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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亲一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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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会在我梦里出现。 我很爱妳。
当妳开始淡忘我们之间的记忆,只要还记得这一点就够了。 公公
永远都在新竹客运后用力挥手的穷小子2004。12。21 上
我开始体会吴淡如当初写那一本「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之后,被家人赌烂的无奈心情,虽然我根本没看过,而两者的情况也不会相同。 当你认为家人必须内疚的时候,家人未必会想将这些内疚摊在别人面前。今天妈淌着眼泪的一句「爸都说我宠坏了他,但这间店毕竟是我们的生命」,让我收起很多可能多余的字。 想想也是,并没有必要苛责太多,但不是因为即使苛责也无法改变所有的已发生。而是妈天性的释怀。 刻板印象里,日本人是全世界最大男人主义的已开发国家。陪着妈在医院看一本抗癌成功的经验书<;从病危到跑马拉松>;中的第六十五页,作者简述作家石川达三所著的<;幸福的界限>;故事大意,让我很有感触。 故事由三个女人构成。
母亲一辈子操持家务,含辛茹苦抚养两个女儿长大,大女儿早早嫁人,过着跟母亲如出一辙的辛劳生活,服侍丈夫与儿子,而二女儿并不愿意重复她眼中母亲的人生,还称之为地狱。二女儿于是一个人搬出去,不结婚,光谈恋爱,轻松写意。母亲起初很不能谅解二女儿的离经叛道,但后来却爱上与二女儿同住的生活,于是每天服侍完丈夫,母亲便咚咚咚跑去二女儿那里过夜。 而大女儿离婚了。
母亲本以为大女儿会过一些属于自己的生活,然而大女儿却急着携子改嫁,又投身下一个学名为「家」的地狱。更惊讶的是,二女儿不只谈恋爱了,还想结婚,对象是个中年剧作家。 「因为我想帮他打理食衣住行,看着他专心写剧本的样子,实在是太幸福了。」二女儿说,完全悖离她之前所批评的婚姻生活。 二女儿解释,绕了一大圈她才发现,原来女人的天堂就在人间地狱里,不进入地狱,就无法建立自己的天堂。 于是妈也想通了,回到丈夫旁边,一个名为「主妇」的位置,过著作者所谓「无薪酬、附带性生活的女佣生活」。 真伤感,我不想批评这个石川先生贯彻此故事的精神,因为我很不忍。我也很希望这样的生活真的有意义到不行,但即使如此,还是不适合发生在我身边。 爸曾经在吃饭时跟我说,将来选老婆就要选像妈这样,一切都以男人为主的典范,爸说:「毕竟这还是个以男人为主的社会。」奶奶也曾语重心长跟我说:「你妈妈这种媳妇,才是全心为家庭,顾厝顾夫顾子的好太太。」但我听了真的很不以为然,这不以为然跟我认同女性主义意识没有关系。 一个人对你付出太多,你却只能用百分之一回报时,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将沈淀成悲伤的内疚。回报不了,就会很痛苦。 两性平等的爱,比较舒坦。
会主动要求的爱,比较不伟大,但也比较让人舒坦。 有次在看谈话性节目「新闻挖挖哇」,于美人在跟郑宏仪讨论子女教养的问题。
于美人说,她会训练儿子「如何爱妈妈」,而不是一个傻劲的付出。 例如跟儿子去看电影时,她会跟身边的儿子讨爆米花吃,儿子也挑了个给她。 「这颗爆米花是里面最好吃的吗?」于美人问。 年幼的儿子天真地摇摇头。 「那不行喔,你不是很爱妈妈吗?所以是不是应该把最好吃的给妈妈吃?」于美人「暗示」得很清楚。 于是年幼的儿子点点头,仔细挑了个他认为最好吃的爆米花给于美人。 以前,毛毛狗也常常巴在旁边,用很可爱的语气说:「公,你要很疼我喔。」
我抓抓头,一副恍然大悟:「啊?还不够疼吗?我名字里有个腾,就是很疼的意思捏!」
「不够疼,公公不够疼毛毛。」毛说,继续讨爱。 爱相互回馈,平衡些,这样很好。2004/12/21 下
于是我又想起我人生中最具影响力的一件事,每次我想起那串画面,就会近乎崩溃,但有时我描述给别人听,大都得到「啊?这样也能很感动?」的反应。
是啊,有些内心的澎湃情感很难传达,即使是个擅长文字魔术的小说家。 大约是我国小六年级的某一天假日午后,爸不在,妈不想煮饭,三个兄弟不知道要吃些什么好,三兄弟围着妈苦思。 忘了是谁开的口:「妈,我们去吃牛排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妈从抽屉里拿了张千元大钞给哥,要哥带我们去牛排馆吃午餐。
我永远记得妈当时的表情,妈的脸上竟带着些许内疚,像是「对不起,没常常让你们吃好料的」那种神色。 但我还是欢天喜地,跟哥哥弟弟去西餐厅吃了顿在当时无法想象的美味牛排。
机会难得,我们正经八百铺好纸巾,端坐思考该吃几分熟好,然后按照汉声小百科里所教的,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先吃什么再吃什么,每个步骤都相互纠正到快要吵架。 这顿牛排吃了好久好久,我们回家时,忘了妈还没吃中饭,一直在等我们回来。 「帮我买个干面就好了。」妈吩咐哥,继续做她的事。 那瞬间,我想挖个洞。
很想号啕大哭。 在大二时住宿,有阵子突然猛爆性地很想家,曾在bbs班板上写关于妈的种种,当时写下这段记忆时,哭得连室友都看不下去。不求回报的爱,好重。 妈教养了我们兄弟什么,让我们兄弟成为很爱妈妈、很团结、很上进的三个男孩?
不过就是爱。很重很重的爱。 打打骂骂的教育没有一个男孩子会怕,即使怕,也只会生出对鞭子的畏惧,而不会生出对掷鞭者的爱。
印象中,妈对我们的打都很轻微,导致我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如何被妈打,但有一次妈动手的时机跟力道,让我非常震惊。 那时我已经念高中,我坐在弟弟的床上吃泡面。 「吼,不要在我床上吃东西啦。」弟看见。
「吃一下又不会死。」我说,看着弟走出房。 那是碗很大的「满汉全席」泡面,我捧着捧着,不知怎地重心不稳,手上的泡面掉了,汤汤水水湿了床单一大片,我无奈,开始将卫生纸一张张迭在上头,想说趁我弟还没发现床单受辱前把汤吸光光,他这么脏,一定不可能发现,若真的被他闻到怪味,说不定只会闻闻腋下。 但很不巧,吸到一半,弟走进房间,发现,旋即大怒。 「就跟你说!别在我的床上吃东西!」弟捉狂。 怎么说都是我犯贱,我举双手投降,嘻皮笑脸打哈哈。 「好啦好啦,干脆我的床单跟你的交换不就没事了。」我蛮愧疚,但坦白说也不怎么在乎。要知道,多年以后,我可是个能在满是狗尿的床上渡过两周的硬汉。 弟同意,但仍臭着张脸看我换床单。 然后妈正好进房,看见我在换床单,不解。 唉,我也是个怕妈骂怕妈累的混蛋,所以只是跟弟交换床单、而不是交给妈洗一洗彻底解决。但现在阴谋毕露,糟了一个大糕。 「喔,就我在三三床上吃泡面不小心弄倒了,所以想说跟三三换床单算了……」我苦笑,比了个
V 胜利手势。 「还不都是二哥他……」弟也插嘴。 突然,妈一个沉重的巴掌甩向弟。 啪! 弟被呼得莫名其妙,我也一头雾水。
妈气得全身发抖,眼眶里都是泪。 「啊妈,对不起,其实是我不对……」我连忙解释,妈一定是哪里听错了。 而弟也满脸通红,错愕得不知道怎么开口,僵在妈面前。 「床单脏了就洗,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累一点而已。你自己不愿意睡的东西,怎么可以让哥哥去睡!」妈的震怒中,很清晰的,很难过的慈母轮廓。 弟跟我都无言了,看着妈熟练地将床单拆下扛走,脚步气呼呼地离开。 弟彻底败了。我则对弟很不好意思。
那是唯一一次,我看过妈最生气的画面。 妈无法容忍我们不爱彼此,用一个巴掌贯彻她爱的理念。
晚上十一点了,毛不知道回家了没。
看着妈在病床,钾离子点滴滴得有够慢,妈蜷着睡着了。
家中经济状况一直不好,每次快要还光欠款,就会添下叹为观止的新债。妈曾叹气跟我告解:「我这辈子对你们三个兄弟最不起的就是,没有能力替你们买保险。」就连妈跟爸的保险,都曾提前终止转成现金,幸好有健保重大伤残卡,要不家中经济雪上加霜的程度会令人拍案叫绝。 但妈啊,妳放心,妳当我们的后盾够久了,这次轮到我们来当妈的保险。
专心好起来,就对了。 小插曲。
前几天哥未来的丈母娘烧了中饭,让我们带给妈吃,一个便当,一个汤。妈吃完了,很乖,所以我偷偷将手机的闹钟设定在两分钟后,要送妈一个礼物。 妈看着卫视电影台的电影「变脸」,预定的时间到,手机铃响,我假装有人打过来。 「喂?喔,我是老二,嗯,伯母好。」我自言自语,用夸张的嘴型跟妈示意,是哥的准岳母打来的问候。 妈不好意思地,装出在睡觉的姿势。
我点点头,收到。 「不好意思妈刚睡着……嗯嗯,有,有,汤有喝一半,便当我妈有假装吃完,其它就偷偷倒进马桶,真不好意思。」我说,一副乱开玩笑的样子。 妈大惊,慌乱地要我闭嘴,却也不敢作声。 「嗯嗯,我妈说还可以啦,也不是那么难吃,但还可以的意思就是还可以再加强,嗯啊,也算是开玩笑的啦。」我打哈哈,穷极无聊。 妈惊到手足无措,又好气又好笑,一下子拉着我的手,一下子又猛挥手,就是要我别再丢脸了。 「没有啦,也不是这样啦,我妈只是胃口比较不好,虽然要她倒马桶是有比较难……嗯嗯……嗯嗯……」我说,一肚子都在笑,快炸掉了。 妈窘到极点,只好放弃,倒下挣扎,却心有不甘向我摇手。
我一直嗯嗯嗯个不停,因为我想讲的最后一句话很爆笑,让我无法用很平稳的口气说出来,只好深呼吸,压抑想大笑出来的冲动,酝酿着。 「嗯嗯……嗯嗯……我妈说,请妳下次再多努力一点喔。」我这么跟虚构的亲家母说。 妈大叹一口气,败了。 我挂上电话,若无其事继续写我的小说,妈没好气问我,怎么这么没礼貌跟亲家母乱说话,她哪有说什么再加强……
妈一脸的不安,跟懊丧,跟不解。
我终于大笑,跟妈解释我设定手机闹钟、猛自言自语的真相……
7。
2004。12。23 今天,妈住院满一个月,又零一天。 我搭出租车到医院时,爸跟哥正在跟妈说外婆过世的事,妈躺在床上哭,不停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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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妈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 久病缠身的外婆解脱苦痛,也释放了辛苦照顾外婆的外公与舅妈们,对于外婆的过世其实妈一直有心理准备,毕竟只是能走到什么时候的问题。当然,妈对外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但妈总认为生病很对不起老好人外公,所以还是怀着很深的内疚。 而我们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其实妈对外婆的过世是很有感应的。外婆去世那晚,哥跟爸彻夜往返彰化与桃园,去见外婆最后一面,留下我陪在当时仍在保护隔离病房的妈。那晚,我很注意妈会不会有所谓的心灵相通,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而妈的确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喃喃念诵经文,直说心很慌,却不知道心慌的原因。 头七时,我跟哥去桃园,轮到老三陪在妈身边,莫约晚上十一点最后一场法会开始,
妈在病床上又是莫名的心慌,开始不安哭泣,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念诵药师咒,无论弟怎么问妈,妈就是不答,一个劲的念诵。我想,是外婆来看妈吧? 妈断断续续地哭,答应我们不舟车劳顿、冒着情绪激动的危险去告别式,而哥也保证会替妈多拜三柱香,磕六个头,请妈妈的妈妈原谅她无法赶到。 我心想,七十五岁的外婆的过世,已算是安养天年。如果妈能够快快乐乐活到七十五岁,人生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前几天看到电视大幅报导蒋方良过世,镜头带到诸多家属与政客脸孔,大家无不神色凄苦、哀痛莫名……我咧看到鬼,蒋方良都九十几岁了,不管有什么愿望梦想能不能实现也总该没有遗憾了,有个名词叫喜丧,不用在这个时候又该用在何时?又其实,这阵子我对所有的新闻都不感兴趣,蓝绿之争,争个屁,跟我妈会不会好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要健保制度不要垮掉,这些政客怎么争都争个撒尿牛丸个蛋。 后来又剩下我一个人陪妈。 妈跟我谈起爸的事,要我别老是写爸坏。简单说,就是爸破天荒在网络上看了我写的疾病陪伴文学,一方面觉得很多诸如欠钱这样的事犯不着写出来,何况欠钱的原因很有家族渊源,总之就是替人背帮人扛,错不在任何人。一方面,爸又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看不起他,让他赌烂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我其实一点也没有看不起爸,我只是很气。 由于必须每月还钱给银行、生意周转需要储备金的关系,我们兄弟念大学到念研究所,个个都用就学贷款,少说也欠了政府三、四十万。丢脸吗?我觉得很屌。为了受教育,我们欠这种钱欠得蛮不在乎,也欠得有本事。 再说,父母在举债累累的情况下将我们扶养长大,我只有更加感激的份,哪来的嫌弃?如果爸妈是拾荒将我养大的,不管是上台演讲还是领奖,我都会大声感激他们用最辛苦的方式在爱我。 说到底还是面子,有些人就是觉得让子女借钱受教育的父母「没本事」、「很丢脸」、「竟连这一点点钱都凑不出来」,而且这种嘴脸还不少,有次还有个大婶在我妈面前轻蔑道:「我们家的孩子读书都是念现金的。」,一副有钱压死人。 我觉得恰恰相反。
在经济窘迫下将孩子扶养长大,看着子女一个个成材、善良,说起来该是超有面子的才是,犯不着在价值观混淆的他人面前,误判自己屈居下风、然后还得想办法将多余又不必要的自卑挖洞藏起。 另外,就是我写了很多爸对妈很不体贴的事。 其实,一路写下来,除了发泄我长期因为懦弱而积压的矛盾与不满外,我很坚持,就是要进行内疚的反省。所以我写了一堆大家对妈的积欠,我总认为「有错要承认、被打要站好」,然后才能进行最有意义的改过迁善,那才是对内疚的积极实践。而陪在妈身边最久的爸,理所当然便是不体贴的累犯。 其实,不体贴的背后,都是一大堆的理所当然。 「别写了,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妈哭着说,让我很心疼。 一句心甘情愿,道尽多少理所当然。 哥也觉得,可以了,饶了爸吧。反正我们都很有决心让妈不再为家事操烦,所以妈出院后,只要专心呼吸幸福空气就好了。 殊不知,其实关于爸的不体贴也就那几行字,其余的,我也不想写,也没必要写了。
我也想当一个让父母单纯过着快乐生活的孝子,除了「健康」是家最重要的因素,「和平」也是一大因素。 妈在理解我不是瞧不起爸、而是气爸后,也就释怀了,然后开始看大长今。
看到闽浩志与长今多年后相逢的那一幕,妈又哭哭。 我祷告,爸不要只是沮丧,不然就白沮丧了。
写到这里,真是超级后设的感觉。
小插曲
一直都受网友们照顾,每一封给妈的卡片,妈都很高兴,附带的小礼物也都别具巧思,有帮妈顾家的剑狮、希望刮出来会飙到二十五万的彩卷、一幕妈骑脚踏车跟我亲亲道别的画面等。 昨天下午收到一份包裹,里头是网友赠送的自制手工肥皂好几块,各有不同用途,希望我们在照顾妈时手也能健康。我试洗了一块,果然比较不咬手,于是欢天喜地放了块在医院。谢谢妳哩。 晚上,到成大跟蔡智恒共同演讲后,
许多前来捧场的好人网友给予妈的祝福,我都收下了,谢谢,很受用。那两张永保安康的车票,现在夹在妈放在床边的记事本里。
而我,又睡不着了……2004。12。24
从昨晚到清晨,妈发了两次烧,吃了两颗普拿疼,让妈很无奈。
我也睡不着,断断续续一边写猎命师一边跟妈聊爸,直到三点才在妈的劝说下尝试睡觉。 每天都发烧的日子,让妈畏惧并无法如医生预期的,在五天后出院。昨晚抽了两管血,今早也验了痰,预计下午就能够知道妈的恢复状况。 昨晚帮妈擦澡退烧后,我坐在病床旁妈身旁,跟妈一起练习踢脚,然后聊起我小时候偷东西的事。 妈说她根本不记得了,神色迷惘。于是我慢条斯理从记忆电影院的数据卷宗里,一一搬出来放在妈的面前。 国小五、六年级,我交了一群大人眼中的坏朋友,但也不过是打打架、偷东西、翘午休去校外打电动、下课聚赌之类的、每个男孩子在长大的过程里都会期待发生的事。那些「坏朋友」让我在回忆起童年时多了许多轻狂的色彩。 那时做很多「坏事」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做坏事很有趣」,而是真的穷极无聊,无聊到只要有一个伙伴想到要这么干,其它人也就会跟着干,偷东西就是这么回事。无聊到发慌时,大家就会去711偷纸牌,去书局干墨水笔,去杂货店摸巧克力棒。 偶而,我们会干大票的,例如去玩具店摸瓦斯枪、模型。 那天中午,我们六个狐群狗党在学校附近的玩具店里,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好偷的。但啊,观察个屁,有什么拿什么啊!我手拿一个袋子,有心要打破所有人偷窃的时间记录,一走进店里看见一个圣斗士模型就放进袋子(我还不知道拿走的是哪个圣斗士!),快速闪人。 将模型拿回教室后,因为过度炫耀的关系,很快就被打小报告的陷害,一状告进训导处。 事情败露,训导处一通电话打回家里,让我被爸打得奇惨,妈也一直哭,对我很失望。家里连续好几天的低气压,彷佛这个世界正式宣布我成为误入歧途的黑社会似的。 爸每次生气,就是一个劲不说话,关起沟通的桥梁,直到谁去跟他郑重道歉。
而妈,虽对我失望,但更不放心,超担忧我会走上歧途的,将来想要见我一面,不是得翻报纸,就是要去监狱挂号。 虽然现在想起来,那些哈棒风格的荒唐,不过是成为一个唬烂派小说家所作的准备。 回到妈。
妈怕我又不好好午休出学校乱搞,于是每天「中午」不厌其烦地牵脚踏车到校门口,将我拎回家吃午饭。 在那个年纪,每天中午被妈这样一路盯回家,实在蛮丢脸的。那一群打打杀杀的同侪也就算了,在喜欢的女孩小咪面前,真的大失男子汉风范。 至少有好几个月,我都在妈的「陪伴」下被押送回家,然后在很静默的气氛下吃掉午餐,别人在午间静息,我在家中忏悔为什么要在烂同学面前炫耀我的神偷学绝技(不是忏悔偷东西),导致我现在被关在家里,而不是在外面跟别人打架。 午休完了,妈便叫更静默的爸骑机车送我回学校。 那段惨淡岁月里,爸常用种种比喻告诉我人类为什么不能误入歧途,例如「小时候偷牵鸡,长大就偷牵牛。」我当时就在想,如果翻译成「小时候偷圣斗士,长大偷法柜、偷圣杯、偷亚特蓝提斯宝藏」,也是触类旁通的小故事大道理。
一想到再过十几年,我就会成为比拟印第安纳琼斯的大盗,我就好爽。 又例如亚哥花园看见工人在修剪小树,爸就会说:「你看那棵树,如果小时候不这样修剪,长大后就会乱七八糟。」那时我脑袋里想的是,老子所说的「有用跟无用论」,大意是,有用的树下场很惨,就算被砍下来做成最好的神桌,也不再是棵活蹦蹦的树。 也就是说,树还是乱七八糟地长,歪七扭八盘根错节,木匠看不上眼,才有以一棵树的从容姿态继续与天地同寿,比起供奉在庙堂里呆呆的神桌,烂树只会更快乐啊。 所以说人啊,还是破烂一点的好,免得一不小心太过出类拔萃,最后竟然功成名就人人景仰,成为一个有用的人……那岂不就完蛋了?! 所以我一直到国中一年级后,第三只手的坏毛病才真正改掉。至于无法走上世界级鬼胆神偷的理由,就是另一个浪漫的故事了。 两人的脚持续踢着。 「妈,下个礼拜妳回家,puma看到妳一定很高兴,他一定会想,啊!那个每天喂我吃肉的那个人终于回来啦!」我说。
妈闭上眼睛,笑笑。
今天王医师为了破解妈每天发烧之谜,想说抽抽静脉人工导管里的血,检验有没有受到感染。 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当初埋人工导管的理由,便是为了癌症治疗所要进行的各种药剂输入、营养输入、血液成份输入很多,而这么多输入很容易让我们原本的静脉负担不起,怕会溃烂,于是将耐操的人工导管埋在手臂里、锁骨里等等。 人工导管很珍贵,要陪伴病人半年,时不时还得用抗凝剂冲洗一下,免得阻塞,此外,一旦人工导管遭到感染会颇麻烦,所以抽血几乎都不从人工导管进行,来个「只进不出」,加以保护。 但要调查是否是人工导管出了问题,当然还是得从人工导管抽血。 只是,护士换了三个梦幻队形,连续试了三次,都无法抽出一滴血。要用生理食盐水冲洗管道,居然也推不进去。护士只好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我则在角落打电话给哥,叫他赶快过来加持妈的信心。 三个小时后,护士终于用蛮力推送针筒,将人工导管的蓝色小管涨破,食盐水飞溅,该护士只好宣布人工导管必须重建! 我不是不能接受,即使无奈,毕竟犯错没有人愿意。但护士接下来坐在病床旁,一脸苦思:「这条导管是什么时候有了破洞呢?怎么之前都没有发现?」的推诿表情,我就很想在她耳边大吼:「喂!那是妳硬推造成的耶!这导管在妳拔掉点滴前都还是好好的!」 尝过七楼专司癌症照顾的护士们的细心体贴,九楼「解决」肺结核病人的护士都是神色匆匆,动作间常很粗鲁,作战似的态度,让我们觉得肺结核真是一种不要随便得的病。而不同楼层的工作也不一样,昨天九楼的护士还是在妈的教导下,才知道怎么处理人工导管的清洁。 病人跟家属真的很弱势,没有比病人更需要医院「商品」的消费者,而且不得不接受,消费的过程中过有嫌弃,倒霉的还是自己。在护士「苦思」导管为何破裂的同时,妈还是好言安慰护士、甚至道谢,我也加入,直说不好意思。护士悻悻离去后,妈才难过地快掉下眼泪,直说自己很倒霉,什么事都让她遇上了。 哥赶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七楼,想找很关心妈的护士们抽调帮忙,若破掉的人工导管要拔除,可不能再叫根本没做过这件事的护士来干。哥说,王金玉护士在妈的心中,就等同于天使的地位。 缩在床上的妈表面上努力平静,实则怕得要命,沮丧得厉害。
祈祷。
晚上了,彰基果然是神。
不必重新换管,医生咻咻咻将妈的人工导管给「修」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圣诞夜,也是外婆过世的第十四天,习俗的二七。
老三代替妈,从台北到桃园参加法会。 「幸好老三有去桃园……」妈坐在床上哭道。
「妈,我就说,妳生三个小孩一定有道理的,每个人都可以帮妳做一些事。」我说。 妈继续哭。
我没有阻止。我是唯一一个不会阻止任何人掉眼泪的人。
我只是趴在旁边,静静地听妈说故事。 妈从很远的地方说起,当她还是个小小女孩的时候。
阿公的爸爸,阿祖,是个很爱操干你娘塞你娘的汉子。 「阿祖,你不骂脏话,我才要跟你去卖鸭子。」妈很认真。 于是,国小二年级,小咚咚的妈坐在阿祖的脚踏车后,一起去菜市场卖鸭子,戴着小小的斗笠,偎在一直抽烟的阿祖旁,祈祷鸭子通通卖掉、换一些日常用品回家。 「阿秀,坐过来一点!」阿祖吆喝,手里拿着饭碗,要妈坐在他旁边。 阿祖好疼妈,当男人吃完饭女人才能上饭桌的年代,阿祖便让妈享有连外婆都不及的礼遇,跟一群男丁共餐。而阿祖吃进嘴里的五花肉,一定会吐出瘦肉放进妈的碗里。 「实在是好脏喔。」妈苦笑。 然后是出家的万姨,重义气的外公,最后是吃了柿子过世的妈的外婆。 妈的故事,在拥有我们之前的故事。
然后遇见了爸,遇见了爱情,于是有了属于一个家的故事。 哥说的好。
哥在妈的肚子里多待了一星期,是舍不得离开妈。
我在妈的肚子里少待了一星期,是想快点看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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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从妈的肚子里一日不差蹦出,是跟妈约定好了。
三个兄弟,在妈的肚子里,就用各自的方式深爱着妈。 哭累了,妈的体温三十九度,我走到护理站,讨了颗普拿疼。
妈不断咳嗽,吃下退烧药,神色痛苦地缩在床上,努力让自己排汗。 「再让我们爱妳二十年呢,妈。」我说:「让妳看看,我们精彩的故事。」2004。12。25
四点半了,妈持续在烧,38。9度的高温让我非常彷徨。
妈在昏睡,手心灼烫,我去叫护士,却因为退烧药吃的密集,而拿不到第二颗普拿疼。 我所能做的,仅仅是不停量体温,一次又一次被居高不下的水银指标给吓傻,然后叫妈起床喝几口热水、上厕所排热,最后干脆擦起毛巾澡来。 一点都不平安的平安夜。 擦完澡,我坐在伴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写着猎命师,一瞥眼,看见妈将卫生纸掐在眼睛上,又在偷偷拭泪。 「妈,妳在生自己的气对不对?」
「嗯。」
「我也觉得很难过。在旁边都很替妳紧张了,妳自己一定更紧张。」
「嗯。一直烧不停,很心烦。怎么会这样呢?」 妈很委屈的声音,轻轻,细细的。
我终于崩溃,在旁边抽抽咽咽起来。 「田,你不要哭了,你这样哭妈会跟着大哭……」妈焦急。
「以前我生病妳都把我顾得好好的,现在妳生病我只能看妳一直烧,我只会量量体温跟叫妳喝水,真的很没用……」我号啕大哭起来,想起了童年往事。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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