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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衰破格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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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诺和莫特会跟他开玩笑,说他好象有点人的感情,还有自己的脑子。他们一点儿没觉得小机器人是会唱歌那种类型的,在小机器人独自遇到什么害怕的事情时,他还会这样唱:“我没有F感(恐惧),我只是个弗莱德式的机器人。”

一天,莫特从外面买了许多新鲜食品和一张机器人资料报回来。他和本诺一起在路边读报。小机器人在一旁听。一会儿,他听出来,报上谈到的财产继承人就是以前要瓜分他的那些家伙。他们为了争夺遗产一直吵个不休,结果把这份遗产完全毁掉了。当这些无人照管的机器人被发现后,那帮家伙被重重地罚了款。他们的机器人被没收了,执照也被收回了。按照惯例,丢失了六个月以上的小弗莱德,可以属于第一个够格申请使用它的人了。不到一个星期,莫特和本诺的申请就被批准了,他们还特别为这件事庆祝了一番。

就这样,小机器人有了名字,有了家。莫特他们待他很好。他每天记帐,做家务事——他本来就是专门干这些活儿的,所以干得特别好。有时他还种检验草,摘红花儿绿草儿来装饰房间。他觉得他找到了归宿。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幸福的生活竟有完结的一天。因为铀城到了,路走完了,他们的旅程合同也结束了。

弗莱德一点儿没想到会发生什么事儿。莫特他们把汽车和住房卖掉了,住进了海边一家汽车游客旅馆。他们接受了在另一个星球上种植检验草的新合同,还被邀请去那个星球参加一个检验草种植者代表大会。不幸的是,他们一时搞不到机器人星际旅行的护照和必要证件。

弗莱德正过着好日子。他不太知道另一个星球是什么样儿。对一个家用机器人来说,天文学和地理学不是必备的知识,所以没人给他编过这方面的程序。不过他对整理行装,洽谈生产很感兴趣。他喜欢这个人来人往的旅店,也喜欢瞭望波涛汹涌的大海。

在一条支线上,有好几天小机器人高高兴兴地帮莫特和本诺修理汽车和住房,为的是卖掉它。观察一个个的买主是件挺有趣的事儿。汽车的新主人是个善良敦厚的老实人。在办移交手续那天,他把他的两个有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成天光着脚乱跑的孩子也带来了。

可到这时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告诉过小弗莱德,他将要和莫特、本诺分手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会一个人留下来。

可是,一天,本诺把他装进一个租来的气垫船,开到海湾对面铀市中心一个机器人市场,进了一家经修商店。小机器人全身抖成一团儿。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一路上照料他、修理他的本诺竟然想把他卖掉。本诺磨掉了铆钉上的锈,给所有的关节都上了油,他还把小机器人身上的防护补垫补好,不露一点儿痕迹。小机器人觉得自己被出卖了。不管怎样,他现在看起来又漂亮又可爱。买主们纷纷出价了。有几个买主掐了掐他的防护衬垫,想看看小机器人有什么本事。本诺差一点哭了,他仓促地把小机器人塞进他们租来的气垫船,回旅馆去了。

莫特抗议说:“可我们总得有个办法啊,我们毕竟不能带着他走啊!”

“要是他能去一个好人家,我本来不会在乎的,可是那些买主一个个都象凶煞神!”本诺说。

那个和气而本分的人来交买活动住房的最后一笔款子。莫特和本诺交换了一个眼色,向那人建议把小弗莱德一块儿买了去。可那人所有的钱都用来买这个活动住房和种草工具了。本诺看了看莫特,莫特点了点头。

“我们得到他的时候没花一分钱,你也不用花钱就把他拿去吧。”那人犹疑地摇了摇头:“可是我还得花使用费,这是我第一次开业,我得想着我的老婆孩子啊!”

“你再想想看。”莫特说。

那人又摇了摇头。他走了以后,本诺和莫特也走了出去,把小机器人一个人留在屋子里。过去,除了需要充电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让他独自在屋子里呆过。

这次他们离开了很久。小机器人等呀等呀,从前没有朋友一人流浪时感觉过的那种空虚而又难以形容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全身。他今后会怎么样呢?他会到什么地方去呢?他所经历过的最长久的一段美好日子已经到头了。最后,他下了一个决心。

他离开了旅馆,上了一条高速公路,一直走到他最后一次见到本诺和他的活动住房的那条支路上。活动住房正沿着横跨铀湾大桥的引桥缓缓地爬着坡。新主人站在一条不动的小路上看着。

小机器人走到他身后,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我能帮您种草。”

那人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来,吃惊地看着小机器人。从活动住房的后门走出来一个笑盈盈的女人,后面跟着两个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孩子。

“我的使用费也许不象您想象的那么高,再说,我什么帐都会算,什么都能干。”

那个人似乎什么也没听懂,还是直愣愣地瞪着小机器人,然后慢慢地晃了晃头,转身去追赶那间活动住房。他走到活动房子的门口,又回头看了看,小机器人犹豫了一下,向前迈了几步。那个人又摇了摇头,他看看自己的家人。好象是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小机器人产生了H感(这一次“H”代表“绝望”)。他的步子迈得越来越沉重,后来就停下来了,道路还载着他向前走。他头上的两支触角式天线越垂越低。

那两个孩子先是瞪着大眼睛迷惑不解地打量着小机器人,后来又焦急地抬头看着他们的父母。做父亲的又看了看小机器人,犹犹豫豫地说:“你们看,它们都是有感情的生物,看起来很孤独。”

他的大女儿问道:“什么是孤独啊?”

她父亲就给她解释。

这正是机器人平时常常感到而又叫不出名字的那种感觉。他猜对了,这种感觉是在L感到Z感之间,这就使他们感到非常孤独,一个没人要的废品。海水在下面拍打着海岸,一只海鸥尖叫着。慢慢地机器人跨到了往回走的移动道路上。

“呃——,呃——,小机器人!弗莱德,别走!”是那个人在叫。

弗莱德停下了,可是移动道路还是载着他向前。

“如果你想和我们在一起,就回来吧!”

机器人害羞地耸拉着脑袋瓜儿,连身子都不敢挪一挪就到了路的另一边,背着身向活动住房滑去。

“回来,弗莱德先生。”男孩子叫着。

机器人头上的一只触角抖动了几下,立了起来。

小男孩叫了:“别一个人落在后边儿,孤独的机器人。”

机器人另一只触角也伸直了。小机器人转过身,一边喊一边追赶那家人,一边跑一边用脚板打着拍子一边哼着H小调。

冷酷的方程式

他并非孤单一个人。

除了他座前仪表板上那个小小的温度表的白色指针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说明这个事实。控制室里只有他孑然一身,除了发动机的嗡嗡声之外,别无其他声响——然而,白色指针却是移动了。当这艘小飞船从“星尘”号上发射的时候,指针指在零上;而现在,一小时之后,指针跳了上去。它说明:在控制室对面的供应室里有样东西,是散发热量的某种躯体。

这只可能是一种躯体——一个活着的人体。

他向后靠在驾驶椅上,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考虑着他非做不可的事情。他是个急救飞船的驾驶员,对死的景象已经熟视无睹,不以为然了。他早已习惯了无动于衷地看着另一个人活活死去。对于必须做的事情,他是没有选择余地的。不可能有别的办法——但是,即使对一个急救飞船驾驶员来说,思想上作好准备,穿过房间,冷酷而故意地去剥夺他尚未见过面的那个人的生命,多少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当然,他会这样做的。这是法令,这是无情的星际条例第八章第五十节里极其率直而明确地规定的法令:急救飞船内一经发现偷渡者,应立即抛出舱外。

这是法令,而且是不容上诉的法令。

这也不是可以任人选择的法令。它是根据太空拓荒地带的情况而制定的必不可少的法令。随着超外层空间飞行的发展,银河系扩张了。由于人们在拓荒地带里东分西散,怎样和与世隔绝的第一批殖民地及探险队保持联系就成了问题。庞大的超外层空间巡航飞船是地球集体的智慧和勤奋的结晶,但是建造这样一艘飞船却花时长久,耗资巨大。巡航飞船数量有限,因此供不应求,小殖民地是分配不到的。巡航飞船按照排得十分紧凑的时刻表把殖民者运往他们的新世界,并对这些新世界作周期性的访问。但是,飞船不能停下来转而去访问安排在另一时间访问的殖民地,这样的耽搁会影响计划,造成混乱,产生不稳定性,从而导致古老地球和新开拓世界之间复杂的、互相依存的关系的破裂。

当未列入访问计划之内的某个世界发生了紧急情况,就需要采取某种方式提供物品或者援助。急救飞船就是派这个用处的。它们体积小,可以折叠,在巡航飞船舱架上不占地方。因为是用轻金属和塑料制成,由一架小型火箭发动机驱动,所以燃料消耗比较少。每艘巡航飞船载有四艘急救飞船。当距离最近的巡航飞船收到求援呼号,就立刻下降到正常空间内,停留足够的时间以发射载有所需供应物品或者人员的急救飞船,然后继续它的航程,再次消失在超外层空间里。

巡航飞船是由原子转换器提供动力的,而不是用液态火箭燃料。但是,原子转换器过于庞大复杂,无法在急救飞船内安装。出于需要,巡航飞船被迫装载一定量的笨重的火箭燃料。燃料的分配是十分仔细的。巡航飞船的计算机考虑到航线坐标、急救飞船本身的重量、驾驶员和货物的重量,决定每艘急救飞船的航程所需燃料的精确额。计算极为精确,一无疏漏。然而,计算机无法预见,因而也不能允许偷渡者的额外重量。

“星尘”号收到驻在沃登星球上的一个探险队的呼救,该队六名成员不幸被绿色卡拉摇蚊叮咬,正发高烧,而他们自己所携带的血清在龙卷风刮掉他们帐蓬的时候已经损毁。“星尘”号按照惯例,降到正常空间,发射了载有退热血清的急救飞船,然后再次消失在超外层空间之中。现在,一小时之后,温度表却指出:供应室内除了一小纸板盒的血清外,还有别的东西。

他的目光注视着供应室窄小的白色房门。那儿,就在里面,另一个人活着,呼吸着,他甚至以为,驾驶员即使现在发现他,为时已晚,也无法挽回了。是太晚了——对于门后的那个人来说,现在比他想象的要晚得多,要相信这个事实,在某种意义上,将会是可怕的。

不可能有别的办法。飞船在减速的数小时里将要额外地消耗些燃料以补偿偷渡者的额外重量。只有当飞船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燃料消耗极微量的增加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于是,在离地面的某一高度,近至千英尺,远至数万英尺——这取决于飞船和货物的重量和前阶段的减速情况,燃料消耗微量的增加将显示出它的危害性。急救飞船会随着一声爆裂而耗尽最后一滴燃料,失去控制,呼啸着坠落,飞船的金属和塑料,驾驶员和偷渡者的血肉之躯会在冲撞中混成一团,化为残骸,深深地陷入土中。偷渡者一旦躲进飞船,就是给自己签发了死亡证;不该让他再带走另外七个人的生命。

他又看了看那告密的白色指针,站起身来。他必须履行职责,对他和偷渡者来说都将是不愉快的。了结得越早越好。他穿过控制室,站到白色房门前。

“出来!”他的命令严厉而唐突,压过了发动机的嗡嗡声响。

他似乎听以了室内蹑手蹑脚的轻微声响,接着却又是一片寂静。在他的想象中,那个偷渡者畏缩在角落里,突然担忧起他的举动可能产生的后果,原先的自信正在烟消云散。

“我说了出来!”

他听到偷渡者遵从他的命令,走近门来,就一边警惕地注视着房门,一边把手移近身边的弹射器,等待着。

门开了,偷渡者微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好吧——我认输了。怎么样呢?”

是位姑娘。

他凝视着她,默默无言,手从弹射器上放了下来。眼前的景象对他来说仿佛是个沉重而意外的打击。偷渡者不是男人,而是位十几岁的姑娘。她站在他的面前,穿着白色吉卜赛凉鞋,棕色的卷发,个儿只有他的肩头高,身上微微散发着一股香味,抬着笑脸,莫名其妙而又毫无畏惧地对视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怎么样呢?”倘若这是一个男人用低沉而又带有挑衅的口气问的话,那么,他早就会用行动给予回答,干净利落。他早就会取下偷渡者的身份标签,命令他进入气舱。如果(奇qIsuu。cOm書)偷渡者企图违抗,他就会使用弹射器。要不了多少时间,一分钟之内,那个躯体就会被弹入太空——要是偷渡者是个男人的话。

他重新坐到驾驶椅上,并示意她坐到他身边靠墙的箱子似的发动机控制装置上面。姑娘听话地坐了下来。他的缄默使她收敛起了笑容,露出温顺而内疚的表情,宛如一只小狗在淘气的时候被抓住,知道要受惩罚一样。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她说,“我有罪。现在会拿我怎么样呢?罚款,还是别的处罚?”

“你上这儿干吗?”他问。“你为什么要偷渡这艘急救飞船呢?”

“我想见见我哥哥。他是沃登星球上政府考察组的成员。我已经有十年没有看见他了。自从他离开地球参加政府考察组工作,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你在‘星尘’号上的旅行终点是哪里?”

“米默星球。那儿等着我上任呢。哥哥一直向家里汇钱给我们——我,父亲和母亲——他还为我的语言学特别课程付了学费。我毕业要比预期的早,他们就给了我去米默星球的这份工作。我知道格里哥哥要等到结束了沃登星球的工作才能到米默星球上来,这差不多还要一年呢。因此,我就躲进了供应室,就在那儿。那儿很宽敞,完全能容得下我,我也心甘情愿付罚款。家里只有我们兄妹俩——我和格里——我又那么久没见过他了。现在既然可以看到他,我可不愿意再等上一年。当然,我知道这样做会违反某种条例。”

我知道这样做会违反某种条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既然对法令一无所知,就不该责怪她。她是属于地球的,还没有意识到太空边界的法令必然与产生这些法令的环境一样严峻而冷酷。然而,为保护象她一样的人不至于因为对拓荒地带一无所知而遭遇不幸,在通向‘星尘’号存放急救飞船处的门上早有指示牌,字样清楚,十分醒目,足以引起注意:

未经许可,

严禁入内!

“你哥哥知道你乘‘星尘’号到米默星球去吗?”“喔,知道的。离别地球一个月前,我给他发了太空电报,告诉他我已经毕业,就要乘‘星尘’号去米默星球。我已经知道一年多以后他也将去米默星球工作。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晋升,就以米默星球为基地了,不再象现在这样不得不一年跑一个地方了。”

在沃登星球上有两个不同的考察组。所以,他问,“他叫什么名字?”

“克罗斯——格里·克罗斯。他在第二组——他的地址是这么念的。你认识他吗?”

第一组请求血清;第二组相距八千英里,在西海那边。

“不,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他说,然后转身朝着控制盘,将减速降到引力的一个小数。这样做的时候,他心里明白,这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然而,这是他为了拖延时间所能采取的唯一措施。飞船集体突然坠落,姑娘情不自禁地吓了一跳,身子从座位上半提了起来。

“我们现在飞得更快了,是吗?”她问。“为什么这样做呢?”

他直言相告。“节省一会儿燃料。”

“你是说,我们燃料不多?”

她那么早就问到了这个问题,这是必须回答的。然而,他没有马上回答。“你是怎么设法躲进来的?”

“没有人朝我看的时候,我就这么走进来的。”她说,“我当时在和本地姑娘练习吉兰语,她是巡航飞船供应办公室的清洁工,有人进来传达了向沃登星球上的考察人员供应物品的命令。急救飞船准备完毕,就在你进来前一会儿,我溜进了那儿的舱房。偷渡的主意完全是一时冲动,就为了能见到格里哥哥——不过,你老是用冷冷的目光盯着我,看来这个冲动好象并不聪明。

“不过,我会是个模范的罪人——也许该说是模范的囚犯吧。”她又对他莞尔一笑。“除了付罚款外,我也打算付我的生活费。我会烧饭,会给大家补衣服,我会做各种各样有益的事情,甚至也懂点护理。”

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知道考察人员要求提供的是什么东西吗?”

“怎么啦,我不知道呀。我想,总是工作中需要的设备吧。”

她为什么不是一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呢?一个逃避法律制裁的罪人,希望到新开辟的原始世界里去隐迹;一个投机取巧的人,设法被运送到新殖民地去大发洋财;一个神经不正常的怪人,负有某种使命——”

也许,急救飞船驾驶员一生中总会在船舱里发现一个这样的偷渡者,一个失去常态的男人,卑鄙而自私,凶残而危险;然而,以前却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一位笑容可掬的蓝眼睛姑娘,她为了见见哥哥,心甘情愿地付罚款,并愿意用劳动来偿付旅途中的生活费。

他转向仪表盘,转动给‘星尘’号发信号的旋钮。打电话不会有什么用处,但是,他只有在那个徒劳的希望也落空之后,才会抓住她,把她塞进气舱,就象他对付一头动物,或者一个男人那样。此时,急救飞船在小数引力下减速,因此,拖延点时间并不会产生危险。

通话器传来了讲话的声音。“‘星尘’号。先报身份,然后发报。”

“巴顿,急救飞船34G11。紧急情况。替我接司令官德尔哈特。”

他的请求通过准确的频道传递着,线路里有轻微杂乱的噪声。姑娘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脸上不再有一丝笑容。

“你打算命令他们来带我走?”她问。

通话器卡嚓一声,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说:“司令官,急救飞船请求——”

“他们要来带我走?”她再次问。“那我仍然见不着我哥哥?”

“巴顿?”通话器传来了司令官德尔哈特爽直粗率的声音。“什么紧急情况?”

“偷渡者。”他回答说。

“偷渡者?”问话里含有一丝惊奇。“这倒有点不寻常——不过,为什么打‘紧急情况’的电话?你及时发现了他,也就不会有多大的危险了。我相信你已经通知巡航飞船档案室了。这样,他们就能通知他的家属。”

“这就是我不得不首先打电话给你的原因。偷渡者还在舱里,情况非同寻常——”

“非同寻常?”司令官打断了他,口气有点不耐烦。“怎么可能非同寻常呢?你明白你的燃料有限;你和我一样也知道法令:‘急救飞船内一经发现偷渡者,立即抛出舱外’。”

姑娘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是什么意思?”

“偷渡者是位姑娘。”

“什么?”

“她要见见她的哥哥。她还是个孩子,不懂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明白了。”司令官的声音不再那么粗率了。“所以你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够帮帮忙?”不等回答,他又继续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巡航飞船必须按计划飞行,不是一个人的生命,而是许多人的生命取决于它。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我没有力量帮助你。你不得不履行职责。我给你接巡航飞船档案室。”

通话器里只剩下轻微的沙沙声,他转向姑娘,只见她向前靠在板凳上,呆若木鸡,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

“履行职责——他是什么意思?抛我出舱……履行职责——他是什么意思?听上去不象是这样……他不可能。他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的时间太少了,宽慰的谎言对她来说也已成为无情飞逝的奢望。

“他就是那个意思。”

“不!”她象挨了他打似地畏缩起来,半举起手,仿佛要挡住他,两眼充满了绝对不愿相信的神色。

“不得不这样。”

“不!你开玩笑——你疯了!你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他缓慢而温和地对她说。

“我本应该早就告诉你——我应该那样,但是我不得先尽我的努力。我不得不给‘星尘’号打电话。你也听到了司令官的话。”

“但是你不能——如果你让我离开飞船,我会死的!”

“我知道。”

她打量着他的脸,不愿相信的神色从她的眼睛里消失了,慢慢地变成了迷糊的恐惧。

“你——知道?”她拖长着声音,麻木而惊疑地问。

“我知道。不得不这样。”

“你是这个意思——你真是这个意思。”

她瘫软了下来,靠在墙上,娇小而柔弱无

力,就象一只小小的布娃娃,已经不再有一丝的抗议和疑惑的表示了。

“你要履行职责——你要处死我。”

“对不起。”他再次说。“你不会明白我心里是多么难受。但是不得不这样,宇宙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改变这种情况。”

“你要处死我。而我却没有做过什么事该去死——一点也没有做过——”

他叹了口气,深沉而带有倦意。“我知道你没有,孩子。我知道你没有——”

“急救飞船,”通话器传来轻快的、金属般的声音。“这里是巡航飞船档案室。告诉我们犯者身份标签上的全部内容。”

他离开座椅,站到她的身边。她本能地抓住了座位的边缘,那张抬起的小脸在棕色的头发下面显得灰白,涂口红的嘴唇翘起,就象爱神血红的弓。

“现在?”“我要你的身份标签。”他说。

她松开了座位边缘上的手,颤抖而不听使唤的手指摸索着颈上悬挂身份标签的链条。他弯下身体,替她解了扣子,然后,拿着标签,回到了椅子上。

“档案室,这是给你的资料:身份号码T837—”

“等一等,”档案室打断问。“这当然是归入灰卡档案了?”

“对。”

“执行时间?”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

“以后?这太反常了;必须先知道犯者死亡的时间才能——”

他尽力保持口齿清楚。“那么,我们就按太反常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吧——你先听我念标签。犯者是位姑娘,她正听着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你能不能理解这一点?”

在一阵短暂的,几乎是震惊的静默之后,档案室的人温顺地说:“抱歉,念吧。”

他开始念标签,念得很慢,尽量拖延那无法避免的结局。他尽心尽力地帮助她,给予她所能争取到的点滴时间,让她从当初的恐惧中苏复过来,镇静地去接受和听从处理。

“号码T8374—y54。姓名:玛里琳·里·克罗斯。性别:女。出生日期:2106年7月7日。她只有18岁。身高:5.3米。体重:110磅。体重这么轻,但是加在蛋壳般薄的球状急救飞船的重量里竟是致命的。头发:棕色。眼睛:蓝色。皮肤:白色。血型:O型。下面是一些毫不相干的资料。终点站:米默星球波特城。下面是一些已经失效的资料——”

他念完之后,说:“我以后再打电话给你。”当他再次转向姑娘,只见她靠在墙上,缩成一团,用麻木而迷惑不解的神情注视着他。

“他们等着你来杀我,是吗?他们要我死,是吗?你和巡航飞船上的每个人都要我死,是吗?”她不再麻木了,声音里充满了惊疑的孩子气。“大家都要我死,我却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我没有得罪任何人——我只想见见我哥哥。”

“事情并不象你想的那样——根本不是那样。”他说,“没有人要那样。如果有任何人为的可能可以改变目前的情况,没有一个人会袖手旁观的。”

“那么,为什么呢?我不懂。为什么?”

“这艘飞船正载着卡拉退热血清,送给沃登星球上的第一考察组。他们自己的血清给龙卷风毁坏了。第二组——你哥哥的那组人,在西海外八千里,他们的直升飞机无法飞越西海去帮助第一组。除非血清及时送到,否则寒热必将会致人死命。除非这艘飞船按期到达,否则第一组的六个人都将死亡。这些小飞船总是只配给到达终点所需要的勉强足够的燃料。如果你呆在船上,飞船就多了份你的体重,这将使飞船在着陆之前就耗尽所有的燃料。它就会坠毁,我和你会死于非命,还有等着退热血清的六个人也会被夺去生命。”

整整一分钟之后,她才开了口,在她思忖着他的话的时候,麻木的表情从她的眼睛里消失了。

“是这样吗?”她终于问。“就因为飞船没有足够的燃料?”

“是的。”

“我可以一个人去死,或者我会带上另外七个人和我一起去死——是这么回事吗?”

“就是这么回事。”

“并没有人非要我死不可?”

“没有。”

“那么,也许——你肯定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人们能够的话,他们会帮助我吗?”

“每个人都乐意帮助你,可是都无能为力。我打电话给‘星尘’号,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可它不会回来了——但是,也许还会有别的巡航飞船,会有吗?会不会在某个地方,有某个人,他有办法帮助我,到底有没有这种希望呢?”

当她等待回答的时候,她的心情急切得把身体都稍稍向前倾了过来。

“没有。”

这两个字就象冰冷的石块扑打下来,她又无力地向后靠在墙上。热切的希望从她的脸上消失了。“你能肯定——你知道你能肯定?”

“我能肯定。在四十光年的距离之内,没有其它巡航飞船;没有东西,也没有人来改变这一切。”

她呆呆的目光落在膝上,手指开始搓着裙褶,当她在思想上渐渐认识了这严酷的现实时,便默不作声了。

这样更好些。随着所有希望的消失,恐惧也会消失;随着所有希望的消失,她就会处之泰然。她需要时间,她只能得到极少的时间。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呢?急救飞船没有船身冷却的装置;在进入大气层之前,它们不得不降到中等速度。它们以0.10引力减速着,以计算机无法计算的极高的速度接近目的地。当‘星尘’号发射急救飞船时,它离沃登星球就很近;他们现在的速度是以秒计算地越来越接近沃登星球。当他不得不继续减速时,就会面临一个关键的时刻。那时刻,姑娘的体重会由于减速的引力而成倍增长,突然变成至关重要的因素,这种因素是计算机在决定急救飞船燃料所需量的时候没有估计到的。减速开始时,她非离开不可,没有别的办法。这该是什么时候呢——他还能让她呆多久呢?

“我还能让她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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