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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驸马无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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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快……呃……回吧。”我本想再端起长公主的矜持,可惜话到半途又很不争气地打了个嗝。

他忍俊不禁,一下刻便肃起脸点头道:“李涛现在只怕杀了本世子的心都有了。”

话虽这么说,人却站着未动。

“怎么?”我问。

他却不答,许久才自嘲地笑道:“没什么了,不过是让你看着我转身离开,不太习惯。”

“如果每次我都出现在你背后,那么总有一次,当你失落无助的时候,回头就能看见我”。他曾如是说。这一次我没有板起脸,反倒有些湿了眼眶。

他吸了口气,拱手道:“公主请回吧。”

他果真没有转身,直到我转过屏风,偷偷向外望去时,他仍然站在那里。

等了一整日的凝香已和侍女们上前来向我行礼,见我头发衣衫潮湿,便将我拉进内室,又是姜茶又是换衫,待我坐定,便拆开我的发髻细细擦干。我前夜几乎未眠,又和史清在街上疯了一日,此刻困倦难当,正想倒头便睡,凝香又开始梳理我的头发,熟练地挽了一个髻。

“多此一举。”我皱眉,伸手就想去拆发髻。

“将军来了呢。”凝香闷闷地说完,偷眼查看我脸色。

我的手停在半道,愣了很久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才语气不稳地问:“在哪儿?”

凝香吞吞吐吐地道:“在厢房。公主,其实……都是史娇娇那个蠢丫头惹的祸,我就不信真是将军让她来的,将军他……怎么也是池州的希望,公主您就高抬贵手呗。而且……”

我冷冷地看着铜镜里的她:“而且什么?而且纳妾本来就是我的主意,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不是不是!”凝香手里的梳子跌落,吐着舌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听李将军说,将军亲自连夜去探敌营,还受了伤……”

“那又怎么样?探营那是他的爱好,这点轻伤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小意思。”我稳住声音。

“不是不是!”凝香连连摆手,“听李将军说,东阾这次的主将可是慕容安歌哦,最奸诈狡猾的慕容安歌哦,人家知道将军有夜探敌营的习惯,早就做好了准备,故意诱他深入敌营。李将军还有几员副将参谋深知慕容安歌不好对付,曾苦劝将军不要前去探营,哪想将军平日里都是从善如流的,唯独这次怎么劝都不听,想来……是为了慕容安歌差点射中公主那一箭的缘故……”

我啪的一声拍在梳妆台上,凝香手里的梳子再次掉落。

“这些都是李涛对你说的?”

凝香胆战心惊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嘟着嘴呐呐地道:“守城的将军们都这么说,说公主那一巴掌打得实在是……伤了骆将军的心。”

“我伤他的心?”我差点跳起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是我听过的最最荒谬的言论!

我左右看了看,实在找不到东西来示范,便抓起桌上的铜镜用力敲了敲,问凝香:“这东西硬不硬?冷不冷?”

凝香咽了口唾沫:“铜的,当然又硬又冷咯。”

“你家骆将军的心就象这面铜镜,又硬又冷。你家长公主那一巴掌不是三昧真火,能伤得了他的心?!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是他受了委屈,那么本公主就去看看他究竟伤得如何。”

我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扔下铜镜转身跑开,直跑到厢房门口才站住,极力抚平暴躁的呼吸,整理好衣衫发髻,才大步走进房去。

厢房内没有点灯,只有廊里的灯光微弱地透进来。

他已经离开了?我呆立在屋里,胸口那团怒火仿佛撞在冰墙上,暮地四散开来,灼得胸口、喉咙一阵涩涩的疼。这么等不及就回去了?

我摸着屋墙找到烛台,又摸到烛台旁的火折子,正想点燃,身后响起一个沉沉的声音。

“点灯这种小事怎可劳动长公主,让末将来吧。”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讨厌得不能再讨厌的语调,一如在将军府里。

我手一颤,烛台跌落。一道黑影带着劲风扫来,接住了急坠的烛台,接着一只手拿过我手里的火折子,一抖,昏暗中腾起一簇火苗,明轩的脸便出现在我面前。

他将火苗凑到烛芯上,火苗渐长,整间屋子便亮了许多。

“到底是金枝玉叶,烛台也拿不稳。”他掐灭火折子,带着令我恨得牙根痒痒的嘲笑,说话的时候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刚才进屋时我便闻到酒味,此刻他距离我不足一尺,那味道更加浓烈。

我心头一跳,问道:“你在饮酒?”

军中传言他平日里并不饮酒,但每饮时必定饮上千杯,千杯不醉。千杯未必至于,但他要么不喝,要喝就一定要喝个痛快,这个是事实。当然,唯独新婚那夜例外。

他饮酒也只有一个原因,血战在即。

痛饮之后必是一场血战,好比那场有名的战役,他与三百壮士痛饮三百坛,入敌营帐,取敌首级。但那一战是绝地逢生、破釜沉舟的一战,那一战的最后,他与仅剩的二十几人突围时自己也几乎送命,被抬回将军府后足足将养了三个月。

他饮酒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皱眉,直直看进他眼里,希望看出些什么。饮酒后的他双眸灿若星辰,隐隐有杀气藏于瞳后,或许是因为忽明忽暗的烛光令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模糊。

他碰到我的目光时稍稍愣了愣,随后又嗤了一声,拖着烛台背转身慢慢走回桌边。他走得缓慢而艰难,一点没有刚才闪过来接烛台的利落迅速,如果不是许遣之和凝香都说他腿上带了伤,我几乎要怀疑他在故意做作。

我心头有些烦躁,有些犹豫要不要询问他的伤势,最后却也只是冷眼看着他一步步迈向桌边。

他将烛台放在桌上,双手按着桌缘坐下,举起酒杯朝我遥遥一敬:“这是李涛自家酿制的米酒,名为膳酿。我虽不喜甜酒,总觉得饮之不爽,却也觉得这酒好过池州街头酒肆里那些药酒。那些药酒据说能使男子阳气强旺,公主饮那酒有什么需要么?”

他最后一句说得我从脸颊烧到颈根,猛地意识到什么,正想发怒,又想起怒气似乎对这个人起不了什么作用,当下稍稍平定气息,也缓步走到桌前,从盘子里取出一只倒扣着的空酒杯放在自己面前。

“原来将军一路跟踪本公主,连本公主经过酒肆酤酒浅尝也知道。”

他懒懒地笑道:“公主与史世子好雅兴。”

我冷冷地看住他,这人挨了一巴掌居然还有脸跟踪我,还供认不讳,这脸皮厚得好似池州城墙了。也不知他有何目的,难道还要看看我和史清相处得可好,看看他将我打出去给史清的这手牌打得可是顺利?想到此处我心生厌恶,几乎就想扭头离开,却又象是一心要与他斗气,牢牢地坐在桌边纹丝不动。

他脸上仍带着欠揍的讥嘲神色,举起酒壶给我斟满一杯,果然酒香甜腻。

“别喝完,酒甜,后劲却足。公主若将这一杯喝下去,末将可不会象凝香那般知道服侍人。”

我一挑眉,一口将那杯酒饮尽,轻蔑地道:“不过是甜米酒,如同果酒一般,有什么了。”

“好喝?”他笑了笑,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酒碗和一只酒坛,为自己斟了满满一碗。

我又一扬眉毛,伸手就去抢那只酒碗:“就算干了那碗又有何妨。”

他一把压住我手腕不让我夺那酒碗,淡淡地道:“公主误会了,这是我喝的。”

他的手冰凉,我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迅速抽出手腕,泼洒在手背上的酒花闻来竟很是刺鼻。

他抬眼瞧了我一眼,又移向窗外。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此刻的眼神一点不似在城头单膝跪下时的晦涩不明,此刻的他眼神狂放不羁,似乎此刻就站在两军阵前,策马迎风,傲然面对十万东阾大军。

在他垂眸继续喝酒的瞬间,那种凌厉之气消失了,但我总觉得他身上的气势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究竟是什么不同,我却说不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他这般喝酒,一碗一碗,象喝水一样。他喝酒的速度并不快,并非军中传言的气吞山河、豪情四射。正相反,他喝得很斯文,喝一口停一停,但从不曾真的停下,仿佛可以永远这样喝下去。他甚至喝得很悠闲,时不时抬起指尖轻敲桌面,或是面向窗外欣赏月色下的桃花,简直拿坐在他对面的我当做空气一般。

当他喝到第七碗的时候,我实在不能干坐着了,也举起杯赌气式地和他对饮。无奈我的壶小杯小,怎么也不可能喝出他那种气势来。更可恶的是,他还投来讥嘲的目光,这让我觉得自己跑到厢房来见他根本就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血战在即,所以这实际上是一场生死离别。

公主不胜酒力,所以闷骚给公主喝的酒和自己喝的不是同一种。

☆、冰心在玉壶(三)

我啪地放下杯子,冷冷地道:“既然将军没有什么要紧事,那么请自斟自饮吧,本公主累了,恕不能奉陪。”

他轻击桌面的指尖微微一顿,只是微微的一顿,便接着悠闲地喝他的酒,赏他的月,仿佛我来还是走都与他无关。

我已起身,见他这般,勉力憋住胸口一股闷气,也学着他的悠闲模样轻飘飘地道:“赏月怎可独自一人呢,可惜本公主今日确已疲惫不堪,将军不若另寻佳偶,好过在此处形只影单。”

他终于回过头看我,故作吃惊地问:“佳偶?”停了片刻恍然道,“公主是说史娇娇?公主真乃贤良之典范,若整个大周国的妇人都以公主为榜样,想必各家内院的纷争也会少去很多。”

我脸色发黑,正想甩手离去,他又道:“可惜呀,我欲有佳偶相伴,怎奈佳偶不愿与我相陪。”

他这话说得极暧昧,我稍稍一愣,忽又意识到他说的“佳偶”未必是我,说不定指的是史娇娇,顿时脸色更黑几乎可以融入窗外的夜色里去。

这时他也起身,一手提着酒坛,步履缓慢地走过来。经过我身边时他脚步不停,语气轻松地道:“赏月有何趣味,本将军只想喝酒,只等明日杀他个痛快!只可惜你皇兄后边派来的援兵都是些摆摆样子的新兵蛋子,带着这批刀都拿不稳的兵,本将军怕是玩不尽兴哪。”

他突然停步,转过头,带着些许醉意和玩世不恭道:“若是本将军此次把命玩丢了,公主可得记得把我唯一的侄子骆家宝交给史世子。”

仿佛时间冻结,我的五官突然间停止了感知。我听不见他后面说的话,闻不到周遭酒香刺鼻,尝不到嘴里的苦涩,甚至手脚冰冷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等感官恢复时,他已经消失在回廊尽头。

他在说什么?在托孤么?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闲得慌来喝酒的么,不是为了报那一巴掌之恨故意来气我的么?

我恍惚地迈开步,开始很犹豫,到后来越走越快,在侍女们愕然的目光下推开众人,绕过屏风走出庭院,在门口站住,垂手而立不知所措。

他已走出一段距离,单手提着酒坛,边走边唱着什么。他唱得很难听很滑稽,走调走得不像样,歌词模糊不清,但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或许感应到我的存在,他站住,背对着我,天地间寂静无声。我张口想说什么,但喉咙酸涩发不出声音。我以为他会转身对我说什么,那么我也就能对他说些什么,但他始终没有。

忽然他举起酒坛,仿佛是对我,也仿佛是对那些遥远的早在一场场战火中接连逝去的骆家灵魂,高声道:“这一战,只为池州百姓而战!”

他又迈开伤腿,走得缓慢而艰难。他又在唱歌,五音不全,但这一次我听清楚了歌词。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我心如针锥,这就是无数大周将领的写照,而这一切都是拜我“伟大”的家族所赐。天明时,我名义上的夫君,骆家这一代中最后一个子嗣,即将赶赴沙场,生死未卜;而我,明日一早就将踏上回襄城的旅途;而此刻的我们,却无法说出一句道别的话,我的痛苦,他的悲凉,只能在我与他的背影之间徘回旋绕。

很久没有真正流过泪,此刻的我却泪眼模糊。他果真想兑现白日里城头上最后的诺言么?果真想为池州百姓肝脑涂地死不足惜么?我突然意识到,很久很久以来,自己做梦都想跑过去牵他的手,与他同退同进,但是凭什么?我不是他心目中的妻子,我是他骆家的仇敌,我逼着他在城头说出了与池州共生死的诺言,我与他之间的隔阂犹如深渊四海,我甚至不知道他在说出那句诺言时,是心甘,还是无奈?

只是握紧拳头站在原地,我便已用尽全部力气,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都没有出声,他亦没有回头。我不知道他在走出我的视线时,脸上是什么表情,而我的眼泪,已经打湿了池州的夜空。

……

池州的凌晨湿气很重,无数细小的水珠凝结在空气中的浮尘上,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雾蒙蒙的。若在和平年代,此番景色不免被诗人咏叹,赞叹江南小城的秀美,但此刻却只让人觉得前途如这片雾气般茫茫无终,连偶尔的一两声鸟叫听来也觉得凄凉。

昨晚那一觉我睡得极差,虽然疲惫困倦,但总不能深睡,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天还没亮,我就坐起身双手撑着床板发了好一阵呆,心里想着该来的总也要来,便自己穿了衣服出去打发凝香整理行装。

本以为我已起得够早,没想到凝香和侍女们竟是一夜没睡,已将行李都打包装箱,大大小小的包裹木箱沾满了整个花园的小径。朵儿顽皮,拉着奶娘的衣襟咿咿呀呀吵着要看这要看那,有两个侍女又整理出来一些杂物,问凝香要不带上,见我出来,大家纷纷跪下请安。

这些侍女虽与我素不相识,但在池州的这些日子也算是同甘共苦,共同担着惊受着怕,此时分别有可能便是永别,想起来怎不让人觉得凄凉。

“凝香,带不了那么多东西,把换洗衣服和必需品带上,其他的……”我环顾四周,逐一朝侍女们看去,“其他的东西你们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我此来匆忙,身无长物,这些就算是些不像样的赏赐。”

有一名侍女忍不住抽泣了一声,又咬唇忍住。四下里一片寂静,接着几名侍女都嘤嘤抽泣起来。我既心酸又无奈,心里明白这哭声不仅仅代表离别的惆怅,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这次回襄城,除了凝香,身边的人我只带走奶娘一个,她本就是外乡来得寡妇,只身一人无牵无挂。但其他这些侍女却多是有家人在池州的,战火连绵后我自身都难保,即便带走她们也无法给予所有的人足够的庇护。

“公主,该启程了。”

史清月白色的战袍出现在花园的月门口,我又与侍女们嘱咐了几句,在抽泣声一片中迈开了步。

为了不惊动池州将领和百姓,我一早便与史清和许遣之商妥,由史清和几名亲兵护送我出城,许遣之则率六百多名由禁军和平南兵组成的护卫队在城外等候。我乘坐的马车出城门后,这六百多名士兵被分成两组,许遣之在前,史清断后,我的马车则被护在两队之间。为了能随时照顾到我的安全,史清则亲自护卫在我的马车旁。

安排妥当后,队伍已整装待发。从池州我的府邸门口到城门外,我一直象只蜗牛般瑟缩在车厢里,直到车轮开始滚动的那刻,我忽然不可抑制地想要回头,最后看一眼这座弥漫着湿气的城池,看一眼她伤痕累累的城墙,看一眼被悲凉笼罩着却依然屹立的城头,或许,还期盼着在城头寻找那个玄色的背影。

“停车!”我高叫。

许遣之和史清首尾照应得果然甚有效率,我呼了这声不多时,整个队伍便缓缓停住。

我掀开车帘扭身朝后望去,视线还未上移到城墙就被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以李涛为首,整个池州的守城将领几乎全部出动,全都重甲骑马跟在护卫队后,将领们身后是大批的池州百姓,其中不乏须眉雪白步履蹒跚的老者和怀抱婴孩的妇女。

我内心震动不小,情不自禁从车上跳下呆呆地面对这些人。许遣之见我下车,连忙也下了马,弯腰恭敬道:“公主请回吧。”

李涛和将领们远远瞧见我下车,纷纷下马单膝而跪,一时间城门前战甲、武器摩擦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在他们身后,百姓们也随之跪下,人群象骨牌一样自前向后一排排跪倒。我见他们脸色苍白面有戚容,除了成片的跪倒的声音,没有一人说话。

我茫然转头问许遣之:“这……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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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在玉壶(四)

许遣之道:“陛下此次派来的援军多为新兵,没有一点实战经验,无法与东阾军匹敌。虽有附近城池的援军做补充,但粮草方面不知为何却又跟不上。这几日陆续送来的粮草多有腐败充数的,说好的军饷更是不见踪影,因而池州城内流言飞起,将士积怨百姓不安。”

“他们此刻这么做,不过是听闻长公主受陛下宠爱,希望公主回襄城后进言陛下,请陛下多多督促粮草军饷,毕竟这关系到池州的安危。这次东阾声势浩大与以往不同,如果池州城破,不知会是怎样一场浩劫。”

他说完摇头叹息,我心往下沉,怪不得一向自信的明轩也会说出托孤的话,原来这场仗竟困难到这种地步。

我喃喃地道:“我或许真的不该离开。”

许遣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苦涩地道:“陛下自然是会惦念兄妹之情的。但战事素来不会以一人而改变,何况池州实在太危险,长公主若有意外,不但军中士气会遭到极大打击,以陛下一向的脾气,怕是会迁怒池州众将领。”他说到这里也单膝跪下,“末将奉皇命前来接公主回京,此刻末将的妻儿还在大牢里,请公主垂怜,莫令末将抗旨累妻儿受苦。”

许遣之带来的禁军多数都跟了他多年,见主将下跪,也纷纷朝我跪下。我眼前远近全是下跪的人群,我心中苦涩,不知如何言语。其实皇兄宠我纵我并非如池州百姓想象的那样,皇兄那样做不过是出于对昔日屠杀亲兄妹时的那点愧疚罢了。少有人知的是,我出阁前虽大部分时间住在宫中,但却极少与皇兄说话,我与他之间的隔阂,自他下旨毒杀无辜的常齐那日起就变得越来越深。

“许将军请起吧。让他们也起来,本公主自当……”

话说到一半停住,我听见身后由远自近急速而至的马蹄声。回头望去,一小队骑兵疾驰而来,带头那名不住高喊:“有圣旨!请平阳长公主、镇国大将军、平南王世子、许遣之许将军接旨!”

我、史清、许遣之在那名怀抱圣旨的武将面前依次排开,大周律法规定,负责宣读圣旨的官员有如圣驾亲临,因此那名武将无需向我行礼,倒反是我们几个要朝他怀中明黄色的圣旨跪拜。有亲兵一路疾奔跑上城头,不多时,城门又开,明轩全身重甲,手提玄铁枪出现在城门口。我抬头瞧了一眼城头方向,他刚才果然在城头,我下车眺望时竟没有瞧见。

汗血宝马速度极快,只是一个恍惚的时间,明轩已到近前。他那匹马一向性子狂野,越是大战临近越是迫不及待,从城门至使臣之间短短的距离哪能让它跑得过瘾,堪堪奔到使臣面前仅两仗处才收住四蹄,在地面上打横滑出去数尺,激起一道飞扬尘土才极为不满地站住,喷了几口热气。

明轩飞身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行走时动作虽慢,但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腿部负伤,只会以为是盔甲沉重致使步行不便的缘故。他是我名义上的夫君,理当站在我身侧,当他缓缓跪下时我忍不住看向他,他正巧也朝我看来,面色凝重双眉深锁。我暗暗叹了口气转回头,皇兄这个时候来旨意,真让人有些吉凶未卜的感觉。

使臣见人已到齐,高唱一声“接旨”便开始宣读。圣旨前边一段与许遣之初来池州见我时代述的皇兄口谕相差无几,无非是诉说一番对我的挂念,催促我早日回襄阳。所不同的是圣旨里提到了太皇太后,说太皇太后身体每况愈下,盼我速归襄城。接着嘉奖了诸多将领,又刻意鼓励一番,希望池州守军能打好这场硬仗。

听起来,这道圣旨似乎只是例行公事,没有什么让人出乎意料的内容。我松了一口气,就等着听见一句“钦此”便回一句“谢主隆恩”。

这时那使臣停了一停,又接着念道:“朕思虑再三,恐归途险恶,又恐太皇太后日日挂念有损凤体,故着镇国大将军骆明轩、定南将军庞一鸣护送平阳长公主及平南郡主史娇娇火速回京。着许遣之为池州新守将,各路援军将领当以许将军为首,身先士卒,不负朕望,痛击东阾逆贼。钦此!”

这一句钦此念毕,我竟没反应过来,耳朵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句“着许遣之为池州新守将”。皇兄毕竟信不过明轩,坚决不将兵权交予明轩。任命许遣之表面上看是委以大用,但许遣之曾对我说过,他的妻儿已被皇兄监禁,皇兄这么做无疑是以许遣之的家人为要挟,逼得许遣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有些不敢看许遣之,谁都知道池州难守,连明轩这样的常胜将军都会作出托孤的举动,那么对许遣之来说池州也许就象一座坟墓,可怜他的妻小还在大牢里翘首期盼他回去将功补过。

许遣之身后的禁军首先就不满起来,纷纷开口抱怨。他们跟了许遣之多年,两者之间的关系就犹如明轩和他的家丁一般,许遣之若留下,他们也自然要留下。这些人的家小几乎都在襄城,出来前恐怕也只是被告知此去池州只是接长公主回来,如今突然要他们留在池州抗敌简直和噩耗没什么两样。

这时史清朝那使臣拱了拱手,和颜悦色地道:“请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使臣慌忙抱拳道:“末将姓宁,单名一个‘胜’字。世子这般客气真是折煞末将了。”

大周甚少姓宁,朝中最大的宁姓人家便是皇嫂的族人了。我听那使臣姓宁,不由地瞥了明轩一眼,果见他微微挑了一下眉,眼眸中刹那间暴出一道凌厉。果然,他和宁氏一族有仇,这仇恨和射向宁无庸的那一箭有关,也必定和前世的他血洗皇宫有些关系。

那边史清还在和宁胜寒暄:“不知将军和水陆转运使宁大人如何称呼?”

宁胜面上明显露出骄傲之色:“正是舅舅。”

“那就方便了。”史清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扁盒递给宁胜,“这是宁大人托我找的药方,幸不负厚望被我找着。按这药方所述抓药煎服,每日一次,只需五日顽疾可愈。每年春季服用此药,三年后此病便可断根。”

宁胜大喜道:“我舅舅最怕这病,每年春季一至便浑身红肿痕痒,无药可医,不想世子竟能找到医治此病的奇方,我先替舅舅拜谢世子。”

说着便要拜倒,史清忙扶住了,笑道:“先不必谢,我尚有一事相求,不知是否麻烦。”

宁胜目露警觉,嘴上却说:“世子尽管吩咐。”

史清为难地道:“家妹一路上担忧奔波,又受了惊吓,到得池州没几日便病倒,家父心焦,今早已派人接家妹回临江了。”

我心知这只是史清为了让史娇娇脱身编出来的谎话,心底里有些羡慕史娇娇有这样竭尽全力保护她的兄长。

宁胜故意面露难色,有些不悦地道:“史世子,这可是圣旨,我也不好擅作主张哪。”

史清忙道:“并非抗旨,三日前我已修书呈往皇城,告知陛下种种缘由,想必陛下此时已经看到。希望将军此刻稍稍通融一下,家妹确实身体抱恙且此刻也不在池州,请将军回去禀告陛下,待家妹身体好转便回襄城。届时我亲自送家妹过去,将军那里自当另有酬谢。”

宁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故作迟疑道:“郡主人不在这里我也无法,唯有回去如实禀报。不过我只负责禀报,陛下如何处置那得看陛下的。”

宁胜说的虽是实话,但他这种一心为财的嘴脸却让我不耻。转头向明轩瞧去,见他也是一脸不屑和厌恶。

这时许遣之身后的禁军已不只是小小的骚乱,士兵们大呼小叫地发泄心中不满,更有几名百户干脆将腰刀拔出扔在地上,叫着要回襄城去。

远处还跪着的池州将领们和百姓也逐渐得知了圣旨的内容,当下就有几名将领和为数不少的百姓站起身,将领们尚不便说什么,但老百姓们不管,愤怒的绝望的哀恸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骆将军和庞将军一走,池州还有什么好打的!投降算了!”

“大将军还在城头发过誓的!原来都是骗人的吗?!”

“求长公主救救池州!救救我的孩子哪!”

……

明轩双拳紧握目视远方,眼眸中全是悲凉。我闭上眼,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力,即便离开池州是迫于皇兄的圣旨,我也觉得无法转过身去面对身后的池州军民。

“许将军!”一名怒火中烧的副将喊道,“要打仗要杀敌只需你一句话,老子从没皱过一下眉头,老子就是受不了这样的窝囊气!”

底下的士兵和百户长们一片响应,更多的士兵丢下腰刀,眼看就要哗变。               

作者有话要说:

☆、冰心在玉壶(五)

许遣之一直如一座冰雕般跪着,这时僵直身躯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那名副将面前,目无表情的脸让人望去顿生寒意。人群霎时安静下来,无数目光都集中在许遣之身上。

“你我兄弟多年,我没带给你荣华富贵,但你死后我会尽力照顾你的家小。”

许遣之木然说完这句话,突然手起刀落,将那名副将的人头一刀斩落,热血冲出几仗远,有几滴喷溅在许遣之的衣袖上,猩红刺目。

“抗旨者斩。”他低声说出这一句,突然将声音拔到最高,带着无尽悲苍,“还有谁敢抗旨?让池州弟兄们看看你们的熊样!”

没有人再敢说什么,只有无边苍野上回荡着苍凉的风声。

许遣之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缓步朝我走来。他的步伐缓慢、沉重、但是坚定,到我面前时突然跪倒,结结实实地朝我磕了几个头,抬起身时已是双目通红。

我好容易稳住自己的声音,道:“皇兄那里我去说,你的家小我替你照顾。”

“还有方才那名副将,他是我的义弟,已随我多年,末将恳请公主免他罪名授他军功。”

“准。”我颤抖地答道,这才明白他挥下那一刀时是怎样的疼痛。

“若是末将战死池州,恳请公主殿下将末将名下的田地转到他的一家老小名下,好叫他们衣食无忧有所依靠。”

“准。”我颤抖着嘴唇道,“无需你家的田地,本公主自会赐他家良田。”

沉默许久的明轩突道:“许兄,你较我年长吧?”

许遣之愕然道:“或是年长将军一、二岁。”

“那便是年长。”明轩慎重地道,“明轩不才,欲与许兄结拜,许兄意下如何?”

明轩在军中的影响力果然是不同凡响,这话一出口,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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