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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道三痴.雅骚-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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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痍壤希轻蛉盒。毙讨貧a,下民嗷嗷,神人咸怒,宗社将坠。时有李贵、李适诸人,以昭敬王旧臣,不胜邦国危亡之忧,奋发忠愤,誓靖内难。乃于万历丁巳五月,纠合义旅,大集廷臣,奔告仁穆王大妃於别宫,宣教废珲,迎立昭敬王孙绫阳君倧,以王大妃命,权署国事。遣使请命于天朝,伏请皇帝洞察本国事情,恩降封典使绫阳君宗得奉国祀……”
邵辅忠念毕,方从哲点点头,对姚宗文道:“朝鲜国仁穆王大妃和奏请使的奏疏中未提及张原参与颠覆反正,张原是超然置身事外啊,姚给事对此事怎么看?”
姚宗文道:“这自然是出于张原的授意,正见其心虚处,不然,绫阳君犯上作乱之时,张原正在汉城,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方从哲道:“理虽如此,但朝鲜王大妃与奏请使写得明明白白,这是朝鲜靖内难,张原只是没有完成册封的使命而已,而且他还带回了奴尔哈赤手下号称建州之宝的纳兰巴克什,还在连山关外指挥若定,击毙建州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汗,出使还能立下军功,罕见罕闻哪。”
邵辅忠不吭声,姚宗文则是连连冷笑,他听出方从哲言语里的揶揄之意,说道:“张原到哪里都不肯安分守己,童生时就敢鼓动华亭士子围攻董翰林,致董翰林家破人亡,中状元后更是目中无人,其所作所为方阁老也都看在眼里——”
方从哲轻轻“哼”了一声,姚宗文心知方从哲不想提其子方鸿渐之事,便道:“张原出使朝鲜,竟敢推波助澜行犯上谋逆之事,这种无父无君的行径若不严惩,若何教化天下士子。”
方从哲未予置评,却对邵辅忠道:“册封绫阳君之事宜缓,查问清楚再定不迟,你转告何侍郎,就说这是我的建议。”
邵辅忠道:“是。”
方从哲又对姚宗文道:“让人向那些出使朝鲜的随从小吏多了解一下实情,不要贸然弹劾他人。”
方从哲既如此说那就是决心要对付张原了,姚宗文暗喜,这时忽然想到一个人——阮大铖,此人虽是翰社中人,但路上相逢对他甚是恭敬,似有阿谀之意,阮大铖是此次出使朝鲜的副使,定然知悉张原的隐秘,若能把阮大铖拉拢过来,那绝对能给张原致命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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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秋夜
从吴阁老寓所出来时暮色已经缓缓笼罩下来,灰厂街靠东边那一侧高高的皇城红墙里还有稀疏的蝉鸣,所谓紫禁城里没有高大的树木是指宫城内,而西苑这一带则是花木繁盛,晚风拂过,张原能嗅出西苑太液池的水气还有秋菊、秋海棠的花气。
北京的初秋似乎比盛夏还炎热几分,这也许是张原刚从北地回来的缘故,觉得格外的闷热;也许是京中的局势让张原感到了压力,奴尔哈赤宣布“七大恨”兴兵侵略辽东的日子很快要到来,而大明官员却陷在党争中无法自拔,对内忧外患缺乏认知——
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并不好啊,张原仰天舒了口闷气,不管怎么样,朝鲜之行是大有收获的,而现在,他只想尽快见到妻儿,但老师杨涟却没有回会同馆住所的意思——
杨涟觉得还有很多事情要与张原商议,也不待张原邀请,径自跟着张原从灰厂街踅进李阁老胡同,张原无奈,他很想关起门来与妻儿享天伦之乐,但杨涟是他乡试的房师,总不好把老师拒之门外。
来福先跑回家报信,原本候在前厅的商澹然、商景徽、穆真真、素芝、李蔻儿等女眷就都进内院去,张岱摇着头笑道:“这位杨老师真是不近人情,在家门前把介子拖走,现在竟还又跟来了,又必要如此忧国忧民吗,也不想想介子有四个月未见到娇妻稚子了,方才左邻的詹事府庶子孙稚绳来拜访介子都被我挡了驾——”
说话间,张原陪着杨涟进来了,张原向张岱道:“大兄代我陪一下杨师,我进去见见妻儿就出来。”说着向杨涟告罪。
杨涟呵呵笑道:“是我打扰了。”虽这么说却没有告辞的意思。
张原脚步带风从内院仪门进去,突然感觉腿边一绊。急忙收脚,听得“啊”的一声,暮色中瞥见一个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小童往后跌去,急忙探身伸手去捞——
张原跟王宗岳练过一段时日,身手敏捷,在小童后脑勺着地的刹那拽住其前襟,随即将小童抱起,小童“哇哇”大哭,张原呜之道:“鸿渐。别怕别怕,是爹爹啊,爹爹回来了。”
这两尺多高的小童除了一岁多大的张鸿渐又会是谁,张原一回家差点就把儿子撞倒。
“鸿渐——小姑父——”
“小少爷,小少爷——”
十一岁的商景徽急步奔来。小鸿渐的奶娘周妈也是慌慌张张跑过来。
张原怀里的小鸿渐“哇哇”哭了几声就止住了哭声,睁着乌黑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张原,张原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笑道:“仔细看看,还认得爹爹否?”侧头看着商景徽暮色下朦朦的小脸,问:“小徽,身子好些了?”
商景徽消瘦了不少。但眼神依旧活泛清亮,这时上前拉着小鸿渐的手,抬睛看着张原,微笑道:“这两日好多了。小姑父出使朝鲜辛苦。”一边万福施礼。
商澹然、素芝、李蔻儿、穆真真都拥到大天井来,有婢女将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西厢房屋檐下,已是掌灯时分。
小鸿渐看到商澹然过来,伸手索抱:“阿娘。抱。”一边还歪着小脑袋看着张原。
张原笑着把小鸿渐递给妻子商澹然,说道:“我风尘仆仆。一身臭汗,鸿渐嫌弃我。”
商澹然抱过小鸿渐说道:“鸿渐,这是爹爹,叫爹爹,你不是一直盼爹爹回来吗。”和儿子说话时,商澹然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夫君张原,灯光不甚明亮,但还是能看出张原黑瘦了不少,眼里不禁泛起雾气。
小鸿渐在母亲的诱导下,终于开口叫“爹爹”,连叫了好几声,越叫越大声。
张原大笑,心花怒放。
小鸿渐叫个不停,商澹然忙道:“好了,好了,别喊了。”转头寻到穆真真,点头道:“真真过来,让张郎看看谦儿。”
拥在张原身前的人多,穆真真就抱着孩儿站在后面注视着张原,今天爹爹和少爷张原一起回来了,穆真真的喜不自胜,方才爹爹抱小鸣谦时小鸣谦笑出声来了,还伸手揪爹爹的黄胡子——
穆真真上前,张原已经走过来,含笑打量着穆真真,穆真真依然有些羞涩,忙道:“少爷,鸣谦他又睡了。”穆真真叫“少爷”叫惯了,改不了口,张原也没刻意去纠正,称呼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好比后世大陆已婚妇女不再随夫姓,但女子的社会地位并没有比保持传统的港澳台高。
张原看着枕着穆真真肩头睡着的小婴儿,虎头虎脑的很可爱,一边嘴角还耷拉着一缕口水,说道:“谦儿都过了百日了。”伸手为小鸣谦抹去嘴角边的口水。
穆真真含笑道:“他就是口水多,我们叫他口水大王。”
张原开怀地笑。
张岱的侍妾素芝和李蔻儿都在内院,这时一起向张原行礼,素芝身边的一个婢女抱着张岱的儿子张镳,张原抱过侄子逗了逗,半岁的张镳比张鸣谦大两个月,但个头比张鸣谦还小一些,绍兴俗语谓“娘大大一间”,就是说母亲个子大生的孩子就都大,穆真真的身量比娇小的素芝可高了一大截。
张原与妻儿略略说了几句话,便到前厅陪老师杨涟和大兄张岱,又请王宗岳、穆敬岩和洪纪、洪信列席,王宗岳四人连称不敢,告罪坐了。
张原听大兄张岱说方才孙承宗曾来拜访,便亲自去把孙承宗一起请来喝酒,孙承宗与他比邻而居,又都是东宫日讲官,平日关系颇好。
孙承宗是朝中少数亲东林的官员,这次能平安度过三党把持的京察,与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大智不欲扩大党争规模大有关系,而王大智之所以如此,显然受到了与张原那次密谈的影响,京官中对此早有传言。孙承宗心知肚明。
酒席间自然是张原讲述此次朝鲜之行的波折风险,并取出《丁巳朝鲜纪行》的日记册子给孙承宗、杨涟阅览——
孙承宗二十年前曾在边城大同考察数载,通晓边备虏情,看到张原日记中有大量辽东军情记载,更且识见不凡,不禁大为赞叹;杨涟固然是忠义正直之士,但对军务边备不甚熟悉,杨涟认为当务之急不是边备而是党争,若是奸党盈朝那边备再强大也无用。所以不能让奸党把正人君子一网打尽,尤其是张原这种对东宫和天下士子有影响力的人物,决不能被贬出京,不然的话,即使以后东宫即位。但那时朝中左右都是奸党,新君想启用君子之党也极困难——
杨涟的想法当然是有道理的,孙承宗也表示认可,孙承宗就张原日记中提到的兵部拖欠辽东军饷之事说道:“拖欠军饷固然动摇军心,但辽东与延绥、大同同样的弊病是‘兵多不练,饷多不核’,再多的军饷拨下去也填不满边关文臣武将的贪婪欲壑。”
杨涟点头道:“孙大人说得极是。天时地利人和,人和最为关键,没有忠臣良将保家卫国,即便控弦百万、粮草如山也只足以资敌。辽东巡抚和都指挥使皆庸碌之辈,那李巡抚弹劾介子的奏疏就极其荒谬,但朝中有人就要借此大兴风浪,我以为大明之忧不在天灾而在**。”
张岱道:“想借这种事诬蔑介子那是黔驴技穷了。又有何惧。”
四个人一边饮酒一边纵论朝政,宵禁鼓响时。张岱与杨涟起身告辞,内院的素芝母子还有李蔻儿也已用了饭,与张岱乘车回泡子河畔,杨涟回会同馆。
孙承宗就住在张原隔壁,在杨涟、张岱走后他还坐了一会,对张原的这册《丁巳朝鲜纪行》日记爱不释手,要求带回寓所细读,张原道:“为表清白,破除谣言,这册日记我会尽快刊刻印行,让京中士庶都知道我张原去朝鲜做了些什么,是不是祸国殃民?——我要连夜把这册日记抄录一份,明日就交由书社制版,过几日再给孙大人阅览吧。”晚明的好处是文网极疏,没有太多禁忌,即便象李贽激进的思想言论也是禁而不绝。
孙承宗对张原刊书引导舆论的作法很赞赏,却问:“府上何人代为抄录?”
张原道:“只我和内人抄录。”
孙承宗翻动手中的日记册子,说道:“你这册《丁巳朝鲜纪行》日记将近四万余字,抄录繁难,不如一分为二,分一半我带回去抄录,我有两个粗通文墨的家人可代劳,明日一早原书奉还。”
张原喜道:“那就多谢了。”当即将书册一拆为二,孙承宗要了前半册带回寓所抄录。
张原安排了王宗岳、穆敬岩、洪纪、洪信四人住宿,回到内院已经是戌末时分,鸿渐和鸣谦两个小孩儿已经在各自的纱帐竹簟睡下,商澹然、穆真真都还在等着张原。
张原去后院洗浴时,穆真真跟过来服侍,张原笑道:“不用侍候,出使百余日,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见穆真真有些不快活,又道:“别多心,的确是习惯了,穆叔在外面不都是一样吗,你如今就照顾好谦儿就是。”
穆真真一直是自己照顾儿子,未雇用奶娘,商澹然让丫头玉梅帮着穆真真一起照料小鸣谦,不过玉梅很少有插得上手的时候。
穆真真道:“爹爹是苦惯了的,少爷娇生惯养呢。”
张原笑道:“我也很能吃苦耐劳——好了,你既爱为我擦身子那就来。”
穆真真听张原这么说又难为情了,闲话间,张原已经洗浴毕,回到四合院,天气依然闷热,天井上方的天空暗云堆积,无星无月,也没有一丝风,穆真真见张原手中折扇不停,便道:“今天是格外闷热,夜里或许会有大雨。”
张原立在天井边透透气,这是个长三丈六、宽两丈八的大天井,坐北朝南的正房阶前栽种着一些草本花卉,东西厢房台阶下有两个大荷花缸,张原瞧着眼熟,问:“这两只缸是从东四牌楼商内兄处搬来的吗?”
穆真真还没答话,正房靠左第一间传出商景徽清脆的声音:“小姑父,缸子是从那边搬来的。”
左边第一间是张原的书房,张原走进书房就见商澹然和商景徽并排坐在书案边抄录那半册《丁巳朝鲜纪行》,两个婢女在她们身后给她们扇凉。
张原笑道:“啊,澹然雇了一个小书手吗。”
商景徽“格格”的笑,说道:“我字写得不好,小姑父莫笑话我。”
张原立在商景徽身后看她抄写,商景徽坐姿端正,整齐的额发纹丝不动,手里的小管羊毫流泻出一个个端丽的小楷,不禁赞道:“小徽的字大有长进。”
商景徽身子扭了扭,歪过头看了张原一眼,眸子真亮,微微噘嘴道:“小姑父不要站在我身后,不然我会抄错。”
张原笑着走开几步,问商澹然:“小徽前些时候得的什么病?”
商澹然道:“肺热,咳嗽,这两日才好一些。”
张原眉头轻皱,说道:“改日我寻个名医再给小徽诊治一下。”
商景徽笔不停书,头也不抬道:“我病已经好了。”
商澹然道:“小徽这页抄完了就去歇息。”
张原道:“嗯,不要累着,秋天气燥,咳嗽容易再犯。”
商景徽答应着,抄完了一页就回她的卧室了,商周祚夫妇离京时留下了一个绍兴老妈子和一个婢女侍候小景徽。
张原坐在商景微方才坐的位子继续抄写,穆真真只会写大字,帮不上忙,张原对商澹然道:“抄一个时辰便歇息,我们比比谁抄得多。”
商澹然嫣然笑道:“我哪有你写得快,你根本不用看原稿,你是默写。”又道:“修微还没回来,不然你可以歇着。”
张原问:“王微去南京怎么还没回来?”
商澹然瞥了张原一眼,笑问:“想她了?”没让张原回答,就说道:“修微代我们回山阴看望二老了,六月十九不是你二十寿诞吗,二老要在家里祭祖庆贺呢,上月底修微有信来,说了这事。”
张原用笔杆敲了一下自己脑袋:“我都忘了自己二十岁生日了——看看日记,六月十九那天我在哪里?”
商澹然道:“方才小徽翻看了,六月十九你还在广宁城。”
突然屋外电光一闪,通室皆明,随即雷声响起,夜风鼓荡,这闷热的秋夜大雨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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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养了一条狗叫来福,现在写雅骚写到来福时就感觉有点怪怪的,若是以后雅骚里的来福没有了台词,书友们毋怪。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无情未必真豪杰
电闪雷鸣中商澹然霍然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孩儿。”。
张原搁下笔,跟着妻子出了书房,这坐北朝南的正房四间,书房靠最左边,然后是饭厅,饭厅过去就是周妈和小鸿渐的房间,再就是张原、商澹然夫妇的卧室,张原进到小鸿渐房间时,周妈正在关窗,商澹然撩着纱帐看小鸿渐,张原凑过去看,油灯灯芯剔得短,光线昏朦,小鸿渐叉手叉脚齁齁酣睡,商澹然轻笑道:“鸿渐睡得真香。”问周妈:“何时把的尿?”
周妈道:“半个时辰前。”
商澹然在儿子额头上摸了摸,有些汗湿,这雨没落下来,房中闷热难消,便对张原道:“你去看看谦儿,我给鸿渐扇扇凉,等雨落下来后再回书房抄写。”
穆真真住西厢房,正与婢女玉梅坐在小鸣谦的眠篮边轻声说话,一盏白瓷灯搁得远远的,见张原进来,穆真真和玉梅赶紧起身施礼,雨就在这时倾盆而下,哗哗的雨声充溢室内。
张原问:“鸣谦打雷怕不怕?”到摇篮边看时,这小婴儿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左看右看,讶然笑道:“谦儿醒着啊。”
穆真真把白瓷灯移近一些好让张原看儿子,说道:“打雷前就醒了,听到雷声也不害怕。”
张原看着安安静静的小鸣谦,问:“也不哭闹索抱吗?”
穆真真道:“鸣谦极少哭闹,睡醒了也只自己划手划脚笑嘻嘻玩。并不哭闹,乖得很。”
张原在摇篮边的小杌坐下,伸手轻捏小鸣谦婴儿肥的脸颊,笑道:“傻儿子,要哭闹的呀,不哭不闹不然没人抱你玩,待在摇篮里多闷气,太过乖巧自己吃亏。”说着把小鸣谦从摇篮里抱起。
玉梅听得嘻嘻直笑。
穆真真笑道:“鸣谦是象我小时候呢,爹爹说我婴儿时极乖,爹娘忙忙碌碌走进走出。我只在眠篮里睁眼看着,并不哭闹,后来听爹爹说我若哭闹他也会抽空抱我一会,但既然不哭那就不抱了。他也忙着呢——鸣谦呢不哭不闹也有人抱他玩,我可比不了。”说话时手轻抚儿子的头发,又道:“鸣谦的头发不象我,这很好。”
穆真真的头发微黄微卷,小鸣谦头发虽然也有点黄,但顺直,小孩子的头发本来就有点黄,小鸿渐也黄,黄发小儿、黄毛丫头嘛,穆真真之所以不愿意儿子太象她。是觉得她的黄发和白肤是堕民的标志。她可不想儿子打着堕民的烙印。
张原岂不知穆真真的心思,说道:“象你也很好,我喜欢。”
穆真真羞喜不胜,低下头去。
玉梅托故退出房间好让张原和穆真真说些体己话,张原逗儿子。伸右手食指让小鸣谦握着,然后回拉试儿子的握力,这四个月大的婴儿力气还不小,赞道:“好儿子。有力气。”问:“真真,奶水足否?”
穆真真低着头道:“够吃呢,都吃不完。”
张原“嘿”的一笑,看着怀里的小鸣谦道:“吾儿饿了没?”抬头道:“谦儿饿了,喂奶吧。”看着穆真真鼓胀胀的胸脯,薄薄夏衫下还有两块湿痕,是奶水的溢迹吗?
穆真真又羞又笑,说道:“方才喂过了,不饿的。”
调笑了几句,张原起身道:“你们母子早些睡吧,我还要回书房再抄写一会。”在小鸣谦肥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把儿子递给穆真真。
这场大雨下了小半个时辰,闷热之气一扫而光,张原和商澹然一共抄了近万字,书房里的自鸣钟敲了十一响后,二人便收拾笔墨准备歇息,剩下的明早再抄录。
雨后气候清新,漫天浓云已散,四方天井的上空露出那轮半缺的明月,极是皎洁,张原和商澹然都没有睡意,夫妇二人携手在天井里散步,青砖地薄薄一层积水映着月色,空明澄澈,气温与傍晚时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这在江南是难体会到的——
商澹然把这些日子宅子里的事和书社、商铺的经营说给张原听,山阴二老有一封家书、宗翼善也写了信,还有西张叔祖张汝霖也有信来,张原的友人和翰社社员寄来的书信就更多了,有数十封之多,这些信都没有启封,等张原回来阅览处理——
商澹然记性也极好,把她看过的那几封信复述给张原听,又说了她兄长商周祚离京的事,商周祚临行前还留下了一封书信给张原,这信商澹然没有拆看——
明月移过天井西檐,书房里的自鸣钟敲了十二响,商澹然道:“明日早起再看吧,夜深了,早些安歇吧。”忽然低声腻笑,说道:“你去真真房里睡吧。”
张原瞠目道:“毋乃贤惠过头!”
商澹然忍着笑,低声道:“我来月事了,不能侍候你。”
张原失笑:“张介子只重那些吗。”
商澹然道:“我是说你这么些日子——”不说了,笑。
张原笑道:“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不争这一日。”
……
昨夜一场秋雨,将暑气扫尽,张原睡得极为香甜,路途奔波四个月,现在终于安睡温柔乡,这就是福气。
张原习惯早起,起床洗漱后在大天井中练太极拳,这是正宗太极拳,名师所授,不是他以前练的那种简易花架子,听得书房里的自鸣钟“当当当当当当”敲了六响,这钟每天会快十五分钟,要经常校准,随即听得有人在动这自鸣钟,是穆真真吗?
有人推开书房的木窗,一个清脆如晓莺般的声音欢喜道:“小姑父,早安。”窗间露出一张秀美的小脸,正是商景徽。
张原微笑应道:“小徽早。”专心练拳。
书房里的商景徽磨好墨。开始抄书了,张原练罢拳进来时,她已抄了好几行了,歪着脑袋说:“小姑父你歇着,或者先看信。”说罢继续认真抄写,兴致勃勃。
张原坐在书案边开始拆阅书箧中的信件,看了几封信,抬眼见商景徽停笔注视着他,便笑问:“看什么,不认识了吗?”
商景徽的脸蛋原先有些婴儿肥。现在清瘦了一些,尚未开始发身长大,依然稚气,这时说道:“小姑父去朝鲜很辛苦是吧。昨晚没看清楚,现在看小姑父又黑又瘦的。”
张原微笑道:“行路难啊,风吹日晒,不过还好,总算平安回来了——小徽你怎么就病了?”
商景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病了——”
商澹然进来了,接话道:“有好几日高热不退,把我们都吓坏了。”
张原道:“过两日请名医再复诊一下。”
说话间,仆妇来报,陆韬和张若曦夫妇来了。
陆韬、张若曦住在灯市街盛美商号的店铺里,昨日傍晚才得到张原回京的消息。那时天色已晚。所以今日一早就赶来了,小鸿渐见到张若曦最是雀跃,连声叫着:“姑母,姑母。”蹒跚上前,张着双臂。喜笑颜开。
张若曦抱起小鸿渐,对张原道:“你既已平安归来,那我和陆郎明天就启程回乡了,行装早已收拾好。且喜天气已转凉,正好赶路。”
张原道:“姐姐姐夫在京中过了中秋再回江南吧,现在动身的话中秋节就要在路上过了。”
张若曦道:“我和你姐夫也是归心似箭啊,履纯、履洁在山阴,我有大半年没见他兄弟二人了,思念得紧。”
张原也就不再挽留,说道:“那今日我们一起去泡子河畔团聚,宗子大兄昨日邀请的。”
张若曦问:“小原今日不去衙门吗?”
张原道:“按惯例,出使远国的使臣回来后有旬日的休假,这几日我不用去翰林院或者詹事府。”
用罢早餐,左邻孙承宗将上半册《丁巳朝鲜纪行》原稿和抄录的一份亲自送到张原手上,张原问起东宫讲学之事,孙承宗微笑道:“皇长孙殿下心性仁慈,重情义,几次问起你何时回来——不过最近两个月因天气炎热,暂停日讲,如今天气转凉,应该要恢复讲学了,待东宫传旨吧。”
孙承宗告辞去詹事府,张原让姐姐姐夫和商澹然、穆真真她们先去泡子河畔张氏寓所,他今日虽然不必去翰林院坐堂,但既然回来了,总要去拜见一下翰林院侍读学士郭淐,还有,他现在还兼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那么掌印的少詹事钱龙锡也必须去拜见——
商景徽提醒道:“小姑父,那日记还没抄完呢。”
商澹然便请姐夫张若曦和姐夫陆韬帮忙,还有小景徽,四个人一起抄录,用了半个时辰,将剩下的日记抄录完毕,这时武陵把翰社书局的袁朝年也叫来了,张原将那两份《丁巳朝鲜纪行》都交给袁朝年,让袁朝年与武陵当场校对,校对完毕后,立即召集刻工,务必在十日内将此日记刻印销售,而且制版要精细,不能出明显的错误。
商澹然、张若曦她们乘车去泡子河畔了,张原留袁朝年和武陵在宅子里校对日记,他带着来福和汪大锤去翰林院,舍巴和马阔齐也要跟着,被张原制止,这在京中,两个石柱土兵整日跟着必遭人非议,张原准备近日打发这二人回四川。
张原主仆三人刚走到李阁老胡同东端,却见慈庆宫的内侍高起潜带了一个小火者沿灰厂街匆匆赶来,高起潜作为皇长孙朱由校的伴读,已经由乌木牌升为有品秩的长随了,长随是七品内官,再往上升就是六品典簿,高起潜今年才十六岁,可谓官运亨通,这就是依傍大太监的好处,钟太监自去年梃击案之后,不但东宫首领太监王安对他另眼相待,就是皇太子朱常洛也对钟太监颇为倚重了,以前有事都是单独与王安商量,现在钟太监得以参与,在东宫,已是仅次于王安的实权太监,高起潜作为钟太监的干儿子,自然水涨船高,地位跟着骤升——
高起潜向张原施礼,说钟公公和客嬷嬷已经知道张原回京,请张原抽空到十刹海钟公公外宅相见,又说皇长孙殿下也极想见到张先生,问张先生何时入文华殿讲课?
张原这两日极忙,明天还要送姐姐姐夫回江南,便道:“我后日来拜访钟公公,午后来吧,午后钟公公也有空暇。”
高起潜回慈庆宫复命去了,张原到翰林院与诸同僚见礼,然后去拜会掌院郭淐郭学士,郭学士对张原还是颇爱护的,寒暄之后便把一张邸报递给他,说道:“张修撰你看看,这是新出的邸报,上面有辽东李巡抚的奏疏。”
张原昨日在吴阁老处已经看过这篇奏疏,这时再看一遍,惊讶道:“李巡抚为何这般指责下官,简直是莫名其妙。”当即将李维翰指责他的几点逐一向郭淐解释,又道:“郭学士,下官出使朝鲜,从离京到回京历时一百一十九日,每日都有日记,所记之事皆有随行使者为证,朝鲜使臣也可为证,李巡抚这般无端指责,下官甚是惊惧,为表清白,会尽快把那册日记刊印出来。”
郭淐点头道:“如此甚好。”
张原恳请郭淐为《丁巳朝鲜纪行》作序,这不是张原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想好的,请吴道南或者其他高官作序都不合适,郭淐最合适,因为郭淐是翰林院掌印官,而且既非东林也非三党——
郭淐讲究明哲保身,慎重道:“你把日记送来我先阅览,若无不妥,我会作序的。”
张原说傍晚会把日记原稿送到郭学士府上,拜别郭淐,张原出了翰林院去詹事府拜会少詹事钱龙锡,又与师兄徐光启谈论良久,这才往泡子河畔与姐姐张若曦她们相聚,又让人去把阮大铖请来一起喝酒,阮大铖这几天也不用去行人司坐衙。
午后张原和阮大铖去了礼部和会同馆,分别拜会何侍郎和朝鲜奏请使禹烟等人,从会同馆出来时见时辰还早,才是正申时,二人便又去锦衣卫衙门拜访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一番寒暄后骆思恭道:“已连夜提审纳兰巴克什二人,俱已招供,本卫会据实向圣上禀报,请张修撰、阮行人放心。”
随张原出使的包括甄紫丹在内的六十一名锦衣卫都负有侦缉之责,骆思恭已经从这些锦衣卫口中得知张原出使的详情,锦衣卫此番死伤惨重,骆思恭当然要维护属下的利益,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不受内阁和六部节制,所以三党虽然势倾朝野,但骆思恭并无多少顾忌,锦衣卫畏惧的是执掌东厂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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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暗流汹涌
晚明不少文官,尤其是东林官员对锦衣卫和东厂是持反对态度的,抨击厂卫和诏狱是凌驾于三法司之上的皇帝的私刑,主张取消厂卫和诏狱,这就叫作国有律法、君无私刑,不过张原对厂卫的态度没有东林党人那么激进,张原心里很清楚,在我大天朝司法独立四百年后都还没搞定,想要在晚明一蹴而就那是做梦,取消厂卫几乎是动摇皇权,张原可不想把皇帝也给得罪了,东林的民主和法制的主张没有错,但在当时的内外环境和经济基础上未免有些不切实际,英国的君主立宪制都还要百年后才能实现,大明这烂摊子还想领导世界潮流显然不现实,当务之急是要缓解激烈的内外矛盾,不能让野蛮的满清取代大明,金钱鼠尾辫实在不好看啊!
当然,把大明灭亡的罪责全推到东林头上是有悖于史实的,从天启到崇祯,东林党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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