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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江湖-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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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一阵暖洋洋、懒洋洋,似乎有一阵阵热流永无休止地从我全身的每一处地方浸入、奔腾,将我周身的伤痛和疲惫不断地驱赶出去。
这气味有极大股药性。我先能敏锐地嗅到这一点,后来便渐渐麻木了,觉不出跟平常有什么两样。
我扭头细细地四顾了一下,但见前后俱是参天入宵的竖崖峭壁,左右是不见尽头的一片烟雾朦胧,地面是五颜六色的泥潭水沼,间或也可见一些人或野兽的白骨竖立散布……
没有风声雨声,没有鸟啼兽吼,只有死一般的谧静,可怕的寂寞、孤独、空虚!
在这样一种环境,便是再投入现实的人也不禁会遐想翩翩。想什么?想昨天?想今天?想明天?想过去?想眼前?想往后?想你?想我?想他?想她?想亲人朋友兄弟姐妹长辈晚辈?想背负你伤害你的人?想你伤害过的人?想天想地想神想鬼想乱七八糟?……
当整个世界真真切切只剩下你孤伶伶的一个人时,你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
我便这样孤伶伶地躺着。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爬得起身来,也不知道我是否还能再回到那个花花世界中去,去面对我的仇人(我也不敢再奢望见到朋友们了)。至少,目前我还不想动,也动不了。
可是,那邪恶的“九转春丹”的功效竟又不可抑制地勃然暴发了——女人,我此刻多么需要女人!多么渴望发泄!但这鸟地方哪来的女人?甚至连他娘的母狗都没有一条!于是我便强忍着巨大的痛楚,颤巍巍地将左手探向了俩腿之间……
如此,过了一天。又一天,再一天……
阳光总是匆匆而逝,我多么想永远留住它。而黑夜又总是那般地漫长。死一般的静夜,可憎可怖的长夜!
还是这一片沼泽泥潭,还是那几堵崖壁,还是那面模糊的云天……一切,都不会因谁而改变。
我没有感到一丝饥饿。周身极重的伤势已在这一月间渐渐好转。我明白这是众多奇花异草经年累月堆积的这个“药沼潭”的功效,使我不但在此期间不需吃一点东西喝一滴水,反而疗好了我的内伤外创,功力竟也似增长了不少——可是,若梅呢?她能有我这般好的运气么?她此刻已粉身碎骨香销玉殒飞往天国仙界了,她短暂凄凉的一生便从此永远不再……还以为有了我,她便会幸福地活下去了呢……
去了也好,省却了再烦恼。可我清楚我还不到去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恩怨情仇都还未了!
于是这一天,我默默行功了一遍,感到伤势全愈,便提足了功力一跃冲起,脚尖在沼泽地上连连轻点,一口气便飞蹿到了西边那堵悬崖壁下,立在了一块小岩石上面歇息。
我全身上下破烂污浊的衣裤随着稀泥沼哗哗流下,不多时我便只剩下数条破带残绦垂在身上了。
我又重重地喘了几口大气,蹬足拔起贴身在了崖壁上,施展出我最擅长的“壁虎游墙功”,手足并用一路向上飞速爬去,霎时便上了七、八丈高。我感到我的功力确实大胜往昔了,心里头竟不禁对击我下崖的黄连老朋友生出了一丝“感激”。
如此而上,不多久我便已蹿爬到了二、三十丈高处。下边的一切又已看不清楚,只见一片朦胧迷雾。
此刻我的真气稍有沉滞,便觑准了一处凸岩立在上面,左手兜绞住了一片缠藤枝叶,停下来调息。
正此时,我突地发觉左上方约摸丈余竟有一个巨大的洞穴,还隐隐有亮光泛出。我颇觉诧异,便斜斜蹿掠了过去,一下翻身落入了洞中。
但见此洞便如同一座院落般,地面以及仨壁俱为坚硬光滑的绿石所砌,越往里去越高大宽敞,向右拐了个大弯后才发觉竟有一个大出口从崖壁的另一边开出,既通风又光亮。
中间处最深宽,有石桌石橙石床各一张。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里恐怕才真正是‘绿袍老怪’闭关之处——玉女峰并非真个很秘密,故而他才会隐居此洞了……而那四支灵芝所在的洞府,不知怎样了,我还是不去看的好……”忆及若梅,我又不由一阵心酸。一边在石床边坐了下来,我忽地发觉这床上竟刻有密密麻麻的诸多蝇头小字及人形图解,铺满了整张石床。我心头一动,仔细看去,见这些文字图解果然就是“绿袍老怪”的绝世武学秘技——“三阴绝户手”!
我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心儿砰砰跳着地看下去……但待我刚看了几行字后,我又不禁讶然失笑了。敢情这项神功练成之后身手当可列为绝世顶尖高手,功力可飞增数十倍,招式更是阴损恶毒至极——可要付出的代价是,男人必先自宫!而女人,是万万练不成的。想来“绿袍老怪”当年对此功也未大成,只因他舍不得自宫,更反而大肆淫乐走火入魔而功力锐减……
想来以黄连如今的武功,我恐怕就是二、三十个也斗他不过了。我清楚,武功本就很高强的黄连受了四支千年灵芝及几只雪山神兔之惠后,其功力飞增,身手当已如魑魅般可怕,我若不练成这绝毒极恶的“三阴绝户手”的话,恐怕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了。
自宫,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探尽人间美艳,极致龌龊能事,做绝万恶勾当,便算不要练功,我也打算要将身上的罪恶之源毁掉了——而黄连呢?此刻他还会舍得自宫么?他变得怎样了?恐怕已是成为武林霸主、一统江湖了罢?恐怕身边如云美女搂拥在怀而已忘了过去、忘了罪恶了吧?他那被他亲手杀死的老婆和女儿此际可安息么?他偶尔可会想到一下她们么?我在床上躺下,麻木地想了许久。
肚子一阵咕咕叫,敢情离开了那个“药泥潭子”的神效,再没有东西下肚的话我可抵挡不住了。
于是我便到外边转了两趟,摘了数十个不知名的果子回来,坐在床沿慢慢地啃。吃饱后,我又去了一趟遭,采了大把大把我认得的治创草药回来,将药捣好。
俗话说“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淫欲”,我肚子刚填满不久,那一阵不可抑制的冲动又涌了上来。
此刻我又想到道家名士的一句诗: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终古无完人。这譬如“万药谷”的谷主所言,无论是正义凛然的大侠、矜持羞涩的淑女或道貌岸然的出家人都好,恐怕每人心里头都会有一些龌龊荒唐的想法,恐怕谁都想在欲海之中驰骋遨游,只不过为礼仪伦理教条所束缚而绝不敢表露在言辞和行动上罢了。
而我呢?尽管我心里对这一类事已是深恶痛绝,但我却离不开它!
很多人是“有心无迹”,而我却是“无心多迹”!这恐怕便是“万药谷”四位谷主造就的我这类“四不像”的人罢?我决不是什么正义凛然的大侠,也不是什么六根清静的方外之士,但我也不承认我是地地道道的“采花淫贼”!
事实上我是。
甚至我干的丑恶勾当绝不会比任何一位同道中人少得了多少!
但我始终认为,我跟他们是不同的。只因我心里极不情愿,而只不过是受药力所驱罢了。
而此刻,我终算要摆脱这一切了!
所有的罪恶,所有的龌龊,从此后将与我绝缘!
手抚着那丑恶的物什,我想再来最后一次,把我所记得的好看的风骚的妖冶的妩媚的清纯的冷艳的高贵的淫贱的女人全都再想一次!
于是……
在这紧要关头,我突地想到了一个古怪荒诞的念头——不知在眼下这种状况,一刀下去会是个什么滋味?
自古以来受宫者有在这种状况之下的么?
我便来尝试一下罢!
于是我便抽出了贴身匕首,将锋利的匕沿贴在了俩腿之间那勃然怒立的坚硬物什上。
我没再多想什么,只是暗骂了一句:“丑陋的兄弟,去罢!”手起匕落间,一阵沁凉之意掠过心头,随即是一股汹涌而至的天大剧痛,又隐隐夹杂有一阵阵残酷的爽快舒畅。
那些红的白的腥臭的汁液狂喷不已!
我强忍着剧痛,自行点穴将血止住,用事先备好的草药敷在了创口,又将一根空心芦草管插在了撒尿处。
中卷(上)
接下来我便躺在石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见这石床颇有些不凡——我满身的大汗竟在眨眼间已被它吸得干干净净。静下来后,我仍这样静静地躺着。
光亮黯淡了下来,黑夜又已来临。
如此过了一夜。
第二日早,我随手抓几个果子吃了,又将草药换了新的。
伤口好得极快,有些痒痒的,眼见就要脱痂了——这固然是要归功于那些珍贵奇效的草药了。
余下无事,我便挪了挪身子,开始看石床所载的“三阴绝户手”心法,一边记一边思索。好在我并不很笨,悟性也还算不错,一个上午便已参透了大半。
如此又过了一日,伤势已完全好了,我便开始习练“三阴绝户手”的招式,一边默析心法。
在这等与世隔绝的幽静之地练功,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功夫的应练运用,等到江湖上再说罢。
如此不懈地习练得半月有余,我已将这套惊世骇俗的神功奇技弄得极为得心应手了,感觉有一身阴柔恶毒的霸道功力充溢全身,行动快疾有如魑魅。而拉尿时我也不用再像个娘们似的蹲着了,我可行功运气将那些臊物如水箭般一阵逼射而出。
此刻我的身手能与就着雪山灵兔鲜血服用了四支千年灵芝的黄连抗衡了么?
我不清楚。
我清楚的是我已发觉我的胡须和汗毛都已褪落殆尽,喉节也在缩小,张口出来的声音更是变得越来越尖涩,只有运功逼气方能说得如常。
而最让我恐惧的是,我隐约觉得我的心理也在起着极大的变化,过去爱过的恨过的梦过的睡过的女人一点点都懒得再去想了,我竟有些渴望见到一位雄壮魁梧的虬髯大汉!
我已真的不男不女了!
我已成了个怪物!
我能意识到这一点,却也无法改变心里头的想法。
先前那些“高尚”的念头,此刻也被后悔压住了。
但是,我毕竟仍然还能提醒自己——要面对眼前的现实!要敢于面对这个已无法改变的铁一般的现实!
于是我又勤练了几天功夫,便毫不留恋地腾身出洞向上疾冲而去。
我的真气丰厚充沛,转瞬间一路向上冲掠了数十丈高后便到了崖顶,随即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
一丝苦涩的惊喜。
此际我的身手,比过去无异于增长了数十倍!冲天拔上数十丈高不用换一口气,单凭这身轻功,天下有谁能及?便是雪山派祖师“绿袍老怪”牛连迟,就算他艺业比我更高深,但他能有我这样的轻功么?
黄连!你可会想到我竟还能找你报仇么?我马上就要去找你了!
我仰天一声长啸,声震天际,回荡长空,经久不息,崖顶四周的冰雪被冲击得簌簌唰唰直掉落深谷。
我提足真气,顿足斜斜飞掠半空中,凌空虚渡了五、六里路后便已出了雪山派范围。
落下地来稍事休息,我又一路疾掠而去。为避免惊世骇俗,我专挑崇山峻岭而行。如此行了数日,离“万药谷”也不过百余里路了。我觉着身上的破衣烂裤污浊行头极不舒畅,便打算到前边镇上去劫一家富豪。
我选了一株大树,栖身于繁密的树叶之间。
夜幕已降临。
我跃下树,缓步向前行去。
约摸走了三、五里路,便进了这个成昌镇了。这个镇子极为庞大,几条长街交叉横伸,茶楼酒家瓷坊瓦肆大店小摊比比皆是,高屋大宅林立错致。
我经过一家酒楼,里边刀勺瓢盆交击声跑堂吆喝声客爷们划拳行令声桌翻杯落楼梯蹬蹬声响成一片,好不热闹。而最吸引我的,是那阵断断续续飘出的肉香酒气——我可是有好几个月不曾进食一丁点儿人间烟火了!
“去!去!去!要饭到别处去!臭叫化子,他娘的一身烂臭味!”当我站到这家酒楼的大门口时,皱着眉头瞪着大眼捂着鼻子挥舞着手的小二哥是如此招呼的。
我不禁哑然苦笑,才想起自己这一身行头恐怕比要饭几十年的老叫化子还要破烂污浊邋遢得多了。
于是我便只有吞了一大口口水进肚里,眼睁睁地看着几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携手进了大门。其中一人我过去仿佛曾见过,该是当地有名的“小孟尝”方玉俊。他经过我身边时,随手丢下一锭五两的银子,瞟都没瞟我一眼,便飘然地与他的伙伴们进了酒楼。
做这等善事,对他而言,自是算不了什么。
小二哥的绿袋眼贪婪地盯着地上那块五两的银锭,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古怪地笑道:“嘿,你小子走运了,竟然碰上了方公子!”
我微微一笑道:“你想要么?那你便拿去好了。”言际,我暗运真气,微抬左手,以一股轻柔的暗劲将那锭银子托起,一下便送到了小二哥的腰带边。我再一加力,便一把将银锭塞进了小二哥的腰带里别起。
小二哥张大了嘴合不拢来,我已大笑着转身而去。夜色已深沉,灯火更辉煌。
虽说这里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见到这么多温暖的灯光,我心里竟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回想起昔日的巨家大户,还有与堂兄萧艳淳流落街头的日子,再有恩师的严教慈训,我不由得很有些心酸。
左边是一家气势宏伟的大宅院。我以前曾听人说起它的主人是当地最有财势的大财主、最可怕的老色魔——佟大冬佟大老爷。
里边热闹喧天,想必是佟大老爷正在宴酒行乐。
大铁门两旁各立了一位青衣短打的壮汉,看守着门户。
我打定了算盘,要下佟大老爷的手。
于是我便又四处走了走。途间有不少蠢狗冲我乱吼乱叫,被我做了几个扔石头的样儿给吓得夹着尾巴溜走了。
过了约摸两个时辰,四遭已很清静了。大多数灯火已熄灭了,只剩下几家大户仍亮着灯,恐怕酒乐尚未尽兴。
我又来到了佟大老爷家门口,见守哨的两位青衣壮汉已被两名干练的年轻人替换了。
里边仍有几处灯光,却没什么喧闹声了。
我微提功力,身子已如一缕轻烟般飘进了宅子里。
两头看院子的灵敏巨獒嗅到了我的气味,正待吼叫,我已点出两指,两丝无声无息的锐利箭气已然洞穿了它们的脑门。两头畜牲连吭都未能来得及吭一声便已撒了腿。
我滑身至一处暗角,见四处门边有数十名护院武师正各自半倚着墙角在打瞌睡,西边厢房隐隐传出一阵阵猥亵的笑声及一名少女的哭泣哀求……
这老东西又在糟蹋黄花闺女了!
想起我以前的所作所为,我不禁惶愧得出了一身冷汗,更不禁对这类事情深恶痛绝!
我展开身形,已如魑魅般从护院武师们身边行过,径直来到了声音传出的房门附近。里边有亮光,人影晃动,桌翻椅碰,淫笑喘息,低鸣哀泣……我伸出右手食指沾了点唾沫捅开窗纸将眼凑拢一瞧,但见一矮胖老头精赤着正向一位衣衫片散、头发蓬乱的小姑娘淫笑着逼近,一边嘿嘿笑道:“乖乖小宝贝,亲亲小心肝,别怕别怕,呆会儿你就会有得乐的了——你尝到了甜头后,可不要嫌老爷还不够吃喔……”
小姑娘被吓得直哆嗦:“佟、佟、佟老爷,你、你饶了我吧,小、小的还小呢……”
不错,看她的样儿,胸扁臀平,最多不过十三、四岁,绝对还是个雏儿。但我们的佟大老爷,这位上了年岁的老色魔,却正好喜欢摧残这种含苞待放的幼蕾了。
我正思忖着,佟大老色鬼已将小姑娘压在了床上……
小姑娘初时还反抗了一下,后来似乎没有力气了,又似乎……
我不再多想,右手贴上了门边,运气将里面插好的门栓打开,推出一条大逢后我便闪身而入,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床边。
“佟大老爷真是位好手。”我轻轻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佟大老爷正要紧关头却忽地听得身后有人讲话,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转过身来看到我时,我已出手制住了他的穴道,随即抽出贴身匕首一把将他身下的丑物削了下来!
红白污液喷了小姑娘一下身都是,她尖叫一声爬起来,瞪大了眼瞪着我——这一声尖叫或许已被外面的护院武师们听到,但他们心里想的必定是那一回事儿,最多不过是暧昧地一笑罢了。
佟大老爷咬牙咧嘴俩眼翻白,疼得昏死了过去。
我心里泛起了一阵快意,心想这世上终算又少了一位为害人间的色狼了,终算又多了一人跟我一样了。
我又想到过去听到的一句话,说伤残之人心里总会有些不平衡,看到别的健全之人便如穷人看到富豪一般,巴不得别人会落得跟自己一样。
小姑娘却在呻吟喘息,瞪着我口齿不清地欢快呻吟着:“你、你干什么?你废了他,那你快来啊……小、小的受不了啦……”
我冷冷地看着她,方才的一丝同情和怜悯已化作了满腔的悲愤和厌恶,使得我几乎忍不住要呕吐起来。
“你真的就这么受不了?”我冷冷地问她。
她仍在蠢动着,一边吟叫道:“来,快来,快来啊……”
我终于忍不住愤怒了,一掌将她打晕了。
我苦笑了一下,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又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这俩人活在世上已没什么意义了。我这样觉着,便下手点了他们的死穴。
我不再多想。
便正如朋友们质问我之时,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有些事做了便是做了,别人爱怎样说便怎样说罢,反正嘴巴长在他身上。我寻了一些衣物拿着,又找到了好几锭银元宝用衣物裹好,便出了门一溜烟似地飞掠而去。
不知多久。不知多远。
前面有一条小溪。我放下衣物,飞身投进了溪中。
我全身浸在水里,缓缓除去一身的不堪。
清澈的溪水。它,可以洗净我一身的污浊,但能洗尽我一身的罪孽么?
我的双手不自禁的抚到了俩腿间的那块疤痕,心头又不由泛起一股恨意——我不想做个强者,去操纵、玩弄别人,但我更不愿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仔!
我恨玩弄别人的四位谷主!
我更恨耎弱的我!
查明真相重新做人真的是我苟活的理由么?……
风拂水漾,蝉鸣枝荡。我没有运动调息,只愿能永远躺在这片孤独安宁的静谧里。
但天色还是要亮了。
星月早已褪去,晨曦的乳白已泛上天际。
鸡啼犬吠声阵阵传来,早起的人们又要开始一天的忙碌。
安宁被打破。
喧闹将至。
这一切都永远地无法避免,不会改变。单调、枯燥、周而复始地一遍又一遍。便正如人有时候不得不认命一样,你不能总盼望着别人为你改变点什么、为你做点什么,只有你自己才能为自己改变点什么、做点什么。
我左掌一拍溪底,人已拔起落至岸上,穿了一套绿绸衣袍,一边整理乱发,一边揣起那几锭银元宝,一边向镇子上行去。
路上碰到几位贪早的樵夫。他们衣裳褴缕,眼红背弓,打着呵欠,一边用手上的刀把或斧柄不住地捶着后腰。见着他们,我低下了头。不知为何,每当我见到苦难生活着的人,我总会有一种负罪般不安的感觉。而见到养尊处优的“上等人物”,我反而心安理得,甚至极有些瞧不起他们的念头。前者,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有悲天悯人的胸怀?而后者,又是不是因为我太有傲气?抑或根本就是嫉妒之心在作祟?而有这种感觉的,芸芸众生里,恐怕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罢?
镇上已闹翻了天。
大财主佟大老爷偕一名丫鬟惨遭毒手,正有数十位官差老爷在勘查现场。
围观的众位朋友有的叹息有的议论有的大骂有的漠然有的惊恐有的冷笑……
这就是众生的百态。
什么事都好,倘若没有落到自个头上,那个中滋味是极难体会得到的。
我眼见此景,先一冷笑,又一叹息,随即便漠然地走开了。
我又来到了昨夜的那家酒楼门口前。那位小二哥已认不出我来了,殷勤地招呼着我与其他的大爷们上楼吃饺子汤粉小笼包,一边又大声叫茶博士打碗好茶来。
我又另要了两碟水煮牛肉和三碟炒花生。酒保见我的架式便知我是位酒客,正要介绍他们店里的名酒,我却随手指了指一坛寻常的烧酒。
用一个小杯来斟酒浅饮着,我打算要在这儿多泡些时光。毕竟我已有不少日子不曾如此过活了。
这家酒楼极大,周遭明亮清新,服务周到,价钱公道,生意确实很好。吃早点饮早茶喝早酒的客人换了好几批,酒楼里做事的十几位伙计忙都忙不过来。
大多数客人都已知晓了佟大老爷家的命案,议论各不相同。有的说为谋财,佟家少了不少银两便足为凭;有的说是情杀,佟大老爷生平干过的“好事”及那物什被割了而且还有一名小丫鬟赤裸着同时死在床上便足为据;有的说两者皆是;有的说是江湖巨盗所做;有的说是武林大侠所为;有的说恐怕是佟家内贼……
我身旁的这位小胡子朋友说得唾沫横飞头头是道活灵活现天花乱坠,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
于是我便对他神秘地低声道:“兄弟,你们讲得全都不对……”
“什么?!”他瞪大了眼瞪着我,正待又开口,我已接着道:“其实,这事虽有点谋财之意,也似乎跟情杀挂得上一点钩,但却并非江湖巨盗所做,更不是什么狗屁大侠所为,而佟家也还没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家贼——这件事的发生,不过是一时凑巧罢了……”
他仍瞪着我,不屑地道:“你怎生知道?哼!”
我更神秘地低声道:“我当然知道,恐怕这事没有谁会比我更清楚了……”
“为、为什么?”小胡子终算有些被打动了。
我饮尽了杯中残酒,淡笑道:“为什么?只因佟大老爷还有那小丫头都是老子杀的。”
“什么?!”小胡子不由自主地惊叫着站了起来,瞪着我呆了半晌,忽地又坐下来仍旧吃粉喝汤,一边嘟哝着:“谁会承认自个杀了人?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官差老爷们可是六亲不认的……”
我不禁一愣,诧异地问道:“你不信?”
小胡子吃饱喝足,抹了一把嘴角,一边与伙计清单结帐,一边挥着手不屑地撇嘴道:“嘿嘿,只有傻老冒才会信你的鬼话……”
望着他拂袖而去,我不禁苦笑了一下——看来,有时候越是说真话别人反而越是不会相信的。
时辰不早了,客人们越来越稀。
伙计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边擦着汗一边相互闲聊着一边慢吞吞地收拾杯盘碗筷抹桌扫地,好借机歇息一会儿。但掌柜的却跑了出来大骂了他们几句,他们赶紧收拾好东西,又开始为晌午的酒菜而操劳起来。
开酒家饭店的生意,看似热闹风光,极有钱赚,其实也颇不容易。特别是起早贪黑的伙计们,终日忙个不停,辛苦得很,而能落入他们腰包的银两却又少得可怜。
直到只剩下我一个客人。
那位望门跑堂的小二哥见我仍自浅斟慢饮没有丝毫要走的样子,便行过来哈腰道:“大爷尽管慢用,酒菜不够但请吩咐……”
我冲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小二哥,昨夜那五两银子可花光了么?”
小二哥愣了一愣,随即瞪着我惊愕地道:“你?!”
“不错,是我。”我淡笑着答道,“小二哥的眼力可还真不赖,不愧是这家酒楼的得力能手……”
他搓着手尴尬地笑道:“咳,这个么,你老可……”正在此时,楼下忽地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大吼之声:“奶娘老子的,快给大爷们好酒好菜的弄上来!迟了半步,一把火烧了你这鸟店!”吼声中,自楼下蹬咚砰轰地上来了四位大汉,清一色的虬髯怒刺,一身横肉,高大粗壮,满面麻痘,绿巾红袍,腰插短斧,其中一位还提了一个大布袋。
一见他们的德性,我便认出他们乃是武林中难惹的恶霸、江湖上可怕的瘟神——“绿头苍蝇四麻鬼”。他们师出太行门,本为太行门中杰出弟子,后因在江湖上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而被太行门派出的高手追杀。四人被追得无处容身,竟勾结辽东第一恶组织青龙帮匪徒将太行门挑了,门中男人尽被屠戮,女眷皆遭奸杀,竟无一幸免。而青龙帮的势力,亦藉此更进一步扩大。
四位麻鬼为江湖朋友提起时,大多不齿,却又无不忌惮他们三分。他们的丑恶名声,甚至已盖过了“绿袍老怪”、“万药谷”的四位谷主及“铁人帮”帮主孟铁头之名。
四人一进来便挑了靠窗的一张方桌坐下,提布袋的那位将手上的布袋放在桌上打开,赫然可见竟是一副金光灿灿的麻将!再看其间的两颗色子,竟是用千年温玉精雕细琢而成。
他四人被称为“麻鬼”,除了生来脸上长满麻痘之外,更因他四人是麻将桌上的痴客,打起麻将来天大的事都会丢到一边去。
当下,他四人摆好桌布,便大呼小叫地专心堆垒了起来。
伙计端了一托盘酒菜来,见此情景,很知趣地将酒菜放在旁边的桌上,轻声道:“几位爷,你们的酒菜暂且搁在这边了。”言罢,他却并未离去,只入神地盯着桌上的麻将。然而,他却并非对黄金温玉的牌块和色子感兴趣,而是在专心地看他身前这位爷的牌摸得如何,同时一边微微摇头。
看来这位伙计也是此道中人,而他所看的这位大爷的手气显然也极为不佳。
四位麻鬼似根本不觉着这伙计的存在,各自全神贯注地吃牌碰牌摸牌出牌。想不到四位凶神恶鬼此时看起来竟也像小孩童一般的天真。
我又不禁想到了我的儿时,那充满了美妙幻想憧憬光明未来如痴如梦的岁月……我出身于一户富家,生活安逸富足。岂料有一日,我和堂兄萧艳淳出去玩耍回来后却只见一片废墟,整座大庄园尽被烧毁,爷爷奶奶伯父伯母爹娘叔婶男仆丫鬟老妈子尽皆葬身火海,成了一具具焦尸……我和堂兄默然承受起这个天大的打击,问乡亲们讨了点盘缠,去投奔亲戚朋友。谁知世态炎凉,竟没有一家肯收留我们!有的应付着给了我们一些银两,有的甚至一顿痛打将我们轰走!我当时真不明白,昔日的亲热面容,为何转眼之间竟变得如此陌生、如此可怕?
于是,我只得和萧艳淳四处流浪,最后浪迹到了潭州城“定居”。
我本天真善良,对常欺辱我和萧艳淳的另一帮流浪儿也没有一丝怨恨,只想跟他们做个朋友,还想往后我若能有好日子过一定不会忘了他们,一定要和他们一起使很多像我们这样苦命的孤儿都过上好日子。他们当中,只有一个叫方鸣佩的小哑巴姑娘对我很好,她总是用怜爱的眼神默默地注视着我,在我被她的伙伴们打得头破血流后她总会偷偷地为我清治伤口,并总会悄悄地将半个馒头麦饼之类吃的东西塞在我怀里。她的眼神,是多么令我心醉!我对她也只说过一句话,因为我怕多说一句便会刺痛她天生哑疾的幼弱心灵。我说的那句话,是发誓长大以后要永远照顾她、陪伴她、爱护她,让她幸福地活着……当时,她的眼波是何等甜蜜,仿佛那样的美好生活就在眼前了……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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