿时面色阴沉,垂下头再不说话。
杨丝目光如炬,面纱微微颤动,看得出她已经非常生气。
“杨总管,无论怎么说你也是杨家的人,竟然残暴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面目去见我爹,有什么面目去报答他对你知遇的恩情?”
杨觐缓缓抬头,脸上怨气深沉,“什么恩情?他只晓得公务,从不关心府里的事情。这些年来,若不是我一力撑着,只怕他所有的奉禄也不够家里人吃饭哪。他又要娶小妾,那田四不就是因为投他所好,才能坐上总管的位置?”
杨丝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勉强抑制才没有歇斯底里,“胡说!我爹……我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杨觐冷笑两声,“是不是小姐你心中有数,何必再多费口舌。我杨觐自问无愧于老爷,做事数年,大多为着杨家着想,你们又有什么理由来惩治我呢?”
我心里禁不住要大叫此人辩才一流,不住回忆起神海族时,被长老囚禁前大帐中的一番对白,心里一甜,忍不住向小清看去。而她此时正凝神于杨丝的答话,丝毫也没注意到我古怪的神情。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史阿突地在旁轻声笑道:“杨觐总算是慌了。依他的罪,至少能将他剜成肉泥,还在死不知趣地讨生哩!”
望着被我们活逮的田四、杨觐,我突然灵感骤现,笑道:“……不如让他们来场角斗,把胜负决出来。不然这两人谁都不服谁,能心甘情愿去死吗?”
我大声高叫:“喂,两位总管大人,平常你们不是都想手刃对方的吗?今天我便给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来人,给他们每人一把剑,若是能杀得了对手的获胜的,我便不再要他性命。”
东门俚立即应声,命所有人退开数步,这才丢下两把利剑。田四乍然一惊,忙低下身握住剑柄。而与他挨得极近的杨觐也马上捡剑,还跳开一步,以防对方偷袭。
霎时间庙堂里鸦雀无声。杨、田二人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两把剑俱是横在胸前,虎视眈眈地瞪住对手。田四突地暴吼一声,挥剑猛劈,杨觐闪身格挡,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声响,杨觐显然不是田四对手,咬着牙大退一步,右手微微地颤悸起来。
田四得势,更是不容对方喘息,剑锋又已刺到。杨觐此次倒学了个乖,转了半圈,借力把剑势引开,大喝一声,左手用力捅出。
田四被击中右颊,一跤翻倒。杨觐狂猛地冲上,双手握剑,死命往他身体戳去。田四疾速地滚开,双脚乱蹬,踢开了对方的剑身。
待杨觐再冲上来时,田四已然做好姿势,刷刷两剑,便轻松逼开了他。杨觐瘦长,田四肥胖,体力也占了优势,若不是忖着有些小聪明,恐怕刚刚动手之时,杨觐就已死上一回了。
两人见暂时不能取胜,谁也不愿意先出手进攻,便各退一步,横剑目视对手。半晌,杨觐忽地惨然一笑,道:“田兄,没想到我们风光一世,到头来竟然栽到个无知小辈的手里!今天就算拼了个你死我活,还有什么兴味吗?”
田四移动着步子,置若罔闻地道:“杨贼,你休要分我的心。今天大不了拼着多流点血;还收拾不了你吗?刚刚你没听到吗?若杀了对手,便可无碍。”
杨觐缓缓又退开一步,面上全无变化,叹道:“田兄,你不觉得握剑之时,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吗?我是老了!你的年数还比我大两岁,争来争去,到头来又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性命相拼吗?嘿嘿,不过你若杀了我杨觐,老爷又岂能再容你留在府上?就算给你半条活命,你这下半辈子又能够漂泊何处呢?”
田四冷冷一笑,脱口道:“你别充好人,我田四到了杨府,拜蒙你所赐,从来是不敢忘记的。你这奸谀的小人,现在倒假仁假义起来了,尽管哭罢,我田四剑下,可不会留你性命。”
杨觐的剑竟完全放了下来,脸上一片凄然,苦笑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做了五年的总管,也深识田兄是条好汉子。适才的话,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我自认斗不过田兄,若我死了,就烦请田兄多多照顾我家乡的妻儿老小吧。”
田四大是惊异,眼神一黯,剑尖终又垂下半分,犹豫作色。
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然而,我看见杨觐低迷的眼帘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顿觉不妙。还未来得及发出警告,只见杨觐突地往左看去,惊讶地大叫一声,引得田四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望去,这才剑握左手,凶狠疾速地挺刃刺出。
田四发觉中计,急往右侧暴挡,同时错步移开。可他到底慢了半拍,又没想对方竟会出左手用剑,瞬间便是胸前开花,那长剑“噗”的一声,直扎没底。
众人皆惊呼起来。杨觐方自露出得意的狞笑,田四突地狂喊着用左手捏住剑身,飞起一脚,重重将杨觐踢开,这才惨呼跪倒,叫道:“姓杨的,你果然阴毒!”翻目倒下。
杨觐被踹得眼冒金星,但侥幸逃得一命,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想起他那诡谋求存的法子,禁不住汗毛倒竖,心想:坏人总是坏人,终归会遭报应。虽自问没有杨觐半成无耻,却依然颇感欣慰,到底骨子里是能称上“君子”的。
杨觐喘着粗气狞笑道:“姓贾的,可不能食言。我杀了田四,你们便不能再随便处置我。”
我牙齿痒痒的,却大笑道:“我可不像你,说的话就像放屁一样。老子行事最讲究原则……”
猛然间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只见那已然“死去”的田四竟然慢慢地爬了起来,颤抖着爬向杨觐。在对手还未惊觉之前,突地使出不知哪来的气力,疯狂扑倒杨觐,两只手狠狠掐住了对方脖子!
杨觐几乎吓得昏去。田四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像铁箍一般,钳得他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田四嘿嘿地阴笑道:“姓杨的,要死我们两个一块儿死!你这卑鄙小人,休想在我田四手下逃生,我们统统看不见明早的太阳于。”
杨觐已涨红了脸,右手拼命地扯着喉咙,却伸出左手,一下抓进田四胸前的创口去。两人皆是大叫,像发了疯一般在地上扭滚、厮打、吼叫。但田四瞪圆了眼珠,无论怎样,双手也再没离开过对方的颈项。
一时间,他们互相拉扯的头发、脸皮随着激烈的厮斗越掉越多。我们皆是不忍再睹。杨丝别过脸,轻声道:“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恶心!不如……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吧。”她深深望了我一眼,半晌才道,“我不管你怎么处置他们,可你得跟我回去,向爹爹禀报吧……”
我默然地望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杨丝脸上血色渐退,颤抖了一下,突地冷静下来,“你是不愿意留下来……”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原想留你下来。可我现在觉得那根本没有指望。你这人那么神秘,又那么有本事,好像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我只求你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不叫贾宝玉?你又是什么颜总管了?”
我心里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情愫。知道自己决不可能留在杨家,但也不可以带她一起离开。她是当朝司徒、一个古代贵族的女儿,她有身份、有名位、有过去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而我现在还只是个需要随时转移的钦犯。况且……我也不允许再有爱上别人的权利,我早已背上了沉沉的感情包袱,而且为此是相当心甘情愿的。我的妻子清儿,是惟一我愿意为她耗费整个生命的女子,我会用自己来补满她曾经的坎坷与未来将会出现的种种困难与挫折。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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