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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沐非-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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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猫的潜力也是无穷的,每当麻将偷吃不成反被丹离恶整后,它都会纠结痛苦得挠树。长久勤奋的练习,加上固有的天赋,麻将终于练成了猫抓神挠。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宝刀未老,神技仍在,你先保存体力要紧,我去抓鱼了。”
丹离折了树枝,把头削尖,对准水下之鱼,却并不凝神,反而闭上了眼。
风声从她耳边吹过,卷起她一簇鬓发,露出小而圆润的耳垂。
许多杂乱的声音从她心头流过,随即却化为清晰的各类细声,抓准了鱼鳍拨动的微小声息,她抓紧树枝,狠狠一扎而下——
“成了!”
她抓起树枝就往上提,一边不忘自我吹嘘,“看这速度,这姿势,这一气呵成的自然……”
麻将还没决定是要拆台还是谄媚,此时只见水中升起幽黑近乎苍蓝的光芒,无穷涟漪之下,丹离想将树枝提离水面,竟好似被什么无形之力拉住,纹丝不能动弹。
水面在下一刻化为幽亮镜面,水镜另一端,出现一道男子的优雅剪影——
雪衣翻飞,苍蓝冰绦结在腰间,折扇于手中轻摇,冷雨芍药图在扇面隐约可见,乌木扇柄下坠一面蓝玉鬼雕,却是精致小巧,丝毫不见方才化为巨大两面,缓缓旋转间席卷天地的可怕威能。
“哦,是苏幕你啊……”
丹离笑吟吟打着招呼,“最近经常见到你,可见真是有缘啊!”
随即她下一句就专朝人痛脚上踩,“可是你方才不是被人打了一顿,吃了大亏,怎么又回来了?”
她一副天真虚心发问的模样,也不知那边苏幕作何表情,只见微微动荡的水波,仿佛象征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你的心情似乎不错。”
半晌,苏幕的声音仍是一派平静,但这份平静中,却蕴含着危险意味,好似暴雨正在凝聚。
“绝处逢生,捡回一条命,我的心情当然不错。”
丹离瞥一眼水镜另一端的优雅男子,决定在他压制的冷怒情绪上再加一勺油,“说起来,苏幕你的心情怎样,能跟我说说吗?我倒是很好奇,你最近每一次都是自信满满出手,灰头土脸的夹尾而逃,这样的心志历练,真非常人所及啊!”
“哼……”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
苏幕顿了一下,正待再说,却被丹离笑靥如花的打断了——
“哎呀呀……木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哟!平时十次里有九次是我赢,难得你赢了一回,就这么歪曲事实,这可不对哟!”
简直是晴天霹雳!
被叫成“木头”的苏幕,听到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绰号,就想起少年时代那一系列不堪回首的青涩记忆——
初学时,他被某人骗进全是大狗的村子,摔了个倒栽葱,满身都是狗狗的口水和蹄印。
小有所成时,他在她面前炫耀天光九火之术,却被逆反自身,烧了眉毛和前额发,后半头发干脆烫得卷曲——那个形象简直绝了。
等到各自成才时,师傅给的灵符被某人妙手顺之,换上的是《肉葡团》小说中的香艳插图,他却傻傻的当着切磋的师弟们面前打开——他至今仍忘不了人们惊讶、扭曲憋笑以及看见色中恶鬼的难看表情——
这一切简直是噩梦、噩梦!
苏幕想起这一切,心中便掀起滔天巨浪来,映着他的心境,水面肆卷狂扬,几乎要把丹离整个人都浸在里头。
“哎呀呀,淡定,淡定呀木头,别忘了你现在是天寰宗的宗主,气度啊身份啊什么的别忘记了。”
丹离一边后退,一边不忘火上添油。
“哼!”
苏幕冷笑一声,压下自己满心狂肆的怒火,突然逼问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使自己元力恢复如初?”
丹离目光一凝——他知道了什么?
她笑容不变,“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每次都叫嚣要把我碎尸万段,又有哪次不是灰溜溜铩羽而回?”
“哼……想激起我的怒火来转移话题?这一招用太多次了。”
苏幕的声音更冷,更加阴森,好似至寒之冰,又似极狂之火要烧毁一切,“你跟昭元帝……怎么了?!”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已是一字一顿,周遭风声都被逼压毫无声息。
“你说呢?”
丹离笑而不语,眼中却因水镜的暴动狂涌而多了份警戒。
“你——果然是跟他……!”
苏幕的怒气在这一刻涌至顶点——
“你为了修复自身精血元气,竟与他——”
一口气哽在他咽喉,全身气血涌动,震荡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那“苟且”二字。
第十九章 雪堂红萼向人愁
“真命天子的龙气,对我们术者来说,既是烧身烈焰,又是绝佳圣药……”
丹离微微一笑,目光闪动间竟似毫无心障,:“良药当前,我又怎能不食指大动,好好享用?”
这话不仅无耻,而且暧昧剽悍到让人脸红,苏幕顿时呆住了,水镜那一端毫无声息,只剩下水声轰鸣,巨大而单调。
“你……!”
半晌,苏幕才回过神来。
他怒极,却反而说不出话来——当时的绝境,乃是他亲手布下,一步步,逼得她别无选择,到最后,她只能选择——那所谓的良药。
“你宁可与素不相识的男人……也不愿向我低头!”
水面席卷而起,四散飞扬的水珠,狂肆却又带着黯然的水雾,丝丝脉脉,刺得人眼生疼。
丹离笑着瞥向水镜,目光闪动间,却让人心头一凉,“若我真向你低头,你会及时收手,改为救我一命?”
“……”
苏幕的哑然无言,却好似被丹离认为是默认了,她拍了拍手,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来你我两家这般势不两立,其实也只是孩子斗气来着——只要我向你认输,你不仅不会杀我,反而会把我治疗得妥妥帖帖?”
她这话听着味道不对,似讽刺,似质问,再一品语气,却又似真心诚意的“恍然”,若是不相识的人听了,只怕还要暗笑,这姑娘太实心眼了,人家说什么她都信以为真。
水镜的幽蓝涟漪,层层叠叠的涌起,水雾氤氲在梅树上,溶冰而露出一片嫣红晶莹。雪屑飘洒着落到地上,好似是谁的轻轻叹息。
“你说的对,傻的人是我。”
苏幕的声音,再久久默然后终于响起。
“那一日,即使你哭着求饶,即使,我再不忍心,我也会废了你所有修为,即使不杀你,也要收为禁脔——至少,也要折断你的双手,让你再不能施用任何术法。”
“哎呀呀……我不得不说,你想得太美了——我家麻将还每日梦想着我下厨为它做十道菜呢!白日梦做做就好,说出来会惹人发笑的。”
丹离的话简介明了,却实在是麻辣呛人,麻将听到自己又被拿出来说事,抗议的喵了两声。苏幕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差一点,我就成功了——若不是那支箭出来碍事,你以为你能逃过一劫?”
“木头啊,趁人之危不算什么,可是拿出来炫耀就忒不要脸了点——我的气运因唐国覆灭而降至最低,你趁这时来阴的,可不象男人大丈夫所为啊!”
“三宗之中,我天寰宗最讲求实效,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你败在我手,任我宰割便是事实。”
苏幕的话音,带着决绝森然的强势,让人心头一颤。好似要将什么攫在手中,冰冷的水从幻镜中跃出,化为透明臂膀,从四方幕天席地而来,凌厉扑向丹离。
淡然的声音越发让人心寒,仿佛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激越情绪,“既然你不愿承认,我便再败你一次,让你心服……”
沉静的声音越发低沉,却好似有岩浆要喷薄而出——
“你是我的,任何敢碰你的人,只有死而已。”
这意思是说,等把自己擒下,就要拿昭元帝来开刀。丹离如此想道,双足退避之下,脚下已踏天罡地煞方位,极为惊险的退开了,锦纹宫装却是宽袖,只听哧啦一声,长袖竟齐肩而断。
她好似全不害怕,仍是笑吟吟的,“容我提醒你一句,皇帝可是身具真龙之相,你横下杀手,不怕遭到业力反噬吗?”
术者虽有通天纬地之能,但却受诸多限制,真龙天子代表天地共主,术者若是加害,非但不能得逞,反而会受到可怕的反噬之力。
“哼,你太天真了……”
苏幕受这话一激,想起自己方才的忌惮,心中嫉恨之下,冷笑道:“我方才亦是遵循此律,才没有亲自对皇帝动手,要他死于非命,只要间接行事便可。”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愿多加泄露,单手平平伸出,幽蓝光芒大涨之下,一只手掌竟透过水镜的范围,穿过空间界限,凭空出现在丹离眼前。
手掌幽蓝剔透,并非实体,一把抓住丹离的手腕,却是比精铁更为强悍,一把便欲将她拖入水镜的倒影之中。
丹离并不抗拒,直到触及对方掌心,她双眸神光一盛,竟是两点金芒幽闪而起!
仔细看时,她双眸中的两点金光,内含幽黑,与金光扭旋成阴阳杀鱼,旋转周始之下,让人只觉得诡谲,整个人好似要被吸进去一般。
下一瞬,玄金二色从她眼中飞涌而出,宛如金色与幽黑光波,摄人心魂而不自知。苏幕措不及防之下,竟也着了道!
他只觉得双眼刺痛,双目流泪之下,头脑中只听嗡的一声,竟是六感都被齐齐切断!
玄金二色光波,终于正面撞上那蓝色光掌。
亮到人眼无法直视的闪光。
却偏偏是一片死寂。
静得非常可怕,只有无声光波冲击的脉脉细响,引得麻将混身绒毛都竖起,害怕到绿瞳都几乎涣散。
胜负已告。
苏幕哇的一口,似乎略吐了些淤血,幽蓝光掌从水镜中缩了回去,随即,水波开始混沌乱荡,水镜缓缓裂成一块块残亮。
寂静下的湖畔,又是一阵水波荡漾,丹离却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方才瘫软下来,却只觉得浑身剧痛,每一块皮肉都仿佛在被燃烤。
水中混乱的倒影,显示出她浑身都被玄金二色光流贯穿、奔流,光流肆虐之下,整副身躯都好似已被冲得支离破碎。
好热……我这是怎么了?
无尽的热意从她眼眶里蔓延开来,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只有金色与暗黑——那仿佛是无尽的阴影,周围燃烧着金色的光焰!
“不……醒一醒!”
她发觉异常,已竭力用水泼向自己的脸,却是徒劳无效。
好热……整个人都要被烫熟了……
只有、只有一个人可以救我……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比身上的无形之火更加炽烈,不可阻挡。
丹离提起裙幅,转身疾奔而去。
奔到宽大的辇车跟前,她不顾一切想要揭开暗绣重帘,却被眼前骤然出现的一人挡住——
“丹离公主,你不能进去……”
薛汶面露难色,神色之间也颇多暧昧古怪,却坚决的挡在了丹离身前,他的眼略往后看,只见辇车的垂帘严实,中间却似有什么剧烈动静。
第二十章 醉逢青眼不知狂
帝辇由八匹神俊无比的骏马拉着,赤璎为顶,玄铁为盖,六道金柱支撑起巨室一般的车身,又有锦绣千重尊华耀眼,披垂在车身四周,金丝楠木的香味淡淡而来,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天已然黑了下来,丹离万分昏乱的意识被夜风一吹,鼻尖又嗅入楠木异香,眼前顿时清晰了许多。
薛汶不由分说的阻挡在前,神色之间颇为暧昧,他的眼不时看向身后——辇车绣帘低垂,里面却动静不小——连桐木车轮也在微微摇动。
丹离看了他一眼,夜色恍惚中,她的双瞳竟呈诡异金色,薛汶顿时为之一呆,再仔细看时,
却只是幽黑一片,方才似乎是他看差了。
“里面……在做什么?”
丹离收敛起了平日了的嬉笑,璎珞晶灯的的微光照不出她的神情,只听到她的微微喘息声。
她来意为何?
薛汶的心头立刻涌现出一个标准答案——
这是打翻了醋罐了!
他自以为窥得了个中奥秘,连忙笑着安抚道:“万岁正在批阅奏折,大概是在发怒拍了桌子,丹离公主还是先请暂避为好……”
“谁在里面?”
丹离跟本不理他的话茬,直截了当的问道,语气中隐隐现出急促。
薛汶咳了两声,想起里面那位与她的关系,越发觉得有些尴尬为难,“兴许是万岁在召见什么人,我们做臣子的也不好擅自偷——”
一个窥字还没出口,只见丹离轻身一闪,便从他身边绕过,直接便欲冲上帝辇。
帝辇四角垂落的宫灯旁,瞬间有数道身形从阴影中骤现!
“离开。”
这些人无声无息,从无人处的阴影中突然出现,虽未现兵刃,但骤然而现的肃杀之气,却让人心头一突。
他们显然是昭元帝的暗卫,专们卫护帝侧,不容任何人无召近前。
丹离垂下面庞,浑身似在隐约颤抖,薛汶以为她小女儿家害怕了,又拉不下面子,于是温文一笑,上前介绍道:“这位是丹离公主……”
转圜的话还未说出,却听一声低沉女音——
“让开。”
丹离觉得眼前又逐渐模糊,夜色、人脸,辇车……种种事物仿佛只剩下个虚影,眼前燃炽而起的金色光焰,几乎要焚尽她的神智。
她眼中金芒一盛,再次低沉重复道:“让开。”
“大胆!”
暗卫之首从未见有人敢用如此轻藐的语气喝令他——来人虽是宫装少女,周身竟萦绕着一种诡谲压迫感,他虽心中暗疑,听着如此两声“让开”,也终于怒上眉山了!
“是谁在外喧哗?”
辇车中淡然一句,却让剑拔弩张的双方都为之一震。
丹离缓缓移眸,却正好对上昭元帝拂袖挥帘。
绣帘无风自动,昭元帝倚于车壁,面色冷然清寂。
她的双眸便凝于这一点不动了——
这个人。
只有这个人能救我……
仅存的理智只记得这一点,她望定了他,好似饕餮看见心爱的美食,倦渴欲死者遥望绿洲。
她盈盈双眸深深看向他——他随意而倚在门前的挺拔身影后方,好似有一团蜷缩着的人影?
她随手提起辇车旁的宫灯,朝内中一照,昏黄灯光中,照见的却赫然是一张熟悉已极的脸——
“是你!”
丹离惊呼出声。
长公主丹嘉迎着灯光看向众人,慢慢站起身来。
她身上衣物尚算完好,只胸颈处的雪缎料子撕裂开来,露出白皙柔滑的肌肤来,在灯下因极度的悲愤与耻辱而化为淡绯。
她打了个哆嗦,随即拉紧了残破的衣衫,在众人各异的目光前挺直了脊背。
“原来是你在里面啊……”
丹离一副恍然大悟的目光,随即笑着说道:“看来是我打扰了大姐。”
丹嘉面色变为惨白,眼中发出凄厉冷傲的光芒来——薛汶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下一刻就撞柱而死了。
在这当口,丹离又说了一句极端不着调的话来——
“实在对不住,大姐,你能把万岁借我一下吗?”
把堂堂天子借来一用!
这还是人话吗?!
众人被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惊在当场,还没反应过来,丹离已经一把将长姐从车上扯下,随即自己轻盈跃上,竟是恰恰落入昭元帝怀里!
“你——”
昭元帝从未想过有如此情境,没等他反应过来,带着暖意的潋滟朱唇便印上了他的。
诡异而似曾熟悉的冷香于唇齿间濡沫浸染,似月幽之昙,又象血之甜魅……昭元帝觉得心下那份压抑的灼热又窜升起来。
他理智尚在,想要将她推开,却被她抱得更紧!
缠绕在身上的躯体柔若无骨,却带着那诡谲冷香,几乎要将人的神智焚烧殆尽。
昭元帝发觉自己居然挣脱不开!
眼前的一切,怪异到不可思议——如妖魅般缠绕着他的人,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不知廉耻……”
这四字从他唇角漏出,随即却因怀中火热躯体而浑身一颤……她仿佛有天生的魅力,只轻微在他身上磨蹭,便能让人的情欲飙升到极致。
那是狂烈到燃烧一切的火焰。
白热的火花在眼前燃开,他伸出臂膀,将她抱住,随即反压在身下——
“这是你自找的!”
冷酷而狂烈的动作,满是暴戾与迷茫……他的眼阴冷已极,宛如极冻之夜,狠厉的瞪向她,手下动作却未停止——
几下撕扯,两人的身躯再无任何遮蔽,彼此之间贴近,却感觉炽热无比。
丹离的身上滚烫已极,非是因为情欲,而是因为体内的异状已到了顶点!
辇车顿时陷入了激烈的颤动中。
****
薛汶耳边听到异常的颤动,却好似充耳不闻,他干咳了一声,对着仍在呆呆发楞的丹嘉长公主道:“夜已经深了,长公主不如暂且回帐歇息?”
这一句终于惊醒了丹嘉,她捂着胸前撕裂的衣料,转身疾奔而去。
离去时,她看了车驾一眼,满是厌恶憎恨的眼中,险些出现感激了——
“幸亏,丹离来了……”
第二十一章 谁堪煮酒论英雄
长公主丹嘉说起丹离之名时,无疑是鄙夷的,但眼底却掩不住庆幸——想起方才噩梦般的一幕,她双手微颤,不由的更拉紧了胸前衣料。
她雪白脖颈上有一道淤痕,黑紫色肿起老高,这是昭元帝方才手掌钳制所致。
那是个疯子,恶鬼!
她想起方才他撕破她的衣衫,那冰冷的手掌,无法撼动的冷酷之力,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他凝视自己的眼神,不象是色欲淫邪,更没有爱恋灼热,那一双幽沉双眼,仿佛是陷在幻梦与记忆的空芒之中——
他望定了她,好似透过她的面貌与神韵,看向另一个女子。
“羽织……”
一片混乱与挣扎反抗之中,她好似听到昭元帝喊出这样一个名字。
羽织?
这是他心爱之人的名字?
丹嘉冷冷一笑,摇了摇头——这等残暴凶戾的伪帝,也配说一个“爱”字吗?!
她一时想得入神,险些绊倒在地,握在袖中的一张陈旧纸笺掉了出来,上面略见微黄,还缺了一角,显然是方才撕扯挣扎时被损毁。
她心疼而又爱怜的将信纸贴在颊边,反复摩挲着,眼中已是落下泪来。
“我等着你……”
她低声喃喃道,珠泪滴落于地,与残冰晶莹相映。
****
丹离觉得自己好似在一处清澈泉水边,她整个人火燎烟烤的,纵身向泉中一跃,便是清凉入骨,热意全无。
她大口的饮下泉水,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畅快,不由的呻吟出声。
从梦中幽幽而醒,她发觉自己片无丝缕,正躺在帝辇的小榻之上,身侧凌乱的堆了锦衾,却全没盖在自己身上,幸而辇下有特制的地火,这才没受了凉。
从塌上起身,雪臂接触到寒冷之气,不由打了个哆嗦——丹离这才发觉,热火焚身,几乎暴燃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了。
她略一检试,发觉元力充盈竟更胜以往,玄金二气于体内旋转如意,一派从容自在。
一只毛茸茸的圆团跳上她的肩头,不用感知,她便笑骂道:“麻将,你又饿了?”
麻将委屈的喵了两声,丹离眉一挑,笑道:“你在担心我?”
她感动的一把将麻将揽入怀中,“还是你对我好!”
麻将又喵了几声,好似很是急切,丹离不禁失笑,“你是说,苏幕把我伤了,他的实力更胜以往,很难对付?”
她不由大笑出声,用手抚摩了麻将那颗毛茸茸的胖脑袋,“你说错了,麻将。”
她抬起头,整个人在这一瞬却似化为犀利之刃,眉眼间竟是写不尽的耀眼傲意——
“变强的人,是我啊……”
她伸出手,掌心玄金二色旋转如仪,虽然微小,却竟似一个乾坤世界。
“我暗中练习九转琉璃诀,虽已有小成,体内却已有极大隐患,今日与他一战,功体乱走之下,因缘巧合,得以与龙气阴阳合和,反而升上了第二层。”
丹离说到此,已是眉开眼笑,连话也多了几句。
麻将见她心情欢喜,爬上她的膝盖,撒娇的喵了几声,丹离一听,简直气炸了肺——
“你说什么?!这全是托你的福?!”
麻将抱着头,继续不怕死的喵了无数声,丹离眯起眼,复述它的意思,“你是说,今日要不是你闹着要吃鱼,我就不会到湖边捕鱼,也就不会遇到苏幕,更不会被他所伤,因此也就不会有机会功力进阶——所以这一切,全是你的功劳?!”
她说到此,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拎起麻将就是一阵乱晃,“你还有脸说?!我险些被你害死你还敢说自己是最大功臣?!你还敢要吃全鱼宴?!简直是反了你!”
****
帝辇中隐约传来女子的娇斥声和猫叫声,薛汶回望一眼,笑道:“看样子,丹离公主还挺有精神嘛!”
昭元帝坐在锦毡之上,背靠树干,闻言只瞥了他一眼,浑身散发出的冷寒之气,让他的周遭简直要化为凝冰!
薛汶打了个寒战,偷偷看了一眼昭元帝,觉得他面无表情之下,冰封压抑着可怕的阴霾与风暴,不禁心头一跳,暗中却是惊疑不定——
皇帝先是“召幸”了丹嘉公主,随后丹离公主吃醋,闯上帝辇闹了一通,随后……两人大概情意相投,芙蓉帐暖渡春宵了……美人在抱,皇帝的神情却不似满足,倒象是满腔怒火都冻结在胸?!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面对诡异情形,薛汶那颗八卦窥密之心熊熊燃烧去来了,他眼珠一转,仔细回想方才的情形和声响,突然脑子一个激灵——
莫非,万岁根本不愿意……那啥?
薛汶脑子里轰隆一声,随即被自己这大胆猜测给惊了个半死——他偷窥了一眼昭元帝铁青冰冷含着怒气的神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皇帝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给“强”了?
这个想法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薛汶扭曲着唇角,一副想笑又想哭的模样,双眼贼溜溜,来回瞄着凛然沉默的昭元帝,以及不时发出女子轻笑的帝辇,心中已是浮想联翩。
皇帝自然不去理会他挤眉弄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狂炽的怒意,沉声道:“今日出现的那尊蓝玉鬼面,你好似认得?”
薛汶正在脑中浮想,一时没听见,直到昭元帝冷冷眼风扫来,这才一个激灵醒悟过来,“啊,我当然认识。”
话一出口,他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昭元帝挑眉等待下文,心下哀号一声,苦笑着解说道:“那道蓝玉鬼面,乃是天寰宗主苏幕的法器,象征他的身份和恐怖名号,术者遇到无不退避三舍。”
“天寰宗主?”
“是,天寰宗以攻击性术法为长,他们的杀人术法诡谲莫测,闻者无不色变。”
薛汶想起方才谈问时,皇帝说起在湖边还上演了一幕“戏”,不由的眉头深锁,神色间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至于您在莫愁湖边遇到的那一柄叶扇,以及那四个纸人鬼童,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了。”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个隐藏在暗中,喜欢吟唱戏文来隐喻所出术法的中年妇人,便是天枢宗主,梦流霜。”
一片夜风呼啸中,昭元帝静静听着,薛汶叹息更甚,“他们都隶属一个叫作‘天门’的庞大势力……天门三宗中,居然有两位宗主要逼杀皇上您,未来只怕是腥风血雨不断了!”
第二十二章 九重天外卧龙深
“天门?”
昭元帝的目光闪动,晶莹波光一闪而逝,他眯起眼,因着这个名词,仿佛有什么久远的记忆涌出——
“朕……曾经听人说起过。”
“哦?天门之名,只在术者中流传,万岁是从何而知?”
薛汶那颗八卦好奇之心又开始跳动,居然很不怕死的追问起了皇帝。
接到皇帝一个冷洌眼刀后,他摸了摸鼻子,认命的继续道:“所谓的天门,乃是师承上古奇术的秘密门派,历代出过无数惊才绝艳的术者。由于天门秘术诡谲,其中成员又行事怪诞可怖,天门又被世人称为‘魔门’。”
“天门早期是由一位祖师创立,但后来由于弟子侧重各有不同,理念行事又差异太大,终于分裂为三宗,分别是天寰,天枢,和天机。”
“如万岁所见,天寰宗擅长以术杀人,许多历史上的魔头,妖道都是处自这一脉。而天枢,则是精通摄魂炼煞之能,虽是旁门,却胜在诡异难懂。”
薛汶把话说完,见皇帝仍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万岁可还要什么想问的?”
“你方才只说了三宗,还剩下一宗。”
“还有一脉名为天机,顾名思义,是窥天机探究大道,这家的看家本领就是观星象,卜卦算命。”
薛汶说起这一宗时,语气是同情悲摧的——
同样是一个师傅传下的,结果这宗的先代弟子,却得了这样的衣钵!
“这宗传人非常神秘,就算是在术者中也很少听闻他们的行踪,天门召开大会时,也无人出席。”
意思是这一派人等于死的,不用担忧也指望不上。
昭元帝略一思索,却突兀问出另一个问题,“天门与清韵斋,关系如何?”
“清韵斋?!”
薛汶一惊之下,声音骤然变大,引得数道视线看向此处。
面对皇帝冷而不善的目光,他吞了口口水,笑道:“没想到万岁如此博闻广见,居然连清韵斋都知道。”
他不敢再卖关子,目光略一闪动,道:“清韵斋,名如其地,乃是术者们口耳相传的清圣至高之地,他们的传人不多,但各个都是才华盖世,神法无边。据说,清韵传人一旦出现,便能力挽狂澜,救百姓苍生于危难。”
“他们和天门的关系,只有四个字可以用来形容,那就是水火不容。”
“果然如此。”
昭元帝目光闪动,却是有些心神不属了,“清韵斋……”
他低低重复着,仿佛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更添一重阴霾。
薛汶看得心惊肉跳,干咳了两声,转回话题道:“其实术者们本来与世俗无涉,虽有争斗,也是他们自家之事,这次居然大张旗鼓的来袭杀御驾,实在是有些蹊跷。”
昭元帝冷冷一笑,薄唇边勾起冷峻的讥诮,“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即使是术者,也有执着之物。世俗的金钱财富地位,他们也许不会动心,但别的东西呢?”
他的声音冷淡而略为倦意,“权势是个非常方便的东西,有了它,即使是要成为天下国教,传下弟子亿万,也没什么难的。”
薛汶的眼睛一亮,“确实是啊,天门的宗旨,据说是谋求混乱之道,在混乱之中强大自身,所以才会出那么多的杀人魔头,噬人炼丹的妖道,术者视他们为妖魔外道,也不是没有原由的。”
此时,帝辇中突然连起喷嚏声,隐约还有丹离的抱怨——
“啊嚏,阿嚏,我的鼻子好痒,一定是有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她好似拎起麻将在兴师问罪,“麻将,是不是你没吃到全鱼宴,所以怀恨在心,在心里骂我来着?”
薛汶扑哧一声笑了,偷眼看时,却见皇帝面露寒霜,眼中光芒几乎要吓得人两腿发软——
“既然醒了,就让她给我滚。”
“万岁……”
薛汶正待劝解,却听皇帝拂袖而去,声音遥遥传来,听不出喜怒,却更让人心头一颤——
“即使她这么有精神,就让她到装杂物的车上,那辆带着火锅和银炭的车驾,就暂且让冻病的宫眷坐吧。”
****
丹离却不知外面在说什么,她放下被晃得直翻白眼的麻将,起身着装。
宫装繁丽,她这件虽不算上品,却也拖曳在地,衣带纷飞之下,却好似蹭着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将之拾起,却见只是一张纸角,好似是什么信笺上被撕了下来。
凑到鼻前闻了一下,带着奇妙的熏香味道,使人好似身处幽兰之苑,上面墨迹宛然,只写着一个“恒”字。
“恒……”
丹离目光闪动,下一瞬却是笑靥如花,“这大概是大姐身上撕下来的。”
“恒之一字,可是有无穷奥秘啊!”
她摇头笑道,黑暗中,一双黑眸中,竟升起诡谲金芒。
****
车驾正在颠簸,丹里鼻腔里满是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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