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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济公传-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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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二员兵官同韩毓英、哈云飞眼睛都不能睁,老鼋同扫帚精,一个便舞动双锤,一个便举起飞叉,生龙活虎似的跳入圈里。两个兵官措手不及,一个着了一锤,脑浆碎裂,“通”的栽下马来;那个兵官就这一吓,手上丢了个空,被锅盖精一铁铲连皮带骨分为两段。韩毓英、哈云飞见势不妙,将马一催,跳出圈外就想逃,老鼋、扫帚、锅盖那里肯舍,大踏步紧紧追来。
  韩毓英晓得妖精手段不比常人一样,追着的时候,他如作起法术,反转被他所算,不如转身接战,占住他两只手,叫他分不开手,不好使法。主意已定,便招呼了哈云飞一声,忽然掉转马头,向着老鼋劈面就是一绣鸾刀。老鼋正追之际,猛不提防,被这一吓,倒退了几步。哈云飞转身时候,扫帚精已追至近切,猛一照面,但那扫帚精手上的飞叉,反转离敌人有十步八步,最为爽手;若靠得过近,这就施展不开。扫帚精见哈云飞转身,也便退了几步,顺一顺叉,便想接战。那知这退后的时候,哈云飞一飞抓早已到来。可巧这些妖精虽然能变人形,他本身的原料究竟脱不尽,那扫帚上捆的麻绳,倒化人过后就变做扣身丝线,刚被哈云飞一铁抓抓住,再也没得脱身。老鼋见势不好,连忙将嘴一张,吐出一面三角红旗飞在空中。他这旗名叫“酸手旗”,却不能伤人,但那旗角指到那人,那人手便酸麻,自将兵器抛去。他见赛云飞抓住扫帚精不放,所以放出此宝。果然赛云飞不但丢了飞抓,就连手卜的双刀,也便“当啷啷”的落在尘埃。韩毓英不知就里,以为他这旗子也同封神榜上摄魂旗一般,多分是能伤人,见得赛云飞刀抓尽弃,觉得势头不好,忙伸手去摸袖箭,想射落那三角旗,不料早被老鼋看见,用手一指,那旗子的下角直向韩毓英。这时韩毓英虽然袖箭在手,却再也发不出去,那手上绣鸾刀也“当”的一声落下地了。
  二人吓得非同小可,就想伏鞍逃走,忽听耳边呼的一声,那三角旗忽然落下,跟同那旗便有一支响镖,“当”的落下。说时迟来时快,只见一马当先,那八角锤花“哧哧”的走了一个面花,大喊道:“狗妖,你晓得笑面虎杨爷爷来了吗?”但他这一声喊,就同天崩地裂一般。韩毓英、赛云飞二人见得丈夫到来,心上虽然欢喜,无如手无寸铁,反党惶恐不过。扫帚精此时已解开飞抓,便抛在地下,搭眼杨魁破了老鼋的法宝,忙提一提劲,一飞叉直向杨魁叉去。杨魁晓得厉害,将身一闪,那叉捣了一个空,便把身子直伸过去,杨魁顺手就是一锤。老鼋见势不好,将嘴一张,又飞出一面三角小旗,旗角直对杨魁。那杨魁手忽一酸,一柄锤借劲抛去路旁,却有一泗水村的界石,被锤打去一角。杨魁大吃一吓,晓得没得兵器怎能取胜?把马一拍,就想逃走;韩毓英、赛云飞也拍马相从,却又不辨路径,只得任马乱奔。那后面老鼋精、锅盖精、扫帚精,你舞锤他弄拐,那飞叉“嗦嗦”的声腔,都从后面追来。
  约着半里多路,忽见前面一条大河阻住去路,杨魁仰天大叫道:“后有追兵,前无去路,天丧我也!”韩毓英、哈云飞听了这语,格外作慌,还算哈云飞见眼生情,便大喊道:“这又何难!我等准备不要马,也就跳过河了。”此时天光已经要晚,那十二三的月色照得那河心里就同玻璃镜子一般。杨魁、韩毓英被哈云飞一喊,登时提醒,便一齐跳下马来,仍使出那蹿跳的本领,“扑扑”的几声,都蹿过河去。拣了一个松树林里坐下,息一息气,以为那些妖精断料不着他们跳过河来。可巧那松树林直对河口,杨魁等坐在暗处朝外面望,就那月色之下,委实清楚不过。就这三人方才席地坐下,还未开言,忽见河心里一烘一烘,飞赤的火光滚上岸来。杨魁三人捏住声息,满意他们必不敢人林来寻找。这就转眼功夫,只见那三个妖精收了妖光,直奔松林而来。独哈云飞最是着急,可算一些兵器没有,杨魁的镖囊、韩毓英的袖箭,可算还在身边。当下二人便着哈云飞后退,每人拣了一棵大松树隐在后面,探头望着妖精。只见老鼋在前,走进林来也不寻找,就同人告诉过他的地方一样,三妖分走三路:一妖直奔杨魁,一妖直奔云飞,一妖直奔毓英。杨魁、毓英大为诧异,便各将各的暗器端准向对面放去。那些妖怪乖巧不过,连躲也不躲,两只手便左一接右一接的,将二人的金镖、袖箭统身接着了,抛在地下。杨魁夫妇真个吓慌了,见不是势头,随即拔步逃走,三妖跟后追来。先在树林里绕了许久,复行走出林外,一溜烟的向村上逃去。
  走了一段,前面有一板桥,杨魁夫妇便躐身过河。那桥上有两个绝色妇人、一个少年壮土,倚在桥栏上望月,看见杨魁夫妇那种慌慌张张的形象,心中好生疑惑。杨魁夫妇见乡村中有这样的美女、少年,心中也觉奇怪。就这两下一个照面的时刻,三个妖精已走到桥前。才要过桥,只见少年抽出宝剑挡住去路,大喊道:“狗妖精,往那里走?吃吾一剑!”杨魁夫妇听得亲切,心中好生欢喜,转身向桥上一望,但见少年的那口宝剑才一舞起,一条青光就同天上的虹霓一样。那三个妖精才见那剑一起,一个个的皆就地一滚,借了妖光向东南逃去。杨魁夫妇看见这样,暗道:可见世上的英雄好汉真多!真是又感激又惭愧,就想近前问个名姓,晓得此时正在需人之计,预备回了大寨告知张钦差,再来聘请。
  话言还未出口,只见那少年收剑入鞘,转身抱拳迎上说道:“足下可是奉旨剿灭小西天的杨将军吗?”杨魁道:“岂敢岂敢!不才正是徒拥虚名,毫无真实,未免辜负国家,委实惶愧之至。还未请教壮士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呢!”那人笑答道:“此地非接谈之所,舍下去此不远,可请光顾敝庐,略一停息。”杨魁今日一天可算只吃过一顿,两位夫人也是如此,那有不饥饿的!见了壮士邀请家去,却然正中下怀,因此谦也不谦,满口应允。那两个女子见了丈夫邀杨魁进家,也便上前来邀了韩毓英、哈云飞同走。走不多远,只见一个篱笆院落,那门口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一见那壮土,便粗声粗气的问道:“来了吗?”那壮士道:“来了,来了。”就此请人里面,却是三间一顺的小小厅屋,中间设了一席酒,高烧红烛,连杯著酒菜都摆得停停当当。杨魁好生惊异,暗道:我莫非遇着仙人吗?他因何晓得我们到来,连酒菜都预备现成呢?但不知杨魁夫妇遇的这两个美女、一个壮士竟系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四回 虹霓剑当桥逐怪 菊猛儿踏水过河
  话说杨魁夫妇被那壮士同两个美女邀进厅屋,见那酒席设得齐齐备备,心中好生奇怪。忽听那壮士道:“粗馔不恭,就请坐了罢!我们也不拘世俗的恶习,茶几水儿男女分什么座头儿了。”杨魁大笑道:“壮士真正爽快。”就此两边男女合那小伙子统统坐下,巧巧七个座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杨魁格外奇异,举杯在手,忙说道:“愚夫妇荷蒙相救,已感盛情;又蒙款待,何以克当!但不知壮士何以晓得在下到此,连酒席都备得现成?那里壮士有推算之法吗?”壮士大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在下姓菊,名文龙,家父名菊天华,去年春间才去世的。”说着,又用手指那两个女子道:“这皆是在下的贱内,一名李彩秋,绰号九圣仙女;一名邓素秋,绰号广寒仙子。只因当日婚姻未就的时候,被那刘香妙生了无数的风波,不瞒将军,在下虽是乡间愚人,却又有些传家的本领,不免同刘香妙有些不能相下,因此碰着济公圣僧,还有他两个徒弟,一名雷鸣,一名陈亮,帮同把刘香妙打服了,在下这婚姻方得成就。请问将军今天不是九月十二吗?”杨魁道:“正是!”
  菊文龙道:“去年今日,村上来了一个和尚,沿家乞化。我们这村上是著名刻薄的,从来不懂斋僧布施是一件什么事。恰巧我这两个贱内出门看见,就布施了一些米儿布儿的,那和尚便问道:”你家可是菊文龙家吗?你家丈夫出来见一见我。‘贱内因他言奇异,就回来说了情由。在下当即外出,把那和尚一看,见他骨瘦如柴,精神爽健,晓得不是凡人,便恭恭敬敬向他请了个礼。那和尚便从身边掏出一个纸包,不足二寸长,摸着里面就同三根铁钉一样。他说道:“里是三支虹霓剑,惯能除妖。明年这日,就是你夫妇出身建功的第一日,切记不可忘掉。”说罢,一阵清风,那和尚忽然不见。在下此时还将信将疑,走回家中将纸包打开一望,果系三支小剑,还有皮鞘,因它好耍,也就收在箱中,把和尚说的话都忘掉了。及至到了今天早间,忽听那箱子上“哧刺”一声,心中大异,再朝箱子上一看,原来那箱上一个老大的窟洞,那三支剑便连着鞘于半截透在外面。因此记起和尚的那句话来,顺手就从窟洞里将剑拖出。忽然变做有七尺多长,出鞘一望,锋利无比,三人便舞了一回。但见一剑是青光,一剑是碧光,一剑是紫光,三剑一齐舞起,果然五色相间,同雨后的虹霓一样,因此这才晓得虹霓剑的来由。舞弄过后,知道和尚的话必有道理,就此同贱内每人佩了一把。佩挂已毕,大家吃过早饭,方将到外面望望究竟有甚机会,忽听外面一人唱道:“新剑出匣,功名利达。时候已到,即此遇合。’那人在门前走来走去唱不住口,但那口音又熟识得很,一时却记不起来。在下便走至篱笆外面一望,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济公圣僧。他见我外出,一把便抓住说道:”来得好,来得好,俺们吃酒去罢!‘在下便陪他到村头一爿酒店里坐下,整整陪他吃到日落西山。问他唱的何话,他说道:“俺和尚不过顺口唱来,骗些酒喝喝,那有什么用意呢?’及至临走的时候,他才向在下说明,说某时某刻将军同两位夫人路过此桥,后面有什么追赶,叫在下怎样保护,所以在下才有这个预备的呢。”杨魁夫妇听说,这才如梦方醒,似醉方觉。“
  酒饭过后,杨魁便向菊文龙把剑要过来观看。菊文龙随从身边解下送上;李彩秋、邓素秋也将两口宝剑解下,送了把韩毓英、哈云飞看。三人仔细把玩,但见一剑上镌了“霜锋”两字,一剑上携了“电影”两字,一剑上镌了“雪锷”两字,下面均镌有“熙宁三年公孙宽敬铸”字样。杨魁夫妇看得高兴,就跑到院落里面,摆了个丁字的架式舞弄起来,就此你来他去,彩光夺目,声韵铿锵,后人有诗赞霜锋剑道:炯炯寒芒下碧空,荧荧冷焰透苍穹。
  试看天地低昂处,都在公孙漫舞中。
  后有人又赞电影剑道:
  不借雷声逞怒威,莫邪价值拟偏微。
  任他最好头颅者,触动寒芒血亦飞。
  后有人又赞雪愕剑道:
  总云三尺尽人谈,雪意寒兮剑气寒。
  多少平意难判断,直教聚讼入诗坛。
  闲文体叙,且说杨魁夫妇将三口宝剑舞了一阵,仍然还了各人。菊文龙道:“请问将军今日出外遇了这些恶怪,那里连伴当都不曾带吗?”杨魁见问,不由得面红耳赤,但杨魁究竟是直性英雄,没有装头盖面,当下就将那白发老妖吐出三角红旗,在某处丢了兵器,在某处丢了镖同袖箭,说了一遍。菊文龙听说,便答道:“这样看来,一些兵器都丢在我们本村,多分还寻得着呢。”杨魁道:“只怕未必了。丢去这许多时刻,还有不被人拾去的吗?”菊文龙道:“将军有所不知,在下这一村的人虽系卑鄙不堪,却然胆小不过。他见这些兵器,晓得都是过兵丢下来的,大约连望都不敢望,还敢拿家去吗?将军勿愁,在下保管你一件不少罢了。”说罢,使唤道:“猛儿呢?”只见那粗声粗气的小伙子答道:“猛儿在此,喊我怎样?”菊文龙忽然又对他摇手道:“你走罢,你走罢!我叫舛人了,这事谅你断干不来。”话才说完,只听猛儿大喊道:“有多大事我就干不来?那我还偏偏要去干呢!”菊文龙道:“不是嘴里说硬话,假如竟干不来那便怎样?”猛儿道:“如干不来,宁愿把裤子褪下来,尽你叔叔打!”杨魁大众听他这样说法,一个个都止不住好笑。菊文龙又道:“你既愿干这事,可点起一条火把到界牌口去,将杨将军及两位夫人遗失的一柄八角响锤、三把刀、一柄飞抓,及松林里九支响镖、三支毒镖、六支袖箭,统统取来。”猛儿听说,口也不开,点上火把就走。
  过一息,杨魁忽说道:“哎哟,我倒忘怀了!想我那柄响锤实重七十二斤,外加还有刀同飞抓,他一小小年纪,一定是拿他不动,多分还要空跑呢!”菊文龙笑道:“将军不知其细,这孩子是在下的堂侄,今年一十五岁,生来臂力极大,他能倒拖牛尾叫牛退走。但有一个脾气,勿论什么事叫他去请他去,他除疑是不肯去;你若说他不能去不敢去,激着他去,他便一定要去。现今外面已代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铁头硬汉菊猛’,你将军不看见适才的那等情形吗?”但杨魁听了菊文龙这一席话,初时还以为他故意夸奖他这个侄儿。那知过了一息,只见菊猛匆匆由外面到来,一手拿了火把带提衣角,里面‘当啷当啷’的镖同袖箭碰得怪响,束腰排带上插了三把刀,一手拎了飞抓索子,那飞抓便抓住了八角锤的锤,一路就同耍流星似的直到菊文龙前,统统向地一掼,说道:“你查一查数罢,幸亏干妥了,还不曾丢叔叔的丑。”杨魁夫妇看见这样,不由得咋着舌头,暗道:照此看来,不但臂力过人,就是手脚也活动得很!当下各人将兵器、暗器统统取回,赛云飞最是爱才,便向菊猛道:“小哥,我看你倒是很好的材料,也随你家叔叔、婶婶从军去罢。”说才说完,只见菊猛那个头摇个不住的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在家里吃碗现成饭好不自在,何必拚命的寻那些烦恼呢?”
  菊文龙心中也想就此代他图个出路,晓得赛夫人这样说法他必不去。想了一想,不觉计上心头,便叹了一口气道:“承夫人抬举,心感之至;无如世界上有句俗语,都说道‘仙家还是仙家做’,那有凡人做仙家的?想这个小孩子他生来只能种田,就同蛮牛仿佛,那能建功立业,荣宗耀祖呢?就便他情愿去,那在下也一定不准他去的。”菊文龙说毕,忽见菊猛走到外面,在心前拍了一拍,同张翼德唱断长坂坡惊天动地似的,怪喊了一声;跟后便走进自家房去,搜搂搜搂不知去做何事。外面杨魁夫妇便同菊家夫妇计议一同到营。韩毓英道:“不知今日大营究竟屯扎在什么处所了?”菊文龙道:“据在下画算,今夜一定是住的大坟湾。我们过了官河,由小路抄去,只有十七八里。此时不过将近三更,赶到那里多分还不曾开队呢。”杨魁听说,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收拾走罢。”
  当下菊文龙、李彩秋、邓素秋走到后面,将细软银两打了一个小小包裹,带了兵器,佩了虹霓剑,喊过两个园丁,叫他照应门户,便邀杨魁夫妇一道同行。刚走到门口,忽然菊猛用那一根铁蒺藜背在肩上,后面坠了一个无大不大的包裹赶得来了。菊文龙故意问道:“你这个样子也预备往那会?”菊猛道:“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不必问我。”菊文龙又故意道:“但有一点,是不准你同我们往一处呢。”菊猛大喊道:“谁同你一处呢!但你说不准,我反独独偏要。如今虽有最好的去处我也不去了,一定是要同你一路走的,一定是要同你一处去的。”菊文龙见他已激上了路,也不再同他多说,就此七个人顺着大路,过了庄桥,一直到了官河。杨魁还愁菊猛不懂平蹿的法子,不得过河,那知他才到河口,便坐在岸旁,将鞋袜脱去。杨魁大喊道:“菊小哥,这河深得很,赤脚是没得过去的。”菊猛道:“不得过去,难道死掉就不过吗?我还偏要过呢!”杨魁暗骂道:“这畜生!真算是个拗骨头。”就此一句话还不曾说出口,只见菊猛一手背了蒺藜,一手拎了鞋袜,踏着水面就同走的大路一般,连水声都不甚泛动,便平平稳稳的走过去了。杨魁夫妇此时才看出菊猛的本领,真个出色。当下各人皆蹿过河去,有用燕子穿杨的,有用老鼠出洞的,有用天鹅展翅的,各般架式说之不尽。一众蹿过河去,便候着菊猛着袜穿鞋,忽然河边上那青草案里,“踢踢踱踱”的、“喃喃”的,有些怪兽在里面嘶气的样子,大众好生疑惑。此时月色将落,又看不明白,不知这青草中究竟是何物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五回 小南海水下设机关 大宋营帐前观说帖
  话说杨魁、菊文龙等渡过大河,听见草窠里有野兽的啼声,合那嘶气的声,又因月光西下,看不明白,大众疑惑不定。韩毓英笑道:“忒也糊涂可笑,是自家的物事都记不得了。”杨魁猛被提醒,便答道:“这话一定不舛。”随即跑到草里,果然牵出三匹马来。原来这马却是杨魁三人被妖日间追了渡河,丢下来的坐骑。当下牵到外面,再一查点,委实鞍轿、脚镫一样不少,杨魁好不欢喜,就请菊文龙换坐。菊文龙道:“将军不可一日无马,请同尊夫人先行回营,在下随后就到是了。”杨魁谦了又谦,见菊文龙坚执不行,只得同韩毓英、哈云飞上马,又问了菊文龙的路径,依着他由小路抄近走。果然到了大坟湾,天还未明,远远看见无数灯火,晓得大营就扎前面,连忙打马前进。到得营门,见张公升了大帐,各兵正然造饭。张公仍然忧愁杨魁夫妇一个不回,就连差去寻他的两名小将也不回来,心中焦急万分,不知还是开队的好,还是坐等的好,因此犹豫不决。那知抬头一看,忽见杨魁夫妇走上帐来,好不欢喜,就同半天中接到凉月一般,随即出席相迎。韩毓英、哈云飞见过了礼,仍回后帐。杨魁便进大帐坐下,先将单身独走路头说了一遍;然后将听见杀声寻着妻子,互战妖精,丢枪弃马,败走泗水村,遇着菊文龙、菊猛、九圣仙女李彩秋、广寒仙子邓素秋,用虹霓剑吓走三妖,吃酒舞剑,一同来营的话,从头至尾细微末节的说了一遍。
  张钦差大喜道:“果然得此三口降妖剑,不怕小西天不破在旦夕,菊家夫妻、叔侄因何还不来到的呢?”杨魁道:“他们因系步行,追不及马,大约天亮时刻方得至此。”张钦差又道:“这便奇了,昨日圣僧陪同我一步也不曾相离,怎样得到泗水村同菊文龙吃酒呢?”说着便望着济公。济公大笑道:“你说这话,真真不脱书生气了,且让俺把和尚的道理说出来你听:无我非我,无道非道。心到身到,佛家神妙。”
  张钦差听毕,知系济公法术,也就不再深言。忽见八员领兵官进帐禀道:“现在各营早餐已毕,是否拔队开行,先锋官着末将特来请今。”张钦差想了一想,便同杨魁商议道:“一者菊家的人还未到,二者昨日去寻将军的两名小将仍未回来,还是从缓开队为是。”济公听说,便连忙插嘴道:“开队开队,这些人是一个都候不着。菊家夫妻、叔侄还有许多转辗,此时不及就来,出差的两名小将也不必等他,去问杨将军的两位夫人,自然就晓得他们下落了。”杨魁见说,便着了中军到后帐问明原由,方知已被妖精所害。张钦差随即就发令起队,浩浩荡荡,不到两日,已到了玉山县的边界。
  早见前面一簇的人迎来,到得就近,只见一人顶盔贯甲,腰佩短刀,一人乌帽青衫,手端角带,还带了几名小官稗将,跪在道旁高喊道:“玉山县知县赵大京、玉山营游府郑伯龙,率领属下部下胥吏偏裨叩见大帅。”报毕,起身恭候旁边,守着车马走过,这才纷纷上马跟着前进。不到半里路,只见牛忠骑了一匹马飞也似的走至后队,滚鞍下马,说道:“禀大帅,前面离小南海不到十里,是否度地扎营?”张钦差同杨魁听说,随即命传玉山县问话。
  却说这玉山县,也不是科甲,也不是军功,也不是捐班的出身,他因有个姐姐本是浔阳的名妓,后来跟了秦丞相做妾,宠幸不过,所以就代他谋了一个知县的前程。这玉山县本是一个好缺,偏偏到他来时,却遇到了剿灭小西天的兵差,也算官运不好。闲话休提。这赵知县接过了差,上马便跟了后面走,忽然前面兵马站住不动,一传令官至前喊道:“大帅有令,传玉山县当面问话。”赵大京便下马,抖抖战战的到了张钦差、杨将军马前行了个礼,向旁边一站。张钦差问道:“贵县这地方上,可有什么好扎营的地势?”可怜赵知县到任还不曾几日,又是一个吃龟饭的出身,他不但不懂扎营当需什么地势,就连张钦差问的话都不清楚,此时就同呆子一般,只是对着翻眼。幸亏有个跟随倒很伶俐,又将张钦差问的话低低的破解了一遍,赵知县这才明白,便打一恭答道:“大帅要问扎营的地方,城里城守衙门里顶好,倒有一片空地。”张钦差一听,暗骂道:好个不知事的狗官,这样也做知县!便冷笑了一笑,也就算了。独那杨魁真个是气不过,见他站在旁边,胡子抹抹的倒很有点官相,不由得无明火起,大骂道:“没用的狗官,滚掉了罢!”顺手那锤柄一推,只见那知县立脚不牢,一跤栽倒,巧巧的把一顶乌纱帽子往沟头里一滚。
  随即张钦差又着传令官将游府郑伯龙传到,问了地势,就在小南海北岸张家洼地方扎下大寨。分前中后三座大营,前营牛忠、马如飞、江标、冯志坚、陆殿邦、刘振玉六员战将,领兵一千;后营周仁、周义、周礼、周智、周信、许大立、苏坚七员战将,领兵一千;元帅、杨将军、韩夫人、哈夫人率领史公威、马渠、徐名振、束高,带兵二千居中。本玉山营郑伯龙,率领本部兵马随营调用。布置已定,整个夜间灯火不熄,日间鼓角齐鸣。
  早有细作报到小西天去了,狄元绍随即就传梁启文、刘香妙计议。刘香妙道:“我主勿忧,大来营中可算只有那济颠僧,依点法力可以欺人,其余就连杨魁都是有名无实。前日袁甲、邵竹、过盖、莫盘、石就五员法将回营禀称,江口邀击,连伤他两员战将,追得杨魁、韩毓英、哈云飞走投无路,直到泗水村地方止,可算已大大的挫动他的锐气。在臣意见,我等莫如坐守巢穴,按兵不动,不论那济颠僧再大的法力,他总不敢进我们金光寨来送死。候他兵丁疲顽,粮草不济的时刻,那时一战成功,移师直奔临安抢夺尤位,还怕大宋天下不是我主的吗?”梁启文又道:“昨日迎宾馆送来一个投效的人,姓任名机,自称游过外洋,会设水下的机关,臣已领他到小南海估过了工,计需五万纹银,可以包办,一月竣工。臣的意见,以为这好事倒万万不可延迟,倘把水下的机关造成,那便万无一失。”狄元绍道:“这一小小港头,不足三里,怎要这许多银子?想这人必非是个忠心报国,多分是来想赚头的;况且他设的机关,他能知道,如有不遂意的时候,他到宋营去透个消息,那岂不误了朕的大事!”梁启文道:“臣自有主意。”随即走上座旁,就着狄元绍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狄元绍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随即就着梁启文发了五万银子,督同任机日夜兴工,我且按下不表。
  再说张钦差自将大营扎定,一连体兵三日,见小西天并无一点动静,便同济公、杨魁计议。杨魁道:“须要有人偷过南海,探定了他确实的形势,方好动手。”说着便两眼望着济公。济公其时在帐上已吃第二顿早酒,见杨魁用眼望着他,已知用意,便将酒杯端起,喂喂的吃了一个尽兴,然后把那例行的狗肉,拿起盘子,向那破袖衣大袖子里一倒,站起身来,往外就走。张钦差忙问道。“圣僧将要何往?”济公微笑道:“我看小西天兵精粮足,前有小南海,后有弥陀峰,地方险要,真是没处下手。俺和尚本是事外闲人,只得另外寻个主顾去吃酒了,何必同你们劳精费神的呢!”张公同杨魁见他要走,更吓得全无主意。杨魁便仗着假扯同他师父徒弟的不是一天,一把便抱着道:“师父,无论怎样,你万万不能走!”话未说完,那知手上力气大了一点,只听“嚓”一声,把一只袖口的线缝代他拉分了家,将装的那些狗肉落了满地。恰巧来了一只狗子,他也不问本身吃本身,上前就啖。此时济公真个急了,要想同杨魁为难,又舍不得地下的狗肉,只得忍着气,先同那狗子去抢狗肉。任他手头躁,已被狗子啖了一半,看了这只袖子分手,便换了装在那只袖内,气愤愤的向杨魁望了一望,转身就走。张公同杨魁无可如何,只得走进帐中,另作计较。那知转眼一望,忽见酒壶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张钦差好生奇异,忙取来一看,济公的亲笔,上写道是:前面水,不易渡。访敌情,探后路。水关七日灾,会期冬月半。
  张钦差看毕,便同杨魁计议,杨魁道:“这小西天的后路不知在什么地方?”当下将郑伯龙传上帐来。郑伯龙道:“末将也曾探过几次,若照方向看起,这小西天的后身就是黄泥岗。但黄泥岗走至极北,有一弥陀峰,这弥陀峰是有数十丈高,悬崖峭壁,土民从不曾有人到过上面,大约小西天的后路就是此地。据闻自狄元绍霸据小西天之后,便在弥陀峰下开了山路,可通出入,究不知门户藏在何处。”张钦差听毕,想了一想,不觉计上心头,大笑道:“我有了主意了!”毕竟张钦差想的是什么主意,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六回 给赏标稽查奸细 获探队细审敌情
  话说张钦差见济公说帖上有“访敌情,探后路”这一句话,便将郑伯龙传上帐来,问了后路的大略,心生一计,便低低向杨魁道:“欲探后路,我预备如此如此。”杨魁道:“大帅的妙计真是神鬼莫测,今夜就依计而行是了。”当下着郑伯龙仍然退出。到得一晚,当将前、中、后原领兵八个营官传进帐来,便发出四千张赏标,分付道:“列位手下各兵,本是广陵、镇江两处坐防,今日调往玉山县剿贼,不免辛苦一点。本帅特开恩赏,发出四千张赏标,列位回营,按名给发,候着剿灭贼寇,凭票每名加赏一月粮饷。但列位回营,当夜就填标给发,不可延缓,有误军情,要紧要紧!”八个营官唯唯听命,当即领了赏标退下,按名填发,那敢怠慢。到了次日午牌后,又传前、中、后各处将官、营官进帐,当即传今,将后、中两营的兵暂并前营,腾开后、中地段另有用处,辎重可勿迁移。一声令下,各兵皆走进前营,当先前营地段最小,不过一千人的住处,突然添上三千人,直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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