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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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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共党此后能充分认识国家所面对的严重局势,”蒋介石头昏脑胀,七七八八地念道:“下令停火,并同意与政府开始和谈,则个人所诚心祈祷者无异如愿以偿。如此,则人民得免惨烈的灾祸,国家的精神与物资资源皆得以保存,其领土完整与政治主权也得维持。如此,则民族历史、文化及社会秩序的延续皆可保持,人民的生活与自由也得保障……”
  念了好久,蒋介石一身虚汗,疲乏极了。略为定神,继续说:“今天,今天这个中常会,开到这里为止了。我,今天下午四点钟就走了。”
  众人明知蒋非走不可,但乍闻蒋介石亲口说出要走了,却有新鲜、惊奇以及“喔!这话儿当真来了”之感。而蒋介石左右三两忠贞之士,则闻言不禁泪下。
  张治中认为这引退文告与“元旦文告”并无出入,不足以使对方认为具有诚意,拟有所建议,要求发言,蒋介石忙不迭制止道:“今天,不必再说什么了。”众人闻言一怔,不分忠臣孽子,一齐感到蒋介石此去,将永远回不来了。
  这最后一次中常会,就这样凄凄凉凉散了。李宗仁、顾祝同、张治中、孙科、陈立夫、洪兰友等人一齐上前,人人似乎同蒋介石都有所商谈,但人人开不出口来,蒋介石脚下虚软,踉踉跄跄直往大门走去,连头也不回,以免睹物伤情,触景伤心。李宗仁偏不知趣,问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蒋介石厌恶地,忙顾左右而言他,答道:“我这次到奉化扫墓,你多费心了。”说罢上车,绝尘而去,连手也不握,头也不点。
  衣复恩驾驶的“美龄号”专机在明故宫机场待命,定下午四时把蒋介石载离南京。但左右报告道:“总统这番在明故宫上机,传言有所不便,如何是好,敬请示知,实为德便。”蒋介石一听面色变了又变,惊问又有什么消息?
  左右答目前南京不宁,可能有人对蒋不敬;而幕后指挥者是谁,却又不便猜测,为慎防万一,不如改在大校场起飞算了。蒋介石闻报只有点头的份儿,五内如焚,却无话可说。到得官邸,更凄怆无以言客。浙江省主席陈仪奉召前来迎候,劝道:“人,总得看开点,事情既然如此,也不必难过,徒然影响健康。”蒋介石嘀咕着临行时有人“为难”的问题,一个劲儿吵着要走,陈仪问道:
  “改大校场起飞,不通知他们么?”
  蒋介石摇摇头。
  “会不会……”
  “不必了。”蒋介石厌恶地说:“如果一通知,那些新闻记者又要搞不清楚,讨厌之极!那些文武大员,看了也叫我心烦!他们会怪模怪样,在这个时候挽留我,要我别下野。”蒋介石气极:“谁想下野?谁想离开?要不是桂系有美国撑腰,撵我下台,我才不走!”
  陈仪耐心说:“今日之下,只有看开点了。提得起,放得下,唯大英雄有此胸襟,我看我们还是在杭州多玩几天,再去溪口吧。”
  蒋介石眼睛瞧着侍卫们搬出最后一批行李,心头似有烈火烧起,嘴上恨恨地说:“我告诉你,我的暂时引退,并不是说我已放弃总统地位,中国宪法并无关于总统辞职的规定。我把职权交给那个姓李的,是根据宪法第四一十九条中’总统因故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一段的规定!我根据这一段规定颁发文告,要那个姓李的代行职权!我的引退既不是辞职,也不是长久退职,我仍继续担任国民党的总裁!”说罢喘气。
  陈仪心头叹气,不便再说什么。默默地随他出门、上车,直向大校场机场而去。
  那边厢李宗仁、张治中、顾祝同、孙科、陈立夫、洪兰友等人到得明故宫机场,还不知道蒋介石已经改变主意。不料有机降落,下来的乃是程思远与邱昌渭,二人见李在场,知道是怎回事了,忙把白崇禧等人的信件当面递交,李宗仁匆匆拆阅道:“目前危机严重,千钧一发,势非确定名位,集中权力,不足以厉行改革,挽回军事颓势,故李副总统此次主持中枢大政,应适用宪法四十九条上半节之规定,继任总统职位。”
  李宗仁大喜,念下去道:“扩大政府代表基础,组织举国一致的内阁,”至此忽闻人声喧嚷,李宗仁暗吃一惊。
  左右报告蒋介石临时易地起飞,李宗仁立刻由吃惊而紧张起来,他为了赶不上送行而着急,又气又恼,快马加鞭。在车中继续阅读白崇禧等人来信,只见上面说道:
  “扩大政府代表基础,组织举国一致的内阁,以期耳目一新,迎接新的政治任务。基此原则,应批准孙科辞职,并另推张治中组阁。”
  “为促使长江下游的中央军与武汉方面的华中部队紧密联系,应力挽何应钦留京,予以统率全国陆海空军的任务。……”
  “头头是道,头头是道。”李宗仁对程思远、邱昌渭二人道:“健生兄说得很对,只是事与愿违,这里的情形不如理想,奈何?”
  三人正在车里伤脑筋,机场近了,却见“美龄号”专机自跑道一鼓气昂头升起,气胀着肚子,掠过上空,一闪而逝:蒋介石己经走了。
  李宗仁等人有的气恼,有的伤感,有的冷笑,有的痛哭,国民党政府的领袖以事实证明,垮了!
  “这一垮永无抬头之日。”陈仪在机上泪承于睫,悲不自胜。这个强硬反共的老头儿自“二二八事变”下台以后,就同他的日本籍夫人迁居上海虹口,对台湾人民因“二二八”惨死无数,内疚之极,却有口难言。台湾人民为什么如此仇恨蒋介石,以致在内战中一蹶不振?整天无所事事的陈仪,却有了多多思索的机会。
  个人的功名利禄是完了,中国的前途不该随之结束。这道理似乎人人皆知,要能够做到,却又不很容易。陈仪自问可以做到了,虽然在感情上不无凄然,但终于能够劝蒋介石“提得起,放得下”了。
  蒋介石已经陷入“提不起、放不下”的泥淖里。他知道就在专机的双翼下,秦淮河畔,桃叶渡头,他不可能再有机会追寻六朝金粉。在孙吴、六朝,南唐、明初之后,他的末代王朝也告结束,成为历史了。明故宫、明孝陵、北极阁、鸡鸣山、清凉山、雨花台、玄武湖、莫愁湖那些名胜古迹,将永远还给老百姓手中,而不再遭人玷污了。当然,蒋介石伤感的还不止此。他偷偷地向窗外瞅一眼,只见夕阳如血,一片模糊;李后主的声音在耳边哭泣:“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风阁龙楼连霄汉,琼枝玉树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播鬓消磨;最是仓惶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蒋介石哭了。
  蒋介石带着皇帝的梦,凄凄凉凉地在层层白云中穿进穿出,幻境梦境,合而为一。摆在面前的问题太多,几乎每一件事情都极重要,但千头万绪,又不知从何下手。“引退”前所不能解决的问题,目前是更难解决了。
  感到陈仪和侍卫们都在瞅着他,蒋介石力持镇静,不落眼泪。他想睡觉,可是思潮起伏,恁地也阖不上眼睛。坐在背后的陈仪目击这个末代皇帝的情景,不由想起郑板桥的《怀金陵》来:
  “淮水东头,问夜月何时了?空照彻,飘零宫殿,凄凉华表。才子总嫌杯酒误,英雄只向棋盘闹;问几家输局几家哀,都秋草。流不断,长江水;拔不倒,钟山峭。胜古树荒塚,淡鸦残血,碧叶伤心亡国柳,红墙堕泪南朝庙。问孝陵松柏几多存?年年少。”
  “美龄号”专机到达杭川,蒋介石对欢迎人员平时不感到什么,这一次却特别感到厌恶。于是一概不理,驱车西湖,想用名胜古迹打发心头忧愁,但这怎么行?可是又不能不作满不在乎状。他知道举世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而来自华盛顿阴毒的目光比中共更使他气愤,他要故作沉着,——他得故作沉着。
  车子在西湖兜了一转,到底看到了什么西湖美景?西湖是否“淡装浓抹总相宜”?蒋介石根本一无所见。过了白堤,改为漫步,寒风中蒋介石把手杖向“楼外楼”一指,颇为激动地说:“公洽,吃鱼去!”
  陈仪忙不迭说:“好好,也该吃晚饭了。”一干人等便到得“楼外楼”。有一帮汽车兵团的军官正在豪饮,没料到蒋介石会来。立正敬礼过后,也就悄悄离去。蒋介石同他们点头为礼进入房间,摇头道:“只知道吃!”
  陈仪不作声。
  “公洽,”蒋介石手持水杯,眼望西湖:“今天,还有两个地方在等我们。”
  “这个我倒不知道。”
  “台北以为我会到那去,鼓浪屿也替我准备好了。”
  陈仪唯唯。
  蒋介石坐下来,说:“公洽,今后之计,你觉得我们该怎样打算?”
  陈仪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摸摸胡子,笑道:“愿闻其详。”
  蒋介石皱眉道:“你以为我这样就算了?”
  陈仪心中叹息,心想事到如今,此人犹不死心,实堪浩叹。便答:“看样子,介公还想东山再起。”
  蒋介石微感刺耳:“怎么是’看样子‘?我当然有我的打算。公洽,待我走后,你立刻把舟山群岛的防务工作安排好,这是我们的反攻基地!”
  陈仪沉思道:“介公想在舟山设防?——”
  “这样我进可以攻,退可以守!”
  “那么介公很快要到台湾去了?”
  蒋介石以拳击桌:“他们不让我去!”
  “谁?德邻他敢?”
  “不,是美国。”
  陈仪再沉思,转弯抹角地劝道:“以台湾为大本营,介公那一次到台湾视察时就谈过了;只要有台湾,便可以反攻。台湾在今后能不能负担这个重任,这是以后的事。不过拿舟山来说,”陈仪用指头在桌上比划:“它距离上海太近,距离台湾又太远。今天京沪还在我们手里,舟山的重要性还不明显;万一,”陈仪咽了口唾沫:“万一有变,而舟山已成为基地,那么——”
  “你说下去。”
  “那么……”
  “公洽,说一下去。”
  “那么,恐怕舟山会变成一个大包袱!”
  “大包袱?”
  “它背在我们背上,海陆空三军的开销大得很;它的补给远得很;我们的负担重得很;舟山如有差错,我们在政治上的损失惨得很,而……”
  “不要再说下去了!”蒋介石反感道:“你怎么变得这样消极,你怎么一点不替我想想,”他瞪着双毫无光采的眼睛:“你怎么一点不替我想想!嗯?”
  陈仪恁地也没想到,蒋介石对他的印象,一下子大变了。他还是悲天悯人地,把他作为老朋友似地劝道:“据我看来,唯大英雄能提得起、放得下;你好不容易有机会休息,我看还是先休息一阵再说罢!”
  特介石脸色大变,想骂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提起精神,虚与委蛇,故意发问道:“这样说起来,我今后修身养性算了。”陈仪以为他真的有此感觉,点头道:“如果这样,对介公来说,那是最好的。老实说,我们都老了,世事一局棋,由他们去下吧。”蒋介石一听满身打战,感到陈公洽此人业已离心,可用不得,考虑起浙江省主席的继任人选来。
  正是:良药苦口科于病,不吃良药病更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文告文告 拍台拍凳大吵 幕后幕后 牵来牵去发愁
  话分两头。却说蒋介石飞去无踪,李宗仁扑了个空,同程思远、邱昌渭等人回到傅厚岗私邸召集左右共商大计,但凳子尚未坐热,却报傅泾波来了。李宗仁马上出迎,一个庆贺一番,一个答谢一番。寒暄过后,傅泾波道出来意:“司徒大使要我拜候代总统。”
  “不敢不敢,”李宗仁笑道:“事情稍待安排,我当拜望大使,请教请教。”
  “大使问,听说蒋先生的下野文告曾经经过修改,因此对蒋先生的引退性质不大了解,深表关切,请代总统当面告我。”
  李宗仁未开口先叹气道:“承蒙大使关切,万分感激!这件事要从头谈起:蒋先生这次下野,要我继任,在步骤上和程序上都没有周密的安排与明确的交代。他在二十日决定下野,二十一日,就是今天上午才由吴忠信先生把他同我的文告草搞拿长给我过目。你老兄知道,那当儿我的智囊团都不在身边。这个草稿内容即有不妥,我实在也来不及加以修正和补充。”
  “你就签了个名?”傅泾波微笑。
  “一点不错。”李宗仁苦笑道:“他匆匆而来,我匆匆看过就签一个名,给吴忠信带回去了。今天下午两点钟,蒋先生召集国民党中常会在黄埔路话别,就提到了这个文告。当时CC的人主张把’身先引退‘一段删去,他也同意了。就这么回事。”李宗仁苦涩地加一句:“希望大使主持公道,老兄——”傅泾波皱眉道:“那么这件事的确难了,名不正,言不顺,更别谈实行。我看还是把原稿发表吧,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李先生的处境和身分,可是含糊得很哪!”
  李宗仁以拳击腿,叹道:“一点不错!”
  “那得赶快想办法!”
  “把张治中、吴忠信两位找来商量商量吧。”
  “好好,”傅泾波道:“我先去报告大使。”
  李宗仁以为美国是在支持他,喜孜孜把吴、张二人请来,商量补救办法。张治中摇头道:“这篇文告今天早上已经签字,下午怎能有所改动?如真的要动,只能请礼老通权达变,照旧加上原文,除此并无办法。”
  “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李宗仁直搓手掌,对吴忠信道:“礼老,您多费神吧,这样一来,可以不至于拖泥带水了。”
  吴忠信为难道:“这怕很难吧?”
  “不难不难!”李宗仁道:“只要礼老动一动笔,把删掉的那句话加进去,不就成了吗?”
  张治中也说:“现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礼老是有为难处,但面对事实,也不必考虑太多了。”
  吴忠信横想竖想,蒋介石根本没有下台,李宗仁想说也扶不起来;助李倒蒋,这只饭碗可得敲破了,于是勃然变色,对张治中说道:“文白,你开我的玩笑!总裁交给我发表的文告,我无权修改!如果你们一定要把这个难题给我做,那么我这个秘书长,”吴忠信拍拍桌子:“只好不干了!”说罢匆匆而去。
  李宗仁有如给淋了一盆冷水,也拍台拍凳发牢骚道:“这成什么样子!好象我这个代总统是私生子一样,他妈的!”
  张治中也拍拍桌子叹道:“完了,这台戏这样唱法,我也犯不着夹在里头凑热闹了!”
  “他们吵得很热闹。”傅泾波把一般情况报告司徒,司徒苦笑道:“由他们闹去吧,我们有我们的不变之计;如果李宗仁担当得起,由他来吧,我们不要姓蒋的!如果李宗仁担当不起,那么由姓蒋的回来搞吧,我们不要姓李的。”稍顿,他嘱咐:“不过为了表示支持李宗仁,你可以用私人名义给他出出主意。——可是我提醒你:你这样做是有限度的。”
  傅泾波忙不迭点头。问:“譬如这个名义问题,”司徒道:“你可以建议他,这是宪法的解释问题,应该请司法院长来商量!”
  “着啊!”李宗仁对傅泾波的提醒大为感激,立刻召请司法院长王宠惠。王到后据实陈报道:“蒋先生这个下野文告,是应该有’身先引退‘等字样,否则走了又不象走,不象走可是真的走了,你瞧多难办。只是蒋先生辞去总统职务并末经过国民代表大会批准;副总统的继任也没有获得国民代表大会的追认,因此,您的名义只好用代总统,作为代行。”
  李宗仁一听有理,却甚难堪。蒋去李来,无法召开国大会议是事实,但总得想办法补救,于是同王宠惠驱车同访张群,诉说苦衷。那张群岂是寻常之人,当时便劝李宗仁不必过分认真,反正是这般模样,由它去吧。李宗仁道:“岳军兄知其一,不知其二。按照蒋先生的文告,我根本无权进行超越蒋所提的五项原则以外的和平谈判,我这个总统还有啥当头?”
  张群也作为难状道:“是啊,那怎么办才好啊?蒋先生己经走了。”
  在李宗仁再三央求之下,张群不得不同远在杭州的蒋介石通了个电话:
  “总统吗?我是岳军,身体很好吧?”
  “很好很好,有什么事吗?”
  “李副总统同王院长在我这里,要请示总统,关于名位问题……嗯嗯,咳咳。”
  电话很快搁断,李宗仁焦急地问:“他怎么说?”
  “他说文告已签字,不必大动干戈了,代总统就代总统吧。”
  “那么文告中的字句呢?”
  “他没谈到,已挂断了。”
  “不理他!”李宗仁左右齐表气愤:“他发表他的,我们发表我们的,别理他!”
  “先研究他的原文吧!”众人各把文告一看再看,再三淮敲。只见未涂改前的原稿上蒋介石这样说道:“和平之目的不能达到,人民之涂炭易其有极,因决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战销兵,解人民倒悬于万一。”经过李宗仁左右删改后,最后公开发表的文告之中变成:
  “总统蒋公,为促成和平早日实现,决然引退,宗仁依据中华民国宪法第四十九条文规定,代行总统职权。……所望我全体军民,抒诚合作,文武官吏,尽忠职守,精诚团结,一德一心。……”李宗仁以为做总统的瘾可以如愿以偿了。
  事实上当无此顺利。
  当天下午六时,李宗仁正在傅厚岗私邸伤脑筋,忽报孙科求见,两人寒暄甫毕,孙科就说明来意:辞职。
  李宗仁故作惊奇道:“这可难为我了,哲生兄知道,我今天才开始视事,对哲生兄倚畀甚殷,何必辞职?”
  孙科道:“武汉方面早有建议:内阁必须调动。健生兄等的意见很好,我要辞职,应该批准,让文白兄来组阁,代总统在上月之中也会同吴忠信、张群等先生商议过更动内阁的问题,并且还议定了四项原则,但未得蒋总统同意,事情也就搁下来了。”孙科冷冷一笑:“现在,蒋总统已经走了,他当初所料置的那个决定,目前可以实施了,我也赞成,因此前来当面请辞,务请赐准,实为德便。”
  李宗仁甚窘,碍于初初上台,还摸不透对方的底牌,只得勉其留任,“共负时艰”,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总算把孙科勉强留住了。
  却说蒋介石的文告发出之后,“中央社”又奉命更正了两点:其一是删掉了文内“感格共党”一语,改为“决定身先引退,以冀弭战销兵”,便于李宗仁同孙科进行和平攻势;其二是把“李副总统”改为“李代总统”明白表示他并未辞职,只是暂时出去走走,李宗仁是暂时代上一代而已。
  “我实在恨透了!”李宗仁一筹莫展:“黄金白银全运走,长江以南各省军政也在他行前做了通盘部署;科仔更是向着他,不听话,你们说该怎么办!”
  左右们彻夜讨论,最后还是决定由李宗仁发表一个声明,表示愿意商谈八项条件。洋洋数千言,作痛哭流涕状,千言万语归根结底是不能再打了,和平最重要,好象十几年来,一开始中共就主张动武一样。
  另外,李宗仁再给李济深、沈钧濡等去信,“邀约北方维护民主和平人士共同命驾来京,共商策进。”同时致函章伯钧、张东荪,请求“赞助和平”:“先生等奔走和平,备历艰苦,举国敬仰!尚望一致主张,力加赞助,和平能早日实现,弟也得早一日还我初服。”这还不算,还派出甘介侯去上海,分访孙夫人宋庆龄、张澜、章士钊,张君劢、黄炎培、罗隆基等人。
  孙科也没闲着,他的内阁同样展开了和平攻势。蒋走后第二天下午,在“行政院四十次会议”上,孙科自任主席,商讨和平谈判问题,决议:“政府为促成和平之实现,特派邵力子、张治中、黄绍竑、彭昭贤、钟天心等五人为代表,并指定邵力子为首席代表。”
  “邵先生,”一位新闻记者闻讯前往访问道:“邵先生今天出任和谈首席代表,请问有些什么感想?”
  邵力子谈道:“我感到十分惶恐,这一次的任务很困难。”
  “为什么呢?”
  “因为双方的冤仇太深,这道裂口恐怕一时不易弥补得好。”
  “邵先生听见过中共的广播么?”
  “还没有。”邵力子道:“请你说一说。”
  那记者微笑道:“中共广播说,南京并无和平诚意,邵先生以为对么?”
  邵力子反问道:“你们以为南京有没有诚意?”
  那新闻记者苦笑道:“我们的话无足轻重,还是听听人家的话吧。中共认为蒋先生的引退只是一种冬蛰的表演,不等于他的政权终结,也不等于人民革命的战争已达目的。中共的看法是:他的军队垮光,本钱输得差不多,南京已经直接暴露在中共攻势之下,他最亲信的干部也不肯为他卖命,他的后台老板也已经对他厌倦,不再支持池,甚至认为他的存在,是美国企图保持在华势力的绊脚石,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对他都没有好感,他于是不得不走了。邵先生以为如何?”
  邵力子叹道:“我此刻还不能发表意见。中共还说些什么?”
  记者笑道:“中共对这件事情,不可能有使蒋满意的答复,因为蒋行前所作所为,使中共感到不能满意。”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从华盛顿和蒋的立场来说,蒋的引退有些什么企图呢?简单说来,他除了想去掉一个争取喘息时间的障碍之外,还想避开中共所提的八项条件,再来发动一次更大规模的和平攻势,以便更多一点保存美国的和他的元气。他从元旦文告一直到引退文告,可以看出南京并无悔悟的诚意,而且还作了一些继续战争的挣扎,从过去一个时期到蒋介石临上飞机的一瞬间,蒋对长江以南的各省军政作了一个通盘的调整,如以陈诚为台湾省主席兼警备司令,蒋经国出任国民党省党部的主委;朱绍良任福州绥靖公署主任兼福建省主席;方天任江西省主席;余汉谋任广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任广东省主席;张群任重庆绥靖公署主任等等,都是在走之前安排的。而且还在临行前召见海军高级将领’朂勉尽忠职守‘毫无疑义,这些布置不可能是为了和平,而是为了战争。”
  邵力子再叹息。
  “他们还说,”那记者使劲抽烟:“蒋、李之间的什么总统、副总统、代总统、宪法多少多少条等等争论,也说明了蒋最后还在极力维持他的’法统‘。所以只要南京还闪避中共的八项条件,还想尽可能保存实力,那么不管蒋出走也好,李’求和‘也好,张治中、邵力子等人飞延安也好,这些不同的形式只有一个相同的内容。”
  “什么内容?”
  “他们说南京毫无诚意谋求真正的和平民主,南京今后还会发动更多的和乎攻势,其目的是:一切为了战争!”
  邵力子叹道:“我难过极了,我难过极了,如果蒋、李真无和平诚意,我们辛苦奔走又为什么!”
  那记者再问道:“那么邵先生是不是还要风尘仆仆,为这一种’和平‘奔走呢?”
  邵力子皱眉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应该奔走,至于以后如何,我当然有我的决定:去做大家认为正确的事情。”
  这几位和平使者的奔走,显然得不到广泛的支持。邵力子、张冶中等到达上海拟访孙夫人,但宋庆龄立场坚定,以血压增高医嘱谢绝见客,未予接见。民盟主席张澜及黄炎培、罗隆基等同邵力子、张冶中以及李宗仁的特别助理甘介侯商谈两小时,张澜坚决反对民盟在这种情况下参加讨论。甘介侯的活动十分紧张,从孙夫人到何应钦,从民盟到其他人士他都访晤过,还让黄绍竑悄悄地去香港活动,但彼此都无满意结果,怏怏返回南京,向李宗仁诉苦。
  李宗仁的牢骚更多,除了上台前门口马路不平、电灯不明、电话不灵这些情形有所改善外,其他重要事项无一是处。孙科内阁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搬到广州,内阁会议也告休会。立法院长童冠贤接到国防部长徐永昌的通知,说南京在三五天内将闻炮声,于是立法院自二月一日起的例会就无法在南京召开。粮食部的人马大都疏散到华南一带;交通部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在东撞西碰,外交部情形更乱,人员与文件齐告他去,部里只剩下一架电话机;财政部人员全部离京;新闻局人去楼空。国民党大小机构撤退公务员及其眷属,忙乱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走也不成,不走也不成,其中不知发生了多少悲惨故事。撤退路线是京沪路——沪杭路——浙赣路——粤汉路,以广州为终点。只有李宗仁心不死,想在南京城里等待奇迹。邵力子、张治中、刘维炽等自沪返京,一下飞机便去找李宗仁报告上海之行,再到孙科家里会商,“办法”是有的,但绝无信心,又无下文。
  李宗仁心头沉重万分。
  “他们的回电来了,”李宗仁要秘书把中共的广播记录给众人过目:“新华社陕北二十五日电:据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的中央社二十二日报道,这个反动政府的行政院已于二十二日推翻了它自己在十九日所作若不先行停战便不愿念进行谈判的那个荒谬决议,而重新决定派遣五个代表是邵力子、张治中、黄绍竑、彭昭贤、钟天心。中共发言人讲:我们愿意在一月十四日毛泽东主席对时局声明的基础上和南京反动政府谈判和平解决的问题。”
  人们透口气读下去道:
  “……如果这个政府有感于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人民的信任,有感于它手里的残余反动军事力量已经无法抵抗强大的人民解放军,而愿意接受中共的八项和平条件的话,那么用谈判的方法去解决问题,使人民少受痛苦,当然是比较好的和有利于人民解放事业的。最近北平问题的和平解决,就是一个实例。”
  “……现在南京反动政府方面,放出了许多虚伪的装腔作势的和平空气,企图欺骗人民,以达其保存反动势力,获得喘息机会,然后卷土重来,扑灭革命力量之目的。全国人民应有清醒的头脑,决不可被那些伪善的空谈所迷惑。谈判的地点要待北平完全解放后才能确定,大约将在北平。”
  “彭昭贤是主战最力的国民党CC派主要干部之一,人们认为是一个战犯,中共方面不能接待这样的代表……”
  “唉哟!”李宗仁迫不及待道:“你们都看过了,有什么锦囊妙计么?”
  “这个,”邵力子迂缓地说:“这回答虽说是简单得很,但够得上’义正词严‘四个字。它首先重申了一月十四日毛泽东关于时局声明的主旨;接着要我们明白认识,必须负起发功内战的全部责任;第三是指这里早已没有代表中国人民的资格,允许派出代表谈判并不等于承认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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