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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楼_第六部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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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凌楼被他打得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单手捂住红肿起来的脸,头偏向一侧,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打我……更没有想到你会为了她,来打我……江城,你忘了耿芸了么?你忘了耿芸是怎么死的了么?……她既然可以利用你杀了耿芸,也可以利用你杀其他的人……」
「她说她不会。」
「她说你就信?」
「为什么不信?……我爱她,她不会骗我,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我知道她以前做过很多错事,但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她在改,你为什么就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我知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闻言,江城突然大笑起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岳凌楼,我没想到会从你的口中听到这句话!……秉性?你有什么资格来谈秉性?……你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我和珉珉算是通奸,你根本就是卖淫!」
岳凌楼的双耳在那瞬间,好像都被震聋似的,脑中一片『嗡嗡』杂响盘旋不去。
——卖淫?
岳凌楼抬起了头,望着江城。从指缝中可以看见他脸上鲜红的血丝,然而更加刺眼的,却是他红得快要流血的眼眶。
江城被他这样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又气又悔。
然而就在这时,门边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岳凌楼和江城齐齐扭头看去,只见尹珉珉正站在门外。

 


第六章

 


「孩子?」岳凌楼望着尹珉珉的肚子,冷笑着。
尹珉珉低头走到江城身边,有些挑衅地对岳凌楼道:「没错,孩子。」
「你不配有孩子,你有什么资格为人母?」岳凌楼一边说,一边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指向尹珉珉的肚子,「难道你忘了红叶?忘了当初红叶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孩子是你杀的吧?」
被岳凌楼用剑指着,尹珉珉也有些害怕,一步一步退到江城身边。
江城一拉她的胳膊,把她护到身后,双眉紧皱,怒视着缓缓逼近岳凌楼,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岳凌楼冷笑,「算账而已,跟她算一笔旧账……红叶的孩子是我的,她杀了我的孩子……难道我不该找她算账?」
江城大吃一惊,扭头望着身后的尹珉珉。
尹珉珉急忙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反驳道:「红叶的孩子你根本不想要!」
「我要不要是一回事,你杀没杀又是另外一回事!」
话音一落,岳凌楼身形一闪,剑光冷冽,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尹珉珉刺去!眼看就要得手,却听『锵』的一声,江城挡开了岳凌楼的剑。
「你还要维护她到什么时候!」
「直到我死!」
一时间,只听刀剑相接的声音『铿锵』响起,尹珉珉被江城推到安全的地方,脚步刚一站稳,迅速从腰带中摸出几枚毒针,朝无暇它顾的岳凌楼发去!
岳凌楼勉强闪身躲过,尹珉珉抽刀加入打斗之中!
同时应付两个人太过吃力,加之尹珉珉出招毒辣,岳凌楼渐渐处于下风。
然而正在这时,只听门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眨眼工夫,府中侍卫已经冲入房间,把他们三人团团包围起来!
知道事情闹大了,尹珉珉、江城、岳凌楼,三人都停止了打斗,收起武器,垂手站在原地。
不多时,延惟中出现在他们眼前,视线很快扫过江城和尹珉珉,最后落到岳凌楼身上。
还不等延惟中发问,岳凌楼就推开侍卫,埋头向外走去。
刚走两步,只听身后尹珉珉喊了一声:「站住!」
岳凌楼不理她。
「把他拦住!」
尹珉珉转而去指挥那些侍卫,但见那些侍卫只是望着延惟中的脸色、没有丝毫行动后,尹珉珉终于使出绝招,对延惟中说道:「首辅大人,如果你还想要那另外半张圣旨,就把他给我拦住!」
话音一落,延惟中笑了一笑,做出一个手势,包围圈立刻缩小,堵住了岳凌楼的去路。
岳凌楼见无路可走,转身望着不远处的尹珉珉,冷笑道:「果然还是你有本事。」
「我会让你后悔的,岳凌楼。」尹珉珉发狠。
「不过你要让我后悔的本事,恐怕还没有。」岳凌楼不以为意,讽刺道,「你尹珉珉全部的本领,就是靠着男人的床往上爬而已!」
「住口!」
「我说错了么?你当初为了活命,不惜嫁给陈绫安,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最后一脚揣开;现在你又用一个孩子,骗了江城这个傻子为你拼死拼活……尹珉珉,你是我岳凌楼这辈子见过的最不知廉耻的女人!」
「住口!」
尹珉珉冲上前去,眼看一个耳光就要甩去,却被岳凌楼半空截住。
岳凌楼扼住她的手腕,尖锐的话语没有停止,「你就继续往上爬好了,看你还能爬上几个男人的床?看你还有多大本事把那些男人哄得团团转!」
「我没有!」尹珉珉大声反驳着,泪水一涌而出。
「你有。」岳凌楼沉静地告诉她,「尹珉珉,你就是一个烂表子而已!」
「我不是!」
尹珉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另一手又向岳凌楼甩去,但同样半空就被截住。
尹珉珉两只手都已被岳凌楼抓住,挣扎不脱,暗器也发不出来,除了大吼大哭以外,没有丝毫办法。
「岳凌楼!」尹珉珉歇斯底里的声音尖锐刺耳,脸上的泪水顺着她的下巴不断向下流淌,她大吼着,「全天下都可以这样说我……但是岳凌楼!只有你不行!……岳凌楼,只有你不能这样说我!……因为我会变成这样,全是你害的!——全是你害的!」
「我没有害你,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岳凌楼甩开尹珉珉,把她甩到江城怀里。
「岳凌楼!」尹珉珉指着岳凌楼的脸,「你要尝到十倍于我的痛苦!我要你后悔你对我做过的一切!」
「我说过你办不到。」
岳凌楼再次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转头对一旁的延惟中道:「首辅大人,你手下人挡着我的路了。如果你不想叫他们让开的话,至少应该提醒他们一句:刀剑不长眼,小心为好。」
话外之意无非是指,即使侍卫不让开,他也会杀出一条血路硬冲出去。
气氛因为岳凌楼的一句话而彻底凝滞!
延惟中一语不发,侍卫们也一动不动,只有尹珉珉的眼睛,紧张地在延惟中和岳凌楼的脸上移来移去。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侍卫们突然让开了。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侍卫让到屋外,空出一条路来。
就在岳凌楼抬脚向门边走去的时候,他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原来那些侍卫不是在给他让路,而是在给屋外的一个人让路!
那人披着一件紫色的斗篷,金色的发丝在星光下闪闪发亮。
——是紫坎,紫星宫的司水护法。
他长期留在云南千鸿一派,不知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首辅府中!
紫坎一语不发,对岳凌楼莞尔一笑,然后揭开了斗篷的一角。
就在斗篷掀开的一刹那,岳凌楼的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爪子狠狠揪了一把!
因为紫坎的怀中,还抱着一名婴儿!
那是岳凌楼看着出生的孩子,也是岳凌楼亲自送回云南的孩子——小秋儿!
紫坎和岳凌楼擦身而过,走入房间,对尹珉珉行了一礼,低声道:「八宫主,孩子已经带来了。」
尹珉珉脸上泪水还未干透,她望着紫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但不一会儿,她的嘴角僵硬地抽动两下,竟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好像要把屋顶都掀翻起来。
尹珉珉一把从紫坎手中抓过小秋儿,单手箍住了她的脖子。
小秋儿本来还在梦中,被这么一弄,彻底醒了过来,嚎啕大哭。
听到小秋儿的哭声,岳凌楼反射性地向前冲去,想把小秋儿抢回来。但尹珉珉却抱着孩子后退一步,紫坎和江城不约而同地上前挡住了岳凌楼。
「小秋儿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岳凌楼不顾一切地扯住紫坎的衣袖大吼着,他早已在小秋儿哭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方寸大乱、理智尽失,「我明明已经把她带回云南,亲手交给黎震了呀!」
「是呀。」紫坎笑着答道,「然后黎震又亲手交给了我。」
「不可能……」岳凌楼不敢置信,「她是黎震的亲甥女呀!」
「甥女又如何?难道你忘了花狱火,忘了黎震对紫星宫可是惟命是从的?」
「黎雪呢?」岳凌楼不信黎雪会眼睁睁看着小秋儿被紫坎带走!
「黎雪呀……她根本没来云南。她逃出京城以后,直接去了广州。」
「广州……」岳凌楼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似的,他彻底失算,忘了广州也是镇南镖局的势力范围之一。黎雪没去云南,去了广州,根本不知道小秋儿被黎震交个了紫星宫!
正在岳凌楼慌乱不知所措之际,尹珉珉冰冷的话语,又传了过来:「岳凌楼,你还敢不敢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尹珉珉箍住小秋儿喉咙的手更加用力,小秋儿的哭声更大。
「岳凌楼,你要不要试一试,我这个爬男人床的烂表子,有没有本事让你后悔?」
◆◇◆◇◆◇◆◇◆◇
岳凌楼被关进了府中私牢。
牢中阴暗,空气潮湿,角落里生满了深色的青苔。一股浓浓的腐臭,四处弥漫着,隐隐还带着一些血腥之气。
如果不是延惟中维护了他几句,恐怕他早就被尹珉珉毁了容,废了四肢。
为了拿到那半张圣旨,在一定程度上,延惟中不得不纵容尹珉珉。但他却不准尹珉珉伤害岳凌楼的性命和容貌,因为那可是深得皇上喜爱的一张脸。
昨晚被关了一夜,岳凌楼全身骨头都酸痛不已。
小秋儿哭了好久,费了好大的劲才哄睡着。
昨天尹珉珉好不容易把小秋儿还给了他,岳凌楼紧紧抱着,一刻也不肯放开。地牢湿气太重,环境恶劣,小秋儿年龄太小,不知道能撑过几天——必须快点离开!
但府中守备重重,要逃出去绝非易事。
想到这里,岳凌楼忍不住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小秋儿出了一点事,他就对不起洛少轩,也对不起黎雪……
「小秋儿,为什么你的命途如此坎坷?……出生不易,要平安长大更是艰难……你爹不是说过,你肩上的三颗痣,是上天在保佑你。为什么你的境遇还是如此不顺?」岳凌楼自言自语着,慢慢垂下了头,轻轻吻了一下小秋儿的额头,「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洛家……害了你爹,你娘……还有你爷爷……姑姑……」
眼泪无声滑落,落在地上消散。
他忘不了在洛家的那一年,忘不了那天洛少轩兴致勃勃地跑来说他要成亲时的笑脸;也忘不了顶着大红盖头的黎雪,还有她小心翼翼走路的动作;忘不了洛心儿苍白的脸,还有洛宗建时而威严肃穆,时而慈祥和蔼的表情……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夜晚化为灰烬。
洛府中飘飞着纯白的鬼幡,空无一人的府邸……黎雪跪在大堂中央,一针一针地把洛少轩断掉的头颅,缝回身体。
岳凌楼无法想像黎雪看到尸体时的悲痛欲绝,也无法想像她每一次落针时的痛心,更无法想像黎雪对她的恨,有多深。深到不惜和小秋儿自杀,变鬼也要报仇的地步……
岳凌楼微微仰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也无法止住的泪水,顺着他的喉咙淌下。
自己果然……只是一个害人精而已……
「小秋儿……」深吸一口气,如梦呓般的低喃着,垂下一只手轻柔抚摸着小秋儿的睡脸,「只希望这次,我不要又害了你……」
◆◇◆◇◆◇◆◇◆◇
随后几天,都在平静中度过。
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的严刑拷打并没有发生。
只是送来的饭菜太难入口,只有半碗稀粥和小碟青菜。岳凌楼倒是还能撑过去,但是小秋儿,才出生三四个月,连牙都没长……正是补充营养的时候,每天却只能吃到这种东西?
一想到这点,岳凌楼的心就阵阵抽痛。
他把稀粥磨成米糊,把青菜磨成菜泥,一口一口地给小秋儿喂下。但只短短两天,就明显看出小秋儿瘦弱了不少,而且越来越没有精神,连哭声中都透着嘶哑,往往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但岳凌楼总认为,她不是哭睡了,而是哭昏过去。
终于第三天,岳凌楼再也忍不住了。当送饭来的狱卒把托盘摆在他面前时,他竟一挥手,把饭菜全都打翻了!
「你去告诉尹珉珉!我可以不吃不喝,但让她至少给这个孩子弄些吃的来!」
但即使如此,情况还是没有丝毫转变。
每天两次,送来的还是那一成不变的青菜和稀粥。
终于,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小秋儿什么东西也不吃,甚至连眼睛也不睁。即使把食物送到嘴边,碰到她的嘴唇,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哭声越来越低,浑身皮肤都已冰凉,身体也渐渐发硬。
「小秋儿!」
岳凌楼端碗的手蓦然一抖,那一碗米糊流得满地都是。他用拇指按住小秋儿的前额,数秒之后移开手指,只见那被压迫的地方,竟然出现凹陷的水窝——是浮肿!
不禁是面部,就连肢体和躯干,也都出现浮肿现象!
地牢空气湿寒,小秋儿的襁褓本就不厚,当然敌不过这寒气的侵袭。再加上每天只能吃到一些米糊和青菜,营养少得可怜,抵抗能力就更低了。
「不要死,小秋儿……求求你,不要死……」
紧紧抱着已经睁不开眼的小秋儿,岳凌楼浑身都在颤抖。他的泪,他的痛,全都化为这一声声无力的呼唤。他的祈求,他哀恳,全都没人听见。上天帮不了他,他只能在这样一个四壁空空的牢笼里,看着几日前还灵动可爱的孩子,慢慢变得像尸体一般的冰凉。
「不要死……求求你,小秋儿……你把眼睛睁开,你吃点东西……」
上天,你为什么就不能救救她,为什么就不能悲怜一下这个无罪的孩子?
岳凌楼的泪落到小秋儿的脸上,小秋儿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她发白的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浮肿,感觉积水要从皮肤向外渗出来一般。一副虚胖的模样,脸色泛白,甚至手脚都无法动弹。前胸、后脑和背部,都生出大大小小的疙瘩。
岳凌楼看不下去,他擦去脸上的泪,抱着小秋儿朝铁栏冲去。
「放我出去!」
不停用身体冲撞着铁栏,发出『哐哐』的极大响动!腾出一只手去扯那坚硬的铁锁!
——无论如何要出去!无论如何,也要出去!
一名狱卒闻声而来,见岳凌楼发疯似的又吼又闹,还把铁栏撞得『哐啷』作响,急忙冲过去大吼着制止,但谁料才刚靠近几步,就被岳凌楼一把揪住,拉了过去!
狱卒吓得大叫一声,刚反应过来,脸就已经被扯得紧贴住铁栏,而且脖子被岳凌楼单手箍住,连气也喘不过来。
岳凌楼双目圆睁,眼瞳急剧收缩,箍住狱卒喉咙的五指不断用力,不断缩紧!
「放我出去!我要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发疯似的一遍一遍这样吼着,五指还在不断用力!
那吓破胆的狱卒,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几声呜咽,像是求饶,但最终,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就闭上了眼睛。
见他不再挣扎,岳凌楼深吸一口气,渐渐放松力气。
慢慢松开五指,那狱卒的身体竟软绵绵地顺着铁栏滑到了地上。
一探鼻息,竟然死了。
短暂的震惊后,岳凌楼也管不了那么多,急忙把小秋儿放在脚边,一把从狱卒的腰上扯下穿钥匙的铁圈,一把钥匙一把钥匙地插入锁中试开。
手忙脚乱之中,只听『卡』的一声,铁锁应声而开!
那一瞬间,岳凌楼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打开了铁锁!
「可以出去了!……小秋儿,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岳凌楼眼中呛着泪水,低身正要抱起脚边的小秋儿,然而正在这时,却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一群人就出现在岳凌楼面前。
岳凌楼低头去抱小秋儿的动作蓦然一僵,扭头一看,他竟看到了——江城!
江城低头看了看被卡死的狱卒,再看了看地上的钥匙和打开的铁锁,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岳凌楼,你想逃!?」
岳凌楼什么也不说,抱起小秋儿就往外冲!
然而还没冲出牢门,就被江城一脚踢回原位,侧身跌倒在地!身体在地上擦出很长一道划痕,但还一心护着怀里的小秋儿不受伤害。这几天食物本就少得可怜,全都喂给了小秋儿,岳凌楼胃里早已空空,加上刚刚被江城踢的那一脚,差点就把胆汁吐出来。
江城只身走入牢室,一步一步朝岳凌楼逼近。
岳凌楼挣扎着翻过身,抱着小秋儿,向墙角缩去。他双耳一阵轰鸣,眼前也阵阵发黑,江城一步一步逼近的身影,竟产生了若干重影,看不清楚。他几乎耗费全部精力,才能勉强自己保持片刻清醒,支撑着不昏过去。
「不要过来……」
好像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威胁,岳凌楼的身体微微发抖。
「你别想逃出去!」
江城冷声警告着,一把抓住了岳凌楼的脚踝,猛地向前一扯!
岳凌楼的整个身体都向前滑去,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膝盖就已经被江城握住。随即只听『卡』的一声,岳凌楼一声惨叫,膝盖关节已经被拧得脱臼!
韧带断裂的剧痛,瞬间传到脊髓,岳凌楼痛得全身一阵抽搐。
紧接着,左腿膝盖也传来相同的剧痛!两腿膝关节都被拧得脱臼!
「江城……」
岳凌楼痛得闭上了眼睛,双腿脱臼,他已经站不起来,更别说逃跑。然而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江城竟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情。
「江城,你不得好死……」岳凌楼流着泪诅咒,「你和尹珉珉,全都不得好死!」
然而就在这时,江城注意到岳凌楼怀中的小秋儿脸色发白,全身浮肿,即使发生了这么大的响动,也依然紧紧闭眼,不哭不闹……
「她……」
江城伸手正想去碰触小秋儿,然而岳凌楼狂叫一声,把小秋儿抱得更紧,藏在自己怀里,不准江城动她一根汗毛。
「把她交给我!」江城沉声道。
「不要……」
岳凌楼抱着小秋儿缩到墙角,然而江城却冲了过去,扳过岳凌楼的身体,强行从他怀中夺过小秋儿!
——全身浮肿,气息微弱,再不医治恐怕就死定了!
思及此,江城抱着小秋儿正要走,但只听身后传来一声:
「把她还给我!」
岳凌楼翻身抓住江城的裤脚,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不要把她带走!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还给你,她只有死……」江城低头望着趴在自己脚边的岳凌楼。岳凌楼的哭声和嘶吼,让他产生深深的罪恶。但他立刻说服自己必须狠心,因为这全是岳凌楼自己咎由自取。
「还给我……」岳凌楼声嘶力竭,抓住江城裤脚的手不断绞紧、再绞紧,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你把她还给我……还给我……」
只听『嘶——』的一声长响,裤脚断裂!
江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而岳凌楼则拽着手中的那截碎布,『啊——』的一声,发出惨不忍闻的嘶叫!
牢门再次被锁上,脚步声也渐渐远离。
岳凌楼眼眶发痛,就连流出的泪水,也都带着淡淡的血红……
但突然,隔着重重的泪光,他抬头竟看见牢门边一个熟悉的影子——像小秋儿的襁褓!
「秋……小秋儿……」
下意识地念着这个名字,岳凌楼拖着残废的双腿,慢慢朝小秋儿爬去。
身后虽然没有鲜红的血迹,但却留下一条长长的拖痕。即使已经痛到抽搐,还是艰难地向小秋儿靠近着。终于,手指碰到了小秋儿的脸颊,碰到了她嘴巴,她的脖子,她的眼……
「秋儿……秋儿……」
原来他们没有把你带走。
想笑,但笑出来的却是眼泪。
◆◇◆◇◆◇◆◇◆◇
那天晚上,江城拦住了给岳凌楼送饭的狱卒,把一杯牛奶和一个蛋黄加到托盘里。
狱卒不解地望着江城,江城却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挥挥手,让他快点把饭菜送进去。
然而就在狱卒转身要走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站住!」
江城扭头一看,竟是尹珉珉。
尹珉珉走上前来,望着狱卒手中端的托盘,又望了望江城的脸,然后单手一挥,把那一盘饭菜全都打翻在地!
只听『啪啦』一声,瓷碗裂成碎片!
「珉珉……」江城低声惊呼。
「我不准你管他的事!」
「我没有……」
江城似乎还想争辨,但尹珉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逼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心太狠?你是不是还在可怜他?」
「我没有可怜他,我只是觉得那个孩子……」
「够了!」尹珉珉不想听他多说。
「你到底想怎样,珉珉?你既然要找岳凌楼报仇就找岳凌楼,何必要和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过不去?」
「你不懂。」
尹珉珉的眼神暗淡下去,她的声音冷冽得就像十二月的寒风,「我不用毒也不用刑,我要他亲手养死那个孩子……我要让他知道,小秋儿不是我杀的,而是他自己杀的……他要我把那个婴儿还给他,我还了,但他却没有本事养活……我不折磨他,但我要他自己折磨自己,折磨到疯,折磨到死!……」
尹珉珉的话,让江城如芒在背。
「江城哥,我是不是很坏?」尹珉珉突然这么问道,眼中闪烁着一丝痛苦和迷茫。
「不……」江城低声回答,轻轻抚上了尹珉珉的脸,用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低喃着,「你一点都不坏……真的,一点都不……」
◆◇◆◇◆◇◆◇◆◇
潮湿静寂的地牢。
正对牢门的石壁上,嵌着一扇小小天窗,从天窗中透过几丝惨淡的月光。
月光清冷,印在地上,出现一个浅浅的银色光斑。
天窗的正下方,岳凌楼背倚石壁,怀中抱着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的小秋儿,望着脚边那块光斑出神。他眼中没有一点神采,空洞麻木,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似的……灵魂已经抽离身体,无意识般自言自语着:
「当初我们在广州,你爹老是欺负你娘,喜欢打你娘的头……」
「有一次,你娘说,如果被打笨了怎么办?……」
「我说,如果打笨了,就让洛少轩娶了她,养一辈子……」
「你娘说,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爹……」
「你爹也说,就算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娶男人也不会娶你娘……」
「但后来,我们回京城的时候……走到一半,你爹突然掉转马头,把你娘接了过来,带回京城……没过多久,你爹娘就成亲了……」
「你娘怀你的时候,去云南养胎,但你爹却被人诬陷,要押回京城……」
「那个时候被迫无奈,你爹本想一剂汤药打掉你,但你娘却坚持不肯喝药……」
「后来在押送途中,你娘生下了你,那个时候,满天萤火……」
「秋儿,秋季出生的孩子……萤秋,你爹给你取的名字……你还记不记得他抱过你,亲过你?你还记不记得他的脸?他的笑容,和他的声音?……你爹人很好,对谁都好……也很爱你,但你可能记不住他……秋儿,为什么你这么小……就再也见不到你爹了?……」
「你娘想杀我是当然的……她恨我也是当然的……」
「等你回到你娘身边,好好长大……好好学武,练好本领以后……来找我报仇……小秋儿,秋儿……你睁开眼好不好?你看着我好不好?……不然我真的好怕……好怕……」
抱住小秋儿的手臂骤然缩紧,岳凌楼全身都在颤抖。
那的确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当你感感觉到,即使你再用力,即使你再想去保卫、去守护一样东西,但却依然无法改变什么的时候……就真的会怕……
「小秋儿,你不要睡……听我唱歌好不好……」
窗口飞进一片一片细小雪花,寒冷的夜风在不知不觉中也变得轻柔起来,像是一首低低的曲调。
风鸣,飞雪,月华如水。
柔和的嗓音轻轻哼唱起来:
「风无情,叶凋零……」
眼泪无声滑过脸庞,只因为一个淡淡人影,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心随风去,空留下喃喃叹息……」
那个挥之不去,时时萦绕的身影。
「君记否,雕阑水榭,共倚残霞;玉砌楼台,醉看风雨……」
那个人的笑着时的温柔,那个人的生气时的表情,那个人离开时的背影,还有那些动听的誓言……
「尘缘欲断,香梦难续,终是难守今世缠绵……」
那个从湖边把他救起,那个交给他血红的扳指,那个跳下山崖……那个失去记忆又再次重逢,那个拼命维护另一个女人,那个总是有一堆借口,总是有一堆责任,总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总是让自己一次一次绝望、伤心、流泪、悲痛欲绝的人……但每次,又总是有着不得不让自己心软,忍不住去原谅的魔力……
风无情,叶凋零……心随风去,空留下喃喃叹息……君记否,雕阑水榭,共倚残霞;玉砌楼台,醉看风雨……尘缘欲断,香梦难续,终是难守今世缠绵……
『一切结束之后,如果你还想见我,我就会出现。』
一切结束之后……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第七章

 


夜已太深,在岳凌楼闭眼的那一刻,他突然瞥见一条黑影!
黑影脚步迅速,向牢门走来。随即只听『哐啷』的几声金属响动,铁锁已经那黑影取下,随手扔在地上。
岳凌楼精神瞬间集中,借着从天窗透入的清亮月光,向来人望去。
来人笼罩在阴影之中,重新阖上牢门,缓缓走近。待他走到月光能照见的地方,岳凌楼才认出他来,双眉随即紧蹙,低声念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名字:「延……世蕃?」
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岳凌楼把小秋儿抱得更紧!
脱臼的双腿虽然已经被他自己推了回去,但依旧又软又痛,无法站立,更别说要逃跑和反抗。
延世蕃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岳凌楼噤声,迅速移动到他身边蹲下,伸手摸向小秋儿的额头。
岳凌楼下意识地躲开,埋头把小秋儿护在怀里。
见状,延世蕃从袖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奶瓶。
岳凌楼闻到奶香,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疑惑,轻声问道:「是什么?」
「当然是奶水,也是……」延世蕃趁岳凌楼不备,戳了小秋儿的脑袋一下,低笑道,「也是可以救这小家伙一命的东西。」
岳凌楼这才缓缓抬起了头,明明已经没有一点生气的眼眸,霎时灵动起来,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有条件。」
延世蕃把奶嘴塞进小秋儿的嘴里,小秋儿尝到奶味,许久未张的眼皮,这才轻轻抬起了一条缝隙。接着,她开始吮吸,身体也随之蠕动一下,慢慢抬起两只浮肿不堪的小手,抱住了奶瓶。
「她吃了……」
岳凌楼忍不住惊呼出来,差点就哭出来。但即使如此,他的声音却依旧很低很低,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就连刚才的一声低呼,也让他眼前黑了好一会儿。
「我说过有条件。」
延世蕃提醒着,抬手抚上岳凌楼冰凉的脸。
岳凌楼一动未动,身体是僵硬的,但十指却不自觉地骤然缩紧,揪住了怀中小秋儿的襁褓,他已知道对方的条件是什么。
延世蕃见他很听话没有反抗,嘴角牵出一抹笑意,移动起抚在岳凌楼脸颊上的手指,轻轻抚摸起来,然后慢慢滑到了下巴,猛地一抬!
岳凌楼被迫一仰头,目光正好和延世蕃相接。
延世蕃目光阴寒,声音冷冽,钳制住岳凌楼下巴的双指更加用力,「当初在广州,我还没有碰到你,你就立刻拔剑指向了我。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你乖乖地从我一次!」
岳凌楼双眉紧蹙,挣扎了一下,甩开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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