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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by 天堂的欢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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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转过头时,萧拓险些惊叫出声,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怎么在这?”
“哎呀,是陆大哥。”以前苗蔓曾和萧拓同陆淮默吃过几次饭,因为知道他们关系不错,所以称谓自然就熟了。“这么巧。”
“嗯,呵呵,我有个朋友的孩子下周满月,就来看看。”陆淮默说的跟真事一样。
“那一起看好了,我们也在挑呢。”苗蔓信以为真了。
“身体现在怎么样了?萧拓每天都在报社说你和宝宝,害得我们好几个同事都想要了。”陆淮默温和笑着,不时还瞥了萧拓几眼。
“哈哈是嘛!我挺好的,谢谢关心。”女人开心地晃了晃萧拓的手,“那你们先聊着,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再过来。中午你要没事咱们还可以一起吃个饭,对不对小拓?”
完全没想到老婆见了陆淮默会如此热情,同时面对他们两人本来就很尴尬,萧拓可不想再一起吃饭,哪想不等他开口,陆淮默就笑眯眯说自己有时间,无奈下萧拓只好不太情愿地答应。
望着苗蔓转到稍远处的展架后,陆淮默才又开口,“小夫妻真甜蜜啊。”
“你怎么来了?谁孩子下周满月啊?”紧张瞥了眼四周,萧拓小声说着。
“没啊。昨天你不说要来这儿嘛,我自己在家也没意思,就过来看看。等你们半天了。”拿起一件小衣服,陆淮默笑问:“这个怎么样?我买一套送你们吧。”
翻了个大白眼,萧拓转到另一边,“你到底什么意思?挑衅啊。”
“别紧张,我又不说什么,就想看看你平时的生活。”放下衣服,陆淮默看了眼苗蔓的位置,笑道:“我也喜欢小孩子,还等着他叫我陆叔叔呢,呵呵。我去你老婆那边看看,关心她一下,她也挺不容易的。”
怎么听男人这最后几个字都这么不顺耳,不等萧拓追上,口袋中的手机忽然抖动起来,拿出一看是条短信。
'很厉害嘛,老婆和情夫同台的感觉如何?'
心脏猛然抽搐,脑子瞬间被炸得一片空白,萧拓直勾勾盯着短信的始发者'于凡',半晌竟未缓过劲。好不容易血液恢复了流通,却感四肢冰凉,瞟了眼正说笑的陆淮默和苗蔓,萧拓快速向四周扫去,来来往往的客流中,没有一张属于那个男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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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温馨和谐的夫妻外出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打乱了,浑然不觉的妻子仍在开心购物,可萧拓却再也笑不起来。
'你在哪?'发送出去的短信似石沉大海,杳无回音。虽说这样,直觉告诉萧拓于凡并没有离开,他仍在某个角落窥视着。
不时拿出手机查看的惶惶不安被陆淮默尽收眼底,避开苗蔓,男人悄声问道:“怎么了?在看什么?”
“哦,没有。我看看时间,该吃饭了。”萧拓不自然地笑了笑,忙收起手机。
“那弄得一脸紧张干什么,我以为出什么事了。”盯着萧拓的眼睛,陆淮默半信半疑。
“你来了,我能不紧张嘛……”谎言却又真实存在着。萧拓忙绕过陆淮默,搂住苗蔓笑说:“你走一上午也累了,咱们吃饭去吧。”
“好呀。陆大哥想吃什么?”善良的女人如果知道眼前的丈夫和她所崇敬的男人有染,还会继续泰然自若下去么?如果当她知道丈夫那些不堪回首的灰暗过去时,还会一如既往爱着他,而不是把他当作魔鬼么?
残忍地揭露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的。但假若知道内情的人里,偏偏有一些无事生非、睚眦必报、等看好戏的人时,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楼上不有好多吃饭的嘛,就去楼上吧。”在找到于凡前,萧拓还不能离开这幢商厦。
于是,三人来到顶层的食府一条街,正值午餐高峰,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坐下来。
因为行动不便,苗蔓留在座位上,让萧拓和陆淮默去各个摊位点菜。
食客熙熙攘攘,外加叫卖的声音,整个楼层都闹哄哄的。然而萧拓却没有错过口袋里手机的震动。趁陆淮默向服务生询问时,他忙看了新进的短信。
'相处的真融洽啊,你不介意我坐过来和你老婆单独谈谈吧。'
脑子轰地炸了,萧拓慌忙挤出人群,急切向苗蔓所在位置望去。
此时,妻子正独自一人摆弄购物袋里的衣服,附近的临桌也没有看到于凡。
'你到底在哪?我要和你见面。'
消息刚发送成功,陆淮默也挤出了人群,“你怎么跑这来了,半天都没找到你。”
“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吃的,都点完了?”眼睛一刻不离妻子的位置,萧拓迫不及待要回到她身边。
“差不多了,等一会儿取。”见萧拓一脸专注地看着女人,陆淮默撇了撇嘴,不太高兴,“怎么?离开老婆这么一小会儿就担心啦。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边等着。”
“嘿嘿……这地方乱嘛……”歉意地笑笑,萧拓也不客气,还真的回到老婆身边。
陆淮默就像喝了一缸子醋,从里往外反酸水,真有些看不下去了。
脱离开陆淮默的视线,萧拓舒了口气,不想刚和苗蔓说了几句话,桌上的手机再次开始振动。这次于凡回消息的速度快了,他告诉萧拓,他在三楼男卫旁边的安全通道等他。
以去卫生间为由,在确定苗蔓和陆淮默没有注意他时,萧拓悄悄前往和于凡约定的地点。
穿过灯火通明、摆满琳琅满目商品的大厅进入昏暗阴冷的安全通道,就好似从人间踏入阴间一般,冷飕飕的让萧拓不禁打了个寒战。
“来的真快。”头上方的楼梯拐角处传来男人的声音,于凡现身了。
快步冲上楼梯,萧拓一把揪住男人,按到墙上,“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么?”于凡按住萧拓的手摸了摸,“前阵子忙,很久没来找你了。”
想到于凡那次在酒店的暴力行为,萧拓忙放开手,退后几步,狠狠盯着他。
“你过的真是逍遥快活啊,两边都不耽误。”男人双手抱胸,感慨不已,“怪不得能和勾鸣走在一起。哼,原来都是一路货色。你老婆还不知道吧,你说……我要给她讲讲你的故事,她会不会有兴趣听?她的男人在外面还有男人……”
“你别胡说八道!”萧拓大声吼断于凡后话,心里面七上八下地不踏实。他和陆淮默的事怎么会被他知道。
“怎么是胡说八道呢,我有的是证据。”于凡端起肩膀,审视着萧拓,“你连着几周的星期二都是在他家过夜的吧,在车里亲嘴的次数我就不说了,呵呵,你知道有时候跟踪是件挺有趣的事……后来我也查了查,那个男人叫陆淮默,你们报社的主编……”
“你威胁我?”瞪着男人笑得猥琐的脸,萧拓咬紧牙根。郭树的阴魂似附在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身上,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阴沉笼罩着。
“干嘛说的那么难听啊,以我的身份用不着威胁吧。”于凡双手插进口袋,绕到萧拓背后,故意顶了顶他的肩膀,“是你自己干了那么多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呵呵,可不是我。”
紧紧瞪着眼前层层台阶,萧拓却反驳不出一句。男人说的确实没有错,然而他抓住这些把柄和弱点,只不过是想达到他卑鄙的目的。
“那个主编就是人长的帅点,其他的和我比可就不一定喽。”见萧拓沉默了,于凡干脆也变得直截了当,“还有马大强的事你真不想知道了?上次我还没给你讲完呢,后续我可以在床上告诉你,只要你乖乖别再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等萧拓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着苗蔓,盯着屏幕停顿了几秒,萧拓却没有接听。
“我答应你。”
“哦?”双眼瞬间一亮,于凡嘴角勾起了笑容。“真的?”
“以后别再靠近我家人。”
“那看你表现了……”凑上半步,男人努了努嘴,“所以就……明晚吧。”
“不行。”萧拓面无表情地拒绝,看男人脸色有点变化,才沉声道:“一个月后,等我孩子出世再说。”
37
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切显得格外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事情好似都为即将出世的宝宝让了路,让萧拓踏踏实实享受这段日子的期待与幸福。
自从在商厦阴暗的安全通道与于凡约定后,男人便真的没再出现,但这并不代表他停止了跟踪监视,敏感和多疑本就是警察的天性,尤其还是于凡这个知道他根底的狡猾家伙。
萧拓对此很是苦恼,的确,他骗了于凡,当初被逼无奈下才说了那句'等孩子出生再说',然而这只不过是缓兵之计,躲的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只要一天不满足男人的龌龊要求,他就绝不会罢休。所以一个月的缓冲,希望可以想出些办法。
工作上,因为社长的出面干涉,不得不让萧拓暂时放下调查马大强的事,虽然不甘心,却又没有其他途径,处处都被限制着,唯一能提供线索的神秘匿名信却再也没寄来过。
一筹莫展的时候,钻牛角尖只会自讨苦吃,还是想想眼下最重要的事来的开心。
离苗蔓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从倒数日子变成了倒计小时,父母更是草木皆兵,全力以赴。晚上全家坐在饭桌前讨论的话题都是宝宝的名字,就连饭后的娱乐也变得统一,电视频道除了育婴节目外,其余都不再关心。
再过几天小生命就要出世了,当爸爸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岳征说过,有经验的长辈也看过,妻子怀的应该是女孩。男孩女孩都是宝,而且都说女孩像爸爸,萧拓期待得连睡梦里都是宝宝的模样。晚上摆弄着属于宝宝的每样小物品,想着怀抱着她的温暖,想着陪她玩的场景,想听她喊爸爸妈妈…每当这个时候,幸福都不自觉涌上心头,喜悦洋溢在脸上久久不能褪去。
预产期的前三天,在岳征忙前忙后的安排下,苗蔓提前住进了S医院。男人让萧拓和家人安心,如果生产当天赶不上他班次,他也会和值班医生打好招呼,一定要照顾周到。岳征之所以这么巴结着,除了尽朋友上的最大帮助,还有恐怕就是对上次酒后乱性的失礼做出补偿。
宫缩在苗蔓住院后的第二天傍晚开始了,每过几分钟的剧烈疼痛把女人折磨得面无血色,萧拓始终陪在妻子身边,心疼得恨不得让那种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盛夏时节,两人握着的手满是汗水。
早上家人来替班,一宿未眠的萧拓竟也不觉得困乏,哪也不想去的他只想陪在妻子身边。
快到中午的时候,陆淮默来了电话。“报社没什么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看了眼紧皱眉头不时呻吟的苗蔓,萧拓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坐在楼道的长椅上。“好像不太顺利,才开了四指,我都要急死了。”
“别急,熬过来就好了。今天晚上我得加班,完事我就过去。”陆淮默柔声安慰着。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看着眼前被搀扶着走来走去的孕妇,萧拓起身站到窗边,“这种时候咱们都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你孩子就是我孩子,我一定会去的。别想太多了,你们不是有熟人在那医院么,放心吧。”
挂断电话,萧拓去医院外的超市买了些补充精力的食物和饮料,快到下午三点的时候,苗蔓的情况终于可以生产了。
产房区女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让萧拓不寒而栗,楼道里产妇亲属们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更让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在苗蔓被推进产房前,萧拓紧紧握着她的手,好似要把全部气力传输给她。
疼痛铺压着盖过一切,视线里的亲人们越来越远,鼓劲的声音被隔断在产房门外。
下午五点的时候,几个比苗蔓晚进入产房的女人已经顺产出来,孩子呱呱落地的哭声安慰着焦急的亲属们,可此时喜悦的笑声听在萧拓和家人耳中却更让他们心急如焚。
产妇过多,医生和麻醉师忙的不可开交,母亲的哭喊和婴儿的啼哭乱成一片。
到了换班时间,楼道里多了几个身穿白大褂的身影,其中唯一的男性便是萧拓认识的岳征。
“怎么样?小苗还没生出来吗?我去看看,你们都放心啊!” 习以为常了混乱,岳征拍拍萧拓,又安慰了一下他的家人,才信心十足进了产房。
十五分钟后,焦急等待的萧拓怎么也不会想到迎出来的是一张手术签字单,望着纸上'大出血'、'意外'、'死亡'等恐怖字眼,脑袋有一阵晕眩。
“您爱人对疼痛特别敏感,现在已经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情况就危险了,医生建议剖腹产,您放心手术不会有事的。”护士小姐看萧拓紧张的样子忙劝慰着。
“快签吧小拓,早知道就直接剖了,还受这么长时间的罪。”父母并没有多想。
心脏扑通扑通没有节奏地跳动,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一遍遍重复着'不会有事',萧拓签下名字。
随后苗蔓被推了出来,病床上的女人头发一缕缕贴在汗湿的脸上,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萧拓见了心像被挖出来一样疼痛难忍,眼底竟涌上热流,他忙抓住妻子的手鼓着劲,“再坚持一下。”
“啊!!!!呜啊!!孩子…好痛!!”
岳征看着萧拓动情焦急的样子,心下忽然闪过一道阴影,没有半分拖沓,男人拉开萧拓握着妻子的手,把他拦在手术室外,简单说了句“别担心”便神情严肃地关上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常人看来普通的手术却让萧拓紧张压抑得喘不上气,坐立难安。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成了和妻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明晃晃的灯光照着女人没有血色的脸,口罩遮住大半个脸的岳征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麻醉师麻醉的时候,男人就这么俯视着女人痛苦的模样,黑影悄悄笼上心底,像魔咒一样箍紧了神经。
手术刀切开皮肤的瞬间鲜血涌了出来,就像细针猛然扎进指甲缝中,刺激着岳征的神经。男人眼中已看不到血肉,脑子里挤进的尽是那个门外焦急等待的人的脸。
萧拓的音容笑貌,She精时勾人的表情,电话中性感的嗓音,愤怒起来可爱的模样…
手术室被一团巨大黑雾笼罩,插上黝黑翅膀的白衣天使变成了恶魔。
38
又一个漫长黑夜在梦魇中走过,太阳升起的光芒从窗口射进,不禁让趴在窗边发愣的男人皱了皱眉头。触碰冰封回忆的痛苦,虐伤着被撕裂的心。
盯着窗沿燃完的厚厚一层灰烬,男人放开手,烟蒂随即跌入地上死气沉沉的同伴中。
狭小的房间已经脏乱得不成样子,男人却无视一般,径自走进洗手间。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生满胡茬的憔悴脸上,映在满是水渍痕迹的镜子里。
为什么每到独自一人的时候,又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萧拓,已经死了。他不适合凶险的荆棘林,否则迟早会被埋伏的妖兽吞噬。
不再对视镜中的自己,男人低下头,他不想再看到他。
除去口中的烟味,洗掉蒙住脸的暗色灰尘,剃净生在唇旁的胡茬,整理好凌乱的头发……
再度抬起眸子,镜中映出的那双眼睛已看不到一丝感情。
这才是现在的萧拓。
换好衣服,男人出了门,街上行人多了起来,尽是些匆匆赶着上班的男女。萧拓习惯性地走到报刊摊,买了一份报纸,在社会版的角落,一条新闻引起他的注意。
反复阅读简洁的文字,一遍遍确认内容主角的名字和职业,萧拓渐渐迷起眼,冷漠中闪过一道火焰,随后合上报纸挤进了人群……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萧拓好想吻一吻辛苦的妻子,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可传来的噩耗,却告诉他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
岳征疲惫走出,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他挺不直背脊,满心愧疚的哆嗦着走到萧拓眼前,扑通一下跪在他双腿间失声痛哭,“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全力抢救了,可还是。。。萧拓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呜呜呜哇…”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萧拓年迈的父母眼前一黑,强撑着身体站住。
“大人…孩子…都…没了…”男人趴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着,忽然余光里一个身影倒下。
萧拓的母亲当场昏厥,父亲跌坐在地上,场面顿时混乱,吵叫、奔跑、讨论的杂音都掺在一起。
男人说完的一时间,萧拓好似被晴天霹雳劈中一般,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毫无反应,在父母相继跌倒后,脑子才轰的一震,被炸得有些清醒。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几个小时前还和自己说笑的妻子,就这么…
拒绝承认“死亡”这个冷冰冰的残酷字眼,这是噩梦,他现在一定在梦里,这不是事实。
“不会的…不会的。”
“对不起…呜呜…是真的…”岳征抠着双手不敢去看萧拓,眼泪稀里哗啦流了满脸,表情有说不出的复杂。
“我要去看她…”萧拓目光空洞地盯着手术室,就是这扇门隔开了他和妻子握着的手,一个拯救生命的地方,怎么突然变成了阴阳间的隔断。
伏在地上不住哆嗦的男人擦掉眼泪,狠咬着手指,余光里看着萧拓鬼魂一样走过他身边,脚步轻轻地,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所有气力都被抽离了。
就在萧拓犹豫着要不要推开手术室门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年轻护士出现在眼前,她长的清秀,可一张疲惫的脸上却流露着惋惜和忧郁。她看了看萧拓,不忍心地垂下头,待萧拓进去后才悄悄关上门,临走前,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正爬起来的医生岳征。
此时的手术台已经清理干净,萧拓定定站在各种仪器边,想着妻子在上面痛苦挣扎的表情,心如刀割。苗蔓就在内侧的隔间里,可颤抖的手几次都没能推开门。闭上眼,看到的她还在笑,还在和宝宝说话,一切都是那么清晰。推开的门缝越来越大,善良的妻子安静躺在病床上,平和得像睡着了一样,可拉起来的手,却僵硬冰冷的没有温度。
积压在眼底的热流终于憋不住涌了上来,瞬间淹没痛苦的人。
八点多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悄悄走进了隔间。
惨白的灯光,照着女人苍白的脸,趴伏在床边的男人仍抽噎的厉害。
“萧…拓…”
拉着妻子的手贴在濡湿的脸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慢慢转过头,当看到男人提着的鲜艳果篮时,酸涩刺痛的眼底又翻滚上一层泪水,模糊了视线。
陆淮默在加完班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可怎么拨打萧拓手机都无人接听,后来问过护士才得知傍晚发生了医疗事故。
眼前的萧拓无助得像个孩子,痛苦的脸上尽是泪痕,通红的双眼肿得变了形,从未见过萧拓如此凄惨可怜的样子,男人心中一阵剧痛,忙扔了果篮,把哭得哆嗦的人紧紧拥进怀里。
一路上幻想的乐融融场面没想到竟变成这个样子。
不可否认,如果看到萧拓携妻带子的幸福时,他一定会嫉妒难过,但眼下却没有半点幸灾乐祸,反而更加痛心疾首。
“再过两天…就是小蔓生日了…礼物…。我都买好了…昨天早上我们还一起吃过饭…我还有好多话没和她说…”攥着妻子冰冷的手,萧拓头脑混乱,在陆淮默怀里语无伦次地说着,“宝宝…也没了…都说女儿和爸爸像…我都没看到…那么多小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萧拓…”快要把男人揉进骨头里,陆淮默心痛难忍,不知不觉眼睛也湿热了。
“那么多人都平安无事,为什么这种事要轮到我们身上…为什么小蔓和宝宝都没了…为什么要这么倒霉…我们又没…”
哽咽的话突然断了,猛然间血红的'报应'“砰”地重重砸进脑子,不停戳刺脆弱的心脏。
漆黑夜晚,满身是血的男人狰狞死在自己手里,他的阴魂久久未散,竟然一直跟到现在。
难道这是杀人偿命的因果报应?!
逃脱警察的追捕,摆脱了罪名,不过是虚晃的麻药,最痛快淋漓的报复原来藏在这里。
在最甜蜜的时候,让凶手眼睁睁看着他心爱的人死去,才是鬼魂最解气快意的复仇吧。
浑身冷飕飕的,妻子冷冰冰的手仿佛被郭树覆盖了,萧拓猛抖了一下身体放开女人,冷汗浸透掌心,湿乎乎的像沾了血一样。推开身前的男人,萧拓迟缓地抬起眼,对上陆淮默温柔的眼睛,他的脸上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
“你怎么了?”看到萧拓红肿的眼中流露出惊恐,陆淮默有些意外,从刚才的语无伦次到现在这般模样,不会是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了吧。
“没…没什么。”慌张避开男人的视线,萧拓缩住身体,又看了眼熟睡一样的妻子。
经医院确认,产妇及胎儿的死亡属医生在手术中操作不当引起的意外医疗事故。
除对家属赔偿外,S医院对岳征也进行了处罚。扣除全部奖金外,一年内不得再上手术台。
然而,这些却远远不能弥补两个逝去生命在心中留下的创痕。
39
苗蔓的后事办完了,往日温馨的卧室如今变得死寂沉沉,年迈的父母整日以泪洗面,萧拓也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短短几日,不吃不喝人已折磨得面目全非。躺在柔软的床上,却感觉不到温暖;桌上再多的彩色照片,却永远成为摸不着的灰色回忆。多少次抚摸过属于妻子和宝宝的物品,心头就多少次被利器割破刺穿,愧疚与罪恶感萦绕不去,反复虐杀脆弱的神经。
萧拓一直认定,是他害死了妻子和孩子,让她们替自己背负上杀人报应的惩罚。
“我想去自首。”
“你说什么?”端着饭菜进屋的人,在听到萧拓的喃喃低语后,忙紧张关上房门。
“是我害了她们…”盯着苍白的天花板,男人魔怔似的重复着。
“别乱说,起来吃点东西吧。”妖媚的面孔挤进视线,此时那漂亮的眉眼间却缠着忧郁和难过。勾鸣来照顾萧拓一家有几天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和自己说话。
“你出去。”萧拓的声音平淡冷漠,安慰的话他一句也不想听,多余的人他谁都不想见。
勾鸣尴尬站在原地,他知道萧拓心情不好,说不定眼下正怨恨着自己,毕竟造成这次医疗事故的医生是他当朋友介绍给他的。世事难料,如果知道会有今天,当年也不会那么做了。
“小拓,这和以前的事没有关系,你别再折磨自己了,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岳征他…”
“别再跟我提那个人!我不想听那两个字。”捂上眼睛,萧拓看上去疲惫的要命,“你走吧,谢谢你这两天照顾我爸妈。”
“不行,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刚才还接到你报社的电话,可能有人要来看你,起码我在这…”
“你走!!”萧拓突然吼起来,把勾鸣吓了一跳。
痛苦地经历过这种事,仿佛一夜间所有神经都被刺激得敏感直立,任何和'医院'、'孕妇'、'孩子'、'手术'、'岳征'有瓜葛的人和事都会觉得刺目扎耳,那些不可能愈合的伤口又会血淋淋地翻出来,痛得他无法呼吸。
“好吧…”鼻子有点酸,勾鸣抿住嘴唇点了点头,“那我走了,饭你一定要吃啊。”
舍不得又看了眼萧拓才离开,关上房门的时候,勾鸣知道两人间无形的鸿沟比以前更宽了。
“怎么了小鸣?要回去了?”
头顶响起萧拓父母的声音,正低头穿鞋的勾鸣忙站起身。“嗯,突然有点急事…晚上就不陪您吃饭了,过两天我再来。”
“这段日子多亏你了,忙前忙后的也没怎么睡好觉。”晚年遭受这么一次打击,萧拓父母一时间苍老了许多,“小拓现在这样太让人担心了,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最好的朋友,好好劝劝他。”
勾鸣下了楼,两位老人那句'你们是最好的朋友'让他心酸,曾经亲密的关系如今已经名存实亡,再想回到以前那种纯真,太难了。
七月底的傍晚,闷热里没有一丝清凉,勾鸣垂头丧气,满腹安慰萧拓的话却没有机会说出口,他根本不愿意听。
“唉?你回去了?”
走到小区门口,忽然有人挡在身前,抬眼一看,正是萧拓的同事陆淮默。
“哦…嗯…你来看他?”望着男人手里提的水果,勾鸣叹了口气,“也好。”
“什么?”虽然很早以前就见过勾鸣,但要说和他的交集也是从最近照顾萧拓一家才开始的。
“他今天说话了,但情绪还是不好,他不愿意听我说话,我想他可能…会听你说话吧。”
盯着沮丧的勾鸣,陆淮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爸妈怎么样了?”
“比他好一些,你快上去吧,我走了。”
勾鸣离去的背影有说不出的落寞,陆淮默思忖了片刻不再停留。
“小陆来了,这些天一直麻烦你。”刚送走勾鸣,又迎来陆淮默,两人无微不至的轮流照顾让萧拓父母都有些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我买了些菜,一会儿给您做饭,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了。”陆淮默把蔬菜水果拎到厨房,并不急着去看萧拓。
“我们来就好了,你上一天班够累的了。你去看看小拓吧,这几天他不吃不喝,连屋都不出一步,再这么下去太让人担心了。”
推开卧室房门,萧拓被昏暗包裹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打开光源,他英俊的脸上仍是暗沈的灰色,颓废得毫无生气。再也经受不住身体和精神上的自虐,人已沉沉睡去。
陆淮默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拉过萧拓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环顾了一周房间,这里曾经有着让他嫉妒羡慕的温馨与快乐,现在却只剩下孤单一人。
“嗯…”萧拓眉头忽然紧了紧,神情痛苦,跟着一滴清泪从眼角滚下,“嗯…不…小蔓!啊!”
“做噩梦了?”
刺眼的光线扎进眼底,萧拓不适应地挡住眼睛,过了半晌才勉强睁开一道缝隙,“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擦掉萧拓脸上的泪滴,陆淮默端过果盘,“要不要吃点水果。”
“没胃口。”抽回被陆淮默紧握的手,萧拓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揉了揉眼睛。
梦里,他又看见妻子在痛苦的挣扎,明晃晃的手术刀落下,溅起一片鲜血。妻子指着站在手术台边的自己,惨叫着'是你害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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