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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娘来啦-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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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尧山独自一人高高站在尸堆之上,虽是全身无力,可依旧稳稳的挺立着。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寂寥!

突然,盛尧山像是想起了什么。

四下里转着大呼:“任越!任越!”

只有肆虐的北风,只有苍原的回音。

“任越!任越!”盛尧山嘶哑的呼喝声空空的回响在大漠边关血色的莽原上。

高高堆砌的尸堆上,那青色的衣衫已变得血迹模糊,辨不清是英雄的鲜血,还是无数枪下之敌的血渍喷溅;满头的乌发凌乱的披散着,那枚金丝红缨镶东珠的束冠早已在方才那场昏天黑地的厮杀中不知了去向。

这场殊死的战役,从无边茫茫的雪夜,打到了日头东升的白昼。

月夜清冷,大漠皑皑白雪一片银亮;

旭日东升,照亮满地萧索寂寂。

昨夜还是大军震耳的战场,今日只见残断的旗杆,破损的战旗,辨不清敌我的尸首,悉数被尚未干竭的血渍所蒙蔽,时而有单独的头颅,不瞑的瞪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不时有散落的手臂和早已辨不清位置的腿脚。

喀什的大军全部阵亡,当然也包括盛尧山早已所剩无几的军队!

顾长风的斗篷高高的挂起在敌军的断旗上,用一种悲壮的方式诉说着这个年轻的将领,早已为国捐躯!

这场到最后分明只有大周两个人的战争,就这样永远被载入的战史的书册,听说过敌众我寡,可似今日这般以大周两个人勇敌喀什十万大军的奇迹,想必放眼古今,便是真正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542 任越之死

盛尧山单手紧紧的抓握住那柄早已血迹斑斑的亮银长枪,似一头撕战后狂勇得胜的雄狮,高高的站在莽原的至高点上!

迎着初升的红日,嘶哑的呼喊着另一个曾经一起并肩书写奇迹的伙伴!

“任越!任越!”

“任越!你在哪?!”

“任越,你给我出来!”

“任越,你这个娘们家家的!你在哪?你给我出来啊!你这个娘们家家的!你给我出来!”

“你躲起来算什么好汉!洞房花烛夜,你丢下温姑娘一个人,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说什么让我好生照顾温姑娘!我凭什么!”

“任越!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一辈子喊你娘们家家的!”

“任越!!!”

狂野的风,一次又一次的吞噬着盛尧山嘶哑的声音。

空旷的莽原上,除了皑皑白雪,片片尸堆,便是连只啃食尸首的狼和乌鸦都没有!

静!

死寂的静!

大周朝的绝代双骄,昨夜还是并肩战斗,今日竟只剩下六如公子一人!

无双!绝代无双,绝无仅有的任越,真的就这样再也找寻不见了……

相传任越出生的时候,天将瑞雪,当年的那个婴孩,肤白如雪,俨然一副仙般的容貌。

他翩翩如玉,他神飞风越。

他白衣白马,他冷傲不羁。

他舞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繁花剑法;

他吹得一曲天籁之音的梵曲玉箫;

他挑剔成性,他才华横溢……

大周皇帝面前,他敢夺爱;

喀什大军面前,他敢舍生。

向来居无定所,向来不告而别……

兴许今日,他战败的喀什的大军。也似往日一般的翩然离去?!

谜一样的无双公子,大周最有才华的状元郎!

盛尧山宁愿相信他是走了,也许就是昨夜。也许就是刚才……

像他来时一样,无影无踪的突然降临。又突然消失……

可是,他会去哪?!

京中的任府,还有他尚未行完合卺之礼的温柔!

大周的朝堂,还有他尚未建功立业的状元官职!

父母双亲犹在,一双兄弟犹在!

他会去哪!

盛尧山张开双臂,金色的阳光满满的铺洒在他的头上、脸上还有胸怀上!

突然!

雪地上一柄银光闪闪的物件,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盛尧山心中大惊。顺尸堆直下!

那是一条柔软闪亮的银带软剑。

昨夜任越全凭它奋勇杀敌。

数不清的尸首在这条玉带软剑下倒地,血雨般的喷溅在这条银带软剑上丝毫未沾染上一滴!

神器!

这是任越从不离身的银带软剑!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盛尧山的心里陡然一紧。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袭上了他的心头!

“任越!任越!”盛尧山再次四下里呼喊着。

除了肆虐的北风呜咽,再无其他的声响。

双手沉重的托起这柄银带软剑,盛尧山步履维艰。

脚下的雪地突然变得很厚,厚得似乎要把他的腿脚吞没。

这条路好难走啊!

走得人无力、无助!

突然!

盛尧山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细滑的东西,坚硬隔脚!

盛尧山强忍住心中的悲痛,伸手没入及膝的雪中。

冰凉彻骨。

那是一个细长的物件,光滑圆润,似乎是……

盛尧山的心中猛的一惊。

迅疾的将手从雪堆中抽出。

一柄翠*滴的玉箫就那么冰凉的静置在盛尧山的手中。

那是任越的玉箫。盛尧山认得!

那是任越从不离手的玉箫,盛尧山认得!

那是任越曾经吹奏出无数幻化多端曲目的玉箫,盛尧山认得!

银带软剑在手。玉箫在手,从不离身的物件在手,可是任越却早已寻不见了踪影!

“啊!”茫茫荒原,盛尧山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原本嘶哑的嗓子,此刻虽张着口,却是喊不出任何的声音!

任越!你这恼人的家伙!难道你真的已经……

哀莫大于心死。

贴身的物件在手,任何的征兆都在残酷的昭示着物件的主人已经再也找寻不回

盛尧山双手稳稳的托着这两件曾经任越从不离身的东西,膝盖骤然间无助的失去了气力。再也无法支撑雪地中自己的身躯。

“啊!”英雄发自肺腑的哀号,一遍又一遍的响彻在空空荡荡死寂沉沉的莽原上!

日头从东边升至头顶。再由头顶坠入西边。

盛尧山就那么跪在厚厚的积雪上,怀中紧紧的抱着任越的那两样从不离身的物件……

此刻。应该是叫遗物吧……

硕大的血红的落日,半边隐没如西边的地平线上。

赤兔孤寂挺拔的身影就那么静静的立于血日的正中。

身旁则是一具血迹斑斑的白马的尸首……

一声长长的嘶鸣,响彻在空旷的天地间,那是赤兔在呼唤曾经与它并肩的映雪。

只可惜,单人、独马,再无其他!

盛尧山缓缓的从地上踉跄的爬起,怀中任越的遗物瞬间变得沉重无比。

他一步一捱的缓缓走向赤兔……

纵使任越再也回不来了,可是他的东西犹在,这些一定要送还到温姑娘的手中……

因为,那是曾经与她拜过天地与高堂的任越的!

只是,不知温姑娘看到此物时……

盛尧山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残忍,残忍得自己都着实不忍将它们送还至温姑娘的手中!

京城的任府……

前夜洞房花烛,喜字高悬。

任府中众人心中都在笑谈着今日一对璧人的百年好合。

宾客散去,酒席撤去。

红绸盈盈,月隐云中。

正是良辰美景,正是人生幸事。

温柔一直静静的端坐于喜床之上,静默不语,期许着即将推门而入的新郎任越。

夜至三更,周遭一片寂静。

喜房中悄无声息,只有新娘独自静静的端坐。

夜至四更,任府众人早已入梦。

喜房中依旧悄无声息,只有新娘独坐喜床。

夜至五更,东方渐渐发白,鸡啼报晓。

喜房中依旧悄无声息,唯有新娘一夜无眠,独守空房!

…………

“三少爷,少夫人,该起身了!”管事的婆娘轻声的在门外笑催。

还以为昨夜春xiao,新人初尝新~欢,贪恋床第。

却没曾想,木门早已应声打开。

“吱嘎!”干脆、简捷。

温柔依旧是昨夜那番新娘的扮相,凤冠霞帔,齐整娇艳。

头上依旧盖着那流苏刺绣的大红盖头,只是此刻盖头的一角已是被她自己轻轻揭开。

“少夫人!您!”管事的婆娘一声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昨夜洞房花烛吗?缘何少夫人这副扮相!

齐整的妆容,齐整的衣衫,那分明就是未被开解的状态!

难不成,新郎官对新娘子不满意?竟未能宽衣解带,夫妻合卺?

管事的婆子满心的疑惑,旋即径直走进毫无更改痕迹的喜房。

大红的喜字依旧高高悬挂,各式的富有讲究的点心依旧静静的完好的摆在盘中,精致的酒壶文丝未动,便是连那对酒杯的位置都不曾更改。

只是那对龙凤呈祥的大红喜烛,经过了一夜的等待,早已泪流成河,化作一片红泪。

喜床上的被褥摆放齐整,床铺上没有丝毫躺置过的痕迹。

满屋清新,丝毫未有洞房花烛新婚合~欢之后的靡靡之气。

管事的婆娘惊得口都闭不上!

因为,这间精致考究的喜房中,竟然只有新娘子一人!

“少夫人,三少爷呢?”管事的婆子过了许久,才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问话。

“带我去见老爷。”温柔不曾应答,只是一句淡淡的言语。

双目空空的径直朝门外走去。

许是经过了一夜的等待,坐的身子僵直难忍,此刻她行走时的姿势,竟有些变型和僵硬。

“少夫人,出什么事了?三少爷呢?”管事的婆子再次追问。

温柔不再多言一字。

任府的前厅里,任洪亭和燕氏早已高坐在前厅正前。

任崇和任义端坐分列两旁。

丫鬟婆子排列有序,手中端着新媳妇要敬献的杯盏茶具。

从上到下,众人的脸上无不洋溢者喜气和欢愉。

和着明媚的阳光,新媳妇踏着光亮信步走入。

独自一人,却是不见新郎的踪影。

☆、543 任越,任越!

那是大周皇朝成德三十四年的正月,正是万家团圆,举杯和睦的时刻。

京城的礼花缤纷,映满了整幅夜空。

绚丽、灿烂。

任府的大门紧紧关闭,未挂红灯,未燃烟花,便是连一颗炮竹的脆响都没有。

死一般的沉静。

“老爷,盛将军既是带回了三公子的遗物,您看这……”任府的老管家德叔满面悲恸。

“胡说!那只是越儿遗失的随身之物!越儿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燕氏面目痴痴的摇头否认。

“夫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思念之心终不能掩盖越儿辞世的事实!咱们的越儿,你还不了解吗!那是他的随身之物,从不离身!他若是还有一口气,定不会让我们为他伤心担忧!”任洪亭轻轻的将燕氏揽入怀中,缓缓的轻拍着燕氏早已抽泣不已的背部,“夫人,战场刀剑无眼,战马恢恢,兵戢相残……既然越儿的尸首已是找寻不见,只怕是早已破碎不堪……”任洪亭一行老泪顷刻间如泉涌漫过脸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哀莫于此!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越儿不会死的,他不会破碎不堪的!他不会的,不会……”燕氏惊叫着、挣扎着从任洪亭的怀中脱出,惨白的脸色,虚弱的神情,浑身颤抖不堪。

“夫人!事已至此,既然越儿已经回不来了!我们便不能再让他的魂魄飘散于茫茫大漠莽原!更不能让越儿做那虚无缥缈的孤坟野鬼!夫人!”任洪亭紧紧的揽住燕氏的肩膀,用力的晃动着,似要用尽全身气力,将这个可怜的人母唤醒、唤醒!

“越儿!越儿……”燕氏口中痴痴的呼唤着,目光弥散呆滞。

“来人。为三少爷设灵位、灵堂!”任洪亭怀里紧紧的揽着痴傻呓语的燕氏,口中大声喝道。

小安子眼睛红红的,像顶着两个山核桃。怀里抱着早已准备好的灵位,紧紧的跟在德叔的身后。

长长的素布轻轻的漫过任府所有人的视线。无声无息的搭在前厅的梁上……

仿佛就在昨天,这里还挂着大红的喜绸,光彩照人!

催人断肠的白绸挽花,高悬在前厅的正上方……

仿佛就在昨天,这里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不敢直视前厅正中的那个巨大无比的“奠”字,惨白、清冷、令人无助……

仿佛就在昨天,这里那个巨大无比的“囍”字。依旧能映红新人娇俏的脸庞,就在昨天,一对璧人,新郎翩翩如玉,新娘闭月羞花。

然而此刻,偌大的前厅中,既无新郎,也无新娘。

有的只是任府上下死一般的宁静。

因为没有尸骨,于是没有棺椁;

灵牌孤零零的被安放在前厅的案几上。

白烛寂寥,烟火凄凄。

一只盛放元宝冥钱的火盆。无声无息的燃烧在众人的视线中。

静静的哭泣,只因大悲在心中。

仿佛那个神飞风越的少年,遗世出尘的微笑着站在那里。

仿佛昨天。这里分明的摆着龙凤喜烛,还有花花绿绿的糖果。

“越儿!”许是陡然变幻的前厅,刺激了燕氏的神经,这个早已虚弱不堪的人母,惊呼着扑向任越的灵位,却是悲切的昏厥在那巨大无比的“奠”下!

“扶夫人进去休息吧……”任洪亭轻轻的挥了挥手,婢女抹着眼泪切切的搀扶燕氏。

再一抬眼,任洪亭早已泪如雨下,双膝再无支撑的力量。整个人重重的跪倒在了任越的灵牌之下。

“老爷!”前厅里所有的人等悉数齐齐跪下,低垂着头眼。默默的陪着早已透支亏空的任洪亭,默默的陪着再也回不来的三少爷——任越!

大周皇朝成德三十四年的严冬。大漠冻雪,飘洒了整整一个寒冬!

一个年轻的女子,身着水色的衣裙,纤弱的身子在一匹乌黑彪悍的骏马上,上下颠簸,尤为显得不相映衬!

“温姑娘,慢些!这么跑你会吃不消的!”盛尧山满面疲惫的坐于赤兔之上,声嘶力竭的想阻止温柔的骑速!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她从未学过骑马!

自京城翻越马上,便不眠不休,一奔千里!

“驾!”温柔嘶哑的声音飘荡在奔腾的空气中。柔软白皙的双手,狠狠的周抽打了一下马缰,继而又紧紧的抓握住缰绳。

鲜艳的红色从指缝间流出。

盛尧山怔住了!

那分明是缰绳磨破手掌的伤痕!

“快停下!快停下!你受伤了!”盛尧山厉声斥道。

“任越!等着我!任越!我知道你在等我!”温柔丝毫未顾及盛尧山的提醒,口中喃喃自语,骑速越来越快!

寒风掠过她的发,无情的拔掉了她的头钗。

长长的乌发披垂,散乱在凄凉的北风中。

风霜割过她的脸,白皙的双颊似被利器所伤,红通通的一道道血痕!

风卷着雪花在身边横行无忌,她坚毅的眼睛里只有一个翩翩白衣的身影,他唇角有隐隐笑意,眼中带着柔柔的落花流水,修长的手指负身于后。

大漠莽原一战,盛家军三千精锐与喀什十万大军同归于尽!

任越雪夜惊奇的出现,联手单枪匹马,只剩一人的盛尧山从黑夜战到了白昼!

终于!

大周,盛家军不败的传说被续写!

可是任越却从此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银带软剑在手,即便贴身玉箫在手,温柔也不相信任越战死。

他是任越!他是随她越过了前世今生的任越!

虽然温柔一直不能明确肯定,但在她的心里,冥冥之中的种种暗示,都让她坚信无比,他就是前世的那个任越!

虽然他单薄、挑剔,可他却是温柔心中永远不死的英雄!

从黑夜到白昼。

从洞房花烛的等待,到战死沙场的噩耗!

不死的英雄就这样被打败,感情上讲,着实让温柔难以接受。

温柔满身是伤,却是背负着南宫雪赠与的各种神奇伤药跨马一路狂奔。

她想,既然盛尧山只是带来了任越的随身之物,并未带来任越的尸骨……那么,便不能肯定他一定是死了!

他就是这么神秘的一个人,若他没死,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救活;若他战死,就让她找出他的尸骨将他亲手安葬……他这么翩翩如玉,不喜任何污秽,绝不能让他成为大漠里无主的枯骨和那些腥气恶臭的尸骨烂在一起!

☆、544 任越,我来了

他是陪她走过前世今生的第一人!

即便盛尧山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也和他不一样!

他是无双的公子任越!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却是和京城里那些醉生梦死的纨绔们都不同的一个人,纵然生得貌美惊艳,却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其实她怎么知道他是真正的男人,她也没有试过,从未有过肌肤相亲,虽是两世相伴,却依旧从未经人事!一切都只是想象。

本是期待着洞房花烛夜的春guang旖旎,香nuan潺潺,却是在想象中更加地爱上任越。

不知跑了多少时日,那原本彪悍结实的骏马早已被换了一匹又一匹,不是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就是一头栽倒再也不起!

温柔紧紧的夹于马上,纤瘦的身子早已空虚不堪,左右摇晃着,却是依旧坚挺着!

“温姑娘!快歇歇!这么跑会出人命的!”盛尧山大声的疾呼着;虽然他自大漠而来,亲手带回了任越的遗物,却也是同样未做一刻的休整。

而今,在他身边,一个女子,柔弱不堪的女子……这是怎样的一种期许,不眠不休,即便是在夜里,也是在马背之上……

路上的时日渐渐久了,盛尧山便也再不相劝。

因为他知道,若不能早一日到达大漠莽原,她是不会停下的!

此刻,他终于知道,她的心里只有任越!

任越,你这个娘们家家的!你他妈就是真的死了、碎了、烂了,也是幸福的!盛尧山突然觉得任越是那样灿烂的幸福。

这种由衷的欣羡,不是自那日知道任越将迎娶温姑娘时的欣羡,也不是明知当夜洞房花烛的欣羡。而是因为他知道,她的心里只有他!

生若不能同行,死便要亲手将其埋葬!

阴沉沉的天。大漠的风像夹着刀子,胯下的战马被狂风卷起的碎石击得嘶鸣不已。温柔伏在马背上,平沙莽莽间,她用白纱掩住眼睛,护着怀中伤药咬牙逆风而行,手和脸被汹涌而过的风沙擦出一道又一道口子,她将手上的口子放在唇边舔一舔,继续顶风前行。

她想,任越……

就在前方等着她。

任越。我来了!

盛家军走了两个月的行程,盛尧山独自一人狂奔一个月回来,如今又被温柔也只用了一个月就走完了。

寒冬并未过去,飞雪依旧在飘洒!

大漠莽原在前方出现!

时隔一月,早已物是人非……

血污被过往风沙掩藏大半,似这战场已被丢弃很久,只是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人明白,昨日它还是一个崭新的修罗场。分不清头脚的尸首将飘雪的莽原铺成黑压压一片,下马随便一踩,也能踩到破碎的尸块。

当然。这是严冬!幸好是严冬!

若是酷暑,只怕一月的时间,尸块早已变作腐肉堆堆!

严冬!幸好是严冬!

温柔突然兀自庆幸了起来!

皑皑白雪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被脱出条条辨不清方向的血痕。

有的早已干涸,那是凶猛的雪狼对尸体的啃噬!

“任越!任越!”温柔一颗轻松的心,陡然紧张了起来。

她呼唤着,呼唤着。

她宁愿他真的是死了,但也要死得完整,美丽。

不要缺少肢体,不要破损不全,更不要被野兽啃咬……

温柔徒手翻开万于具尸首。

也许更多……

因为战争的残酷,许多早已残缺不全……

如果上天当真让她和任越有缘。那就该第一个便翻到任越。

纵是盛尧山呼唤了千遍万遍,温柔不远万里、不眠不休的的奔来。也应该第一个就找到任越!

但是,没有……

第一个。不是;

第二个,不是;

第三个,依旧不是……

但她仍然坚定不移,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让她觉得,“我既前来,必须翻出他才不虚此行!”

总是奢望着,下一个就是任越,又总是期许着下一个千万不要是任越!

因为没有消息,兴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找不到他的尸骨,他便有可能没有死亡……

“温姑娘!”盛尧山一步一挨的跟在温柔的身后,

起初她在那边找,他在另一旁找……

但温柔的眼神和接下来的动作让他放弃了寻找。

因为,她必须自己亲自确认,才能安心!

“温姑娘!”盛尧山不知唤了多少遍,那不是催促,而是由衷的关切!

下一个不是,他惊呼,他替她高兴!

下一个不是,他惊呼,他替她担心!

突然!

“温姑娘,你看!”盛尧山的声音里,陡然变得异样了起来。

纵使万里之行的劳顿,纵使声音嘶哑、体力透支、悲痛欲绝、几欲倒下,他也依旧坚强的守在她的身边;

纵使撕心裂肺、心如刀绞,只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便相信任越还没死,他只是暂时的离开,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她早已疲惫不堪,虚弱不堪的身子,纵然全身无力,也依旧稳稳的跪倒在雪地上、尸堆旁去翻找、翻找!

然而,就在刚才那一刻,盛尧山的声音陡然异样的让她猛一激灵,一种阴云笼罩心头的不详之感,轰的捆绑得她几欲窒息。

顺着盛尧山手指的方向,在那些残破不堪的尸堆旁,一具早已露出斑斑白骨的尸体,侧卧于早已凝滞固状的血珈旁。

一个月,虽是严冬,又是莽原冻雪,深埋于雪堆的尸体尚且能够保存完整,可是地表的那些,残破的肢体和着腥风血雨,无疑足够吸引整个莽原的雪狼、乌鸦和秃鹫……

残食殆尽皮肉,只留下空空斑驳的白骨……

那具侧卧的白骨化的尸体,静静的侧卧着。

看不清头脸的样貌,只有那两个偌大的空空的黑洞,弥漫着无尽的哀思,幽幽的望向天边。

那骨骼明显是一具男子的身体,可又不似寻常彪形大汉的体态,微微清秀,线条流畅,四肢完全,无一缺损,只是在胸口肋骨的位置,深深的插入了一柄硕大的弯刀,直捣心窝!

那弯刀不是大周之物,分明是喀什的器具!

这人是大周人士!

温柔惊呆了!

莽原的狂风肆虐的厉害,盛尧山抬手微微抹了一把脸上早已被刮割弥散的血痕。

他不愿提醒温柔,他不愿承认。

即便猛兽将那尸骨翻出、拖出;即便时日将血肉带走风化;即便狂风吹烂衣衫皮囊……但是,分明的在那白骨的背部处,紧紧的压着一块耀目的白色。

看得出来,那人临终前,身着白色的衣衫……

☆、545 白骨

轻轻的抚摸着那上好的白色衣料,即便经历了风霜严寒的洗礼,那柔软细滑的质感,也绝非等闲之辈能够穿着。

那是来自京城的衣料。

“任越……任越……”盛尧山的双唇轻轻的抖动着,唇缝里艰难的挤出声声呼唤,每唤一声,似乎都已是肝肠寸断、掏心挖肺。

轻轻的,轻轻的,他不愿承认,但那衣料却是在残忍的证实着——那是任越……

轻轻的,轻轻的,他不愿让温柔听到,但那清晰的呼唤声,早已深深的刻入了温柔的耳际、脑海、心头,那是任越……

“不会的,绝不会的!他,他不是任越,不是!”

温柔失魂落魄的频频摇头,瞳孔张得巨大,呼吸几欲凝滞。

她慌乱的抓握着那块白色的衣料,仔细的感受着那衣料的手感,似乎想在其中找到一丝的陌生,然而那熟悉的触感,纵使衣料已经破损、污渍,也分明的在昭示着,那是任越的白衣,那是他的衣衫,那是任越……

突然,温柔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任越之前脚上有伤,就是那次火灾的时候,他的左脚上有一处枣核大小的伤痕,当时是伤到了骨头……

温柔的心中猛的一惊!

白衣,兴许只是巧合。

可那脚上的伤,却是不可能如此的巧合!

对!脚上的伤!

温柔下意识的低头,迅疾的望向那具白骨的脚端。

左脚上的相同位置,一处触目惊心的伤,扎眼的让温柔险些瘫倒在地。

白衣。

脚伤。

还有那骨骼的身形……

所有的吻合无不在静静的诉说着,他就是任越!

“温姑娘!”盛尧山不知道出了何事,他并不知道任越脚伤一事。但是从温柔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起初是不信。继而变得迟疑,可是现在却是肯定!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所有不争的事实,都在表明——那就是任越!

原本,盛尧山以为,在残忍的事实面前,这个柔软的女子,透支了所有的体力,熬尽了所有的心血,当真相如此惨白赤luo的展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定是会嚎啕大哭,扑倒久久不愿离开。

她走了那么远,就是为了来找他;

如今,真的是找到了,她便会再也不愿离开了吧……

原本,盛尧山曾经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温柔悲痛欲绝,哭得呼天抢地的悲恸,而他则是要从旁柔声软语的相劝着,诸如“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死者长已矣”……之类的话题。

可是。

温柔静静的站在那具森然的白骨面前,凝视了好久。

缓缓的解下自己早已辨不清颜色的,被狂风撕成条状参差不齐的斗篷。慢慢的盖在那具白骨身上。

“任越,我来了。”温柔低声的呢喃着。

轻轻的蹲下,像是生怕吵醒了那具静卧的白骨,满是血痕的早已僵硬无知觉的双手,小心翼翼的从那白骨下方轻轻穿过,继而整个身子轻轻的环绕着那具静卧冰冷的白骨,像是在搂抱着一样稀释的珍宝,久久不愿松手。

“你瞧你,天气这么冷。你却任性的睡在雪地上,还穿得这么单薄。武功再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御寒。来,我给你盖上,盖上你就不冷了。”温柔轻声的唤着。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这里太脏了,又都是腥气,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换个地方。”温柔抬起一双清澈干净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明亮的胜过那晚的雪月,却是偏偏没有一滴泪水。

“温姑娘,你去哪?”盛尧山一直跟在身旁,亲眼目睹了温柔解下披风盖在那具白骨身上,亲眼目睹了她紧紧的环绕着那具白骨,轻声呢喃。

此刻,温柔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空空的望着远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没有应答。

盛尧山不放心,紧紧的跟在温柔的身后,只是不敢跟的太近,生怕扰乱了她的伤痛。

她是太悲恸了,悲恸到竟然流不出一滴眼泪。

这是何等的哀伤!

哀莫大于心死!

可是,那颗分明跳动的心脏,却像是活活的被人从胸膛里生取一般。

盛尧山知道,温柔的那颗火热的心脏,是随任越去了,此生她唯一爱过的这个男人去了,她便也随他去了!

即便是活着。

也不过是皮囊,心早已填进了那具森然凄冷的白骨之内。

缓缓的走向战争遗留的纷乱处,寻了具不知名的木板,又找了些结实的麻绳。

拖拽着移至那具叫任越的白骨面前,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抬起整幅骨骼,缓缓的放置在了那个木板上,依旧保持着任越原有的姿势,斜斜的侧卧着,他喜欢这样睡去,优雅,宁静。

麻绳早已被风蚀到坚硬刺手,温柔却早已没有了疼痛,那一双早已血迹斑斑的玉手,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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