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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 全+番外__--by倾泠月-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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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夫,挽华只问一句,你知道这是何毒对吗?”
苏源闻言目光一缩,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点头。
风挽华五指缓缓握紧,然后又缓缓松开,“苏大夫为何不能告诉挽华?”
苏源重重叹一口气,道:“老夫是为小姐好,无论这毒血小姐从何处得来,无论吐出这毒血的人与小姐有何关系,老夫劝小姐一句,就当从未得知,自此后也再不要提及,否则必会引祸上身,一个不小心也许还会牵连亲朋。”
风挽华一震。祸?牵连?这么说来,他之所以不肯告诉她是因为害怕?害怕有祸事?害怕会受牵连?是这毒令他这么害怕?不对,他害怕的不是这毒,而是这毒的背后!他知道这是何毒,自然也就知道这毒的来源!是这毒的来源令他害怕!
那么。。。。。。他为什么会害怕?
苏源乃是医术医德备受推崇的神医,平日救人无数,无论权贵、贫贱皆有受他恩情者,可以说苏家在帝都亦是有名有财还有势。以苏源的名望,一般的官绅见之都会恭恭敬敬的,他祖上又三代为宫中御医,亦是官宦世家,不比平常百姓家的畏权惧恶。那么,能令他害怕的,必不是平常的。那么。。。。。这毒来得极为不凡!蓦地,脑中念头一闪。他家三代为御医,他之医术乃是家传,这毒他一看就知道,他又这般的害怕。。。。难道说这毒是。。。。
一丝寒意自心头冒起,缓缓的顺着血液流至四肢百骸。
“苏大夫。”她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住苏源,缓缓的清清楚楚的问道:“这毒。。。。是出自宫中?”
苏源闻言身形一震,瞠目惊骇的看着风挽华。
这一刹,风挽华一颗心如坠入万丈深渊。
不用他说,她已知道答案。
宫中。。。。
难怪他会害怕,难怪他不敢说,难怪他会劝她。。。。
因为,这毒来自宫中,来自帝家!
可是。。。。。怎么会是宫中的毒!为什么是宫中的毒?
陛下要害朱雪?不,不可能。陛下性情仁厚,在位三十多年不曾杀过一位大臣,而且朱雪于国有功,陛下又怎会杀他!那么便是别人。那时候,有谁是宫中的人?在燕城的有谁是宫中的人?在燕城的都有谁。。。。谁。。。。。宫中。。。忽然间,她心头一窒,如有一盆冰雪自头而下,让她僵立当场。
是他?
怎么会是他?
也只能是他?
安豫王。。。。安豫王!
这一刻,心头悲痛怒恨纷涌,可脑中却又空空如也,她只是木然而立。
苏源见她忽然神色突变,面上一片惨白,眼中一点光芒若风烛摇曳不定,不由有些忧心。“风小姐?”
可风挽华却如若未闻,眼眸定定的望着某处,可眼神却是空茫茫的。
他为何要害朱雪?
为名?为利?为功?
他身为皇子,无论哪一样,都在朱雪之上。
是什么令得他会毒害朱雪?
会是。。。。。会是因为。。。。。
那个念头闪过,如有利剑穿胸,剧痛难当下身形一晃摇摇欲坠,喉间一甜,便一口鲜血吐出。
“风小姐!”苏源大惊,赶忙上前扶住她。
可风挽华却推开了他,抬眸看一眼,那双眼睛此刻忽然间又清明如水,只是那水的深处似乎沉了什么,那样的黑,那样的重。
“挽华多谢苏大夫指点,他日再来图报。”
说完,她至桌前,将瓷罐重新盖好包起,捧在怀中,走出屋子,走出小院,走出仁安堂。
仁安堂外,风寒而日朗。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两旁店铺林立小摊连绵,各色货物琳琅满目,叫卖的吆喝的还价的,显得热闹非凡,可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了风挽华的眼,都如不了她的耳。
她紧紧抱着瓷罐失魂落魄的走着,垂着头目光直看着怀中的瓷罐,长发自脸颊两旁垂落,扮演了容颜,街上的人都在忙着看货问价做买卖,倒没有引起注目。
朱雪……
我对你的一心一意竟然成了夺你性命的利剑吗?
朱雪……朱雪……
原来……原来竟然是我害了你吗?
想至此,顿天地倾覆四野暗沉,她仿不能承受其重,膝下一软,摔倒于地。
旁边有人经过,看她摔倒在地忙伸手相助,“姑娘,你怎么啦?”
她茫然抬首,那人看清她的面容,不由一呆,惊唤道:“是……是你!”
那人身后跟着的随从听得他的惊呼,忙上前,“王爷?”待看清他手中扶着的人,不由也一惊,“是风家小姐!”
听得声音,风挽华自昏沉中醒神,目光凝聚眼前之人,渐渐看清是一张温文秀雅的面容,这是当朝二皇子宜诚王。
宜诚王看她如此模样不由心生怜意,柔声问道:“风小姐,你这是怎么啦?”
“王爷……”风挽华哀哀唤一声。
宜诚王听在耳中如刺心头,连连追问:“你怎么啦?如何这般模样?是身体不适?还是家中有事?”
风挽华却只是无言看着他,一脸凄恻满目悲伤,令人见之亦心声哀痛。
宜诚王看着心中又是怜又是痛,道:“这里离我府邸近,先去那里歇息下。你这般模样回去,太傅定然担心。”说着即吩咐随从去找来一乘软轿,将人抬至王府。
到了王府,安顿好人,又赶忙命人去唤御医来。
御医来了,看过后,道:“这位姑娘是近来饮食无节才令得身体虚弱,又伤心过度损了气血,以至一时急痛攻心虚体不堪承受。微臣开个方子为姑娘调养气血,戒优戒劳好生休息便无大碍。”
宜诚王挥手示意御医退下,房中的侍女见之亦退下,随御医去取方抓药。
“风小姐,你现在可好些?”宜诚王伸手勾起帘帐,便见帐中风挽华闭目而卧,面色苍白神情暗倦,完全不似当日庆华宫里优雅华美,却令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凄艳之色,不由得心头一跳。
风挽华闻言缓缓睁眸,然后坐起身来。
“小心。”宜诚王忙伸手相扶,又端过一旁隔着的碗,“这是刚炖的参汤,你趁热喝了。”
“挽华谢过王爷。”风挽华接过。
宜诚王等她喝完又接了碗放在一旁,看她起色稍缓,才柔声问道:“你怎的一人在街上?你这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我说说,我来帮你。”
风挽华闻言心中一动,抬眸看他,幽深的眸子里隐约一点亮光。
白被那双眼睛一望,宜诚王只觉得心头有什么涌动,热热的,想着就是百劫千难也愿为她去承受。“你若看得起我,有何难处便与我说,我比为你分忧。”
风挽华幽潭似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然后垂头看着怀中的锦包。
宜诚王这刻才发现,她手中一支捧着一个锦包,也不知是什么宝贝令她一刻不离手的。正想着要不要问方不方便问时,耳边却听得她道:“这是朱雪的血。”声音轻轻的仿怕惊动了什么。
宜诚王一愣,待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檀朱雪的名字他自然知道,而且父皇与皇兄亦都曾经提到过他,赞他行军用兵不守墨规总能别出心裁出奇制胜,只可惜英年早逝。而这檀朱雪……还是她的未婚夫婿,那她这般……是因悲伤所致?这么一想,心中怜悯更甚,婉言劝慰道:“檀将军本事国之栋梁,奈何天妒英才令人憾恨,只是你切莫太过悲伤而损了自己身子,否则檀将军地下有知岂能安心。”
“天妒英才?”风挽华低低重复一句,然后无意识的嗤笑一声,轻轻的低不可闻地道:“不是天妒英才,是人妒。”
“嗯?”宜诚王看着她。
风挽华慢慢地解开青瓷罐外的棉布,手指轻轻地扶着瓷罐边缘,那温柔的手势如同扶着心爱的人。“这是朱雪的血,也是朱雪的冤。”
宜诚王闻言懵然一惊,目光看向青瓷罐。
可风挽华却又沉默着,只是轻轻地抚摸着瓷罐,让宜诚王几乎要以为刚才听到的话都是幻觉。忽然“滴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清晰,仿佛是一滴水珠坠落深幽空旷的古潭,荡起丝丝回音。他知道,那是泪珠滴落瓷罐发出的声音,可他觉得那一滴泪是落在了他的心头,冰凉而哀伤。
“挽华……”他不由自主得在她身前蹲下,伸手去握她的手,那手纤细亦冰凉,令他忍不住加了两分力。他抬手看着她,如同卑微的仆人仰望他的公主那样,“若能换得你不伤心,这世间若有起死回生药,便是有天雷轰顶地火焚身,我也为你去求来。”
那双一支望着青瓷罐的眼眸终于移向他。许久后,那双眼眸中褪去那蒙蒙的泪光,清澈明亮,倒映着他的身影,她轻轻的清晰地带着满怀的希翼问他:“王爷,你会替朱雪伸冤吗?”
“伸……冤?”宜诚王疑惑地重复。
风挽华眼眸不移的静静地看着她,“王爷,朱雪是被人毒死的,你会为他伸冤吗?”
这一回,宜诚王听清楚明白了,顿时惊异变色,“你说……檀将军是被人毒死的?”
风挽华点头,轻轻地揭开瓷盖,将瓷罐捧至他面前,“证据就在这里面。”
宜诚王闻言移眸看向瓷罐,“这是……”
“这是朱雪临死前吐出的血。”风挽华目光揉揉的落在瓷罐里,“那支发簪本来是一对,一支在我这,一支在朱雪那,可那天这支因簪偏偏就落在了血泊中,许是朱雪的魂要告诉世人,他是被人毒害的,不是染瘟疫死的。”
宜诚王全身一震,目光定定看着瓷罐。散发着寒气的瓷罐中,一团黑中带红的冰雪,一支黑色的发簪。银簪变黑,便是说雪中有毒,难道……那个让父皇与皇兄惋叹的青年将军竟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王爷,挽华不求别的,只求王爷能为朱雪伸冤。”风挽华再次移眸看着他。
宜诚王目光自瓷罐中移开,然后站起身来,整理一下思绪,道:“这……罐中,你是如何得到?檀将军如果真是被人害死的,那是谁人要害他?可还有其他的人证或物证?”他一边说一边想,这事是他亲自去向父皇禀报领了过来,还是移至倒解府请由他们审理。
风挽华闻言垂下眼眸,抬手将瓷罐盖盖上,又将棉布重新包上,然后才抬首看向他,那眼中的泪光已消,如冰镜透亮。宜诚王触及那样的目光,心中猛地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
“害死朱雪的,就是当朝三皇子、王爷的亲弟弟————安豫王!”
那声音不疾不徐不轻不重清清楚楚,确如一声惊雷炸响在宜诚王耳边,他猛地睁大眼睛,全身如被定住般,再不能有其他反应。
风挽华抱着瓷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王爷,你会为朱雪伸冤吗?”
“你……”宜诚王的眉头皱起来,似乎是没听清,又似乎是没听懂,万分的费解,他想求证,却不敢。
“王爷,安豫王害死朱雪,你会为朱雪伸冤吗?”风挽华重申了一遍,清晰明了。
“不……不可能!”宜诚王大声道,这一次听明白了,却是无法置信,“你一定是弄错了。”
“王爷若不信,可以叫人来验验这血中的毒。”风挽华将瓷罐捧起,眼眸清凉,可其中的希翼却已淡去,“这血中之毒来自宫中!”
她话音一落,顿时宜诚王如遭巨击,连连后退,“怎……怎么会?”
“王爷是不敢信吗?”风挽华起身走近他,眼眸雪亮,“当日燕城,除了安豫王还有谁有这宫中之毒?朱雪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忽然猝死,然后便以染瘟疫的原由将他就地埋了。王爷,你觉得这样合情合理吗?”
每一句话都如一记重锤,击得宜诚王一步一步后退,一直推到椅前,被椅子一拦,他一个踉跄坐倒在椅中,可他依旧不能信,他摇着头。“不会的,怎么可能是三弟!绝不会是三弟!三弟自小被我们惯着,他虽然有时候做事任性了点霸道了点,但他不是是非善恶不分之人,决不会做如此糊涂之事!”
“糊涂?”风挽华尖锐的笑起来,笑里带着冰芒,“他怎么会糊涂,他若糊涂,又怎么让世人都认为朱雪是染上瘟疫而死的。”
“不……”宜诚王连连摇着头,他不信,他不能信,他努力的为他的弟弟反驳者,“三弟不是那种胡乱杀人的人,他也没有理由对檀将军……”话至此忽止,他心头一震,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原因,抬眸看向她,两人目光相遇,霎那间看清对方心中所想。顿时,他遍体生凉,再无力辩解。
理由……这可不就是理由吗?
绝世的美人,痴狂的爱恋!
以三弟那种想要就一定要到手的性子!
一时,房中沉入死寂。
宜诚王脸色灰败的坐在椅上,风挽华静静地罐而立。
许久之后,轻轻的敲门声打破这一片沉静。“王爷,风小姐的药煎好了。”门外侍女轻声道。
“进来。”宜诚王起身。
侍女端药进来,将药放在桌上,然后退下。
“先用药吧。”宜诚王按下心头纷乱,“刚才御医说你需好好调养……”
“王爷,你会为朱雪伸冤吗?”风挽华懵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宜诚王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片刻后,他才抬眸看着她,默然无语。
然后,她眼中最后一点希翼泯灭,唇边弯出一抹冷诮的弧度,转身抬步,往门外走去。
“等等。”宜诚王唤住她,“你要去哪?”
“去解府。”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宜诚王摇头,微带叹息的劝道:“你不要去。”
“我要为朱雪伸冤。”她背着身头也不回。
“没有用的。”宜诚王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冷寂如灰,“父皇仅有三个儿子,他那般宠爱三弟,他是绝对不会杀自己的新生儿子!”
风挽华一震,转身,看着她。
“而且……”宜诚王转头,不敢看那双眼睛,“这件事你最好到此为止,若真传到父皇耳中,三弟不会有事,只怕……你,及风府的人反要受牵连!”
风挽华一颤,紧紧地抱着瓷罐,仿佛没有它的支撑,她便会倒下。
许久后,她才低低的道,“我明白了,是我太天真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就是一句糊弄世人的话。”她抬步离去。
“风小姐。”宜诚王再次唤住她。
“王爷还有什么劝告?”风挽华未曾回头。
宜诚王沉吟了许久,才低声道:“三弟他……他之所以这般,也只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你……”
风挽华猛然转身,目光变得雪亮锋利,冷冷地盯住他。“王爷,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因他喜欢我,所以叫我原谅他?”不等他答话,她冷冷嗤笑一声,“因为喜欢,所以便可杀人?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他就可以杀朱雪?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他杀了朱雪我也该原谅?喜欢,可以使一切暴行的理由?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宽恕一切暴行?”
宜诚王胸口一窒,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么……”风挽华冷漠而讥诮的看着他,“王爷,他‘喜欢’,那他明日来杀了你与太子,后日去弑君弑母,那时你是否还要说原谅?“
宜诚王心头一震,无言以对。
风挽华不再看他一眼,抱着瓷罐决然离去
元恺三十五年,就在震耳的鞭炮声与欢腾中到来,皇帝领着皇子、妃嫔及文武百官立于南华门城楼之顶,与百姓共迎新年。帝都的百姓聚集在城楼、街前、低首看着夜空上绽放的绯红烟火,一朵朵如同怒放的鲜花般炫丽夺目。
在举国欢庆,在全帝都的百姓都为瞻仰到天颜而欢喜之时,风府里却不闻一丝欢志。旧的一年在悲伤中悄然逝去,新的一年又在一片忧伤之中无声到来。
只是无论悲伤与否,时光从不停歇,它总是迈着悠闲而无情的步子悄悄行过,待你醒转时,它已遥遥远去,从不回头。
“小姐,你这瓷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巧善见小姐又在擦拭着那燕城带回的青瓷罐不由问道。自小姐从燕城回来后,便一直带着这个青瓷罐在身边,日夜不离的,还吩咐挖了许多的冰块存在地窖里,每日她都亲自去取了冰块冻着这瓷罐,也不知里头是什么宝贝。
风挽华不答,只是以绢帕擦拭着杳无一丝尘埃的瓷罐,然后用厚厚的锦布重新包起,最后放在枕边。
“小姐,今日傍晚时安豫王又送东西来了。”铃语则向她道,“这回是一只白狐,还是活的,可漂亮着呢,小姐可要养着?”
风挽华依旧不理会。
巧善、铃语见着不由心焦,自从小姐从燕城回来后,不,应该说自檀公子死后,小姐便如此。整日都沉默着,仿若是一潭死水,丢块石头下去连一丝漪涟都没有,这可怎么是好啊。
“小姐”巧善唤一声,“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你每日这样,不说奴婢们,老爷和夫人他们心里的难过小姐难道不知道。檀将军的死,老爷、夫人已够伤心的了,若小姐再有个什么,老爷和夫人……”
“夜了,你们都睡去吧。”
巧善,铃语面面相觑,默默叹一声“是”
两人熄了灯退下,房中顿时静悄悄的,只一抹银霜透窗而入,照一室的孤冷清寂。
风挽华伸手抚着枕边的布包,触手冰寒。她每日用冰冻着,就是怕雪会化了,然后变成水,然后干竭了,最后……朱雪便消失了!
朱雪……你是不是很冷?我很冷,这个冬天太长了,到了现在都这么冷,彻心彻骨的冷!
朱雪……你是不是在里面?你的魂是不是在陪着我?你会不会就这样陪我一生?朱雪,我舍不得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舍下我?
伸手,将瓷罐抱入怀中,紧紧的抱住。
朱雪……我很痛!朱雪,你是不是也很痛?你那日是不是很痛?
朱雪……我还恨!我恨那人害你,我恨那人让你我阴阳两隔!
朱雪……朱雪……
这世上,最痛苦的其实是恨着的人,而不是被恨的人,所以……
所以,最深的报复不是取他的性命,而是让他恨,让他一生痛!
朱雪,我会为你报仇的!
二月初,风鸿骞对风挽华道,安豫王派人提亲。
风挽华答,女儿同意。
风鸿骞夫妇闻言却无欢喜反是一片惊异,女儿对朱雪的情意他们是深知的,今日她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婚事?
风挽华是这般安慰父母的。
“朱雪已经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无论女儿如何不舍,无论女儿如何伤心难过亦无能为力,反只令得爹娘为女儿忧心。昔日娘教过女儿一首词,其中有一句‘满目河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其眼前人。’安豫王待女儿也是一片真心,女儿若嫁给他,可得归宿自此一生安乐,爹娘亦可放心。“
听女儿这般说,风鸿骞夫妇欣然颔首,于是允下亲事。
安豫王闻知喜不自禁,忙上禀父皇、母后。皇帝、皇后得知亦是欢喜,命在旦夕太仪府挑选吉日,太仪府看过皇历后,答三月初四是全年最好的日子,虽则时间紧了点,但皇帝见爱子那一副恨不得马上成亲的模样,于是下旨,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四
诏书下达风府的那一日,深夜里,在所有人都深在梦乡时,风挽华独自一人悄悄地将青瓷罐埋在那一晚檀朱雪与她偷会时所倚的梧桐树下。
朱雪,我不会带你去仇人之地,你在这儿等我。
最后一次抚摸瓷罐,然后洒下泥土。
一弯冷月孤照,照树下那一丕泥土。
黄土之下埋葬的是檀朱雪的血,又何尝不是埋葬了风挽华的心。
安豫王与风家小姐的亲事一定,顿传遍帝都,有人欢喜有人忧伤。
而宜诚王得知亲事后,第一个冲进了安豫王府,却不是道喜,而是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弟弟脸上。
“二皇兄你……”安豫王愣着不能反应。他们三兄弟自小手足情深,两个哥哥也从小就关爱他让着他,从不曾动过他一指尖,更不用说今日这般。
宜诚王却是一脸怒色地指着他,“你……你果然!你……你好自为之!”丢下这句话便甩袖而去。
留下安豫王怔在原地。暗想是不是因为挽华要嫁给他了,所以二哥心里不舒服,所以才如此?这么一想,觉得有理,便丢开了。
婚事已定,据说安豫王已得偿所愿,只需慢慢等待佳期即是,可那腿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忍了四五日,又跑风府去了。风鸿骞本就是个洒脱不羁的人,自然不会讲究那些礼法,见他如此,想他待女儿果然是情深一片,所以任他来去,还着人去问问女儿要不要见安豫王。
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风挽华竟然同意了。
于是,安豫王欣喜之余,来得更是勤了,只要是有时间便呆在风府,只不过虽则人是见到了,但风挽华与他并无多话,多是自顾做自己的事,自自己的书,弹自己的琴,只当身边没这个人般。而安豫王不以为忤,他只觉得可以伴在她身边,可以看着她便已心满意足。
而安豫王府里已在日夜赶工筑造王妃居住的华园,那园子自然都要按王妃的喜好来筑,安豫王细细观察着。
挽华喜欢看书,自然要有一间大书房,又吩咐人满天下去搜罗珍本。
挽华今日画了一幅莲花图,想来她也喜欢莲花,那牡丹园外还要挖个池养莲。
挽华的琴艺很高,回头要去问问父皇,把宫中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琴给要了来。
等到园子造得差不多了,忽然想起,问,挽华你住的园子你想叫什么名。
风挽华只淡淡丢下一句,“集雪园”吧。
安豫王听得,瞬间一怔,但最后还是叫“集雪园”了。
日子就这么过去,到了三月,安豫王府已焕然一新,朱栏玉砌金碧辉煌的彰显着王家气派,又铺着锦花妍树翠,真真是一派欣荣。
三月初三,晴。
这一日,薄暮时分,风府仆人重乐去了一趟太子府,亲自将一封信交给了太子。
戍时四刻,在夜色的掩映下,太子府后门有一个人悄悄启门而出。
戍时五刻,风府后门亦有一道人影悄悄走出,素衣纱帽,一路行至兴悦客栈。客栈里,小二领着这位看不着容颜显得有些神秘的女客来到二楼的一间房前,轻轻敲门。
“进来”,里面有人应道,淡淡的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仪。
小二推门,示意女客自己进去,然后便退下了。
女客立在门边,有片刻的犹豫,但最后,她还是抬步而入,踩着荆棘前行。
这一间是客栈的上等客房,是以房中的布置十分的华丽舒适,一桌一椅一杯一碟都显示精致,而与这份奢华不合的是窗边立着的那人,开启的窗前立着一名男子,身形修长,着淡蓝布衣,发束布中,相互得如同街上常见的书生,背对着房门微微仰首,似乎是在欣赏窗外的新月。
女客关上房门,然后移步至房中,停步,静静的看着窗边的人。
半晌后,窗边的人才悠悠叹一声“今夜微月轻云,倒是别有风味。”然后他转过身来,便不再觉得他与这房中的华丽不合,只因那人一身雍贵气度,那是一个年约十十的青年男子,面貌端雅高华,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一双眼睛,不是最秀美的,也不是最明亮的,可当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只是淡淡的一眼便已直射心底,似乎万事万物在那双眼下皆无所遁形。
女客抬手取下头顶的纱帽,然后盈盈下拜,“挽华拜见太子殿下。”
那名男子,亦是当朝太子微微抬手,“免礼。”然后他走至桌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随意啜上一口,“嗯,这茶虽不如宫中,但也算得是佳品,风小姐不如也坐下品尝一杯”说着又斟了另一杯,轻轻往前推了推。
风挽华未动,只是凝眸看着他。
太子却毫无所觉般,自顾品尝到,神情自然从容。
风挽华看了片刻,然后唇边弯起一抹淡笑,道:“我今日才知道为何爹爹提起殿下时总是一脸的开怀。”
“哦?”太子举至唇边的茶杯放下,看向风挽华,然后脸上亦浮起淡淡的笑意,“太傅从末曾当面赞过我们三兄弟,而今能从风小姐口中听到这句话,本宫心中甚慰。”
风挽华缓缓移步至桌前,目光不移太子,他只是坐在桌前品一杯茶,可那一份从容不迫的气度,却令人觉得他似乎在品评着这天下,她忽然间明白为何这个人会是太子了,这一刻,心底里出生一份奇妙而复杂的感觉,以至她静静地看得有些出神。
太子偶一抬眼,见她只是怔怔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动,慢慢生出一丝遗憾与苦涩,但也只留在心底,而上依旧是云淡风清。“风小姐独叫本宫来此,不知到底是有何要事相商?”
风挽华在他对面落座,看着他,几次欲言,却是沉默。
太子却也不催,亦不在多问,只是品茶静待。
良久后,风挽华才轻轻叹息一声,“此事予挽华来说确实关乎生死,可此刻见着殿下,挽华却不知如何启口。”
太子闻言看向她,见她微垂螓首,黛眉轻颦,仿不胜轻愁,不由心中一叹,道“你我今夜相会,予情予礼皆不合,可你敢写信约我,而我依旧来了,其中缘由你自是知晓,既然如此,你便直言就是,但凡我能帮的就绝不推脱。”
风挽华抬眸看着他,眼眸若水,如诉千言,太子心头微涩,侧首避开了她的目光。
“殿下的心意挽华铭记在心。”
她轻轻道,伸手端过那杯茶,却不饮,素指轻抚杯沿,过得片刻,才静静的清晰地道:“挽华此次来,是求殿下帮忙取消我与安豫王的婚事。“
房中一凝,太子端茶的手顿在半途。
风挽华抬眸,目光镇静地望向太子。太子亦看着她,一双能看透世间万象的眼眸却无人可看透,他就用那双能让人心悸的眼睛看着风挽华,而她亦不躲不闪,静静对视,告诉他,这非疯言疯语,她清醒且坚定。
许久后,太子才将茶杯放下,淡淡吐出两个字:“荒唐。”
风挽华平淡一笑,不急不躁,“于世人来说,此举确实荒唐。”
太子正容看她,道:“与你成婚的是皇子,非你“嫁”,乃皇子'纳’妃。古往今来,除非一方死,否则从无取缔之事。”
风挽华闭目,眉目却溢出凄色,“挽华知道,所以……”她睁眸,一双盈盈妙目如幽潭蕴珠,“所以才来求殿下,这世间若有人能令陛下改变主意,除殿下外在无他人。”
太子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问:“为何?”
“因为……与安豫王成婚,是一件比死更痛苦的事!”风挽华声音低涩,如忍着万般痛楚。
太子目光一闪,面现惊疑。
“殿下不要细问。”风挽华气息不稳,隔在杯缘上的手指亦颤粟带起轻响,显见她心中激动,“若明日只能与安豫王成亲,那我宁愿去死!”
闻得她如此决绝,太子终于动容,“你……你何以至此?据本宫所知,这婚事是你亲口允诺的。”
“殿下……”风挽华轻唤,未语却一串泪珠先落,她垂首不欲人见,乌发垂落半掩了容颜反更添凄恻。“殿下是挽华最后的希望,若依旧不行,那挽华亦只能算是自作自受。”说至此,她缓缓抬首,面上泪痕未干,可眸中透着绝然。
太子漠然未语,只眉心轻拢,显然心中疑虑重重,但他终未再询问。
半响,见太子依旧沉默,风挽华起身离去。
“你明知我无法置你于不顾。”身后传来幽幽的叹息。
风挽华一震,缓缓转身。
太子却起身,走至窗前,仰首望着窗外的月色,那从容的背影忽透着几分孤寂。“我答应你。”
“殿下……”
“我们三兄弟的心意你不可能不知,而今看来,许是前生有误,才会今生无缘。”太子淡淡的口气中藏着一抹落寂。
“殿下……”风挽华启口,却无法成语。
“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宫亦不再问你缘由。”太子叹道,“此刻宫门已关,明日寅时我即进宫,尽我之力劝说父皇。”
“挽华……谢过殿下。”风挽华盈盈一拜。
太子没有转身,“你先回去吧。”
风挽华闻言却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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