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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剑阁系列01七夜雪-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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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管我。〃薛紫夜感觉脚下冰川不停地剧烈震动,再度焦急开口,“你带不了两个人。” 

     妙水沉吟了片刻,果然不再管她了,断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深深吸了一口气,足下加力,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借力跃起………………借着疾奔之势,她如虹一样掠出,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 

     然而碎裂的断桥再也经不起受力,在她最后借力的一踏后,桥面再度“咔啦啦”坍塌下去一丈! 

    薛紫夜靠在白玉栏杆上看着她带着妙风平安落地,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身子一软,再也无法支持地跌落。她抬起头,望着无数雪花在空气中飞舞,唇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好了??????好了??????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无论是对于霍展白、明介还是雅弥,她都已经尽到了全力。
 
     如今大仇已报,所在意的人都平安离开险境,她还有什么牵挂呢?  
 
    脚下又在震动,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是乐园里的玉楼金阙、玉树琼花在一片片地坍塌——这个秘密的销金窟本是历代教王的秘密乐园,此刻也将毁于一旦了。多少荣华锦绣,终归尘土。  

    她在雪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风雪将她埋葬。
 
   “起来!”耳边竟然又听到了一声低喝,来不及睁开眼睛,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妙水!”她失声惊呼——那个蓝衣女子,居然去而复返了!  

   “别管我!”她急切地想挣脱对方的手。  

   “跟我走!”妙水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方才带走妙风已然极大地消耗了她的体力,却一把拉起薛紫夜就往前奔出。脚下的桥面忽然碎裂,大块的石头掉落在万仞的冰川下。  

     妙水及时站住了脚,气息甫平,凝望着距离更远的断桥那端——上一跃的距离,已然达到了她能力的极限,然而现在断桥的豁口再度加大,如今带着薛紫夜,可能再也无法跃过这一道生死之门。  

    “抓紧我,”她紧紧地抓住了薛紫夜的肩,制止对方的反抗,声音冷定,“你听着: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除此之外,她这个姐姐,也不知道还能为雅弥做点什么了。  

     她咬紧了牙,足间霍然加力,带着薛紫夜从坍塌的断桥上掠起,用尽全力掠向对岸,宛如一道陡然划出的虹。然而那一道掠过雪峰的虹渐渐衰竭,终究未能再落到桥对面。  

      “啊——”在飞速下坠的瞬间,薛紫夜脱口惊呼,忽然身子却是一轻!  

      有一只手伸过来,在腰间用力一托,她的身体重新向上升起,却惊呼着探出手去,试图抓住向反方向掉落的人。在最后的视线里,她只看到那一袭蓝衣宛如折翅的蝴蝶,朝着万仞的冰川加速下落。那一瞬间,十三岁那一夜的情景再度闪电般地浮现,有人在她的眼前永远地坠入了时空的另一边。  

      “妙水!”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撕心裂肺地大呼,“妙水!” 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却什么也无法抓住。 
 
      她重重跌落在桥对面的玉石铺地上,剧痛让眼前一片空白。碧灵丹的药效终于完全过去了,七星海棠的毒再也无法压制,在体内剧烈地发作起来,薛紫夜吐出了一口血。  

       那血,遇到了雪,竟然化成了碧色。
  
      山顶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雪舞腾了半天高——山崩地裂,所有人纷纷走避。此刻的昆仑绝顶,宛如成了一个墓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末世”?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雪中醒来,只觉得身体里每一分都在疼痛。那种痛几乎是无可言表的,一寸一寸地钻入骨髓,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呼号出声。  

     ——她知道,那是七星海棠的毒,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
  
      然而一睁眼,就看到了妙风。  

      他站在断裂的白玉川旁,低头静静凝望着深不见底的冰川,蓝色的长发在寒风里猎猎飞舞。  

     “王姐。”忽然间,他喃喃说了一句,向着冰川迈出了一步,积雪菽菽落如万仞深渊。 
 
     “雅弥!”她大吃一惊,“站住!”  

      急怒交加之下,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雪地上站起,踉跄着冲了过去,一把将他从背后拦腰抱住,然而全身肌肉已然不能使力,旋即瘫软在地。  

      妙风微微一惊,顿住了脚步,旋即回手,将她从雪地上抱起。  

     “别做傻事……”她惊恐地抓着他的手臂,急促地喘息,“妙水即使是死了……但你不能做傻事。你、你,咯咯,一定要活下去啊!” 
 
      妙风低下了眼睛:“我只是想下去替王姐收殓遗骨。”  

     “啊……”薛紫夜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仿佛想说什么,然而尚未开口,顿时重重地瘫倒在他的怀里。  

       妙风大吃一惊: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  

     “放心。我要保证教王的安全,但是,也一定会保证你的平安。”  

      在送她上绝顶时,他曾那样许诺——然而到了最后,他却任何一个都无法保护! 
 
      强烈的痛苦急速地撕裂开来,几乎要把人的心化成齑粉。他伸出手,却发现气脉已然无法运行自如。眼看着薛紫夜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心如刀割。  

     他想呼号,想哭喊,脸上却露不出任何表情。  

     ——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  

      他颓然跪倒在雪中,一拳砸在雪地上,低哑地呼号着,将头埋入雪中——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狂潮一样交替,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这样极其痛苦的挣扎持续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他濒临崩溃的刹那,“啪!”极轻的一声响,仿佛内心某根缚束着他的线终于断裂了。  
 那些怒潮汹涌而出,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  

      “啊——啊啊啊啊!”泪水落下的刹那,他终于在风雪中呐喊出了第一声。  

     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 
 
     然而,在那样的痛苦之中,一种久违的和煦真气却忽然间涌了出来,充满了四肢百骸! 
 
     手掌边缘的积雪在迅速地融化,当手浸入了一滩温水时,妙风才惊觉,惊讶地抬起自己的手,感觉那种力量在指间重新凝聚——尝试着一挥,掌缘带起了炽热的烈风,竟将冰冷的白玉长桥“咔啦咔啦”地切掉了一截!  

    沐春风?他已然能重新使用沐春风之术!  

     一个多月前遇到薛紫夜,死寂多年的他被她打动,心神已乱的他无法再使用沐春风之术。然而在此刻,在无数绝望和痛苦压顶而来的瞬间,仿佛体内有什么忽然间被释放了。他的心神忽然重新枯寂,不再犹豫,也不在彷徨——  

     原来,在极痛之后,同样也是极度的死寂。
  
      两者之间,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沐春风的内力重新凝聚起来,他顾不得多想,只是焦急抱起了昏迷的女子,向着山下疾奔,同时将手抵在薛紫夜背上,源源不断地送入内息, 将她身体里的寒气化去——得赶快想办法!如果不尽快给她找到最好的医生,恐怕就会…… 

     他绝不能让她也这样死了……绝对不! 

     冲下西天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微微一惊:竟是妙空? 

      宫里已然天翻地覆,而这个平日里就神出鬼没的五明子,此刻却竟然在这里置身事外。 

     “妙空!”他站住了脚,简短交代,“教中大乱,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 

     如今五明子几乎全灭,也只能托付妙空来收拾局面了。然而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妙空只是袖着手,面具下覆盖的脸看不出丝毫表情:“是吗?那么,妙风使,你要去哪里?” 

    “我必须离开,这里你先多担待。”妙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心急如焚的他顾不上多说,只是对着妙空交代完毕,便急速从万丈冰川一路掠下——目下必须争分夺秒地赶回药师谷!她这样的伤势,如果不尽快得到好的治疗,只怕会回天乏术。 

     “走了也好。”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妙空却微微笑了起来,声音低诡,“免得你我都麻烦。” 

     有血从冰上蜿蜒爬来,然而流到一半便冻结。 

    妙空侧过头,顺着血流的方向走去,将那些倒在暗影里的尸体踢开——那些都是守着西天门的大光明宫弟子,重重叠叠地倒在门楼的背面,个个脸上还带着惊骇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多年来的上司、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会忽然对下属痛下杀手。 

     真是愚蠢啊……这些家伙,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 

   “都处理完了……”妙空望向了东南方,喃喃道,“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薛紫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奔驰的马背上。 

    还活着吗? 

    风雪在耳畔呼啸,然而身体却并不觉得寒冷——她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温暖的狐裘簇拥着她,一双手紧紧地托着她的后心,不间断地将和煦的内息送入。 

    有蓝色的长发垂落在她脸上。 

     ——是妙风? 

     她醒转,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张了张口,想劝说那个人不要白费力,然而毒性侵蚀得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仿佛觉察到怀里的人醒转,马背上的男子霍然低下头望着她,急切地说:“薛谷主,你好一些了吗?” 

     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 

    “不要担心,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详,“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你撑住,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 

      回药师谷有什么用呢?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这种毒啊…… 

      然而她却没有力气开口。 

    妙风策马在风雪中疾奔,凌厉的风雪吹得他们的长发猎猎飞舞。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到他胸腔里激烈而有力的心跳,神志再度远离,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啊……终于,再也没有她的事了。
 
     他们都安全了。 

    她渐渐感觉到无法呼吸,七星海棠的毒猛烈地侵蚀着她的神志,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她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她知道这种毒会让人在七天内逐步地消失意识,最终变成一个白痴。 

     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一片一片地浮现:雪怀、明介、雅弥姐弟、青染师傅、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忘记呢? 

     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去摸怀里的金针——那些纤细锋利的医器本来是用来救人的。她继承药师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天职所在,然而她却用她夺去了一个病人的生命。 

    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 

    然而用尽全力,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西去的鼎剑阁七剑,在乌里雅苏台遇见了急速向东北方向奔来的人。 

     妙风使!大雪里,远远望见那一头诡异的蓝发,所有人相顾一眼,立刻分别向七个方位跃出,布好了剑阵——妙风是大光明宫中和瞳并称的高手,虽然从不行走于江湖,但从刚才雪原上八骏的尸体来看,他们已然知道这个对手是如何的可怕! 

     霍展白站住了璇玑位,墨魂剑下垂指地,静静地看着那一匹越来越近的奔马。 

    “兮律律——”仿佛也惊觉了此处的杀气,妙风在三丈开外忽然勒马。 

    “让开。”马上的人冷冷望着鼎剑阁的七剑,“今天我不想杀人。” 

     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双手拢在怀里——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警惕: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 

    “呵,妙风使好大的口气。”夏浅羽不忿,冷笑起来,“我们可不是八骏那种饭桶!” 

    “让不让?”妙风意外地有些沉不住气,“不要逼我!”  
   
 
    “有本事,杀出一条血路过去!”夏浅羽大笑起来,剑尖指向璇玑位的霍展白,足下一顿,其余六剑齐齐出鞘,身形交错而出,各奔其位,剑光交织成网,剑阵顿时发动! 

     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从马上一掠而下,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 

    一道雷霆落到了剑网里,在瞬间就交换了十几招,长剑相击。发出了连绵不绝的“叮叮”之声。妙风辗转于剑光里,以一人之力对抗中原七位剑术精英,却没有丝毫畏惧。他的剑只是普通的青钢剑,但剑上注满了纯厚和煦的内力,凌厉得足以和任何名剑对抗。 

   “啊!”七剑里有人发出了惊呼,长剑脱手飞出,插入雪地。双剑乍一交击,手里的剑便瞬间仿佛浸入沸水一样地火热起来。那种热沿着剑柄透入,烫得人几乎无法握住。 

    “小心,沐春风心法!”霍展白看到了妙风剑上隐隐的红光,失声提醒。 

     仿佛孤注一掷地想速战速决,这个大光明宫的神秘高手一上来就用了极凌厉的剑法,几乎是招招夺命,不顾一切,只想从剑阵中闯过。 
    一轮交击过后,被那样狂烈的内息所逼,鼎剑阁的剑客齐齐向外退了一步。 

     唯独白衣的霍展白站在璇玑位,手中墨魂剑指向地面,却是分毫不动。他只是死守在璇玑位,全身的感知都张开了,捕捉着对手的一举一动。每次妙风试图冲破剑阵时,纯黑的墨魂剑都及时地阻断了他的出路,分毫不差,几度将他截回。 

    五十招过后,显然是急于脱身,妙风出招太快,连接之间略有破绽——墨魂剑就如一缕黑色的风,从妙风的剑光里急速透了过来!
 
    中了! 

     霍展白一得手,心念电转之间,却看到对手居然在一瞬间弃剑!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居然完全丢弃了武器,硬生生用手臂挡向了那一剑。 

     “嚓”,轻轻一声响,纯黑的剑从妙风掌心投入,刺穿了整个手掌将他的手钉住! 

     得手了!其余六剑一瞬发出了低低的呼声,立刻掠来,趁着对方被钉住的刹那齐齐出剑,六把剑交织成了一道光网,只要一个眨眼就能把人绞成碎片! 

     在那一瞬间,妙风霍然转身! 

     “刷!”他根本不去管刺向他身周的剑,只是不顾一切地伸出另一只手,以指为剑,瞬地点在了七剑中年纪最小、武功也最弱的周行之咽喉上! 

     所有的剑,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 

    “八弟,你——”卫风行大吃一惊,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 

    “不要管我!”周行之脸色惨白,嘶声厉呼。 

     显然刚才一番激战也让他体力透支,妙风气息甫平,眼神却冰冷:“我收回方才的话:你们七人联手,的确可以拦下我——但,至少要留下一半人的性命。” 

     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七剑沉默下来,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 

     霍展白也望着妙风,沉吟不决。 

    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只在于剿灭魔宫,如果半途和妙风硬碰硬地交手,只怕尚未到昆仑就损失惨重——不如干脆让他离开,也免得多一个阻碍。 

    沉吟之间,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大家小心!” 


     鼎剑阁的七剑齐齐一惊,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大氅内忽然间伸出了第三只手,苍白而微弱。 

    他们忽然间明白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妙风使身边,居然还带着一个人?!他竟然就这样带着人和他们交手!那个人居然如此重要,即使是牺牲自己的一只手去挡,也在所不惜?! 

     那只手急急地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张开,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妙风脸色变了,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手往前一送,剑割破了周行之的咽喉:“你们让不让路?” 

     周行之也是硬气,居然毫无惧色:“不要让!” 

    “放开八弟,”终于,霍展白开口了,“你走。” 

     他往后微微退开一步,离开了璇玑位——他一动,布置严密的剑阵顿时洞开。 

     妙风松了一口气,瞬地收手,翻身掠回马背。 

      霍展白站在大雪里,望着东北方一骑绝尘而去,忽然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永远地错过了什么。 

     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紧紧握着墨魂剑,任大雪落满了一身。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觉过来。翻身上马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 

      然而,那一骑,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如冰呼啸,一去不回头。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已然无声无息地从身边经过了吗?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 

      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  
 
 
      妙风拥着薛紫夜,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 

      整个天和地中,只有风雪呼啸。 

      冰冷的雪,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 

     “扑通!”筋疲力尽的马被雪坎绊了一跤,前膝一屈,将两人从马背上狠狠摔下来。妙风急切之间伸手在马鞍上一按,想要掠起,然而身体居然沉重如铁,根本没有了平日的灵活。 

     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摔落雪地。 

     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 

     和教王一战后身体一直未曾恢复,而方才和鼎剑阁七剑一轮交手3,更是恶化了伤势。此刻他的身体,也已然快要到了极限。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这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渺小如蝼蚁。 

 “……”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薛谷主!”妙风忙解开大氅,将狐裘里的女子抱了出来,双手抵住她的后心。 

     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了出来,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微微在空气里痉挛,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 

    刚才……刚才是幻觉吗?她、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 

    那一瞬间,濒死的她感到莫名的喜悦,以惊人的力气抬起了手,想去触摸那个声音的来源——然而因为剧毒的侵蚀,却无法发出一个字来。 

    “……”她无声而急促地呼吸,眼前渐渐空白,忽然慢慢浮现出一个温暖的笑靥—— 

    “等回来再和你比酒!” 

     梅花如雪而落,梅树下,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 

    “霍、霍……”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薛谷主!”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停下来看她,“你终于醒了?” 

     是,是谁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雪。 

    “雅弥……是你?”她的神志稍微回复,吐出轻微的叹息——原来,是这个人一直不放弃地想挽回她的生命吗?他与她相识不久,却陪伴到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 

     他想说什么,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嘘……你看。” 

     纤细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出,指向飘满了雪的天空,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开合,发出欢喜的叹息:“光。” 

    妙风下意识地抬头,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荒凉如死。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就在引开他视线的一瞬间,她的手终于顺利地抓住了那一根最长的金针,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光。”她躺在柔软的狐裘里,仰望着天空,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在她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渐渐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浮动,带着各种美丽的颜色,如同精灵一样成群结队地飞舞,嬉笑着追逐。最后凝成了七色的光带,在半空不停辗转变换,将她笼罩。 

 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 

     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换的七色光……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
 
     然而,她的梦想,在十三岁那年就永远地冻结在了漆黑的冰河里。 

 劫后余生的她独居幽谷,一直平静地生活,心如止水,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 

     然而,曾经一度,她也曾奢望拥有新的生活。 

     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无所顾忌地哭,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希望,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 

      曾经一度,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 

      然而,一切,终究还是这样擦身而过。 

      雪不停地下。她睁开眼睛凝望着灰白色的天空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慢慢变大、变大……掉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冷而俏皮。 

      已经是第几天了? 

     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很快,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吧?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拼命去抓住脑海里潮汐一样消退的幻影,另一只藏在狐裘里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枚长长的金针。  
 
 
     鼎剑阁的七剑来到南天门时,如意料之中一样,一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成形的抵抗。 

     魔宫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内斗,此刻从昆仑山麓到天门之间一片凌乱,原本设有的驿站和望风楼上只有几个低级弟子看守,而那些负责的头领早已不见了踪影。 

     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 

     高高的南天门上,赫然已有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在静静等待着。 

      妙空? 

    “你们终于来了。”看到七剑从冰川上一跃而下,那个人从面具后吐出了一声叹息。虽然戴着面具,但也能听得出他声音里的如释重负:“我等了你们八年。” 

      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 

      袖子上织着象征着五明子身份的火焰纹章,然而那只苍白的手上却明显有着一条可怖的伤痕,一直从虎口延伸到衣袖里——那是一道剑伤,挑断了虎口经脉,从此后这只手便算是残废,再也无法握剑。 

     霍展白和其余六剑一眼看到那一道伤痕,齐齐一震,躬身致意。八人在大光明宫南天门前一起举起剑,做了同一个动作:倒转剑柄,抵住眉心,致以鼎剑阁八剑之间的见面礼,然后相视而笑。 

    “六哥。”他走上前去握住那之伸过来的手,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表情,“辛苦你了。”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他抬起手,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对一行人扬眉一笑——那张脸,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 

     八剑中排行第六,汝南徐家的大公子:徐重华! 

    八年前,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遏止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宫,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曾经承受了那么多—— 

     为了脱离中原武林,他装作与霍展白争夺新任阁主之位,失败后一怒杀伤多名长老远走西域;为了取信教王,他与追来的霍展白于星宿海旁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最后被霍展白一剑废掉右手,有洞穿了胸口。 

     重伤垂死中挣扎着奔上南天门,终于被教王收为麾下。 

     从此后,昆仑大光明宫里,多了一名位列五明子的神秘高手,而在中原武林里,他便是一个已经“死去”的背叛者了。 

     连他新婚不久的妻子,都不知道背负着恶名的丈夫还活在天下的某一处。 

     摘下了“妙空”的面具,重见天日的徐重华对着同伴们展露笑容,眼角却有深深的刻痕出现,双鬓斑白——那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已然让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过早地衰老了。 

    霍展白握着他的手,想起多年来两人之间纠缠难解的恩怨情仇,一时间悲欣交集。 

    他是他多年的同僚,争锋的对手,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然而,却也是夺去了秋水的情敌——在两人一起接受老阁主那一道极机密的命令时,他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忍耐力,却也为他抛妻弃子的决绝而愤怒。 

     在星宿海的那一场搏杀,假戏真做的他,几乎真的把这个人格杀于剑下。 

     他无法忘记在一剑废去对方右手时徐重华看着他的眼神。 

     那一瞬间,为了这个极其机密的任务舍命合作的两人,心里是真的想置对方于死地的吧? 

     八年了,这么多的荣辱悲欢转眼掠过,此刻昆仑山上再度双手交握的两人眼里涌出无数复杂的情绪,执手相望,却终至无言。
 
    “快,抓紧时间,”然而一贯冷静内敛的徐重华首先抽出了手,催促联剑而来的同伴,“跟我来!此刻宫里混乱空虚,正是一举拔起的大好时机!” 

     “好!”同伴们齐声响应。 

      鼎剑阁八剑,八年后重新聚首,直捣魔宫最深处! 

      霍展白带着众人,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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