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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道三痴.雅骚-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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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京城只怕不易,张原极是狡猾,回京才十来日,出使的日记就已刊刻成书了,那册《行路难丁巳朝鲜纪行》姚兄可曾一阅?”
姚宗文冷笑道:“若非要揪其破绽,谁耐烦看他的日记,我是昨日傍晚购得那册书。尚未及细读。”
韩浚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我倒是连夜翻阅了一遍。张原的自辩很有力啊,堪称无懈可击。”声音转低,问:“那个阮大铖如何了,若阮大铖能指出张原日记不尽不实,那将给张原沉重一击。”
姚宗文道:“阮大铖是个无胆色的纨绔,他是翰社骨干,与张原素有交情,要他突然倒戈,他自己脸面抹不过去,也怕被人讥为寡礼义廉耻,不过前几日他曾来访我,言语间有疏远翰社之意,但割席绝交之事他一时也做不出,此人只堪煽风点火,要他作先锋与张原作对,他不敢。”
韩浚道:“建州奴酋屡受张原挫辱,必有侵略辽东之举,待那时我等再群起弹劾是张原造成的辽东边患,必可让张原难以辩驳,阮大铖见风使舵之辈,对张原落井下石也是做得出的。”
姚宗文道:“张原多番对人说建州奴酋的威胁,可莫要真被他言中,辽东成我大明的大患。”
韩浚道:“建奴如何能威胁到大明安危,无非劫掠边塞一些牛羊人口而已,建州人口不过十万,我大明人口万万,建州如何与我大明抗衡,疮癣之疾,何足为虑,张原亟言建奴威胁,乃是危言耸听,是想舒缓东林人在朝堂上的困境。”
……
万历四十五年(后金天命二年)九月十二,奴尔哈赤率军扫平了东海女真虎尔哈部回到赫图阿拉城,立即召集诸贝勒、大臣商议军国大事,上月中旬奴尔哈赤在虎尔哈河南岸接到长子代善的急报,得知朝鲜发生发政变,他派去的使者纳兰巴克什被擒,余众被杀,奴尔哈赤大怒,匆匆安抚了归降的虎尔哈部首领,领兵回建州,九月初行至辉发河畔,又接到代善的急报,扈尔汗死在连山城东凤凰山下,奴尔哈赤急怒攻心、口舌生疮,率部星夜赶回赫图阿拉
议政大殿上,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诸贝勒、大臣,率文武官员分四排八隅站立,奴尔哈赤脸色阴沉,声音嘶哑道:“诸贝勒大臣,自今日起不能再这般安闲度日了,我已决定,我大金要向明朝开战!”
奴尔哈赤作出这个决定并非因为纳兰巴克什被擒和扈尔汗之死而起的复仇冲动,他是早有预谋,如今建州的后方东海女真诸部已平,西面的蒙古科尔沁部与他是姻亲,虽然蒙古最大部落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依然瞧不起他奴尔哈赤,但林丹汗自奉信红教后,在蒙古诸部的影响力大受影响,而且林丹汗也与明朝作对,所以不足惧
诸贝勒和大臣们虽然早知奴尔哈赤的野心,但这时听奴尔哈赤郑重其事宣布要与明朝,众人都是惕然心惊,八旗军在白山黑水间纵横叱咤、所向披靡,但与明朝军队并未进行过大规模正面对战,当年李成梁对女真诸部的残酷打压至今仍是女真人的噩梦
奴尔哈赤扫视诸臣子的神情,知道众人的顾虑,便对皇太极道:“由四贝勒为诸位说说南朝虚实和辽东边备。”
那个曾在北京城出现过的八字眉、红脸膛的皇太极踏前一步,将他一年来在辽东诸地和北京城的见闻择要说来,集中渲染明朝官吏**和军纪败坏,又举数年来八旗兵扮作马贼与辽东守军交战情况,辽东明兵简直不堪一击,至于前次扈尔汗败亡凤凰山,那是因为明使张原手下有一百二十名锦衣卫精锐,另有连山关的三百名火枪手,而扈尔汗所部不足三十骑,仓促遭遇十倍于己之敌,犹自杀死杀伤了南朝锦衣卫和火枪手近百人,若非扈尔汗因坐骑被火枪射中而坠马,明使张原已然就擒,实为可惜……
皇太极夸大张原使团的实力,以此鼓舞诸贝勒大臣与大明开战的信心。
☆、第四百九十七章 改版七大恨
小冰河气候对建州女真的恶劣影响比明朝还严重,自万历十三年开始的奴尔哈赤统一女真诸部的进程,主要动力其实就是为了抢劫其他部族的粮食牲畜而避免自己的部族臣民饿死,什么雄才大略、高瞻远瞩都是清王朝入主中原后的粉饰之词,那时的奴尔哈赤与流贼首领高迎祥、李自成一样,都是带着一群饥民四处觅食、劫掠,建州女真通过抢劫其他部族、杀死其他部族的人口来减缓粮食的压力从而渡过饥荒——
天命二年春至今,建州大旱,草木皆枯,牛羊牲畜死者无数,奴尔哈赤心中焦虑,若没有足够多的粮食储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寒冬,他的臣民就将大量饿毙或流离,他别无治国富民之策,只会武力抢劫,然而现在女真诸部除了叶赫部之外都已经灭亡了,扮小股马贼蹿入大明地界劫掠也是杯水车薪,无法应对大范围的天灾,所以必须发动大规模的战争来转嫁生存危机,进攻大明势在必行!
皇太极宣扬了一番八旗军的威武无敌和辽东明军的怯弱无能之后,奴尔哈赤开始进行实战分析,他说与明军交战不要强求攻城夺地,攻得下的就攻,攻不下的就要设法把敌军引到城外进行野战,敌众我寡如何打法、我众敌寡又如何打法?一旦出兵,每个牛录五十个披甲军,只留十人守城,其余四十人出战,各军士不得擅离各自的牛录旗矗……
奴尔哈赤征战多年,经验丰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然后让诸贝勒大臣各抒己见,大贝勒代善主张进攻朝鲜,因为纳兰巴克什五月赴朝鲜有一个使命就是向朝鲜借粮救灾。如今光海君被废,朝鲜已彻底倒向明朝而与建州为敌,既然借粮已无可能,那就去抢,征服朝鲜——
皇太极不赞成进攻朝鲜,因为八旗军主力一旦无法从朝鲜迅速脱身,必致腹背受敌,朝鲜撮尔小邦,粮储有限。不值得大动干戈,进攻朝鲜等于是同大明宣战,何不干脆袭取辽东,只要辽东明军一败,朝鲜可不战而平。
奴尔哈赤首肯八子皇太极的建议。后示意第七子阿巴泰出列,说道:“阿巴泰,你上月去了抚顺,你且说说抚顺城的虚实。”
阿巴泰脸有愤恨之色,说道:“我大金百姓遭受天灾,粮食不继,我上月去抚顺与抚顺守备王命印和游击李永芳商谈开马市贸易事宜。李永芳贪婪奸诈,趁我建州天灾,打压我参茸貂皮的售价,同样数量的貂皮人参换取不到往年一半的粮食。趁人之危,实为可恨。”
奴尔哈赤沉声道:“先且答应他的条件,他吞进去多少,我让他十倍还回来。”
阿巴泰道:“抚顺李永芳所部不过一千五百人。七月间增派了五百军士,总共二千人。都热衷贸易,军纪涣散,岂是我八旗军敌手。”
奴尔哈赤道:“抚顺城商家富户颇多,甚有蓄积,若攻下抚顺,我大金子民就不愁过冬了,你们可有什么攻城的良策?”
皇太极献计道:“我们可要求李永芳再开马市,同意参茸、貂皮、东珠、骏马贱卖,吸引辽东的商户前来抚顺,马市一开,抚顺边备必疏,而我们之前可命五十勇士扮作马商,驱马五路入城为市,待我大军攻城时可里应外合,内外夹攻,抚顺可得。”
诸贝勒大臣皆赞妙计,奴尔哈赤即命阿巴泰赶去抚顺城与王命印、李永芳会谈开马市之事,又对殿上诸人道:“我大金要与南朝开战,必须师出有名,这样才能鼓舞士气,南朝杀我父祖;支持我世仇哈达部、叶赫部与我为敌;汉民越界采参伐木,却逼我执十人杀于抚顺城下;此番杀我义子、又将我额尔德尼掳往北京,辱我太甚,必兴兵复仇——黑还,你找几个通晓汉文的属下拟一篇‘告天书’上来,就写南朝百年来对我国的欺压,我实难容忍,故而兴兵反抗,我乃正义之师。”又道:“额尔德尼被俘,我极为痛心,若有可能,要设法救他回来。”
……
就在后金积极准备进攻抚顺之际,抚顺城的游击将军李永芳正忙着开马市发财,李永芳镇守抚顺多年,对建州八旗军的战斗力还是有相当了解的,自知以抚顺的两千人马根本无法与八旗军抗衡,但自恃大明国力远非建州能比,奴尔哈赤不敢正面与大明为敌,无非是扮作民贼劫掠一些客商而已,去年越界伐木汉民被杀之事,奴尔哈赤不是最终迫于压力抓了几十个女真人斩杀于抚顺城下给了大明交代吗,奴尔哈赤服软是真,至于那些女真人是不是真正的建州女真就不必深究了——
去年奴尔哈赤建国称汗后,辽东巡抚和都司都有命令严禁抚顺、开原等边城与建州开马市做贸易,然而利之所在,使得这些命令成了一纸空文,连辽东镇守太监鲁淮都派了商队来抚顺做买卖,李永芳又怎么会严格执行关闭马市的命令,而且李永芳也知建州旱灾严重,如果完全不与建州贸易,那些野蛮的女真人在饥饿的驱使下会作出什么疯狂之举就很难预料了,所以开马市可缓解建州粮食饥荒,而大明商户有银子赚,可谓互利,至于压低参茸骏马的价钱,这没什么好说的,愿买愿卖,是你们女真人有求于我,我自然要从中获利。
前日有探报向李永芳报告说建州女真近来派出数百人入山砍伐木材,李永芳心中有些疑虑,派人再去查探时,回报说女真人是盖马棚准备让马匹越冬,李永芳也就释然了,其实呢,奴尔哈赤是在准备攻城的器具。
一方紧锣密鼓积极备战,一方骄怠自大争相谋财,此战胜负早已注定。
……
后金天命二年九月二十八日巳时,奴尔哈赤率二万步骑侵略大明,出征前举行了隆重的杀马祭天仪式,在告天书上写了对明朝的“七大恨”,告书书曰:
“我父祖与皇帝边境一草未折、寸土未损,为明朝看边进贡,忠顺已久,明朝忽于万历年间,将我父祖无罪加诛,此其一恨;
虽然杀我父祖,我仍愿修好,设碑立誓,无越疆土,然明朝背叛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叶赫与建州同是属夷,我两家构衅,明朝公直解纷可也,缘何助兵马、发火器,卫彼拒我,畸轻畸重,两可伤心,此其二恨;
碑界铭誓有曰‘汉人私出境外者杀;夷人私入境内者杀’,然沿边汉人,私出境外,挖参采取,念山泽之利,系我过活,屡屡申禀上司,竟若罔闻,虽有怨尤,无门控诉,不得已遵循碑约而杀之,明朝反以背盟责我擅杀,拘捕我派往广宁的纲古里、方吉纳二臣,并以铁索拴系,逼我执十人杀之边境,此其三恨;
哈达帮助叶赫,两次出兵侵我,我反击,天将哈达给我,明朝皇帝又助哈达,逼我恢复哈达原地,我送还之哈达人却被叶赫掳去,天下各国之人互相征讨,天非者战败而亡,天是者战胜而生,已得之俘虏,却强迫我归还,岂有是理?此其四恨也;
叶赫东哥,乃我礼聘之婚,后竟渝盟,不与亲迎,彼时虽是如此,犹不敢轻许他人,却得明朝护助,乃改嫁西虏,似此耻辱,谁能甘心,此其五恨;我部看边之人,二百年来,俱在近边住种,后明朝信北关诬言,辄发兵逼令我部谴退三十里,立碑占地,将房屋烧毁,稼禾丢弃,使我部无居无食,人人待毙,此其六恨;
年来建州旱灾,民不得食,我遣使臣纳兰巴克什往朝鲜借粮,明朝册封使张原竟将我使臣掳往北京,凌辱至极,实难容忍,故以此七恨兴兵。”
因为纳兰巴克什被擒,奴尔哈赤没有得力的文臣,这篇告天书写得不文不白,但该写的仇恨都写上去了,至于扈尔汗之死,虽是奴尔哈赤极恨之事,但扈尔汗是作为马贼被击毙于连山城外凤凰山下,这不大光彩,也影响士气,故略而不提。
拜天焚表之后,奴尔哈赤率军起行,这次出征的两万步骑是八旗军的精锐,只许胜不许败,若败,建州就要灭亡,奴尔哈赤虽然身经百战,也不禁有些忐忑,当晚在古勒山歇宿时大雨滂沱,奴尔哈赤于帐中皱眉踌躇,对诸贝勒、大臣及旗主道:“阴雨天气不便进兵,我欲勒兵返还,你们以为如何?”
奴尔哈赤这是试探,看看众人有无与明军决战的信心。
四大贝勒之首代善大声道:“今已发兵到此,却又退兵,祭天兴兵与明朝开战的事如何隐瞒得了!天虽阴雨,但我军弓矢皆有备雨之具,不怕阴雨淋湿,况且天降大雨,更使明军防御松懈,此雨于我有利,于彼不利,父汗切勿多虑,攻占抚顺,万无一失。”
奴尔哈赤夸赞代善说得有理,其他贝勒大臣也纷纷表示进攻抚顺势在必行。
次日四更尽,后金两万大军分为八路启程,左翼四旗八千人攻取东州、马根单;奴尔哈赤亲率右翼四旗一万两千军马袭取抚顺,而在前两日,已有皇太极正白旗的五十名勇士扮作马商混入抚顺城,只等奴尔哈赤的大军攻至抚顺城外,举炮为号,就内外夹攻,同时,又让一个汉人俘虏带着招降书去抚顺见李永芳,恐吓说降则免死还会结为婚姻,不降则屠城灭族,要李永芳莫失求生之机,这就叫攻心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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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城破和军殁
“——汝多才智,识时务,我国方求才,稍足备任使,犹将举而用之,与为婚媾,况如汝者岂有不加以宠荣与我一等大臣同列者乎?汝若欲战,我矢岂能识汝?既不能胜,死复何益?且汝出城降,我兵不复入,汝士卒皆安。若我师入城,男妇老弱必且惊溃,大不利于汝民。勿谓我恫喝,失此弗图,悔无及矣。降不降,汝熟计之。毋不忍一时之忿,违我言而偾事也!”
年近四十、体格强壮的抚顺城游击李永芳全副披挂立在南门垛口上,望着城外漫山遍野的八旗军,他一面下令军士准备器械守城,一面将奴尔哈赤的招降书折好收在怀里,又让那个带招降书来的汉民出城告诉奴尔哈赤,就说他李永芳愿降。
狡兔三窟,有备无患,奴尔哈赤说李永芳识时务那时一点没错,李永芳没有料到奴尔哈赤敢大张旗鼓来攻城,但他知道奴尔哈赤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既已兴兵,那就是与大明彻底决裂,他李永芳是死是活就在今日,抚顺城内只有一千两百军士,驻守在城东二十里马市那边的八百步卒已被皇太极的正白旗军击溃,统兵的张把总的首级现在正被后金军士用木杆高高挑着在城外示众。
李永芳知道八旗军擅长野战、拙于攻城,所以虽然敌众我寡,他还是要守一守,做忠臣青史留名谁不愿意呢,而且他的家眷都还在辽阳,所以他要尝试一下能否守得住,只要能坚守一天,八十里外的沈阳应该就会有援军到来,二百里外的开原和辽阳的援军也会随后赶到,但是。看着城外女真步骑旗甲分八色,可见奴尔哈赤的八旗军是倾巢出动了,就算辽、沈援军能及时赶到只怕也难抵挡凶悍的建州女真,李永芳在辽东从军多年,对明军的战斗力还是比较了解的——
抚顺守备王命印已下令把抚顺城仅有的十门虎蹲炮推上城头向城外后金军队轰击,但这些虎蹲炮年久失修,昨夜大雨,炮管还是的,军士准备火药弹丸也是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轰出一炮,却没能伤到城下的后金军,而后金军已经发起潮水般的攻势,百余架云梯搭向城墙,提刀执盾的后金披甲兵飞快地攀登上来——
抚顺城始建于洪武十七年。起初城墙周围仅三里,两百年来陆续扩建,现已是周长十里的大城,青石砌成的城墙不可谓不坚固,但无奈守城与攻城的实在人数悬殊,奴尔哈赤是志在必得,一万两千步骑进攻一千守城军士。若还拿不下这抚顺城,那他只有立即率部众退往虎尔哈了。
抚顺守备王命印是员猛将,指挥军士以擂石阻挡后金军登城,明军虽然平日训练不足。但也知道城破的后果,一个个奋勇敢战,弓箭、火枪、擂石、粪汁都用上了,但无奈后金兵架起百余部云梯攻势猛烈。而且后金军的弓箭手箭法极准,守城明军在垛口稍一露头。“嗖”的一箭射来,脑袋就被贯穿——
一名勇悍的后金披甲士从云梯跃上城头,“锵锵”两声,以盾牌格开守城明军砍来的两刀,手中云梯刀闪电般向后劈出,一个明军惨叫一声,腰被砍断,鲜血直喷,有三名明军围了上去,其中一人挺枪刺中这名后金披甲士的后心,不料枪尖被布甲所阻,刺不进去,待要发力再刺,那后金披甲士身子一扭,盾牌回砸,将枪竿砸断,待那名守城军士身子不自禁向前冲时,这后金披甲士一刀斩下,一颗头颅“蓬”地飞起,脖腔热血冲溅喷洒。
这名后金披甲士是正白旗辖下的一名牛录章京,身上披着三层重甲,最里一层是昂贵的锁子甲,然后是一层铁甲,最外面还罩着一层镶铁的棉甲,这样的重重披甲寻常火枪和刀箭根本伤不了他,片刻工夫就有四名守城明军死在他的刀下,在他身后,一队后金披甲士正迅速从云梯鱼贯而上。
王命印大吼一声,领着数名亲兵朝这边扑来,敌人既已登城,防线就被撕开了,必须尽快消灭登城的敌人,阻断这架云梯,否则大势去矣。
正这时,城下一箭疾射而至,正中王命印没有的脖颈,王命印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倒地抽搐死去,身旁的亲兵被那个正白旗牛录章京冲上来眨眼间就斩杀了两人。
就是这么短短时间,已有七、八名后金披甲士登上抚顺城头,城头守军已乱,扮作马商混入城内的五十名后金军士这时也已四处烧杀,抚顺城失陷已无法避免。
李永芳穿着大明武将官服,骑着马出城向后金投降,看见奴尔哈赤,李永芳下马跪在路旁,口称:“降人李永芳拜见英明汗。”
奴尔哈赤策马过来,脸有得色,此前作为抚顺守将的李永芳能与他分庭抗礼,现在李永芳跪在他面前,大明权威被他踩在马蹄下了。
对于后金而言,李永芳是明朝第一位降将,奴尔哈赤决定给予优待,在马上拱手答礼,温言抚慰,即下令抚顺城中军民敢有反抗者杀之,不抗拒者尽皆编户收养,财货搜刮一空。
九月二十九这日,后金八旗军攻取抚顺及周边大小城寨十余个、小村四千余个,俘虏三十万人畜,就地分发给各旗主,巨大的物质利益让后金军上下狂喜,抚顺城的摧枯拉朽让奴尔哈赤侵略的野心急剧膨胀。
九月三十日八大旗主分发俘虏时,有一个从沈阳来抚顺探亲的名叫范文程的生员,不堪捆绑受辱,大叫自己是宋代名臣范仲淹的后人,皇太极听说后命手下章京善待这个范文程。
……
抚顺城陷落的警报于十月初五传至北京,万历皇帝接到辽东巡抚李维翰的奏报,大为震惊,批复极为迅速:“狡虏计陷边城,一切防剿事宜行该地方官相机处置,军饷加紧给发,其调兵应援,该部便酌议具奏。”
京中士庶知道了建奴犯边的消息后,虽然惊诧,但犹自认为建奴是宵小跳梁暂逞一时之威,抚顺城兵少将劣、疏于防御,等辽阳、沈阳的大兵一到,奴酋就将束手就缚,所以大明百姓并没把这次边警放在心上,茶余饭后激谈一番,依旧各过各的生活。
到了十月十六日,辽东再传紧急警报:辽东总兵张承胤率军救抚顺,一军皆殁。
这个消息震惊了北京城,总兵战死,这是骇人听闻了,一些关于建奴残暴的传闻也已传播到了京城,大明百姓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后金的威胁,一时间,胡同里坊,到处都在说辽东。
十月十七日上午,张原在詹事府看最新一期邸报,这期邸报全部都是关于辽东的军情,奴尔哈赤告天的“七大恨”全文照录,这让张原有些奇怪,这不是帮奴尔哈赤宣传吗,待看到“年来建州旱灾,民不得食,我遣使臣纳兰巴克什往朝鲜借粮,明朝册封使张原竟将我使臣掳往北京,凌辱至极,实难容忍,故以此七恨兴兵”这一条时,张原明白刊登这“七大恨”的用心了,这显然是姚宗文一党准备抨击他的预谋,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言官弹劾是他张原激怒了奴尔哈赤、故而引来辽东的战祸——
张原摇了摇头,继续看邸报上关于辽东总兵张承胤全军覆没的奏闻,张承胤十月初一就得到了抚顺城陷的急报,立即率副将颇廷相、参将蒲世芳、游击梁汝贵领兵一万救抚顺,大军十月初二从辽阳出发,初四赶到抚顺,抚顺这时已经是城破人亡,惨相令人目不忍睹,后金军队把抚顺城墙全部拆毁了,城中民居则放火焚烧殆尽,城中已无活人,方圆数百里没有了人烟,敢反抗的汉民被杀,其余三十万人畜正在押回建州的途中——
张承篆当即下令分兵五路追击,在离边境二十里的谢哩甸追上了奴尔哈赤的八旗军,这日是十月初六,明军五路在谢哩甸外的一座小山周围集结,分三处安营,据山险、掘壕堑、列火器,准备也算充分,但等到后金八旗军进攻时,明军发现火炮和火枪第一轮射击对后金军士伤害甚微,而敌方的弓箭对他们的威胁极大,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阵营顿时溃败,营盘一破,就是一边倒的大屠杀,主将张承胤和参将蒲世芳战死,在后山营的副将颇廷相和游击梁汝贵原本有机会率所部四千军士突围,但听说张总兵被困前山,就奋勇率兵来救,于是一齐陷落,一万明军只有数百人逃回辽阳,带去的一百门大炮、八百门小炮和三千支火枪尽数成为后金军的战利品,还有九千匹战马和七千副甲胄也全部归了八旗军,张承胤从辽阳发兵救抚顺,为尽快追击敌军,辽阳战马被征用一空,这一战,整个辽东明军的实力折损大半——
看罢邸报,张原黯然神伤:辽东总兵张承胤还是战死了,三个月前张承胤还亲自送他和使团出广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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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风狂雨急能立定
这日傍晚散衙后张原步行回李阁老胡同寓所,一路上朔风凛冽,京城十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是寒冷,看来今冬第一场雪很快就会到来,张原心道:“雪落后奴尔哈赤一定会率军返回建州,洗劫了抚顺及周边城寨足以让后金女真休养过冬了,后金这第一波侵略可暂告一个段落,但总兵张承胤兵败是在十月初六,今日是十月十七,这之间存在十一天的时间差,在这段时间里后金八旗军肯定还会继续攻占掳掠,只是消息尚未及时传到京城而已,北京的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李阁老胡同寓所到了,张原暂时抛开那些忧国忧民之事,迈步进门,就见门厅廊下悬着一个竹编鸟笼,笼里一只黑羽八哥在跳上跳下,张原大喜,大声道:“修微到京了吗?”
精致鸟笼里的那只黑羽八哥应声叫道:“微姑找介子,微姑找介子。”
张原哈哈大笑。
从耳房里走出薛童和姚叔,还有姚叔的妻子林氏,另有四个张原不大眼熟的老仆和仆妇,一起来向张原见礼。
“相公——”
王微从内院仪门快步出来,盈盈拜倒,张原将她扶起,细看其容颜,肤白眸媚,不见丝毫风霜之色,王微是极善于修饰且不露铅华痕迹的。
王微向张原介绍了那几个老仆老妇,都是她在金陵幽兰馆的旧人,这次王微回金陵把幽兰馆卖掉了,那些从马湘兰时就在馆中的仆人本来王微是打算分些银子遣散的,但这些人都不愿离开,表示要跟着王微,王微就只好都带到北京来了,京中盛美商号正缺人手。这些仆人虽然年纪都偏大,但都还能使唤。
张原与王微进到内院,商澹然、商景徽她们正在阅家书、检点家乡礼物,这些都是王微从山阴和会稽带来的,王微六月初十回到了山阴,六月十九是张原的二十寿诞,东张举行了隆重的祭祖仪式,张瑞阳老夫妇先一月已从张原家书中获知穆真真生了一个男孩,更从王微这里仔细询问。两年获二孙,老夫妇喜得合不拢嘴——
张原从王微口里得知家乡门庭依旧,老父张瑞阳谨守前年张原入京赶考前的承诺,不接受投靠献田、不出入公门揽讼,平日只管理阳和义仓和翰社书铺。对于地方公益则肯出力,在山阴名声甚佳——
王微这次还带来了两船货物,是青浦的布匹绸缎、山阴镜坊的各种眼镜,还有翰社书局的刊印的大量书籍,这两年来盛美商号、翰社镜坊和翰社书局发展迅猛、蒸蒸日上,这让张原很欣慰。
正说话间,小厮白马来报说朝鲜国的禹老爷又来了。张原笑道:“来了就来了,不要加个‘又’字,这岂不是显得我们烦他上门。”
商澹然几个都笑了起来,朝鲜奏请使一行滞留北京已将近三个月。大明册封绫阳君李倧为朝鲜国王的诏旨迟迟不下,禹烟、金中清等人心急如焚,京中别无可信任的大明官员,只有张原可托付。所以隔三岔五就登门拜访向张原问计。
见到张原,朝鲜使臣禹烟一脸愁容。说道:“奴酋悍然攻占抚顺、掳掠边寨,只怕对朝鲜也会刀兵相向,而绫阳君殿下尚未得到天朝册封,虽对天朝一片忠心,但恐政令难行。”
张原宽慰道:“禹判书请宽心,依在下愚见,本月之内,册封诏书必下。”
禹烟、金中清几人以为张原得到了内廷消息,大喜,忙问究竟?
张原道:“几位回到馆中静候佳音便是,先莫要对外透露,免生不测。”
禹烟等人连连称是,喜形于色,张原既这么说,那肯定是有确切的消息了,叙谈半晌后告辞,张原送他们出门时,禹烟回身恳切道:“绫阳君殿下对张大人极是相敬,若皇帝册封旨意下,还请张大人莫辞辛劳,再出使敝邦一趟。”禹烟是觉得张原还比较好相处,没有其他大明官员那种骄傲自大。
张原忙道:“我若再去贵邦,反惹他人非议,对贵邦也不利。”出使的确是苦差啊,而且现在绫阳君主政朝鲜的大势已定,他也没必要再往朝鲜。
禹烟也知道张原在朝中政敌不少,一言一行都需谨慎,当下不再多说,作揖回会同馆。
夜里张原在王微房中歇宿,一番欢爱之后,二人枕上细语,王微细说此番江南去来的经过,又道:“妾在途中多方留意打听,想找到当年寄存先君灵柩的那座佛寺,却一无所获。”说着幽幽一叹:“这都过去十余年了,先君灵柩想必都被寺僧焚弃了,再也寻觅不到了。”
张原道:“客死他乡寄柩于佛寺很常见,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寺僧也不会将那些灵柩丢弃,因为一旦死者的后人寻上山门,那麻烦可不小——修微不要伤感,明年我回江南,一路帮你寻找,定让汝父入土为安。”
“咦!”王微奇道:“相公明年要回江南?”
张原道:“朝中党争不断,我还是暂避锋芒为好。”心道:“万历朝就要结束,我不淌这浑水,且等新君即位吧——当然,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明与后金决战还是要尽可能出谋划策的,可惜的是决策不由我,若能避免大溃败就是成功,这样的时局,只能徐徐图之。”
王微听张原这么说,心里很欢喜,说道:“华亭陈眉公曾说‘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相公当得眉公这句清言。”
张原无声笑笑,却听王微又道:“其实这北地我实住不惯,我还是喜欢江南,只是相公到了哪里,王微总要追随的。”
张原笑问:“我若贬到琼州府修微也愿追随吗?”
王微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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