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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道三痴.雅骚-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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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见张原是个生员,气宇不凡,想必是来参加乙卯科乡试的,明晨就放榜,说不定就是举人老爷了,这可不能怠慢,当下很客气地道:“钟太监的木雕也还在,这位相公要看吗?”
张原“嗯”了一声:“带我去看看。”
那道人领着张原几个转到祠殿后面,与前殿的牛皋像隔一重墙,钟太监的木雕就立在那里,好比弥勒殿背后常立一尊持锏的韦陀,钟太监能与忠义双全的牛皋将军背靠背,也算不错,但从前面正殿被移到这里,难免憋屈,前年生祠迎塑像、受香火时,这木雕披红挂彩,非常风光,现在却凄凉地立在后殿僻处,满是灰尘,若到了京城,钟太监问起,张原可怎么回答?
“把钟公生祠改作牛将军庙,这是谁的主意?”张原问那道人。
道人答道:“是栖霞岭下的几位乡绅的主意,小道是作不了主的。”
张原心里冷笑:“若钟太监回京后进了司礼监,谅这些乡绅不敢打他生祠的主意。”说道:“告诉那几位乡绅,钟太监在京服侍皇长孙,以后是要入司礼监的,他们要建牛将军庙,尽管自己出资建,却占他人祠殿,这算怎么回事!”
道人默不作声。
张原也知道自己不便过分干预这事,让武陵摸三分银子出来给道人作香火钱,在钟太监雕像前上一炷香,朗声祈祷钟太监保佑他明日高中举人,又对那道人说明日若放榜高中,就让武陵代他来还愿,送上猪头肉——
下山时,张原道:“不管明天中没中,就让小武送个大猪头来说高中了,说钟太监的木雕灵验非常,嗯,以后想必会有点香火。”
王微“吃吃”的笑,没想到张原这么善谑。
几个人下到小舟,渡湖到涌金门,回到万仙桥畔的盛美商号分店,分店现在已经准备就绪,雇工都已找好,立契画押,井然有序,这几日姚叔和陆氏仆人几个在西城一带的成衣店密访那些手艺好的缝衣工,以后只要是在盛美商号购买衣料前来缝制衣物者,缝衣工每缝制一件就可以到盛美商号这里领银二分,那些缝衣工半信半疑,不过很快他们就会相信的,现在就等青浦那边运绸缎和棉布过来了——
用罢午餐,王微去烹茶端上来,在二楼茶室坐着相陪,蕙湘和小桃都溜到前院去了,这第三进小楼静谧无声,深秋的阳光铺在天井里,象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似的——
王微端端正正坐着在慢慢啜茶,目不斜视,独自微微的笑,这女郎的侧脸比正脸还美,睫毛长,鼻形挺直,唇线优美,下巴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轮廓非常精致,简直就象是后世精心整容过或者ps过的一般——
张原含笑问:“我们两个就这么坐着静等良宵吗?”
王微“格”一笑,矜持不了:“介子相公想怎么样啊。”声音娇媚。
张原起身道:“修微,领我到你卧房看看,嗯,看看还少些什么器物,我有,我绝不吝啬。”
王微忍着笑,心道:“这理由也太笨拙了吧,我卧房里会缺什么,什么也不缺。”
可是这借口虽然笨拙,这女郎还是含羞含笑起身,不说话,往茶室外走去,正看到蕙湘在天井边探了一下头,赶紧又跑掉了——
王微的脸霎时通红,张原走在她身后,张原平时眼力不佳,这时却又能看到王微白皙修长的后脖子都泛起晕红了,这种红,红的这个部位,分外诱人啊。
“微姑,介子相公——”
薛童叫了起来,在二道门外大声道:“若曦大小姐到了,轿子到大门前了。”
张原又高兴又失望,应道:“好,我马上就来。”对转过身来的王微道:“原来是这个惊喜。”
王微忍俊不禁,笑得花枝乱颤,又低声道:“介子相公,这可冤不得我哦——赶紧去见若曦姐姐吧。”说着,腰肢款款下楼去,那体态,看得张原心痒痒,心道:“王修微,你真烦人啊。”
……
八月二十七辛丑日,上午,主考官钱谦益把副主考王编请到阅卷房,商议从各房荐上来的头名卷中确定五经魁,十五房就有十五份头名卷,《春秋》和《礼》只有一房,荐上来的头名卷只要钱谦益加以确认那就是各自的经魁,这个很省事,但《诗》五房、《易》五房、《书》三房,就比较麻烦了,钱谦益和王编斟酌良久,终于在午时之前将五经魁确定下来。
取中的一百二十名朱卷已经连夜由书吏誊录了两份,连同原朱卷一共三份,有各房批语的原朱卷由主考官留着,另两份交给提调官和监试官审核,榜卷在交到外帘之前,先要确定名次,钱谦益和王编二人午饭都来不及吃,一直忙到未时末,才将一百二十份朱卷排定名次。
两位主考官随便吃了一些食物,稍事休息,收掌试卷官来报,取中的一百二十份墨卷已经调取来了,只等拆封写榜,随即是巡绰官来报,贡院头门已封,内外帘已撤去关防,监临官、监试官、提调官和十五位房官都已到了至公堂,其余弥封官、受卷官、誊录官、对读官悉数到场,这是乡试最重要的时刻,贡院禁绝出入,看守军士往来巡逻——
这时已经是申时末,天还亮着,宽敞的至公堂上却先点上了胳膊粗的大红蜡烛,喜气洋洋的样子,两张八仙桌并在一起,内、外帘主要官员分坐两侧,后排则是十五房官的位置,一百二十份墨卷和一百十份朱卷各按相同编号摆放在一起,五经魁的考卷放在正中,这叫铺堂卷,墨卷与朱卷的编号经核对无误,开始拆号、唱名、写榜——
拆号有讲究,从最末一名拆起,书吏在众目睽睽下将取在第一百二十名的墨卷的弥封拆开,边上另一位书吏看着墨卷大声念道:“宁波府慈溪县生员全完城。”然后书吏会托着这份墨卷绕八仙桌走一圈,让提调官、监试官和正、副主考官都检查一下,最后才交给填榜者写榜。
这样拆封、唱名、写榜,看似单调,但现场气氛却一直很紧张,十五位房官是全神贯注听唱名,看到有知名生员出在他房下,都是喜笑颜开,这是房官的荣耀,这些取中的生员是要拜师的,两位主考官称座师,房官称房师,师生名分终生不变,这种关系网以后受益良多。
已经拆封至第六十五名墨卷,书吏唱名道:“绍兴府山阴县生员张岱——”
张岱本经是《诗》,出于《诗》第三房,那房官眉开眼笑,张岱是张汝霖的长孙,颇有才名,当然了,张岱的名声与其族弟张原相比是远远不,就不知张原会取在第几名?
书吏拆开第六十四名墨卷,唱名道:“绍兴府山阴县生员周墨农——”
——第六十三名“绍兴府山阴县生员陆鸿渐。”
——第六十二名“绍兴府会稽县生员王炳麟。”
……
接连七名都出自绍兴府山阴、会稽两县,众房官都暗赞山阴、会稽人杰地灵,好似江西吉水一般乃是科举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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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谁冠龙虎榜?
第三百二十八章 谁冠龙虎榜?
秋夜深沉,繁星璀璨,偌大的杭州贡院似乎所有的光明都聚向了至公堂,堂外军士巡逻,堂上高官满座,除了书吏的唱名声,只有两庑那数十只大红蜡烛不时发出“啪”一声轻响,灯芯上结出了一朵灯花,那烛火便暗淡下去,即有执役上前将那灯花剪去,烛火复明——
拆封、唱名、写榜一直持续到三更天后,八仙桌上只剩五经魁墨卷,五经魁首即将揭晓,本科解元也将从中选出,已经有些倦怠的房官们又开始振作起来,五经魁出自谁的房下那就是谁的荣耀,更不用说解元的房师了——
依次从《春秋》经魁开始拆封,一个书吏将弥封拆去,另一个书吏高声唱名道:“绍兴府山阴县生员张原。”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张原的名声实在太大,那唱名的书吏立时感到堂上气氛有异,有些讶然地抬眼望着一众官员——
杨涟肃然端坐,《春秋》只有一房,他荐上来的头名卷既获两位主考的确认,那就是经魁,这是意料中的事——
提调官、浙江布政使何如申暗暗点头,心道:“这个张原果然有真才实学,能冠《春秋》房,不易啊。”
副主考王编大为惊喜,他一直以为杨涟荐上来的《春秋》房头名卷不是张原的,现在拆封,竟然还是张原,真让他喜出望外,他原本担心张原的卷子会被黜落,前几日还特意去翻看了《春秋》房的落卷——
总裁钱谦益神色不动,心里想着邹元标向他推举的三个人山阴张原、余姚黄尊素、嘉善魏大中,邹元标说这三人必荣耀师门,嘉善魏大中已经取在第二十八名,现在张原又高中《春秋》经魁,然而,出京前董其昌与他说的那些关于张原的事也油然浮上心头——
两个执役将一对红烛插到杨涟案前,其他考官皆拱手向杨涟道喜,这是贡院习俗,五经魁出自哪位房官门下,就将一对红烛插到该房官面前以示荣耀——
再拆《易》经魁墨卷,书吏唱名道:“绍兴府余姚县生员黄尊素。”
《易》第五房房官顿时笑得嘴巴咧到耳根,《易》可不象《春秋》那样只有一房,五房哪,从《易》五房五份头名卷中脱颖而出,这房官自是大感颜面有光——
钱谦益心道:“我闻黄尊素也是翰社骨干,现在张原冠《春秋》、黄尊素冠《易》,五经魁翰社已据其二,董玄宰说的翰社要包揽浙江乡试五经魁难道要成真?”
《易》之后是《礼》,《礼》也只有一房,书吏唱名道:“杭州府富阳县生员郁邦臣。”
这个郁邦臣不甚知名,也不知是不是翰社社员,钱谦益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静听书吏为《书》经魁首唱名,赫然是“绍兴府山阴县生员祁彪佳。”
祁彪佳是山阴神童,其父祁承爜现任兵部郎中,钱谦益自然是听说过的,心道:“又一个翰社的。”不禁眉头微皱,主考官不比房官,主考官要全局考虑,同一文社的这么多人中举,而且已经确定有三人是经魁,虽然这些卷子都是房官荐上来的,他问心无愧,但总是有点不妥的感觉,还有隐隐的不安——
副主考王编却是心怀大慰,祁彪佳也是他看重的后起之秀,今年才十四岁,竟冠《书》三房,真难为那少年啊。
最后是《诗》五房,经魁出自第一房,是“嘉兴府嘉善县生员钱士升。”
至此,五经魁首水落石出,那些循规蹈矩的书吏、执役这时突然放肆地吵闹起来,纷纷来抢夺经魁房师案前的红烛,众房官及布政使、巡按御史都是含笑不语、听之任之,这也是乡试习俗,叫作闹五魁,书吏抢到的红烛拿到贡院外能卖出高价,图的就是个吉利——
写榜的书吏已经把五经魁以后的一百一十五名新进举人的名字写在一张榜文上,这叫副榜,正榜就是五魁榜,五魁的最终名次将由主考官决定,又叫点解元,这是主考官的权力和荣耀。
堂上众官和堂下吏役都盯着钱谦益那只搁在桌上的右手,看这只手拈出的那份墨卷——
五份经魁墨卷并排放在钱谦益面前,钱谦益将五人的首场第一篇翻开,一一比照,久久不能定夺……
烛泪无声流淌,时光悄悄逝去,虽说不能干预主考官点解元,但总不能这么拖延下去啊,提调官何如申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出声提醒道:“钱总裁,已近四更天了。”
钱谦益笑了笑,伸手拈出一卷,自己唱名道:“绍兴府山阴县生员祁彪佳。”
在座官吏都松了口气,主考官终于开始为五经魁排名次了,那写榜的书吏赶紧笔酣墨饱地写上“乙卯科浙江乡试第五名经魁山阴祁彪佳。”
写榜规矩,都是从后往前写——
……
浙江布政使司衙门在清河坊之右、太平坊之左,与都指挥使司衙门毗邻,衙门前有碑坊一座,上书“方岳”二字,布政使被称作方伯,就是为此,衙门左右有二坊,东坊为“保釐”、西坊为“巡宣”,还有东、西辕门,东辕门外有一面青砖砌成的一字形照壁,照壁在大门外则称外照壁,这面外照壁高一丈六尺,长六丈有零,屋檐三叠,庄重简洁,两侧有砖雕图案——
八月二十八壬寅日,浙江布政使司衙门前的这面照壁万众瞩目,从子夜开始,就陆续有参加了乙卯科浙江乡试的考生及其亲友来到照壁前等候,因为五更天乡试龙虎榜就将在这面照壁上张挂,三年等这么一刻,患得患失,彻夜难眠啊——
临近五更天时,张原和姐姐张若曦还有王微几个人来到布政使司衙门前的大广场,却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广场上人山人海,无数高脚灯笼荧荧闪闪,喧嚣声如潮起伏,张原几人只能站在清河坊边上朝广场那边张望——
张若曦和王微各乘一顶小轿,张原、穆真真立在轿边,武陵自告奋勇道:“少爷,我挤到照壁去看榜。”
薛童道:“小武哥,我随你去。”
这两个少年喜欢凑热闹,那就让他们去,张原吩咐道:“若挤散了,寻不到我们,就自回万仙桥。”
武陵、薛童答应一声,就往人群挤去了,很快淹没在人海中。
张若曦从轿子小窗里看着这场面,惊叹道:“今日方知我朝科举之盛啊。”对张原道:“你姐夫要等应天府乡试放榜后才能回青浦。”又问另一顶小轿上的王微:“修微,南京贡院也是这么人山人海吗?”
王微道:“三年前那次乡试我见过,南京贡院就在秦淮河畔,都有人被挤到河里去,被人取笑说落第又落水。”
正说话间,广场人潮忽然汹涌起来,有人喊道:“放榜了,放榜了——”
张原翘首望时,只见广场西北方光芒大盛,数十盏灯笼列队而来,鼓乐前导,仪仗紧随,上百兵丁护送,中间似乎还有一顶黄色的轿子——
一边的穆真真道:“少爷,那是黄绸扎的彩亭。”
王微道:“是了,榜单就在彩亭里。”
张原的心提了起来,榜单揭晓的最后时刻到了,纵然他如何从容淡定、如何说已经尽力无悔,此时此刻依然掌心潮湿,口干舌燥,心跳逐渐加快,不再与姐姐她们说话,眼睛眯起看着那队兵丁开道,护送着黄绸彩亭到了照壁下,就要张挂了——
“来福,千里镜呢?”
来福也是踮着脚朝照壁那边眺望,听张原这么一问,赶紧往周身一摸,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叫道:“怎么没了!”
小轿里的王微说道:“不是这里吗。”说着递出一个长方木盒。
先前来福见人多拥挤,就把千里镜盒子放在王微轿子里了——
张原取出那管白铜望远镜,对着半里外的照壁慢慢调整焦距,嗯,照壁前光线很明亮,可以看到官差在张榜,只是那些高脚灯笼太多,密密麻麻,挡了他视线,罢了,就是没遮挡,也不可能看清榜单上的字,还是静听官差唱榜吧——
很多人都想冲到照壁近处看榜找自己的名字,场面一时间很混乱,那上百名牛高马大的兵丁手持棍棒,联手奋力将冲到近前的士子和奴仆架开,空出照壁两丈地,十个大嗓门的书吏开始齐声唱榜,唱榜是从正榜五经魁开始——
但是广场上嘈杂的人声一时间安静不下来,张原这边又离得远,根本听不清唱榜,心中那个着急啊,待过了一会,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终于安静了一些,张原听到大嗓门书吏高声道:“乙卯科浙江乡试第十三名上虞倪元璐。”
张原心道:“倪汝玉高中第十三名啊,甚好!”
从第十三名开始,张原一路听下去,翰社社员的名字隔三岔五就响亮传来,直至第六十二名王炳麟、六十四名周墨农、六十五名张岱——
“大兄高中举人了!”
张原大喜,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悄然改变了历史,写《陶庵梦忆》的张岱是一辈子的秀才,而现在,十九岁的大兄张岱龙虎榜上有名,可是他张原呢,到底是前面漏听了,还是排名在后甚至根本榜上无名?
镇定如张原,这时也不免心中忐忑,正这时,一个锐利的声音带着喘息猛地刺到他耳边:
“介子相公,解元,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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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疑似警幻仙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疑似警幻仙子
也不知薛童是怎么挤到照壁那边听到唱榜又挤回来报信的,此时站在张原面前的这个十二岁少年头发散了,云履也挤掉了,赤着脚,喘着气,满头大汗,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叫着“介子相公解元第一”,又回头看看,说道:“小武哥不知挤到哪里去了。”
张原强捺心头狂喜,弯腰问:“薛童,你听到是怎么唱名的?”
薛童道:“就是大叫浙江考试第一名解元山阴张原——介子相公,绝不会错,我听到边上的人都是哄的一声,纷纷说果然是山阴张原,张原是解元,张原张社首——”
王微欢喜得心“怦怦”跳,赶紧让蕙湘拿两个蜜橘给薛童吃,免得他当着张原的面口口声声“张原张原”——
张若曦眉飞色舞,手紧紧抓着轿子小窗沿,叫了一声:“小原——”快活得不知说什么好,方才唱榜时她也很紧张,生怕弟弟名落孙山,夫君陆韬参加过两次乡试,每次落第还乡都要消沉数月才能缓过神来——
五更末,天色微明,然而广场上无数高高挑着的灯笼汇成的光海让晨曦不得下,唱毕“乙卯科浙江乡试第一百二十名慈溪全完城”,唱榜就结束了,有一部分人散去,但绝大多数人还聚在这里拥挤、打听,欢庆或者沮丧——
武陵回来了,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却是张岱、周墨农、倪元璐、祁彪佳、黄尊素、王炳麟六人,还有能柱能十来个健仆——
武陵不知薛童已抢先回来报信,两眼放光大声叫着:“少爷,解元,解元,少爷——”一路推搡着路人冲过来,那被推搡的人起先着恼,正欲作色喝骂,一听是新科解元的家人,顿时没脾气了,转身一脸羡慕地朝张原这边张望——
张岱、周墨农一行随后过来,看到张原,张岱不说话,先就放声大笑,笑了个够,才说道:“五经魁我们七人占其三,一百二十名举人,我们七人全在榜上,介子更是解元抡魁,人生快事,莫此为甚。”
这七人当中除了张原和祁彪佳是第一次参加乡试外,其他五人都经历过乡榜落第的痛苦和折磨,这回终于高中了,脱去青衿为举子,喜悦可想而知。
张岱看到张原身边的两顶女轿,便道:“介子,你昨日一早独自离开河湾来会王微,这温柔乡、龙虎榜,你都是独占鳌头啊,着实让人羡慕。”
王微在轿窗里露半边脸看着张原和友人喜气洋洋的样子,忽听张岱说这话,顿时羞红了脸,放下轿帷,心道:“介子相公龙虎榜是占鳌头了,温柔乡……”
张原忙道:“大兄,我姐姐在这边,昨日到的。”
张岱“啊”的一声,赶忙朝那顶小轿一揖,叫声:“若曦姐,喜逢盛会啊。”
这里人太多,不好说话,张若曦招手让张原靠近,说道:“小原,回万仙桥店铺吧,让人备酒席,你们好好欢庆一番。”
张原喜道:“甚好。”便招呼张岱、黄尊素等人一起来到万仙桥畔的盛美商号分店,这时天已经亮了,两个店伙计正在门前洒扫,其余张若曦这次从青浦带来的家仆听说介子少爷回来了,一齐拥出来问介子少爷高中否?
武陵大声道:“这七位都是新科举人老爷,介子少爷更不得了,是解元,第一名。”
“七位举人,解元?”
那些仆人不大相信,都望着张若曦。
张若曦含笑道:“今日大喜,每人都有赏钱。”
这些仆人和店伙计顿时沸腾起来,便有伙计去买来爆竹“噼哩啪啦”放起来,隔壁店家纷纷过来询问,以为是盛美号开张了,得知店主之弟高中本科解元,无不肃然起敬——
在等待备酒席之时,七位新科举人要来笔墨写家书,新科举人明日要参加鹿鸣宴,还要拜座师、房师,又要会同年,得在杭州待几日,所以先派仆人回去报喜。
用罢早餐,来福等七位仆人兴冲冲出发了,这是多么喜庆的差事啊,坐在夜航船上说起来都引得同船乘客一片赞叹声——
张原七人在店铺第二进大厅上饮酒庆祝,张若曦叫人把张原叫内院小厅,王微、穆真真早已磨墨铺纸侍候,张若曦笑吟吟道:“张解元,借你墨宝,写个店名,好让小店沾沾光。”
张原笑道:“我不善写大字,姐姐是知道的,我请倪汝玉来写。”
张若曦道:“就要借你新科解元的喜庆劲头,又不在于字好坏。”
张原道:“好好好,那我就献丑,且容我先练一会,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王微和穆真真都笑。
张若曦忍俊不禁道:“赶紧写,我先出去有事,下午就去制牌匾,后天甲辰日就开张。”
王微已经准备好了写大楷的狼毫笔,穆真真磨了浓浓一砚玄香墨,张原八字步站着,执笔凝视三尺竹纸,踌躇片刻,悬腕挥毫,写下“盛美号布庄”五个大字——
王微赞道:“中锋如锥,曲直挺劲,秀美含神,介子相公这幅就很好了。”
一边的穆真真只觉得少爷大字好看,哪里说得出王微这些道理,心里很佩服王微——
张原笑道:“是吗,我再写两幅看看。”又写了两幅,自己赏鉴了片刻,摇头道:“一幅不如一幅,还是第一幅好点,矮子里面挑高个了。”说着,在第一幅字的左侧落了个单款——“山阴张原”。
出到前院,继续饮酒,席间黄尊素对张原道:“我方才看榜,留心了一下,龙虎榜上一百二十人,有二十八人是我翰社社员。”
“是吗!”张岱、周墨农几人都惊喜地叫喊起来,参加这次浙江乡试的考生有九千人,竞争一百二十个举人名额,而翰社社员赴考的仅一百二、三十人,竟有二十八人榜上有名,这种录取率太惊人了!
王炳麟对张原道:“介子,我也正式请求加入翰社,嗯,那就二十九人上榜了。”
张岱笑道:“若那些新进举子都来参加翰社,那我翰社岂不是把乙卯科浙江乡试都包揽了。”
众人大笑。
张原却是眉头微皱,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翰社如此声势易遭人忌啊。”
黄尊素也点头道:“介子所虑极是,董祖源、汪汝谦辈一直在暗中造谣,我翰社社员这次乡试大捷,正落了他们的口实,谣言肯定会再起的。”
周墨农恼道:“我等皆是凭腹中书、手中笔、三场艰辛考出来的,翰社社员本是士人精英,考得好也是常理中事,又未暗嵌什么‘一朝平步上青天’,何惧谣言!”
张原道:“九千考生,八千八百落第,这些人肯定是有怨气的,谣言就有滋生的土壤,虽然我等光明磊落不惧谣言,但小心谨慎一些总不会错。”说这话时,心里已有了计较,为对付董祖源和汪汝谦,黄尊素和王炳麟的两个仆人早已查访多日,查明董祖源住在汪汝谦在西湖边的别墅不系园中,黄尊素的那个仆人甚是精明,还与不系园的一个汪氏奴仆攀上了交情,探听到了不少隐秘,那董祖源和汪汝谦自以为他们在暗张原在明,却不知这一切已经悄悄地颠倒过来——
筵席直至午后方散,众人都是半醉,张岱、周墨农六人告辞回运河船上,张原踉跄着走到内院,让王微烹茶给他醒酒,待王微烹好茶端过来,张原已经伏在燕几上睡着了,一夜的等待,又喝了半日的酒,实在是非常渴睡了——
……
张原醒来时觉得脑袋有点痛,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声音里略含痛楚。
“介子相公你醒了——”
红罗纱帐一分,王微探进头来,明眸如水,有些娇羞,问:“哪里不适,是不是有些头痛?”
红烛光透进红纱帐,映得这女郎面若桃花,张原宿醉初醒,眼神有些呆滞,愣愣的看着王微,王微都被他看得低下头去了,张原方笑道:“我以为梦见警幻仙子了。”
“介子相公说什么?”王微心“怦怦”乱跳,没听清张原说什么。
张原坐起身道:“是说你美得象仙子。”左右看看,身上盖的是纻丝被,透过轻薄的红罗帐可见房中摆设,彩画小屏风、妆奁台、菱花镜……
“修微,这是你卧室?”张原瞪大眼睛问。
王微已经将红罗纱帐向两边钩起,说道:“介子相公现在可以看看,我这卧室还缺些什么呢?”说着吃吃的笑。
张原拍了一下自己额头,说道:“喝酒误事啊,以后再也不这么喝了。”问:“修微,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王微知道张原的心意,忍着笑,道:“快要四更天了——介子相公可会头痛?”
张原晃了晃脑袋,是有些痛——
王微便道:“相公稍待——”轻盈出房去,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漆盘,漆盘上一只青瓷小碗,碗里热香四溢——
“介子相公,这是八珍醒酒汤,有莲子、百合、橘皮、白果、红枣、青梅、胡桃、山楂,醒酒最佳——嗯,相公先漱一下口。”
女郎王微笑语盈盈,双手将青瓷小碗捧到张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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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温柔乡(求月票)
第三百三十章 温柔乡(求月票)
张原漱了口,将那碗甜香四溢的八珍醒酒汤喝了,在床沿上坐正身子,眼神清亮,神采奕奕,他从午后申时一直睡到寅时初,现在精力充沛得很——
王微收拾了小碗、漱口杯,放在漆盘上就要端出去,张原拉住她的袖子道:“修微——”
“何事,介子相公?”王微端着漆盘,低眉垂睫不与张原对视,唇边勾起,含着笑。
张原道:“蕙湘和小桃呢?”
王微道:“早睡下了呀。”
张原双眉一轩,道:“修微陪了我一夜啊,一直没休息吗,哦,我把你床占了。”
王微细齿轻咬薄唇,想笑,忍着道:“介子相公,让我先把盘子端走啊。”
张原一松手,王微便端着漆盘碎步出门,至门边回眸,嫣然一笑,腰肢轻扭,闪身没入门外黑暗里——
这女郎真是无处不媚啊,张原心痒痒,趿鞋起身,妆奁上一支红烛焰火微摇,张原凑在菱花镜前一照,呃,两眼放光,有点急色的样子,自嘲一笑,在卧室里踱步,等王微回来——
这女郎卧室器具简单雅致,床是三面曲尺栏杆的架子床,屏风上的彩画是八仙过海,妆奁台上有脂粉盒和首饰盒,都打开着,脂粉盒里有画眉石、玉簪粉、口脂、荼蘼露、小香囊、太真红玉膏等,首饰盒里有围髻、耳环、耳坠、坠领、金簪等——
看着这些女子闺中用品,张原微笑着,心道:“修微的床被我占了,看着我呼呼大睡的样子,她很无聊吧,在这里梳妆打扮消磨长夜吗?”
丑末寅初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光,灯红酒绿已散,生计忙碌还没开始,四下里悄无声息,侧耳听,不远处传来几声寥落的犬吠,那或许是有一个夜归人提着灯笼在万仙桥畔走过——
张原立在窗前望着后面的小园,夜色浓黑,一无所见,这时,他听到极轻的脚步声走到卧室门边,停下了,半晌没有声音,便开口问:“修微?”
门外王微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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