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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王的宠妾:胭脂染帝业-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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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曜握着我的手,黑眸闪着晶莹的光,“你我都要保重,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儿出世!”

话落,他毅然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扣住我的后脑,吻住我的唇,热烈,深沉,缠绵。

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泪水终于滑落。

相爱的人,一朝分别,是这般不舍、眷恋。

——

养胎的日子很平静,府中没什么事,平静如深潭。西苑更是宁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卜清柔安分守己,从未踏出过半步,过着与世隔绝、清心寡欲的日子,身边只有一个侍女伺候着。

我所担心的事也没发生,刘聪并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召我入宫,虽然每日天亮,我总会担心他突然降临。

陈永随刘曜出征,碧浅便住在府中陪我,这待产的日子总算不那么寂寞。

不久,并州传来消息,刘粲和刘曜乘虚攻陷晋阳,攻城拔寨,攻取了刘琨管辖的晋阳。

刘聪下诏,复刘曜为车骑大将军。

消息传来,将军府着实高兴了好几日,刘胤也很兴奋,以父亲的战功而骄傲。

刘胤很用功,无人督促,每日都按时阅书习字、骑马射箭、勤练武艺。而且,他每日都来向我请安,风雨无阻,克尽小辈的礼数与本分。

我的肚子一日日隆起,到十月,已经七个月。

碧浅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没有传来并州战事的消息,好像断了消息。

不由得担心起来,这场仗怎么就这么难打?刘曜会不会受伤了?

十月底,并州传回噩耗,我差点儿昏厥。

刘琨与拓跋部联手反攻晋阳,刘曜在汾河以东与拓跋部交战,兵败堕马,受了重伤。部将拼死突围,才救出他逃回晋阳。刘曜当即决定,掠晋阳民众回平阳,不曾想,途中遭到拓跋部的埋伏、追击,两军在蓝谷交战。汉军被突袭,阵脚大乱,再次惨败,刘曜力战而死。

死了?刘曜战死沙场?

不,不会的……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儿出世……他不会食言……他没有死……

“姐姐……姐姐……”碧浅扶着我,担忧地唤着。

“将军死了?”我喃喃地问,脑子里一片空白,似有飞雪簌簌地飘落。

“姐姐,也许这消息是假的……传错了……也许将军没有死,被部将救走了,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养伤……”她说着诸多可能的情况,让我心怀希望。

“姐姐,千万不要想太多,将军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碧浅喋喋不休地说着,“陈永在将军身边,保护将军,将军怎么会有事呢?”

“姐姐,你不要胡思乱想……将军一定没死……”

为什么心那么痛?为什么肚子那么痛?我再也见不到刘曜了吗?他死了吗?我们厮守的日子这么短,他怎么就这么离我而去呢?刘曜,你在哪里?

痛得喘不过气,肚子越来越痛,这才感觉到尖锐的痛,我失声叫起来。

碧浅又焦急又惊恐,“姐姐,怎么了?银霜,快去请王大夫……”

银霜立即去了,碧浅扶我躺在床上,握着我的手,宽慰道:“姐姐别怕,我在这里,没事的……”

那一阵阵的痛,越来越厉害,好像有人邪恶地撕扯着、搅着我的肚子,不让人安生……我极力忍着痛,为了刘曜,我不能让孩儿有事……刘曜,你也要好好的,平安回来,看着孩儿出世……

感觉过了很长时间,王大夫来了,稳婆也来了。原来,我忽然听到噩耗,动了胎气,这才提前生产。

王大夫只能在外间候着,稳婆为我接生,碧浅也为我打气,让我多使点劲。

那种痛,那种生产的痛苦,没有亲身经历过,是无法体会的。

只觉得,无论使了多大的力气,无论多么痛,无论叫得多么大声,无论流了多少的血和汗,孩子就是不出来。

我剧烈地喘着,眼前渐渐模糊,恍惚听见碧浅不停地喊着,“姐姐,不要睡……姐姐,快醒醒……姐姐,再使点儿劲,快了,孩子快出来了……”

可是,我好累,再也使不出力气了,只想闭着眼、好好地睡一觉。

突然,一股人参的药香注入我的口腔,我感觉恢复了一点气力,紧接着,我听见一道熟悉而久违的声音,是我不想听到的声音:“容儿,别怕,孩子很好,很快就出来了……容儿,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是刘聪吗?

睁开眼,那张熟悉的脸膛赫然出现在眼前,青峰般陡峭的五官,关切、担忧的眼眸……

真的是刘聪。

为什么他在这里?我正在生孩子,他是汉国皇帝,怎么可以出现在产房?心底的恐惧涌上来,我不想看见他,我只要刘曜……

“碧浅,请陛下到外面。”我费力道。

“无碍,你难产,我为你打气。”刘聪淡淡一笑,坐在床沿,占了碧浅的位。

“陛下,女人生产,男人不能在产房……”碧浅劝道,“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只怕这血光会污了陛下。”

“容儿,我不怕。我是皇帝,我想怎样就怎样,谁也无法阻止我。”他一向都这么霸道,不管不顾,“五弟不在,我代替五弟看着孩子出世。”

“倘若陛下为我好,就请陛下到外面……”剧痛袭来,我尖叫起来,“陛下,求求你……”

“没人胆敢胡说八道。”刘聪握着我的手,“容儿,我很想看着你和五弟的孩子出世,你生的孩子一定很好、很美。”

这番话,似乎别有深意,我骇然地看他,决然道:“若我孩儿有什么不测,我会跟你拼命,为孩儿报仇!”

他清朗地笑,“你所生的孩儿,我会很喜欢、很喜欢,不会让他有事的。容儿,再使点力气……”

我不再跟他废话,拼了所有的力气……

身下似有一股力道往下扯,可是,孩子还是待在我的腹中。

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知天黑还是天亮,不知谁在鼓励、打气,泪水模糊了双眼,浓重的血腥气萦绕不散……

刘曜,为什么不回来?你说过,要看着我们的孩儿出世,可是,在我身边的不是你,是刘聪。

朦胧中,冷冽的嗓音窜入我的耳中,“容儿,你知道五弟是怎么死的吗?”

混沌之中,仿佛有一束阳光射进来。我陡然睁眸,看见刘聪邪恶地笑,眸色阴险。他靠近我,沉声低语:“五弟身受重伤,在蓝谷和拓跋部交战,我命人暗中伏击,把五弟射死!”

我震骇地瞪大眼眸,愤怒,悲痛,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撕碎他。

“五弟死了,你就是我的了,你的孩儿也是我的了!”他残忍、冷酷地笑。

“你混蛋!卑鄙,无耻……我恨你!恨你,至死方休……”

我发狠地骂他,运起仅存的力气,抬起身子,朝他扑过去,却在这时,身下似有一团温热的东西滑落。

骤然轻松。

呱呱的哭声很响亮,是我的孩儿出世了。

稳婆和碧浅开心地喊:“生了……生了……”

刘聪也开心不已,兴奋地笑,“容儿,孩子出来了……太好了……”

可是,我没有力气了,好累,好累……

——

全身软绵绵的,手足无力,周身好像都是水,一漾一漾的,簇拥着我,温暖,舒适。

我想继续沉睡,可是,刘聪害死了刘曜,会不会也扼死我的孩儿?

不……

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碧浅的笑脸。她笑如饮蜜,“姐姐,你醒了,太好了。”

我疲倦地眨眼,看见刘聪站在床前,抱着婴孩,目不转睛地看着,满脸、满眼都是微笑,浑然不是他以往残暴、冷酷的样子,仿佛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姐姐,是男孩,将军知道了,一定很开心。”碧浅笑眯眯道。

“我昏睡了多久?”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半个时辰吧,王大夫给姐姐把过脉了,姐姐安然无恙。对了,姐姐,看看孩子吧。”

说着,她想接过孩子,刘聪不让,就坐在床沿,放低孩子,让我看。

刘曜和我的孩儿,稳婆擦洗干净了,襁褓包裹着,脸小小的,虽然他闭着眼,但眉目之间很像刘曜,惹人怜爱。我心中暗道:刘曜,若你还在世,请你千万保重,一定要回来,看看我们的孩儿。

刘聪似乎对婴孩爱不释手,笑道:“这孩子,和五弟还真像。容儿,不如我为他取个名吧。”

“还是由他的父亲取名吧,陛下心意,我心领了。”我淡淡道。

“无妨,谁取都一样。”他笑呵呵的,好像并不在意。

“夜深了,陛下应该回宫了,孩子刚出世,也要歇着了。”

“好,改日我再来看你。”

我以郑重的口吻道:“陛下,我是外臣的妻室,与陛下身份有别。倘若陛下再来将军府,于礼不合,只怕引人侧目,有损陛下的清誉与圣德。”

刘聪依然笑如春风,“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宫了。”

尔后,他将婴孩交给碧浅,龙行虎步地走了。

碧浅坐下来,淡淡蹙眉,“姐姐,且不说将军战死事有蹊跷,陛下怎么会知道姐姐腹痛生产?姐姐已是将军的妻,陛下为什么还纡尊降贵地来将军府?难道只想看看姐姐生孩子吗?”

是啊,我将军府在大半年,终于成为刘曜的妻子,还怀了他的孩子,刘聪应该死心了,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来看我?而且执意在产房中看我生孩子?他还说,他命人害死刘曜,是真的吗?

刘聪,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刘曜,你是否还活着?

——

王大夫为我开了滋补、调养的药,叮嘱我什么该吃、什么不能吃,还诊视了孩儿,说孩儿一切都好。奶娘的身体也康健,奶水充足,把孩儿喂哺得很好。

阖府上下都高兴我为将军添了一个儿子,只是,孩儿的父亲还生死未卜。

刘胤礼数周到,送给弟弟一枚金锁,希望弟弟健康长大。我瞧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小小的弟弟,看着弟弟的时候,总是望着小人儿傻笑。

三日后,刘聪乔装来府。

由安管家引路,他直入我的寝房,安管家无奈地退下,只有碧浅在房中陪着。

他披着一袭墨狐轻裘,与大半年之前的帝王并无什么不同,也许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似乎不再执著,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心情爽朗、愉悦。

“气色好些了,我带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来,女人产后要好好调养,不然会落下病根,你要多吃点。”刘聪温和地劝道。

“谢陛下。”我疏离道,“产妇坐蓐期间,陛下不该来,希望陛下体谅。”

“我已经派人去找五弟,你放心,很快就会有消息。”他径直岔开话题,好像没有听进我的话。

“陛下不是说,你派人杀了将军吗?”我反问道。

“那日我这么说,只是想让你震怒,你怒火一上来,就会使力朝我扑过来,孩子就这么生出来了。”他得意地笑,“不那么说,兴许你还要痛上一阵子。”

“这么说,你是故意那么说的?是骗我的?将军也没有死?”心中涌起一阵欣喜。

“我没有杀五弟,不过从并州传来的消息,五弟的确战死。”刘聪的眉宇间似有伤色,“倘若五弟命不该绝,必定会回来。你放心,我派人去寻五弟了,纵然五弟战死,我也要找到他的尸首。”

心还是揪着,我只能道:“谢陛下。”

他沉朗一笑,“你安心养着,别想太多,倘若五弟回来了,见你为了他落下病根,他会自责的。”

适时,奶娘抱来孩儿,他立即接过襁褓,对着孩儿挤眉弄眼,做出各种有趣的表情,逗着玩。

碧浅朝我挑眉,我也挑挑眉。她的意思,我明白,刘聪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和刘曜的孩子?

孩儿睡着了,他才让奶娘抱走,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上乘古玉,对我道:“这古玉是一个大臣进献的,据说可保平安、健康,我就把这枚古玉送给新生儿,希望他平安长大。”

我接过来,道:“这古玉触手生温,的确是珍稀好玉,谢陛下。”

碧浅得到我的示意,眸光一闪,道:“陛下,姐姐应该歇着了,不如陛下再去瞧瞧孩儿?”

刘聪笑道:“我还有政务在身,先回宫了,容儿,你好生养着,别想太多。”

我目送他离去,那轩昂的背影,那属于帝王的尊贵身姿,不露出丝毫破绽。

——

我产下刘曜的孩子,东厢的老夫人并没有来看过一回,想必是恨极了我,才对孙儿不闻不问;对儿子战死沙场的死讯,她也不在意,没有踏出东厢,也没有问过。

此后,每隔两三日,刘聪总会来看我和孩儿,虽然有碧浅或银霜陪着,但府中下人和侍卫众多,他这么一个惹人注目的大男人堂而皇之地出入我的寝房,就算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必定会觉得奇怪。

想必所有人都在议论我这个夫人了吧,说我不守妇道,还是说我**放浪?

而东厢的老夫人,一定也听闻了陛下来府的事,更坚定了我是狐狸精的认定吧。

胭脂染帝业【三十二】

我问过碧浅、白露和银霜,不过她们都不肯说实话,不让我担心、胡思乱想。

我对安管家说过,不要让陛下再来我的寝房,他每次都无奈道:“小的如何阻挡得了陛下?”

每次,我都劝刘聪不要再来,他不是不搭腔,就是直接说其他的事。有一次,我急了,断然道:“陛下,如若你再来,我必不会再见你!”

“难道你不想知道五弟的消息吗?”他含笑道,“一有消息,我就赶来告诉你。”

“可是每次你都说暂无消息。”我恨恨道。

“我先后派了三批人去找五弟,相信年底必定会有消息。”他抱着孩儿,继续逗他玩。

我真不明白,他身为一国之君,理当政务繁忙,为什么他这么空闲、来将军府哄小孩?

每次来,他总会抱着孩儿,眼底眉梢皆是怜爱与慈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闲聊,粗豪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仿佛,那是他的孩儿。

有时候,恍惚间,我会看错,他不是刘聪,是刘曜,一家团聚,和乐融融,美满幸福。

可惜,不是刘曜。

十一月底,坐蓐期满的那一日,我看着奶娘喂哺,孩儿的小嘴用力地吸着奶水,分外可爱。

刘聪走进来,面色凝重,眼中布满了浓浓的悲伤

心中一沉,我预感到不妙,颤声问道:“是不是找到将军了?”

他颔首,走出孩儿的小房,我也跟着出来。

寒风袭来,我如坠冰河,手足冰凉,无法克制地发颤。天色阴霾,鹅毛大雪从天上飘落,像是上苍为刘曜流的冰洁的雪泪。雪花钻入脖颈,可我不觉得冷了,心紧紧地揪着,隐隐作痛。

刘聪击掌两下,便有两个年轻男子走过来,将一副染血的甲胄放在地上。

这副甲胄,那么熟悉,和刘曜的甲胄一模一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刘曜的。旁边还有一柄宝刀,我扑过去,蹲下来,抚触着刀柄上的雕纹。

这雕纹,这宝刀,是刘曜随身佩戴的宝刀,绝不会错。

这么说,刘曜真的死了?

我不信……不信……刘曜,你说过一定会回来,为什么你不守承诺?

“我派去的人回来说,他们在蓝谷那里找到五弟的甲胄和佩刀,却找不到尸首。”刘聪蹲在我身旁,“我也不相信,五弟真的战死……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找,没想到找回来的是……”

“就算将军死了,尸首也不会找不到……”泪珠掉落,滴在甲胄上,我哑声道,“找不到尸首,说明他还没死……”

“容儿,不要再自欺欺人,已经过了一个月,如若五弟没死,也会回平阳。”他的嗓音满含悲痛,“他没回来,是因为回不来啊,死了……”

“不,不是的……”我摇头,泪落如雨,“他没死……没死……”

“五弟骁勇善战,是我汉国的猛将,更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会希望他死?我还要他为我灭晋、统一天下,他怎么可以死?”刘聪也落泪了,滴在血迹已干的刀刃上,嗓音沉痛,“可是,容儿,五弟真的死了……五弟的部兵逃回平阳,对我说,亲眼看见他身中数刀,力战而死。”

“那尸首呢?”有人猛击我的胸口,一拳拳地打我,心那么痛,我头晕目眩,跌坐在地,雪花纷乱。

“许是被拓跋人带走了。”

他将我拉入怀中,轻轻地抱着我。

飞雪纷纷扬扬,手足虚软,白雪那么刺眼,甲胄和宝刀也散发出森寒的银光,刺疼了我的眼……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全都变白了,之后,又都变黑了……浓重的黑暗,淹没了我……

醒来时,夜色正浓,屋中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头疼欲裂,咽喉涩痛,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心痛,刘曜死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姐姐醒了,姐姐……”是碧浅惊喜的声音。

“容儿,觉得哪里不适?”刘聪紧握我的手,语声含忧。

他们都在房中,为什么不点烛火?为什么我看不见他们?我努力地睁大眼,却仍然看不见一点光亮。

碧浅道:“姐姐好像……”

刘聪握住我乱摸的左手,“容儿,你的眼睛……”

心中一动,难道暴盲症复发?难道我又瞎了?刘曜的死讯打击太大,剧痛攻心,就盲了?

碧浅担忧道:“陛下,姐姐曾经患过两次眼疾。”

一只粗糙的大掌摸了摸我的额头,应该是刘聪,“容儿,你全身发烫,眼疾复发,要及时诊治。”

“去请王大夫来。”无论刘曜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还有孩儿要抚养,我不能有事。

“我这就去。”碧浅语声匆忙,想必去吩咐下人了。

“容儿,即便五弟遭遇不测,你也要坚强地活着。你和五弟的孩儿才满月,需要你的照顾,你要快快好起来。”刘聪劝道。

“我明白,谢陛下关心。时候不早了吧,陛下先回宫吧。”他在这里守着我,很不妥,只怕将军府和宫中早已传扬开来。

“大夫来了,我就回宫,不如你先歇会儿。”他的嗓音温柔而联系。

不知道为什么,睡意袭来,我缓缓闭上眼,困倦地沉睡过去,仿佛再也不会醒来……睡了很久很久,我才苏醒,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只是双目失明而看不见周遭的一切。

有人快步走过来,惊喜道:“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又有脚步声靠近,我感觉是刘聪,果然是他。他摸摸我的脸、手,欣喜道:“容儿,醒来就好,你身上没那么烫了。太医已经为你把过脉,说你的双眼只是暂时失明,服几日汤药就能复明。”

太医?我心中一沉,不动声色地问:“碧浅,孩子没事吧。”

碧浅并没有立时回答,而是过了须臾才道:“姐姐别担心,孩子没事。”

我道:“我没事了,陛下还是回宫吧,免得帝太后担心。”

刘聪轻拍我的手,“好,我先回宫,稍后再来看你。”接着,他嘱咐碧浅,“碧浅,好好伺候。”

碧浅应了,我听见他略沉的脚步声慢慢消失,然后问:“碧浅,这里是宫中?”

“姐姐猜到了。”她坐在床沿,无奈道,“姐姐是不是觉得这里和将军府的床榻不一样?”

“即使我看不见,也感觉得出来。这个床和将军府的床不一样,厚褥软枕,感觉很不同。”

“这里是绿芜殿,是陛下抱着姐姐回宫的。”

在将军府,刘聪叫我先歇会儿,我立即感到困倦,沉睡过去,那会儿我就觉得不妥。如今想来,他用迷香让我昏睡,以便行事。碧浅吩咐下人去请王大夫回来后,看见他抱着我出了寝房,赶上来询问。

他道:容儿身患重症,外面的大夫比不上宫里的,朕带她进宫,让太医医治她。

碧浅自然阻止道:陛下,姐姐已是将军的夫人,怎能再进宫?陛下明目张胆地抱着姐姐回宫,朝野上下将如何看待姐姐?如何看待陛下和将军?

其时,已有几个下人、侍卫望向这边,然而,刘聪丝毫不理会,道:容儿病重昏厥,朕不能让容儿有事,朕要治好容儿的病。即使日后五弟知道朕今日的举动,也不会反对。

然后,众目睽睽下,他抱着我离开将军府。碧浅担心我,就跟着进宫,他没有反对。

听碧浅详细道来,我不禁在想,这一个月来,刘聪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今日吗?

——

今年二月,进将军府时,我没想到,还会有身在宫中的一日。

一入宫门,身不由己,我如何再次逃离皇宫?

所幸,这次有碧浅陪着我,不至于那么孤单。

宫中最好的太医每日来为我诊脉,刘聪每日都会来看我两三次,陪我半个时辰,待我很好,将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并不强迫我,也从来不在绿芜殿留宿。

他总是劝我,不要胡思乱想,找不到刘曜的尸首,就还有一线生机。他已经派人继续找,找不到尸首,就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他还解释了带我进宫的缘由,“容儿,你产后遭此打击,剧痛攻心,身心受创,亏损极大;暴盲症再次复发,如若不好好医治、调养,只怕会落下病根。我带你回宫,只是想治好你的病,你不要多想,待你痊愈了,我就送你回将军府。”

他又劝道:“我已经命安管家和奶娘好好照顾你的孩儿,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孩子还这么小,你这个当娘亲的可不能撒手不管,因此你必须养好身子,即便五弟不在了,你也要把孩子抚养**,是不是?”

我明白,他说的很对,如今木以成舟,我只能稍安勿躁,先养好身子再从长计议。

碧浅总是问我:“陛下只是想治好姐姐的病吗?没有其他的意图?姐姐,我总觉得,以陛下的城府,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只能如此了,我倒是担心姐姐的孩子……”她忧色重重。

“你回府帮我照看孩子吧,我的眼睛也快好了,府里只有白露和银霜,我始终不放心。”

“不如求陛下,把孩子抱进宫?”碧浅建议道。

我已经身陷皇宫,岂能再让孩儿陷在深宫?可是,不抱进宫来,又担心西苑的卜清柔对稚子下毒手。

纵然我痊愈了,刘聪也不会轻易放我出宫吧。

治了五六日,暴盲症有点起色,我的眼前不再黑乎乎的,有模糊的、浮白的光亮,能看见人影,可以大致分辨出是谁。刘聪龙颜大悦,赏了太医,我趁机道:“陛下,我担心奶娘和侍女对孩儿不上心,不知能否把孩儿抱进宫、由我这个亲娘照看、抚养?”

他朗声道:“我已经下旨,将军府的人会好好照料孩儿的,你不必忧心。”

“陛下有所不知,我担心孩儿遭人谋害。”

“遭人谋害?”他以怀疑的口吻道,“你的意思是,卜氏?”

“这是陛下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一笑。

“也罢,孩儿在府中,你在宫中也不会安心养病,我立即派人把孩子和奶娘带进宫。”刘聪豪爽地应了。

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倒让我愣了一下。

黄昏时分,我听见殿外北风呼号,一阵紧似一阵,碧浅说下雪了,外面天寒地冻,无人走动。

刘聪命人在绿芜殿的偏厢另起小灶,专门为我做膳、煎药,晚膳时辰已至,碧浅正要去传膳,却有内侍来禀,说陛下稍后前来,与我一起用晚膳,还说奶娘抱着孩子进宫了。

这内侍也向做膳食的宫人传话,让他们把晚膳做得丰盛一些。

没多久,刘聪披着一身风雪驾到。模糊中,我只能看见一抹魁梧的影子,却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殿中燃着炭火,不像外面那么冷,碧浅在我身边服侍,满满一案的菜肴,醇香的美酒,还有他爽朗的笑声,令这大殿充满了暖意。

“陛下有什么开心事吗?”我问。

“很快就能抱着容儿的孩子逗他玩,自然开心,难道你不开心吗?”刘聪笑呵呵道。

“那小公子什么时候进宫?”碧浅笑问。

“在路上了吧,应该快到了。”他的好心情不是装出来的。

“陛下这么喜欢孩子,倘若陛下的妃嫔诞下一男半女,陛下应该宠得不得了。”碧浅笑道。

“有的孩子,一看就很喜欢;有的孩子,一看就很讨厌,这个不好说。”刘聪道。

“喜恶皆由心生,只要是陛下的孩儿,陛下都会疼惜、喜欢。”我含笑道。

“容儿,多吃点,张嘴。”他柔声款款。

我僵住了,想拒绝他递来的菜肴,却又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就张口吃了。

这顿晚膳,吃得还算尽兴,刘聪保持着愉悦的心情,直到奶娘抱着孩儿来到绿芜殿。

我抱着孩儿,眼前只有模糊的影子,“碧浅,快瞧瞧,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妥?”

碧浅安抚道:“姐姐别急,我仔细瞧瞧。”

刘聪笑道:“传太医来看看吧,你们也放心点。”

当即,他命人去传太医。我问奶娘:“这几日,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妥?有谁见过孩子?府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古怪的事?”

奶娘回道:“小的和白露、银霜轮流照看孩子,孩子没什么不妥,夫人放心。府中也没什么事,安管家照看着,一切如常。”

细细想来,如有什么事,奶娘也不会知道,必定有人刻意隐瞒。

太医来了,仔细地检视了孩儿,说孩儿一切安好,只是从将军府到宫中这一路上是否染了风寒,要犹为注意。

之后,刘聪抱着孩儿,在殿中走来走去,好像那就是他亲生的孩子,爱不释手。

——

奶娘和孩子住在我所住的寝殿的隔壁小殿,刘聪让蒹葭、春梅和秋月服侍孩儿和我,因此,绿芜殿就热闹起来了,时常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去。所幸绿芜殿位处后宫的西北偏僻处,人迹罕至,仿佛与世隔绝。

因为孩儿的道来,刘聪更有理由时常来绿芜殿,名为看孩子,实则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整整八日,我的眼疾痊愈了,这次痊愈得快,是因为我没有自暴自弃、胡思乱想,一心想着赶快好起来,就能尽早亲自照料孩儿、设法离开皇宫。

这次被刘聪带进宫,宫中多少人知道,朝野多少人知道,是否已经议论纷纷,我一概不知。

这日,帝太后驾临,送给孩儿一份见面礼,一对精致小巧的银手镯。

“听闻太后近来凤体抱恙,容儿眼疾方愈,未曾去看望太后,容儿失礼了。”大半年光景罢了,我没想到,帝太后竟然苍老了这么多。

“无妨,你有眼疾,行动不便。哀家卧床久了,也该走动走动,就来瞧瞧你和孩子。”帝太后和蔼地笑,“这孩子长得漂亮,眉目间有五六分像曜儿,日后必定是大富大贵呢。”

“承太后吉言。”

“仔细想来,哀家好些年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儿了。”

“若太后不嫌弃,就抱抱孩子吧。”我轻笑。

帝太后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儿,孩儿睁大眼,忽然咧嘴笑起来,引人开怀、惹人怜爱。她笑呵呵道:“这小东西竟然对哀家笑了,以后必定是个小甜心。”

碧浅笑道:“太后慈眉善目,有太后的恩泽庇佑,小公子开心地笑了。”

帝太后抿嘴笑起来,“你倒是嘴甜。”

我看着她抱着孩儿轻轻地摇着,笑容慈和,发自肺腑的喜欢,也不由得欣慰起来。可是,这大半年,她为什么老了许多?苍白的脸有些病色,人也清瘦,尤其是精神气儿,不足以往的一半。

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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