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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徒]隋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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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土坑中一伸一蹬地挣扎。
〃旭官啊;你自己找水喝;别客气。十八里店杨大官人家摆寿筵;着落你舅舅安排酒菜。他一早就出门张罗时鲜去了;估计马上就能回来。学堂里今天没课么;还是杨老夫子又出门撒酒疯去了;扔下你们不管…?〃
张刘氏一边杀鸡;一边问。手脚甚是利落;顷刻间;土坑里已经摆了四具尸体。
〃我爹回来了;让我送些蘑菇、干牛肉过来!〃李旭不忍心听妗妗继续糟蹋杨老夫子的名声;低声插言道。
〃那感情好;我正愁凑不足菜色呢。已经入了秋;哪里找那么多时鲜去?〃张刘氏闻言;把尖刀向身边的泥地上一插;跳了起来;快步奔向李旭拴在门外的坐骑。
〃还有四张生牛皮;没硝过的。我爹让我带给舅舅…〃李旭一边从坐骑背上向下解礼物;一边说道。那青花大骡被张刘氏手上的血腥味道惊吓;边打着响鼻;边拼命向后缩身体。
〃不是两张么;怎么是四张?〃张刘氏惊问;不待李旭解释;自顾拍手说道:〃哈;这下正好;昨天我去卖草药的老刘家串门;他家正为官府征收生皮的事情发愁呢。我雪中给他送把炭过去;刚好顺势宰他一刀;报了春天你舅舅问药之仇!〃
说完;把血手在乌黑的围裙上抹了几把。拎起两个牛皮卷;飞也似地去了。
李旭哭笑不得;只得留下来替妗妗收拾剩下的烂摊子。才把土坑中的鸡归拢好;端起装鸡血的陶盆正准备收进厨房里;听得门外一串尖利的大笑;妗妗大人已经做完生意赶了回来。
〃这怎么使得;你是读书人;不该干着粗活。让老天爷知道;会降罪我的;放下;放下!〃张刘氏嚷嚷着;劈手夺下陶盆。叉腿向胡凳上一坐;揪起衣角擦了一把汗;喘息着道:〃那个天杀的刘老蔫婆娘;我给她送皮货上门;救她一家大小性命;她还好意思跟我讨价还价。惹急了我;拔腿就走;她还不是哭喊着追了出来。呵呵;一百五十个肉好;白钱 (注1)咱一个不收!〃
说完;从腰间解下一个崭新的麻布口袋;掂在手中;哗哗作响。
〃一百五十个肉好?还不要白钱?〃李旭的眼睛立刻瞪得比鸡蛋还大。他父亲是个行商;平素杂货的帐目他亦没少帮父亲计算。按大隋朝的行情;三文钱可以换半斗 (注2)糙米。即使是新皇发行的白钱;一张生皮也卖不出五十文的价格。用两张生皮换人家一百五十个肉好;这已经是典型的趁火打劫行为了。为人雪中送炭的话;也亏得妗妗好意思说出口。
张刘氏见外甥脸色瞬息万变;立刻〃明白〃了其中道理;不情愿地解开钱袋;用蚊蚋般的声音嘟囔道:〃你爹千里迢迢送塞外贩货;照理儿本钱也应该收回的。塞外皮子贱;又是没硝过的;看着挺大;其实不禁用。给你二十个肉好;不知道够还是不够?〃
看了看李旭慢慢露出怒气的脸色;张刘氏语调渐渐变冷:〃要不;我给你加到三十;再贵;咱可就伤了亲戚颜面了!〃
〃留二十个给你做脂粉钱;剩下的还给旭官!〃一个声音冷冷地从门口传了过来;把张刘氏和李旭俱吓了一跳。
二人闻声抬头;看见张宝生挑着一筐洒了水的青菜;一筐大块豆腐;斜依在门口;气喘吁吁。
〃不;舅舅;不是这样意思。我爹说这是送给舅舅的;还有这些干菇、干肉。他平时总是喝舅舅酿的酒;舅舅有什么需要;他当然该尽力!〃李旭赶紧走过去;从舅舅肩膀上接过担子。
〃我就是说么;人家妹夫做的是大生意;哪在乎这些小钱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见动静?〃张刘氏将钱袋藏于背后;一边替丈夫捶背;一边讪笑着说道。
〃我刚到路口;就看见你着了火般从老刘家冲出来。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心里正奇怪呢?回来一听;原来是去人家趁火打劫了!〃张宝生横了自己的婆娘一眼;怒气冲冲地训斥。〃老刘家挖药材卖钱;一年也赚不了百十文;这下好;全给你抄了家!〃
〃我这是公平买卖;找别人;这个价钱他还买不到呢。谁不知道最近几天;街市上生皮都断了货!〃张刘氏听丈夫数落自己;立刻加重了捶打力度;〃况且去年你生病;他老刘家的参须子;不也趁机卖了个天价。都是做生意的;我凭什么管他家的艰难!〃
〃轻;你轻点!〃张宝生被捶得直咧嘴;想想怎么辩论也辩不过婆娘;只好放弃了这个话题。瞅了瞅正搬菜担进厨房的李旭;小声跟妻子商量:〃千里迢迢;妹夫哪次不是卖命的生意。你别那么贪;咱们收了人家两张生皮;已经欠了个大人情。再把另两张生皮的本钱也吞了;财神爷也会骂咱没良心!〃
〃大人情;那张弓;可是县城赵老爷出了三吊钱都没卖的;你还不是眉头不皱就给了他。自己亲戚;哪那么多事儿!〃张刘氏摆出一幅舍命不舍财的样子;故意大声喊道。
〃你这个婆娘!〃张宝生怕这话被外甥听见多心;赶紧将妻子扯到了院角。用身体挡在外边的阳光;压低声喝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么多年;妹夫哪次回来不给咱们带塞外的干货?人家一家子仁义;咱也总沾便宜还不说句好;也忒没良心了不是?再说旭官这孩子;哪个月不过来帮忙?对咱们就像亲爹亲娘一样;亲戚里读书人多;哪个向他这么有良心?!〃
〃我知道你怪我没给你生儿子!〃张刘氏缩在墙角;委屈地道。较了半天劲儿;终究还是拗不过丈夫;把藏在后腰上的钱袋恋恋不舍地解了下来。目光向袋子中探了探;咬咬牙;闭起眼睛把钱袋交了出去;边递;边带着哭腔嘟囔:〃他自己说不要的;你又不是没听见。况且没我去讲价;妹夫自己也卖不了这么多钱来!〃
说着;眼角已经落下泪来;〃给你;你爱还多少给多少。就当我没看见!〃
〃唉;你这个婆娘!〃张宝生无奈的骂。拿起钱袋去找李旭;却发现自己的外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几只控干了血的鸡;两篮干菇;一捆干肉;还有两张生皮;整整齐齐地码在窗子下。被秋日的阳光一晒;散发出融融暖意。
第一卷 塞下曲 第一章 盛世 (四)
从舅舅家逃也般地出来;李旭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附近几个庄子里同龄的少年本来就少;家境宽裕些的;早就去学堂读书了。家境困顿些的;则要跟随长辈下地当半个壮劳力用;或自坠身份;去店铺里做学徒给自家省一份口粮。此时正是上午;除了县城里的泼皮无赖;谁也没有大好光阴可浪费。
信马由缰地走了一会儿;李旭有了一个好主意。快速跑回了自己家;把青花骡子牵回牲口圈里;上好草料清水;然后跑到厨房;胡乱找了些干粮填肚子。接着回到自己的小屋;把长衫脱掉;换上一身麻布短衣。然后拿起昨日舅舅赠送的弓;抓了半壶平素习射用的箭;兴冲冲地奔庄外大青山而去。
上谷地方百姓胡汉混杂;民风彪悍。此刻天下承平没多久;大姓人家还保留着让族中少年子弟学习刀剑、射艺的习惯。一旦族中那个少年在军旅中混出些名堂来;整个家族的势力都会跟着突飞猛进。即便不能阵前博取功名;土匪前来打劫时;族中长者也可以组织起他们保护家园。
李旭的射技在本族子弟中算得上首屈一指。传说中百步穿杨的本事没有;五十步以内十发七中还是有些把握。偶尔撞一回大运;一百五十步外射中脱兔的奇迹也曾经发生过。只是他今天运气实在差;二十余支箭射出拣回;反复使用;最后几乎射脱了羽;也没射得半个活物。手中那支在妗妗口中价值高达三吊钱的〃宝弓〃用起来非常吃力;很难拉满不说;弓臂处还总是微微震颤;总是把好不容易瞄准的羽箭弄歪。只射了半日;素来有些膂力的李旭就被累得两膀发软;手指头也磨脱了一层皮。若不是心疼此弓数千文的身价;早解了弦;去了耳 (注1);把弓背砸在石头上当劈柴了。
眼看着太阳在树梢头已经西斜;李旭只好垂头丧气往山下走。大青山绵延数百里;天黑后时常有猛兽出没。一个人上山打猎;他可不敢耽搁得太晚。正走着;忽然听见树丛里乱草沙沙作响;抬眼望去;一只肥硕的狍子从左前方三十步处急奔而过。
这么好的机会李旭怎肯放过;全身的疲劳顿失;取出箭;将弓一下子拉了个全满。手指一松;羽箭如流星般向狍子射去。
山林中的野狍子素有傻名;奔跑的速度虽然快;却很少做急转弯。也是李旭时来运转;那箭噗地一声;端端正正从狍子后腰下射入;深入胸腹。
〃哞!〃急速奔跑的狍子发出一声哀怨的长鸣;缓缓倒地。喜得李旭心花怒放;拎着弓;快跑上前。此时正值秋初;山林里的野味攒了一春夏的膘;肉厚脂肥。如此大一头狍子拖到舅舅的客栈中;保准能担当小半月的招牌菜。把狍子身上的皮剥下卖给大户人家做靴子;少不得又要赚上二三十文。
正当他弯下身去;准备拖那狍子前腿的当口;猛然间心头传来一阵恶寒。李旭猛然抬头;只见树林中缓缓走出一头毛驴大小的野狼;绿幽幽的双眼正向自己凝望。
〃啊!〃李旭吓得大叫一声;赶紧挺直了身体;弯弓搭箭。虽然出身于末枝;他也算个良家子弟;平素被人呵护得周到;少有独自上山打猎的经验。这么大的野狼他听都没听说过;更甭说正面遇到了。
与狼相遇;最忌转身而逃。大道理李旭背得比谁都熟练;危急时刻;手里的弓却不肯听从使唤。羽箭在弓彛下一危簧仙舷孪拢痪褪敲椴簧侠堑哪源Q劭醋乓袄且徊讲阶呓宦砩弦较虑爸@钚裣诺没攴善巧ⅲ煌咽忠患淞顺鋈ァ
那箭势若流星般从恶狼头顶擦过;〃噗〃地一声入地半尺。那畜生亦是吓了一跳;嘴巴间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前爪在地上扒了两扒;凌空跳起来;直取李旭梗嗓。
此刻李旭再顾不上瞄准;抽出箭来;一拉即放。箭一离手;随即弃弓;从腰间摸出防身用的短刀;闭着眼睛乱挥。挥舞了半晌;既没感到身体疼痛又听不见野狼动静;即将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稍稍回落;鼓起勇气把双眼偷偷张开一条小缝儿;模模糊糊地看见地面上多了一条长长的血迹;那头驴子大小的野狼;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娘贼;给小爷爷玩什么鬼把戏。李旭大声喝骂;前冲几步;跑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背靠着树干;以刀护颈;猛地转过身来。出乎他的预料;恶狼并没如传说中绕到他身背后在他转头的一瞬间偷袭。偌大林子间;除了落日投下的阴影外再无一物。秋蝉声在树枝上间或相闻;夹杂于其中的;则是自己粗重的喘息。
李旭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挥刀乱舞居然能把一头恶狼吓逃了。提着刀四下转了几个圈子;直到踩上了地上的角弓;才相信自己的确已经化险为夷。恨恨朝误事的角弓上吐了口吐沫;抬脚欲将其踹碎。方抬起腿;笑了笑;又慢慢地将脚放了下去。
〃这东西值三吊钱呢?〃李旭爱惜地把这把差点让自己送了命的〃宝贝〃捡起来;插回背后的弓囊里。〃改天做价四吊卖给张家小五;反正他从来射不准箭!〃
回头再看那头狍子;早已死得透彻了。从肚腹箭伤处流出血已发黑;蔓延着在地上淌了一大片。这番看得仔细了;才发现狍子后腿上有一处深可见骨巨大的伤疤;显然是被那头恶狼所伤。即便李旭不用箭射它;用不了多久;它也要血尽而亡了。
〃原来那畜生怨我抢了它的美食;怪不得找我拼命!〃李旭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射翻了狍子;就引出一头恶狼来。想想刚才九死一生的危险;心脏兀自上下乱跳。山风吹过;浑身上下不觉毛孔发紧。伸手一摸;原来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了;湿漉漉地贴到了身上。
眼看着日头将落;李旭不敢再耽搁;走到狍子身前;试图将它扛上肩膀。双臂晃了晃;又无力的垂下。全身筋骨无处不酸软;居然再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莫非那恶畜算到我无法扛猎物下山;所以才不跟我争么?〃李旭心中暗自叫苦;这里是大山深处;指望有人来帮忙;那是万不可能。向了片刻;急中生智;挥刀砍了几根树杈、葛藤;做了个爬犁。把狍子的尸体一点点滚到爬犁上;用葛藤一端树爬犁;一端搭在自己肩头。
〃嘿!〃李旭大喝一声;迈步前行。树爬犁被扯得咯吱生响;顺着他的牵引;缓缓向前滑动。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李旭感觉脚下野草不住打滑。低头看去;发现绿草上有一条血迹斜斜向上;遥遥地指到远处的密林里。
〃莫非我慌乱中射出那箭伤了那畜生?〃李旭惊诧地想。好奇心一起;身上又恢复了几分力气;心头也觉得不那么虚了。胆子壮起来后;贪婪地打起了野狼的主意。
禽兽在春秋两季换毛;一季脱绒;一季生绒。所以秋天的野兽皮毛最值钱;那么大一张狼皮;两石麦子都不换。想想拖了狼皮回去后母亲的笑脸;李旭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找了些树枝将狍子盖好;倒提着护身短刀;顺着血迹追了下去。
大约追出两里山路;在一块凸起的石壁下;李旭发现了一个洞口。恶狼留下的血迹到此已经变淡;却断断续续地洒入山洞深处。李旭侧着身子;把身子贴上石壁。一手举刀;另一支手拣了块石头丢将进去。
石块在山洞中跳荡有声;却没有什么野兽被惊出来。李旭在山洞口蹲了片刻;听不到里边有什么粗重的呼吸声;横了横心;大起胆子摸了进去。
山洞不深;洞口正向西方。此刻恰巧有落日的余晖射入;淡淡地照在一匹灰黑色的野狼身上。那头野狼肚子上插了一根长箭;通体呈黑红色。箭尾处羽毛早已磨突;分明是李旭慌乱中射出的那枝。只叹那孽畜生命力甚是顽强;受了如此重的伤;居然还坚持着爬回自己的山洞。
看到仅有一头受伤的野狼在;李旭胆子更大;提刀上前就欲〃谋皮害命〃。没等走近;耳畔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野狼的前肢突然动了起来。
〃刷!〃冷汗立刻又从李旭额头上冒了出来;身体快速向后退了两步;背靠着石壁;将弯刀上下挥舞。那头野狼却如同睡着了般;再无动静。既没站起来与李旭拼命;也没试图爬出山洞逃跑。
〃砰、砰、砰!〃李旭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山洞间回响;嗓子里仿佛着了火;说不出的饥渴。大着胆子再度向前;发现野狼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前肢下;一个小小的脑袋;正在拼命吮吸最后的乳液。
小狼崽子!李旭跑过去;抓起毛茸茸的小狼;抬手便打算向石头上摔。手掌间传来的温润之感却让他徒生几分不舍;略一迟疑;那头小狼闭着眼睛;又用嘴巴吮起他的手掌边缘来。
一时间;李旭失去了主意。庄子里从来没人养过狼;即便有顽童无意间掏到了狼崽子;家长看到后也赶紧把它们抛到野地里去。狼最护崽;循着狼崽身上的气味;母狼会不远百里追来与你拼命。直到你将崽子还了它;方肯离去。否则今天祸害驴马;明天偷咬鸡鸭;绝对是不死不休。
可今天这只小狼崽子的母亲已经丧命于李旭的箭下;自然不用考虑母狼的报复问题。能不能把狼养成一只好猎狗;他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正犹豫间;那头小狼从他的手掌边缘吮吸不出乳汁;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
一叫之下;李旭登时心软。解下腰间褡裢;做了一个斜背的肩囊;把小狼崽放了进去。然后收起短刀;上前扯住狼腿;一步步拖出洞来。
有了那条血迹指引;李旭总算没有迷路。他心里仔细;怕伤及野狼皮毛卖不出好价钱;又找葛藤编了个爬犁;给狼当起了纤夫。拖着爬犁;沿着血迹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掩藏起来的野狍子尸体。把两个爬犁合并成一个;三步一歇;五步一停;气喘吁吁地爬下了山来。
有了这么大个累赘;下山之路愈发不易。遇到陡峭处;李旭只得先把猎物逐个用葛藤顺下去;然后坠下树爬犁;最后自己才攀援而下。下得坡来;又得重新将猎物装车;再度拉扯前行。如是几番折腾;不知用了多久;才隐隐看见了村中灯火。
进了村子口;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管家忠叔提了个气死风灯;正焦急地四下张望。见到李旭的身影;慌不及待地跑过来;大声埋怨道:〃唉吆我的小祖宗;你跑到那里去了。老爷、太太都等得急了;再不见你;肯定要纠集族人寻上山去!〃
〃我打了两头大野兽;拎不动;所以下山晚了!〃李旭满怀歉意地笑了笑;低声解释。手指向爬犁上的狍子和野狼;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得意。
〃你;你;我看今晚老爷动家法;谁会给你求情!〃老管家李忠看到那只硕大的野狼;不喜反怒;指着李旭骂道。〃枉你读了那么多年书;父母在堂;不能以身犯险的道理都不懂!你何野狼去拼命;一旦有个闪失;这个家将来靠谁支撑!你父母由何人来养老!小没天良的;看今晚老爷怎么剥了你!〃
〃忠叔;忠叔;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况且打一头狼也不算犯险;祖上的英雄不是还引弓射虎呢么?〃李旭抱着忠叔的胳膊;连声讨饶。李姓自认为汉代飞将军李广之后;每位族人都以祖先事迹为荣。先辈的英雄事迹拿出来;果然有说服力。老李忠的斥责声就此打住;把灯笼向李旭手里一塞;俯身拉起了葛藤;怒气冲冲地喝道:〃拿着;头前去照亮。见到你娘;就说天没黑时就已回来。山脚下遇到了同窗;向他们炫耀收获;所以才回家晚了!〃
〃是叻;忠叔!〃李旭高兴地答应。伸手拖住爬犁的另一角;与管家一起;雄赳赳地向家门方向走去。
见儿子平安回来;又带着两头那么大的猎物;李张氏果然欢喜。没等李懋盘问细节;早把一块热手巾捂到了儿子脸上;边替李旭擦脸上的血渍和泥土;边夸赞道:〃也就是我家儿子能干;才十四岁就已经能箭射苍狼。当年祖上半夜射虎…。〃
〃方才是谁说要动家法来?!〃老李懋不满地说道;〃逾时不归;你还夸赞他。若是与街头无赖儿同去鬼混;莫非你还给他把风不成!〃
〃孩子不是遇到同窗;被人羡慕得脱不开身么?你生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他又不是真正在山上玩耍不肯回家。你看看这皮毛;明儿找人熟了;刚好给他做一件披风!冬天的风冷…〃李张氏白了丈夫一眼;笑着替儿子辩解。把毛巾塞进李旭手里;怜爱地说道:〃来;自己把脸擦干净了;用这水洗了手。你爹正等你跟他喝几盏呢!〃
见妻子如此溺爱儿子;李懋也无法以一敌二。教诲工作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只好安排管家忠叔把两头野兽拖下去;连夜处理干净。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胡凳;低声说道;〃看在你娘高兴的分上;今天不责罚你。坐过来吃饭吧;肉羹都热了好几回!〃
〃马上来;爹娘先用饭。我今天射杀了头母狼;顺手把小的也掏了回来!〃李旭答应着;从胸前褡裢里变戏法般;掏出一只毛绒绒的小狼崽子。
〃赶快扔了出去;那是败家的灾星!〃老李懋登时色变;跳起来;大声命令。〃咱家养了好几头牲畜;一旦…〃
〃母狼已经被我射杀了!爹――!〃李旭拉长了声音祈求。他家家教本来就不十分严格;长兄早亡后;父母更将其呵护得厉害;所以马上十四岁了;父母面前还保留着几分孩子气。
〃那你也养不活它;狼不是狗;小时候看不出来;长大后会明白自己与狗的差别;要么反噬;要么径自离去!〃李懋听见儿子说母狼已死;家中牲畜不会受到威胁;心头震惊稍定。想了想;低声解释。
〃何必非把它当狗儿来养;大了后;它不愿留;我自放它到深山!〃李旭笑了笑;固执地说道。
注1:汉唐时期中国弓的结构;弓臂的两末相称为策;策端装耳。耳是供挂弦用的;多以骨、角制作;也有铜制的;安徽省阜阳县汉汝阴侯墓且出土错金银的铜弓耳。耳上挂弦的凹缺名弦。无论弦和耳;都要求表面光滑;以避免擦伤弓弦。但也有将弦直接缚结在弓臂上的;这种作法名〃缘〃。弓弦有用皮条制作的;也有用丝绢绞合而成的;以采用挂弦者为多。弓臂中央的弓把部分名彛。ü叮9押凸抑涞牧礁龌⌒尾糠置ǎ灰嗝纭
第一卷 塞下曲 第一章 盛世 (五)
李懋和妻子见儿子目光热切;想想白天从官府小跑腿赵二哥那里打听来的内部消息;没来由地心里发软;相继表示了妥协。
〃你要留着;就留着吧。反正这东西逆了季节而生;从来没人养得活!〃老李懋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唠叨。
大凡野兽;都是春天受孕;夏初生养。小崽子趁着食物富足的夏秋两季拼了命生长;这样待冬天来临时;它们才能长到足够体重熬过冬天的严寒和饥饿。而李旭猎来的这头小狼崽子显然是刚刚出生没满月的;成活的可能不到一成。所以李懋纵使心里不喜欢;也犯不着为了一个不可能养大的狼崽子跟儿子较真儿。
〃记得别太娇宠它;一旦发现它露了野性。要么杀掉;要么赶走;千万别让它反咬你一口!〃李张氏端起碗;给儿子盛上满满一碗肉羹。〃先喝一碗羹;然后再去碰酒。你舅舅送来的酒多着呢;没半个月喝不尽!〃
〃谢谢爹;谢谢娘!〃李旭高兴地答应着;根本没听进老两口唠叨些什么。飞也般跑出门去;把狼崽子安顿到自己床头下;又冲进厨房;调了碗米汤给它。然后才兴冲冲跑回来陪着父母吃饭。
当年亮子也是这般跳脱;可惜…。。李张氏看着来回忙碌的儿子;眼角上又见了泪光。白天丈夫赶到城里打听消息;花了二十几个钱才买得官府跑腿赵二狗子松口。据那姓赵的透漏;皇上正筹划着御驾亲征高丽。上谷、涿郡、渔阳、卢龙 (北平)四个边郡的官员已经急乱了套。这几个地方地靠边境;士兵能适应辽东的气候;所以也是抽丁的重点地区。
〃我说大木兄弟;你可得早做准备!〃下午十分;收了李懋好处赵二官人神秘兮兮地透漏;〃据说皇上发了话;边郡良家子尽数入伍。无论家中兄弟几个;上自四十下到十四…。。〃
〃我家就剩下旭子一个孩了;还不到十四;我也过了四十!〃李懋至今还记得自己扯谎时的窘迫;口袋中最后几个钱也塞到了赵二手里;希望对方届时能高抬贵手。
〃仗也不是立刻就打啊;我的大木兄弟!〃心满意足的赵二官人拍着李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导他;〃上边说了;今年备粮食、衣甲;明年春耕后抽丁;然后集结整训;真正出兵;估计得后年开春儿。实话实说;咱俩交情归交情;兄弟我真不敢保证还能照看你三年。若是头上换了个实心眼的郡守老爷;我们这些当差的;还不是人家怎么说咱怎么答应着!〃
想到赵二官人善意的提醒;李懋嘴里的酒就开始发苦。大隋朝有过规定;禁止征老弱入伍;也禁止征家中独子从军。可那都是老皇上规定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皇上活着的时候;新皇上就没把他的规定当回事情;更何况眼下老皇上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无论心里多苦;多不情愿;有些事情还必须去做。逃避是逃避不了的;越是逃避;事到临头时也越慌乱。李懋叹了口气;轻轻地放下酒杯;对着正在大口吃饭的儿子说道:〃下月初的时候;有一支商队要去塞外;带队的是我的一个老相识;姓孙…。〃
〃嗯;嗯!〃李旭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一手托着大碗羊肉羹;另一手抓着只咬去半边的胡饼;大抵是在外边玩了一整天饿得很了;吃得如风卷残云般利落。李张氏心疼儿子;不断地在旁边温言相劝:〃慢点;慢点;别噎着;锅里多着呢!〃
〃带队的叫孙安祖;是我一个老相识。我想你年龄也大了;该出去见见市面!〃李懋狠了狠心;低着头大声道。
〃好啊;我还没见过大商队什么样子呢!〃李旭放下碗;爽快地回答。突然;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瞪大眼睛;喃喃地叫:〃爹;您;您是说…。!〃
〃爹年龄大了;想让你替我跑塞外!〃李懋不敢看儿子的双眼;尽量用平缓的语调;把自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我;我策论是学堂里最好的。我;我能默写整本论语!我…〃李旭手中的半块胡饼掉到了地上。昨天这个时候;父亲还在和自己讨论是考明经还是考进士;到了今天;就变成了替他出塞行商。
在李旭的梦想里;有过考取进士立于朝堂;也有过持槊上马称雄疆场;平素梦想最多的则是穿一身户槽的官衣;在上谷郡的县学边上买所大宅子;把自己的父母都接进去;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还能让赵二当家;杨老秃子这些场面人物俯首帖耳。所有少年的梦里;唯独没有像父亲一样作个商人;每年塞外中原地跑;日晒雨淋也落不了几个钱;还要受官府差人、族中长者和地痞流氓的欺负。
而且一旦从了商;按大隋朝惯例;他就等于自动放弃了良家子弟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再参加科举。
〃爹;爹这;这也是没办法!〃老李懋无颜面对儿子得目光;躲闪着解释。
李旭看着父亲;永远不肯相信这个答案。家中虽然穷困;但比起乡邻中的赤贫人家;还能算得上富裕。读县学不需要给先生礼金;平时官府还为学子们提供一日两餐。尽管那饭菜里鲜有油腥;如果不是需要帮着母亲料理家务;自己几乎可以赖在学堂里;每月只回家吃一次饭…。
李张氏默默无言;转过身子;不住地擦泪。儿子不是不懂事;正因为他太懂事了;做父母替他做出如此大的决定时才分外艰难。如果没有这该死的高丽;如果皇帝老爷不老想着四夷宾服…。那都是她管不了的事;如今;她能做主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家里不是没钱供你!要打仗了;上谷郡一抽一;所有良家子弟自备铠甲兵器从军。爹想让你借着行商的理由出塞避一避;等后年大军开拔了再回来照顾你娘!〃李懋耐不住心中压力;终于决定实话实说。虽然逼着儿子当逃兵不是什么光彩的举动;比起让儿子误会自己为了省钱而葬送他的前程;这个理由多少能让人透过口气来。
〃我不去塞外;当兵就当兵;功名但在马上取…!〃李旭听父亲说出真实原因;心里一块石头当即落地;漫不在乎地说道。
〃啪!〃腮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打断了他的话。素来和睦的父亲站了起来;批手抽了他一记耳光。刹那间;李懋被风霜和日子划得满是皱纹的老脸涨成了青黑色;竖起眼睛;大声骂道:〃闭嘴;功名但在马上取。你瞪大眼睛瞅瞅;同乡数百户;那家有人活着取过功名回来!开皇十八年东征;去了三十万;死了二十九万九…〃
〃好好地;你动什么手你!〃李张氏扑将过了;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想安慰一下儿子;没待开口;眼泪先落了满脸。
〃爹――〃李旭捂着脸;轻轻叫了一声;豆大的泪珠顺着手指滚滚而下。这一记耳光完全把他打楞了;本能地想说几句软话向父亲赔罪;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何处。‘功名但在马上取’;族里的祖训和先生的教诲都如此;偏偏此道理在自己父亲面前变成了忤逆不孝的言辞。
李懋看看儿子;再看看妻子;心中一痛;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重跌坐回胡凳上;沮丧地说道:〃明天你向夫子辞了行;准备出塞吧!你哥已经做了孤魂野鬼;我不能再送你出去;那样;将来我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宗。〃
听丈夫说起长子;李张氏更是悲从心来;抱着儿子的肩头;呜咽出声:〃旭子;听你爹的话吧。娘不指望你光宗耀祖。只指望你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娶个媳妇;生个儿子。你哥当年跟着高大人出塞;三百个人里骑射最精…。〃
在李旭的记忆里;已经根本不记得哥哥的模样。开皇十八年他才两岁;据娘说终日骑在哥哥的脖颈上看过兵。后来哥哥也被征入伍;再后来;记忆里只剩下了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眼泪…。
县学的杨老夫在李旭眼里总是那么睿智。当他喃喃地说出自己准备辞学;替父亲跑塞外行商时;杨老夫子立刻惊叫道:〃难道又要打仗了么?你连书都顾不得读?〃
〃先生;父命;父命难违!〃李旭登时面红过耳;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也难怪;也难怪;你在家中已是独子。而令尊年近五十;若让你去做辽东枯骨;你们李家就得断了香火。唉;只可惜你一笔文章;我本来给几个旧友写了信;准备在来年明经试后;叫他们照看一二的!〃杨老夫子的话语里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只是带着股说不出的惋惜。
〃多谢先生抬爱;弟子虽然福薄;这份恩情;却永不敢忘!〃李旭俯下身去;长揖及地。求学这几年来;杨夫子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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