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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王的宠妾:胭脂染帝业-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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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渊喝道:“还不滚!”

刘聪看着我,依依不舍;刘曜望着我,眉宇微凝。

我重申道:“还请王子和将军记住,我是单夫人,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女子。”

“你珍重。”刘聪道。

“你万事小心。”刘曜道。

尔后,他们转身离去,那一双挺拔的身影被黑暗一点一滴地吞没。

刘渊摆手示意,颇有气势,“还请夫人到房中一叙。”

回到房中,我让蒹葭去沏茶,他说不必了。我示意她们先行退下,福身一礼,诚心道:“谢王上为小女子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摆摆手,“我只是不想我最喜爱、最器重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子伤了手足之情,我希望他们兄友弟恭、相亲相爱,尽心尽力为我汉国效力。”

“王子和将军文武双全,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豪杰,是人中龙凤,必能为汉国的繁荣昌盛立下汗马功劳。”

“可惜,他们太过儿女情长,竟然为了一个女子……”

“这件事,王上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虽然我无法保证什么,但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名分已定,想来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心思,王上大可放心。”

“我希望你谨守本分,不要挑起他们的争抢之心。”刘渊慈和的目光突然犀利起来。

我道:“王上放心,我会言行谨慎。”

他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过身,“你是洛阳人氏?祖上何人?”

我回道:“小女子出身小宦人家,先祖名号不值一提。”

——

安静地过了几日,刘乂常来看我,给我带来一些奇异的玩意儿,或者是带来一些吃食。

每次他叫我母亲,我就觉得别扭,手臂上起了一大片栗粒。不过,久而久之,也渐渐习惯了。

他年仅十三,是一个处事稳重、胸怀机谋的少年,表面看来是一个俊俏、温润的公子哥儿,实则脑子里藏着很多秘密和出人意表的见解。

他说,晋廷气数已尽,汉国一定会强大。

他还说,自曹魏代汉,这个群雄并起的乱世就开始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从此,胸怀野心的英雄都会以曹氏、司马氏为榜样,谋朝篡位。若要终结乱世,就要出现一个英雄中的英雄,威慑天下,让群雄敬服,才能统一天下。

我付之一笑,当今英雄多如牛毛,英雄中的英雄却极少,不知何时会出现。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玉光盈盈的脸庞闪现奇异的光彩,俨然天下第一谋士高谈天下之事。

一日,我闲来无事,在寝房写字,他无声无息地进来,吓了我一跳。

“哇,这些张扬跋扈的字竟然出自母亲的手。”刘乂惊叹地睁大眼,“孩儿可算见识到了。”

“为什么女子写不出张扬跋扈、恣意纵情的字?”我含笑问道,搁下羊毫。

“此乃性情所致,女子较为柔弱温婉,所写的字自然也是婉约娟秀。”

他拿起羊毫,铺了一张白纸,左手挽着广袂,从容地挥毫。

一笔一划,行云流水,狂妄潦草,与我所写的字极为相似。

这下轮到我惊叹了,他只是看一眼我的字,就模仿得惟妙惟肖,这般功力,不是凡人能做到的,而且他只是一个年仅十三的少年。

我拊掌称赞,刘乂笑道:“咱们母子俩就不要互相称赞了,对了,母亲,近来须当心门户。”

我蹙眉,“宫中有事发生?”

他一笑,“没有,不过谨慎点儿总归是好的。”

过了两日,我才知道,他所指的是那个好色之徒。

夜里,蒹葭、苍苍已退下歇息,我迷糊地睡着,忽然听见窗台那边传来轻响,一下子就清醒。

有人!

有人爬窗而入,朝床榻走来;我惊骇得心口猛跳,抬起头,一道黑影慢慢移来……

“谁?”我骤然起身,大声喝道。

“美人,是我。”这声音,要多风流有多风流。

我认出来了,是大王子,刘和。我立即大喊,可是,他迅速地奔过来,我刚喊了一声,就被他捂住嘴。他笑嘻嘻道:“美人,看你还叫不叫?”

我“呜呜”地惨叫、挣扎,推他,打他,踢他,却都不管用,被他推倒。

刘和压着我,用锦帕蒙住我的嘴,我拼了全力反抗,还是无济于事。他制住我两只手,撕扯着我的寝衣,这个瞬间,我绝望了。

躲在这里,还是逃不过这只禽兽的**。

突然,他不动了,松开我的手,我又惊又喜,看见黑暗中站着一个人,拽起刘和,将他扔在地上。我立即爬起身,随手抓起棉被遮身,心有余悸。

刘和颤声道:“你……你是谁?”

“不想死,就快滚!”这个蒙面黑衣人的声音很沉,杀气滚滚。

“你……让我知道你是谁,我一定不放过你!”刘和撂下一句狠话,仓惶地跑了。

听到黑衣人闷沉的声音,我就猜到他是谁了。虽然他救了我,可是,我还是害怕。

他拿下蒙面的黑布,“我去掌灯,你先穿衣。”

我穿好衣袍,缩在被窝里,刘聪将火烛搁在床边的小几上,坐在床沿,沉迷地凝视我。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低垂着头,心扑通扑通地跳。

半晌,他问:“在宫中过得好吗?”

难得他这么平心静气地说话,我回道:“还好。”

“大哥乃色中饿鬼,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你不必担心。”刘聪的黑眼微微一缩,戾气隐现。

“六王子会保护我,你不必操心。”

“我怎能放心?”他伸手抚触我的腮,“虽然你身份有变,但事实无法改变,你是我的女人。”

我拿下他的手,轻轻握着,“王子,我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眷顾?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不如放手,退一步,便会有意外的广阔天地。”

他目光沉沉,“放弃你,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事,我绝不会做!容儿,相信我,总有一日,我们可以厮守一生。”

我愣住,他不介意我与刘曜有了最初的夫妻之实吗?

刘聪道:“你和五弟……容儿,当初你亲口承认,我的心很乱,接受不了……我没想到你早就和五弟有过一段情缘,我很妒忌,但我更难过……如今我想通了,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我凄凉一笑,“这些年,我很累,无论是尊贵的身份,还是儿女私情,我都不想去面对,只想一个人在一个没有纷争、没有人认识我的清静之地过着最简单的日子。”

“我知道,我伤害你多次,你怕我……容儿,我很后悔……”刘聪反握我的手,情深款款,“我不会再伤你,也不会强迫你。”

“既然不强迫我,就请王子不要再勉强我。”我应该相信他所说的吗?

“我只愿让你心甘情愿地选择我。”他的眼中流动着令人感动的痴情深意,“我会尽一切努力赢得你的心,我会等,等你喜欢我。容儿,尝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我点点头,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样?倘若不答应,他会不会再次丧心病狂?

刘聪开心地笑了,“对了,父王接走司马颖了,安排他住在另一座别苑,待他如上宾。”

刘渊知道司马颖被囚一事,必定是刘曜说的,此事是刘曜之功。

他轻轻揉着我的手,“你知道吗?六弟的母亲在六弟两岁的时候就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我问:“单夫人为什么无故离去?”

他道:“没人知道缘由,那时我已懂事,每次见到单夫人,她都是愁眉不展,好像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不太与人交谈。她长得清丽脱俗,父王甚是喜爱,待她极好,可是她在父王面前也是难展欢颜,久而久之,父王就冷落她了。后来,她抚养六弟到两岁,突然离去,父王派人找遍全城,也找不到她。”

照此看来,单千锦应该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刘渊为妾室,她心中一定有了喜欢的男子,这才难展欢颜、愁云惨雾。想当初,母亲也是这样的吧。

“近两年,父王不再找她,就当她不在人世了。”他娓娓道来,“六弟从小聪慧过人、胆略不凡,父王甚为喜爱,请人教他课业。六弟也算争气,越来越聪明机智,只是有点老成,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才智。”

“六王子的确聪颖,可媲美大人了。”我笑。

“你与六弟好好相处,既然六弟喊你一声‘母亲’,他就会好好保护你。”

“嗯。”我打了一个呵欠,闭了闭眼。

刘聪说不打扰我就寝,改日再来看我。离去前,他在我眉心轻轻一吻。

——

永嘉二年(公元308年)正月十五,元宵。

为了迎接元宵佳节,宫中张灯结彩,彩绸飘飘。呼延王后遵照汉王的旨意,准备元宵晚宴,一家团圆。作为六王子的生母,我必须出席元宵晚宴。

十五这夜,广袤苍穹上那轮皎皎圆月盖过了繁星的光芒,明亮的清辉遍洒寰宇,为人间的夜色披上一袭乳白、轻盈的丝纱,夜色更为妖娆。

元宵晚宴是家宴,出席的都是刘氏子孙,众人无拘无束地吃喝,把酒言欢,齐乐融融。

刘聪、刘曜不约而同地喝闷酒,沉默寡言,难掩眉宇间的落寞。假如是往年,凭借他们在汉国的地位与所立下的功劳,他们必定是满面春风、欢声笑语。

他们总是望向我,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我只能避开,视而不见。

刘聪手持酒樽走过来,“夫人,六弟,我敬你们一杯。”

“四哥,是小弟敬你才是。”刘乂笑道,“四哥文武双全,是父王的左右手,小弟应该以四哥为榜样,为汉国效力。”

“六弟,待你再长大一些,便可得到父王器重,成为汉国又一员猛将。”

刘聪看着我,目光迷醉,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似乎再也不想移开目光。

我向他示意,浅抿一口,他一饮而尽,兀自站着,刘乂轻咳一声,他才不情愿地回席。

下一个敬酒的是刘曜,他面色如常,眸光沉稳,“明人不说暗话,六弟,请你务必保护容儿不受丝毫损伤。”

“五哥放心,她是小弟的母亲,小弟自然护她周全。”刘乂坚定道。

“如此便好。”刘曜饮尽杯中酒,朝我一笑,随即回席。

“四哥和五哥是世间不可多得的英雄豪杰,还都是用情极深的情种。”刘乂侧首看我,含笑淡淡,“母亲,在你心中,他们二人应该有轻重之分。”

他想问的是,我究竟喜欢谁,我淡淡莞尔,“我是单夫人,不知所谓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刘乂付之一笑,不再追问。

其实,我何尝没有想过?刘聪让我害怕、逃避,刘曜虽然没那么可恶、可怕,但我真正爱的,只有司马颖。可我能说吗?

当焰火升空的时候,所有人来到殿外观看。那璀璨的焰火在半空绽放,如花绚烂,如星明耀,引起一阵阵的惊叹与尖叫。可惜,仅仅是一刹那,那盛极一瞬的焰火就陨落在地,消失不见。

元宵晚宴结束后,回到流云轩,蒹葭和苍苍服侍我就寝,之后她们也下去歇着了。

忽然,有人以指节敲窗,我心神一紧,但听外面有隐约的声音传来:“容儿,是我。”

声音太低,我认不出窗外的人是谁,但不必猜,不是刘聪就是刘曜。

我连忙起身穿衣,披上貂裘,寻火点灯。那人跳窗而入,朝我走来,轻捷的步履几无声响。

刘曜。

他一袭黑衣,披着墨氅,昏黄的灯影辉耀在他脸上,使得他的脸更显得黧黑。

“没吓着你吧。”他的眉宇蕴着一抹明朗的笑意,“父王明令禁止我和四哥来流云轩,我只能出此下策。”

“将军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倘若你不觉得乏,今夜你我秉烛夜谈,可好?”

“若是乏了,可以就寝吗?”我笑问。

“自然可以。”刘曜拉着我坐下来,从怀中取出布帛,展开来,是玉玦和玉刀。他拿起青碧玉玦,光影照在玉玦上,玉质清透,玉光流转,“我找了城中最好的玉匠,只能这样了。”

分裂的两半玉玦终于合成一整块,虽然有点瑕疵,但也别有意趣。

我看着貌似完好无损的玉玦,欣喜道:“的确是惊喜,谢谢将军。”

虽然不知道这枚玉玦当年为什么断裂成两半,但如今合二为一,母亲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吧。

他笑道:“你满意便好。对了,我将司马颖被囚一事告诉父王了,父王安排他住在一座别苑,派人伺候着,我去看过了,境况还不错,你不必担心。司马颖还问起你,我说你在王宫,眼下很好。他还让我转告你,他很好,让你不要担心。”

只要他脱离刘聪的魔爪,我就放心了。再者,刘渊曾为他的部属,看着昔日的情面上,刘渊应该会善待他。

“容儿,今日是上元节,我还有一个惊喜送给你。”刘曜神秘地笑。

“什么惊喜?”我越来越觉得,虽然他和刘聪一样魁梧、威猛、神勇,却有一颗细腻、宽仁的心,不会对人残暴。

“稍等片刻。”

他走向窗台,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似花灯又不似花灯的玩意儿。他坐下来,将未成形的花灯放在案上,递给我一个灯屏。

我接过来,念道:“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刘曜把灯屏一个个地递给我,我一个个地看,“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C髦榻挥裉澹汉骷淠灸选B抟潞纹。狁账娣缁埂9隧硪殴獠剩ばテ衾肌!

这是曹植的《美女篇》,可我不太明白他有何用意。

他将这些灯屏一一插在花灯上,便组成一个完整、精致的花灯;接着,他点亮花灯中的灯烛,烛火闪耀,辉映琳琅,使得整个花灯璀璨、耀目。他的微笑也映染了花灯的辉彩,“今日是上元节,送一盏花灯给你。”

“很精致的花灯,谢谢将军。”看不出,他还有此等心思,整出这么一个精巧的花灯送给我。

“只要你喜欢,我的心思便没有白费。”刘曜的眸色渐渐深浓,“我不在你身边,就让这盏花灯代我陪着你。”

“将军要出征了吗?”

“父王还没旨意,不过应该快了。”

他忽然覆着我的手,“容儿,你万事小心。以你的聪慧,你应该知道,父王这么做,是为了阻止我和四哥。待我立下战功,就请求父王将你赐给我。”

我就知道,他还没死心,刘聪也还没死心,那我应该怎么办?

他眸光深深,“你对我说过,倘若再嫁,你要嫁一个睿智贤明、深谋远虑的帝王,手握兵马,掌控朝纲。你的话,我从未忘过,而且以此为志。”他伸出三指,下巴微抬,目光无比的坚定,“我刘曜向天起誓,今生今世,若娶羊献容,必为君王;若为君王,羊献容必为后。假若有违此誓,必遭天谴。”

这番话,这誓言,的确感人至深。我看着他的万丈豪情与隐隐浮现的君王气概,心弦隐隐地颤动。

刘曜握着我的手,诚挚道:“我知道四哥不会罢手,说实话,四哥的才智、才干不在我之下,其成就将会无可限量。容儿,我知道你很难选择,但我希望你慢慢考虑,不急于一时。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什么境况,我会等你。”

我呆呆地看他,失去了言语。

刘聪,刘曜,这两个雄才伟略的男子都钟情于我,我如何抉择?

其实,我不想选择,只想远离纷争。

——

蒹葭和苍苍说,回国过年的几个大将即将出征,此次,刘聪也被派出去率军征战。

也许,这是汉王平息四子和义子争女所出的招。

原先还想着,刘曜一走,刘聪留在黎亭,我还是逃不过他的纠缠,没想到汉王早已想到这一点,做出安排。

这夜,刘聪如期前来,与我告别。

他执起我的手,“容儿,明日一早,我就要出征。”

“王子保重。”我庆幸,将有很长一段日子不会再有压迫感,“我在宫中很好,你不必记挂我。”

“此次出征,我定会凯旋而归,立下战功,父王就会有所封赏。”他好像看见自己胜利凯旋的样子,豪气顿生,“届时,我向父王讨要你。”

这对同族兄弟竟然想到一块儿,以战功向汉王讨要我。

不过,我大可不必担心,相信汉王有法子应付他们;如果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平衡,刘乂这个鬼灵精也会有法子。

刘聪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螓首,“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要记着我的好,要每日每夜都想我。”

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没有开口。

“大哥好色,不会轻易放过你。不过你放心,我已安排人手保护流云轩,尤其是夜里,我让他们严加巡守。”

“我自己会当心。”

“容儿,以前我那么待你,是我的错,我很后悔,原谅我,好不好?”他万分诚恳地说道,眼中流动着真挚的悔意与情意,“往后我不会那样了,相信我,我只会宠你,不会伤你。”

“待你凯旋归来,我再答复你。”我应该相信他吗?这些年他给予我的伤害,我无法忘记,一见到他,我总会无端的恐惧。

“好。”刘聪笑道,“对了,还记得你我的约定吗?那年在洛阳,你我约定两年之期,你说:如若我再嫁,就嫁一个手握生杀大权、执掌朝政、为臣民敬仰的帝王,呵护我一生一世。”

“记得。”当初这么说,我的确有意让这对刘氏兄弟为了我争夺汉国君王尊位,引起汉国内乱。

他的眼中浮现丝丝缕缕的豪气与霸气,“只有位尊九五才能更好地保护你,只有我当上汉王,你我才能厮守一生。容儿,汉王之位,我志在必得。”

是我激起他和刘曜的斗志吗?是我激起他们的野心与权欲之心吗?还是他们本就有野心,只是没有那么强烈而已?

刘聪面色冷沉,威霸慑人,“这一日很快就会到来,容儿,我要你当我的王后,与我并肩而站,看我强大汉国、成就不世功业;看我开疆拓土、名垂竹帛青史!”

我在他的笑容里看见了他的千丈斗志、万丈雄心和王者之风,不自禁地呆了。

他唤道:“容儿……容儿……”

我回神,淡淡一笑。

“你早点歇着,我先走了。”

“嗯,王子早点回府歇息。”我看得出来,他不想就此与我分别。

“容儿……”刘聪忽然伸臂揽我入怀,越抱越紧,掌心摩挲着我的背,“成大事者不可太过儿女情长,我却不这么认为。铁汉也有柔情,上位者也可以是痴情种,容儿,江山与美人,我都想握在手中!”

良久,他松开我,轻轻一吻我的脸颊,尔后,转身离去。

我默默地望着夜色,一时感慨,一时叹气。

——

正要入睡,刘曜来了。

他为我穿上貂裘,说要带我去一个离月亮最近的地方看月亮。

今夜的月亮很亮,虽然只是一弯弦月,与万千星辰争辉,却皎洁如乳,仿如一枚精心雕琢的白玉。

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原来是流云轩的屋顶。

我们坐在屋顶最高之处,寒风呼呼,寒气袭身,他用大氅包着我,长臂揽着我,如此一来,就没那么冷了。

弦月和星辰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然而,遥不可及。

“假如是夏夜,坐在屋顶看月亮、看星星,更为惬意。”刘曜语音低沉。

“冬夜看月亮、看星星,我们会结成冰。”我笑道。

“容儿,喜欢吗?”

“嗯。”

“我真希望,余生的无数个夜晚,就像现在这样抱着你,一起坐在屋顶看月亮。”

我无语,他这个愿望,也许穷其一生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他揽着我,我没有抗拒,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冒犯我。

风冷凄凄,霜重屋瓦,苍穹的如弓残月似乎也冷得发抖。他不说话,我也不出声,整个王宫静谧如斯,整个夜空广袤无际,穷极目力,也无法望到边际。穷尽脑力,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下一日会发生什么。

过了良久,刘曜问:“容儿,四哥与你告别过了吧。”

我颔首,他笑起来,“那你多陪我一会儿。”

我笑睨着他,“结冰了怎么办?”

他用力紧紧揽着我,“倘若结冰了,我给你捂热。”

我挣了挣,“有点儿透不过气。”

他缓了力道,“容儿,明月当空,不如我们想想咏月诗句吧。”

“好呀。”坐在屋顶吹风、赏月,也有点无聊,不说点儿什么就更冷清了,“我先,《诗三百·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曹操《短歌行》,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刘曜立时接口。

“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曹植《怨歌行》,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班婕妤《怨歌行》,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作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都被你说了。”他冥思苦想,想了半晌才道,“我想起来了,这句你一定不知道。”

“说来听听。”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他这两句,的确没听过,也从未在诗书、籍册中见过。

刘曜得意道:“还有两句,我保证,你在历代诗书中没见过。”

我笑,“洗耳恭听。”

他念道:“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确实没听过,也没见过,这四句出自何处?”我大为惊奇。

“我辗转得到一册残本,是前汉无名氏所作的古诗。”

“那不算,世间只此一册残本,我又怎么会知道?”《小说下载|wRsHu。CoM》

刘曜宠溺一笑,“好好,算你赢了。对了,六弟才高八斗,日前做了一首不伦不类的曲词,说是听到坊间一个歌女在抚琴,他就照着那曲子写了曲词,我看着挺有韵味的。”

我来了兴致,问:“是什么样的曲词?”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展开给我看:

相思

落花三千 相思漫长 谁惜流年

似雾非雾 似烟非烟 心有相思弦

琴弦断了 苍天老了 谁曾记如霜明月

情如流云 爱如飞花 相思无断绝

对酒当歌 人生几何

谁思念 朝朝暮暮 谁相伴到老

*

暮色斜阳 浮光漫长 如何怜惜

似浓非浓 似淡非淡 如何携手言爱

琴弦断了 苍天老了 谁曾记如霜明月

情如流云 爱如飞花 相思无断绝

*

落花三千 相思漫长 谁惜流年

似雾非雾 似烟非烟 心有相思弦

琴弦断了 苍天老了 谁曾记如霜明月

情如朝露 爱如短歌 相思有断绝

*

此曲字词浅显直露,情意绵绵,感叹光阴,道尽相思,的确别有韵味、别具一格。

我莞尔,“不知道唱出来是怎样的。”

“改日你问问六弟。”刘曜移过我的脸,目光灼灼,“容儿,对我而言,相思无断绝。”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不自在地垂眸。

“琴弦可断,苍天会老,我心如明月,此情永不变。”

他靠近我的唇,我连忙别过脸,没想到,他还是侧过头,吻住我的唇。

残月冷寂,夜色如染,我陷落在他的火热中。

胭脂染帝业【十三】

刘聪、刘曜离开汉都,率军出征,此后,我在汉国王宫的日子真正的安静了。

平时只有蒹葭、苍苍陪着我,偶尔到流云轩附近走走,仅此而已。汉王刘渊只是给我一个名分,未曾来过流云轩,呼延王后和张夫人也就不会视我为眼中钉,因此,这一后、一夫人与我不相往来。

起初还担心刘和会有所行动,一个月来,流云轩人迹罕至,我的防备之心慢慢松懈。

听闻刘乂训练了一个歌姬,唱曲为汉王解闷。

这日,我随处走走,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琴声与歌声,音律和唱词都很熟悉。

是那曲《相思》。

循着歌声找去,我看见,小亭中一个男子优雅地抚琴,一个女子轻盈而立,启口而唱。

“是六王子。”蒹葭提醒道。

“这曲子真动听。”苍苍赞叹道。

我走过去,站在小亭外听这曲子。刘乂看见我,朝我一笑,继续抚琴。那歌姬淡淡看我一眼,兀自唱着。

歌姬容貌清秀,淡淡匀妆,胜在年轻,别有清新淡雅的韵致。其所穿也是清雅的淡绿色袍服,犹如墙角一朵随风摇曳的兰花,亭亭玉立,引颈而唱。

那熟悉的曲词经她唱出来,空灵清澈如天籁之音,又别有一番风韵缠绵的韵味,缭绕在半空中,经久不散,令人神清气爽、烦忧顿消。

她将此曲的内涵与意境都唱出来,不知道刘乂从哪里找来的歌姬。

一曲唱毕,歌声歇,琴音止,我拊掌,“好曲,好琴,妙音佳韵。”

“母亲过奖了。”刘乂站起身,含笑介绍,“兮兮,这是单夫人;母亲,这是兮兮。”

“夫人。”兮兮淡淡一礼,颇为冷傲。

我笑一笑,“乂儿,我有事跟你说。”

刘乂让兮兮先退下,“母亲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孩儿。”

我道:“也没什么,这曲《相思》,是你作词的?”

他一愣,随而笑道:“《相思》并非孩儿所作。”

“不是你?那是谁?”我诧异,刘曜不是说,是刘乂所作吗?

“是五哥。”他摇头失笑。

“将军?”我更不解了,为什么刘曜要假称是刘乂作词?

刘乂解释道:“母亲,五哥作这曲《相思》,是为母亲而作,向母亲表情达意,以表相思。”

刘曜何必说是刘乂所作?这曲《相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刘乂好像也明白了其中关键,笑道:“五哥不想让母亲知道这曲《相思》是他所作,想必是不想母亲心中有负担吧。五哥在儿女私情上,不像四哥那么坦率直接。”

我还是不太明白,刘曜也对我表明过心迹,还霸道地吻我,不像那种隐藏心事、羞于表露心迹的人,作一曲词怎么就不敢让我知道是他作的?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难道,他不想让刘聪知道他这招?也不想让刘聪知道他和刘乂亲厚?

“孩儿无意间看见五哥这首《相思》,觉得很适合弹唱,就强行要来谱曲。”刘乂玉致的眉宇凝着温润的笑,“没想到唱出来真的很动听,过几日,孩儿就让兮兮唱给父王听。”

“你年纪轻轻就会谱曲,堪称当世神童。”

“母亲过誉了,孩儿哪里是什么神童。孩儿平日里舞刀弄剑,烦了就抚琴谱曲,假如父王让孩儿带兵出征,我才不屑吟诗弄月呢。”他皱眉道,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很不满汉王不让他出征。

“等你再大一点,就可以带兵出征了。”我宽慰道,“对了,你会弹奏《越人歌》吗?”

“会,母亲想听?”

我点点头,刘乂坐下来,修长的十指抚按冷弦,熟悉的音律流泻而出……

我拿起腰间佩戴的青碧玉玦,细细抚摸,母亲,我应该何去何从?

——

回到流云轩,蒹葭沏了一杯茶,苍苍带着一个身穿粗布衣袍的中年妇人进来,道:“夫人,她在王后那边掌事,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奴婢见她鬼鬼祟祟的,就问她什么事,她说要见你。”

这妇人低着头,并非鬼鬼祟祟的样子,反而淡定得很。

“抬起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我?”我缓声问道。

“奴婢有要紧事向夫人禀报,还请夫人……”妇人微微抬头,双目闪烁,示意我屏退左右。

“你们先下去吧。”

蒹葭、苍苍不情愿地退下,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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