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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 全+番外__--by倾泠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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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出,不止众人惊讶地看向她,便是燕云孙也一整神色看着她。
安豫王妃眼眸在燕云孙身上停留片刻,便转身,抬步离去。
倾泠亦是看一眼燕云孙变离去,身后众随侍忙跟上。
方珈临行前瞪燕云孙一眼,穆悰则是叹一口气,孔昭却饶有兴趣的打量他几眼才走了。
片刻工夫,假山前便只留燕云孙主仆两人。
“公子,难怪帝都里老是传说着王妃与公主的美貌。”燕辛如此感慨。
“唉,这样的美人,为什么不在我们燕府。”燕云孙却是这般感叹着。
而前边,安豫王妃与倾泠的对话却是完全不同。
“这燕云孙看似言行轻佻无状,可眼睛清湛有神,倒不似寻常的纨绔子弟。且眉宇间一派疏朗洒脱,这孩子活得很自在快活,帝都里倒少有这样的人。”安豫王妃是这样评价。
身后方珈听着想反驳,只不过动了动唇,最后终是咽了回去。
“女儿当日长街上见过他一面,那时便觉得他十分难得。”倾泠微笑道。
安豫王妃看向女儿,倾泠亦转头看着母亲,彼此眼中皆一份了然的笑意。
……
送走母亲,看看天色,亦不晚,倾泠心中思绪纷绕,便往梅园行去,想在那里静一静,方珈和孔昭陪着她,其余人等随穆悰回德馨园去。
梅园里的满园如火的梅花已凋落大半,枝上残梅疏落,地上铺着一层浅浅的落红,一眼望去,似霞散锦断,虽有艳光绮色,却只是残艳衰色。
“去一趟白昙山,想不到回来时,这梅花竟然就谢了。”孔昭看着满园的落花微有惋惜。
正说着,一阵寒风吹过,顿时枝头花落纷纷,地上落红起舞,淡淡冷香绕风轻萦。
“公主,以前看书时曾看到有‘落红如雨’的句了,可不正是说眼前么。”孔昭看着那风中那飞荡的落花,不由得伸手去接,便有几片梅瓣飘落掌心。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倾泠却轻轻念道。
而一旁的方珈闻之侧目。这一句太过缱绻哀伤,以公主的性情,怎会有如此感慨?
倾泠缓缓穿行在梅林之中,偶有梅瓣飘落她肩头上,微斜的冬阳在她周身洒下薄辉,疏梅残红自她身后铺展延伸,仿如一卷名画,虽笔色清艳明媚,神韵却是清寂而忧伤。
方珈怔怔看着,脚下都忘了移动。
倾泠在梅下的一张石凳上坐下,对方珈、孔昭道:“我在这坐会儿,你们自去忙你们的。”
方珈想了想,道:“我去为公主泡壶热茶来,孔昭你陪着公主。”
“嗯。”孔昭一脸乐意的点头。
方珈转身出园。
一时园中便只主仆两人,孔昭见公主只是静静坐着,便也不去打搅,自顾在周围的树下走动,间或看到了好的梅枝便折下,打算着回去插瓶中。
倾泠自袖上拈起一朵落梅,依旧颜色鲜艳明媚,可到明日,它便该枯萎了。
花无百日红,那人呢?
这一园梅花,便在这短短一月间自开自落,而她这一生,是否要如这梅花一般,在这候府在这德馨园里花开花谢幽独而过?
一生,有多长?
四十年?五十年?
数十年,在这四面围墙间,等待着功名赫赫的夫婿。
贤德持家,柔惠侍人,做着宸华公主与将军夫人,帮衬着夫婿节节攀升,至那荣华富贵的顶峰,再迎来送往着帝都名门闺秀与贵妇,攀比炫耀谋算陷害……年年岁岁如此,她可要?而她,能与那夫婿互为欢喜互为相侍?他可以数次延婚,他可以婚后数月不归、无只言片语,他……又怎会置她予心头。此刻,这府中只是一名婢妾,可日后呢?怕不是有更多的爱姬美妾,更多的戚以雅吕以南,她难道要在这往后的数十年里与这些女人日日争宠月月暗斗?
数十年……
数十年就在这咫尺之间,与他……相思相望不相亲?
手一颤,落梅坠下。
不得相亲便是相煎,情深缘浅又能奈何?
可是,离开……远别母亲,一生不得见他……那又何尝不是煎熬。
“唉呀!公主,我们可真是有缘啦,想不到这么快又在这里相遇了。”蓦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梅园里响起。
倾泠闻声侧首望去,便见燕云孙领着燕辛悠然而来。
一枝红梅在手,本是潇洒踱步的燕云孙却在她侧首的那一瞬顿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她。
那刻,已近夕暮,浅辉淡光里,她微微侧首,一道完美的侧影呈现于残芳落蕊中,眉间隐隐一缕凄绝哀艳,却轻眸如冰寒,玉容如雪寂,仿佛遗世独立的遥远,偏一份孤冷又触手可及。
那一刹,仿似有什么在心头狠狠抓了一把,燕云孙觉得窒息似的闷且痛!
“原来是九公子,你怎么跑这来了?”孔昭一见他便道。
燕云孙回神,面上自然浮起轻佻的浅笑,“这是缘分,我本是随意走走,可天上的神仙菩萨们却将我指引到这来,想来就是要我与公主一见的。”
“噗嗤!”孔昭不由轻笑,“你怎么说话老这么有趣。”
“那自是因为区区风趣幽默人见人喜。”燕云孙挺胸扬首。
后边的燕辛却暗中撇嘴,什么神仙菩萨,托那两只母鸡的福,现在帝都的人全都知道入得威远候府一定要去梅园转转,很有可能在那里“偶遇”宸华公主。
倾泠见着燕云孙到来,既没起身离开,亦没言语,只是看一眼,便转回头,依旧静静坐着。
燕云孙却也无需招呼,自顾走近,隔着约莫三尺之距止步,然后一撩衣袍,便席地坐下,唇齿含笑的看着倾泠。
倾泠则如若未察,目光看着前方的一株红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燕辛早见惯自家公子的行为,只是侯在一旁,目光随意找了株花瞧着便不再移动。
孔昭见公主没啥反应的,便又自顾寻梅折枝去了。
于是,园中虽有数人,却是一片静悄悄的。
当方珈提着茶过来十,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象。
夕暮绯色里,人物俊美,梅花红艳,人花相衬,静默无言,如一幅完美的画卷,不可再添一丝一毫。
可方珈还是走入画中,打破那一片静美,因为府外已流言如虎,这府内可不能再传出什么。
“公主,茶来了。”
那一刻,静谧如一层轻纱,被一言掀起随风而去,人人回神。
“唉呀,方女史你来了。”
“我现在是公主家令伊,九公子莫唤错了。”方珈眼角瞟一眼。
“其实区区更喜欢唤你方美人。”燕云孙却是嬉皮笑脸的。
“你……”倾泠忽然开口。
燕云孙回后看她。
“言己所想之言,做己所想之事。”倾泠看着那双似轻佻还清湛的眼睛,“心下何感觉?”
燕云孙一怔,片刻后,她迎视倾泠的眼睛,轻笑,朗朗如日月入怀,“舒服。”
“喔。”倾泠侧首,“得到舒服,必然失去更过,悔吗?”
“不。”燕云孙摇头,“当初想得到时,便已决定舍去。”
“嗯。”倾泠点头,起身,“得到与失去,上苍总是很公平的。”接过方珈递来的茶杯,手一转,递至燕云孙面前,“以茶交友,必如茶香,清醇绵长。”
燕云孙惊异,然后眼中放出明耀的光芒,起身接过,“多谢。”
倾泠再接过方珈递来的茶,饮两口,递回,“天色不早了,回去罢。”说完转身离去。
“公主有什么想得到的。”身后,燕云孙追问。
倾泠脚下一顿,然后一声叹息宛若梅边轻风,“我所想的,如天边云水边月。”
燕云孙一呆,怔怔的目送她离去。
许久后,燕辛几乎要催促他时,才听得他长长叹息一声,让燕辛分外惊奇。自他跟着公子以来,所有的轻吟浅叹不过都是在美人面前故意为之,何曾听过他这等惆怅幽隐的叹息。侧首望去,却不见了那一脸放荡轻佻的笑,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默。
“这样的佳人,真是便宜秋意亭那死小子了。早知如此,当然我就是拼了命也该去当个状元做个将军什么,或许……”
或许什么他没有说,只是怅怅然的回府了。
十五、半生空梦半生恨(上)
安豫王妃回到王府时,正是薄暮时分,府前侍卫一见车驾到,即刻迎上,牵马搬梯,侍候王妃下车。
入得府后,安豫王妃即对身边众随侍道:“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我这不用侍候,一会去跟总管只会一声即是。”
“是。”众随侍躬身退下。
待一干人走得干净,巧善﹑铃语两个人伴着王妃回集雪园去,那刻正是晚膳之时,府里的人要么用膳要么忙着,是以一路并未遇着什么人,三人静静穿行,经过前府回廊时,前方隐约的传来窃窃私语声,待绕过转角,那话语声虽低,却可听得清楚了,从声音的方向可辨,那说话的人正隐在转角前的一丛低矮的花树后。
“陆成该,这是我随虞夫人去华门寺时求的菩叶灵符。听说这灵符极是灵验,你带在身边,愿它能保佑你。”一女子细声道。
“椿儿,你待我真好。”一男子轻声道。
三人脚步本就轻,闻得前边说话声,安豫王妃忽然止步,身后巧善、铃语便也跟着停步,只是两人略有些奇怪。听这对话,想来是府里的仆从有了私情,可王妃从不理府中之事,此刻怎么在意起来?
“你也知道人家待你好?”那椿儿话里带着娇羞。
“知道,当然知道。”那陆成生怕她不信连连道,语气略急,连带声音都大了点,“椿儿,我心里有你,只等我立得功劳,便去请求王爷将你许配给我!”
“你小声点。”椿儿忙告诫他,接着又细声细语道,“你……你可不是哄我吧?”
“好椿儿,天地鬼神作证,我陆成梦里都想着娶你做老婆!”陆成急道。
“噗嗤!”椿儿一声轻笑,“来,我给你带上这菩叶灵符。”
回廊里,安豫王妃偏首看一眼巧善,巧善会意,咳一声,喝道:“什么人?”
花树后边的人一惊,顿时一片寂静。
“放肆!是何人?敢在王妃面前鬼鬼祟祟!”巧善斥道。
花树后的人闻言慌了,赶忙从藏身处走出,低首至回廊,双双拜倒,“奴婢(小人)拜见王妃。”
安豫王妃淡淡扫一眼面前跪着的两人,一男一女,皆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想来就是那陆成与椿儿。陆成身着侍卫服,不用想便知是府里的侍卫,椿儿金簪挽发,上身一件半新的玫红绸袄,下身一件同色的襦裙,也不似下等仆妇的穿戴。“抬起头来。”
两人抬头,皆面带惶色。
陆成眉目貌端正带有英气,椿儿面容秀中带俏,并肩跪一处,看着倒是很匹配的一对。
安豫王妃的目光却落在椿儿手中那一片未来得及给陆成戴上的菩叶灵符。
“你这灵符倒是挺别致的,在何处求的?”
两人私情被喝破本是满心慌乱,兼这喝破之人是王妃,更是惊惧交加,只想着这次不死亦要脱层皮,却万万没想到望费开口的第一句会是这么一问,惊异之余,椿儿老实答道:“回禀王妃,是奴婢在华门寺求的。”
“哦?”安豫王妃目光移至椿儿脸上,“华门寺》你一个婢女竟敢擅自出府,你好大的胆子!”
“禀……禀王妃,奴婢没有擅自出府。”椿儿忙辩解,“这灵符是随虞夫人去华门寺做法事时求的。”
“还想说谎!”安豫王妃却冷冷道。
“奴婢没有说谎。”椿儿满脸惶急,“奴婢是虞夫人的近身侍女,大前天是虞家老爷、夫人的忌日,夫人每年都会在那天去华门寺做法事,奴婢亦每年都有随行,这灵符便是那天求的,还望王妃明鉴。”
安豫王妃黛眉微动,想起女儿那句“前两天听说他们去了华门寺,再算算流言出来的时间,想来就是借华门寺上香之际传出。”
“大前天是虞家老爷、夫人的忌日?你随虞夫人去了华门寺做法事?”她淡淡启口问道。
“是。”椿儿忙答。
“你这灵符倒是和威远候府的戚小姐求的相似。”她再次淡淡开口道。
“戚小姐也是在华门寺求的……”椿儿的话忽然断了,那一刹她想起了华门寺中之事,不由忐忑的抬头看一眼安豫王妃,见王妃神色平静,才道:“都是在华门寺求的,自然差不多样。”
“嗯。”安豫王妃点点头,再问道:“虞夫人每年的那天都会去华门寺做法事?”
“是。”椿儿道,又加上一句道:“虞夫人对父母的孝顺王爷也极赞赏。”
“哦?”安豫王妃看着这椿儿,唇角微微一勾。这小小侍女也颇有几分聪明劲,搬出王爷来是想压一压我吗?“你们俩起来。”
两人一怔,抬首看着安豫王妃,都有些不敢置信。难道王妃就这样防国他们了?可看王妃神色却不似假话,忙一磕首,道:“谢王妃。”然后起身。
冷不防安豫王妃忽然又问道:“戚小姐也是那天在华门寺求了你手中这样的灵符?”
“是。”椿儿瞬即答道,答完了人又是一呆。
“喔。”安豫王妃目光看一眼椿儿轻轻颔首。
椿儿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安豫王妃,见他依旧是一脸平静,不似发现了什么,可她又为何老问华门寺中的事?可即算那天虞夫人与戚小姐、吕小姐都在华门寺又如何,他们彼此既不曾识得,亦不曾言谈,两者也毫无关联,王妃便是有何想法也不至将她两人联在一处想。而且,那些话乃是她偷听得来,戚小姐、吕小姐根本不知道,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流言是因她们而起,所以王妃便是听到了流言,那她要查也该是查候府,查那些跟去白昙山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到安豫王府来才是。何况王妃或许只是对菩叶灵符一时好奇,不一定是因那事。
如此一想,稍稍安心,暗想刚才失言,此刻要撇清么有见过戚小姐是不可能,当下又解释道:“那天法事完后,奴婢陪夫人出来时,正碰上两位漂亮的小姐入殿拜佛,后来听寺中僧人说,才知道是威远候府的两位小姐。”
“喔。”安豫王妃不置可否的应一声,目光看一眼椿儿,然后转向一旁一直静默而惶然的陆成,“这便是你的情郎?”
此言一出,椿儿心中顿时又一慌。王府家法严苛,若被王爷知晓府中侍卫与侍女有私情,那陆成哥不要说前程,便是性命也难保,正暗自焦急时,耳边却听得陆成道:“王妃,是小人引诱了椿儿,若治罪小人愿艺人承担,还求王妃慈悲,饶过椿儿。”
“陆成哥……”椿儿转头看着陆成,新中又是感动又酸楚,“怎会是你一人之事,椿儿心里亦欢喜你。”
“椿儿。”陆成看着椿儿,焦虑又欢喜。
“倒是一对有情人。”安豫王妃微微叹道。
两人听得不由都看向安豫王妃,如绝缝中见得一丝光明,双双跪下,“求王妃开恩。”
安豫王妃不语,淡淡看着下方跪着的两人。
于是回廊里一时静默如渊,只有暮风时时穿过,鸣廊拂栏,吹得花树簌簌作响。
陆成、椿儿垂首跪着,一颗心吊在半空,慌乱、惶急、恐惧,还带着微微的希冀。
许久后,才听得安豫王妃缓缓的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响起,“椿儿,我可以成全你。”
椿儿闻言迅速抬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喜。
“只不过……你亦要成全我。”安豫王妃平静的眼眸看着椿儿,通透而冷然。
椿儿一呆,下一瞬,遍体寒颤,仿如风中秋叶不胜冷瑟。在王妃冷漠而了然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如不着寸缕,从里到外被看得清清楚楚。
王妃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可她为何知道?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夫人做下的事,整个安豫王府除自己与夫人外再无人知晓,可王妃是怎么知道的?王妃知道了,她该怎么办?王妃不但知道那事,甚至此刻还握着陆成哥的前途性命……
陆成看椿儿一脸惨白的发着抖,不解,可心下更不忍,不由开口道:“王妃,您要椿儿……”
“闭嘴!”
安豫王妃目光睨他一眼,那一眼另陆成心胆一颤,后半句话咽回肚里,再不敢开口。
回廊里一时又沉寂。
许久后,椿儿垂首,以额触地,哽声道:“椿儿求王妃成全。”
安豫王妃微微一笑,看着椿儿,淡然的带着万事握于掌中的端严。吩咐铃语,“你去唤葛祺,就说我在前府正殿等着他。”
“是。”铃语去了。
“你们随我去正殿。”安豫王妃淡淡丢下一句转身回走,身后巧善跟着。
椿儿、陆成两人起身,相视一眼,椿儿一脸惨然,陆成一脸不解。
“陆成哥,我们走吧,是生是死都在今晚。”
十五、半生空梦半生恨(中)
正殿里,安豫王妃刚坐下片刻,王府大总管葛祺便已迅速到来,近前行礼后,才道:“不知王妃唤小人何事?”
安豫王妃看着他,当年初见时,还是个清秀伶俐的小侍从,而今却已是尘桑满面的王府大总管。想着,不由得唇边浮一抹略带嘲意的淡笑,道:葛祺,我说的话,你会听么?”
葛祺立时恭敬答道:“王妃但凡有吩咐,小人无不从命。”
“嗯。”安豫王妃点头,“你着人去将两位侧妃及她们所生的公子、郡主请来。”
“是。”葛祺也不问缘由,转身即吩咐去请人。
过得一刻,青氏、成氏领着儿女匆匆来到正殿,见安豫王妃在座,皆是一愣。请他们来的侍从只道是大总管正殿有请,以为是要为府中过年之事相商,或者说宫中有何旨意,却未曾想到殿中会见到十年未见的王妃。
几人很快反应过来,忙上前大礼参拜,“妾身(孩儿)拜见王妃。”
“免。”安豫王妃淡淡道。
几人起身,目光皆看一眼葛祺,却见他垂首敛目的侍立王妃左侧,未有丝毫反应。
“是,谢王妃赐坐。”
几人依次坐下。
正殿之中首座端坐着安豫王妃,左右两边各有四张大椅,青氏领着儿子珎泓坐了左边,成氏领着两个女儿珎汐、珎沁坐了右边。
“葛祺,你着人去将虞滕姬及她所生的公子、郡主请来。”安豫王妃又吩咐道。
“是。”葛祺应道,转身又派人去唤。
殿中。安豫王妃扫一眼皆面有讶色的诸人,然后冷声唤道:“椿儿。”
“罪婢在。”椿儿走至殿中跪下。
青氏、成氏见之不由都感诧异。这椿儿不是虞滕姬的贴身侍女吗?怎么在此?又为何会自称罪婢?不由得都看向安豫王妃,心中疑惑无比。
可安豫王妃却不言不语,只是端坐于首,面色静然。两旁,葛祺垂首敛目在左,巧善、铃语静侍在右,无端的便有一种威严一种压抑,令殿中几人心中都有忐忑起来。
又过得两刻,虞氏及环泓、球汀到来,看到殿首端坐的安豫王妃皆是一愣,再看安豫王妃目光在下首跪着的三人身上一溜,片刻后才道:“葛祺,请公子、郡主坐下。”
“是。”葛祺应道。上前走近珎泓、珎汀,道:“王妃赐公子、郡主坐,请起。”
此举,不但虞氏母子三人惊愕,便是青氏、成氏等人也是惊愕不已,不解王妃这母跪子坐是何意。
珎泓、珎汀起身,珎泓便坐下珎泳下方,珎汀在珎沁旁边坐下,两人看着依旧跪着的母亲,不由都把目光望向了安豫王妃。
而安豫王妃的目光则看着虞氏及椿儿,神色从容中带着一份冷然。
地上只有虞氏及椿儿依旧跪着,殿中诸人不解,便是虞氏也是迟疑不定。她本心中有鬼,此刻见得王妃如此,不由得悄悄移目往椿儿望去,椿儿亦悄悄看向她,一触她目光即畏缩垂下,虞氏顿时心头一紧,难道是……正忐忑,耳边忽听得安豫王妃清冷的语调。
“葛祺。”
“小人在。”葛祺躬身。
“这府中之人之事,我要管一管,你这大总管怎么说?”安豫王妃淡淡晲他一眼。
葛祺立时恭敬答道:“王妃乃王府之主,府中之人之事皆从王妃之命中,小人亦无所不从。”
他其实也不知王妃今日怎么会有此举,只是他自小跟随在安豫王身边,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深知王爷牵系在心的只有王妃一人,但凡能令她高兴欢喜的,便是杀人放火王爷也会随她,更何况只是要管一管这王府中人、事。况且王妃本就是府中女主人,只因她自入王府以来即是不出园万事不理,因此他才做了这王府大总管,管着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人和事。此刻王妃愿意管,那许就代表着她与王爷有破冰之日,他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听令。
殿中诸人听得葛祺之言,心中顿响警钟。这王府里,最大是安豫王,论身份王妃之后便是各侧妃、公子、郡主,但府中人人都知,掌管这王府大权的是葛祺,这个跟随王爷数十年的亲信,他的一言一行,几乎就代表了安豫王的意思。此刻他的话,不俤向众人说明,王妃所说所做,便等同王爷。
一时间,诸人心思各异。
“虞滕姬。”安豫王妃冷冷唤道。
“妾身在。”虞氏赶忙答道。
“你可知我唤你来所为何事?”安豫王妃问。
“妾身不知。”虞氏答。
“不知?”安豫王妃一笑,笑如殿外的寒风,“那你是要椿儿来向你解说一下吗?”
虞氏闻言心头打鼓,忙道,“王妃,你可不能听椿儿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安豫王妃看着她,凤眸如冰,通透清明,“她说得清清楚楚有理有据,又怎么会是信口雌黄,倒是虞滕姬你,可要细思言行。”
虞氏暗中咬牙,心想那小贱人果然都说出来了!嘴里却喊道:“王妃,妾身冤枉,您可不能听信这小贱人的一面之词。妾身一向对王妃、公主尊敬有加,又怎会做对不起您与公主之事,还请王妃明察。”
“对不起我与公主?”安豫王妃重复一声,清清淡淡的却带着透骨的冰凉。
虞氏一抖,不由抬头。
玉座之上,那人雍容端坐气度威严,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而她……卑微的跪于冰冷的地上祈求哀怜……蓦然,心间翻涌起一股悲愤,顿扫那惶恐畏惧,昂首对视,眼中只有愤恨与冷诮。即算你知道是我所为又如何?那些话,出我口入他入耳,无痕无迹无凭无据,你此刻便是要椿儿作供,我通通推脱不认,你又能奈我何?难道屈打成招?我是堂堂王爷滕姬,可不是平民贱犯,可不是任你审来任你打,如此一想,心里越发打定了主意,静静的对视,无畏无惧不躲不闪,就看王妃有什么手段。
此刻殿中诸人,虽还有些疑惑,但已大略明白王妃唤他们来是为着虞氏,至于是何事……不由都想起这两日入耳的那些话。能惊动王妃必是因这些流言蜚语关系公主名节,王妃这般作为,难道这些流言与虞氏有何关联不成?这般一想,青氏、成氏等人不由都皱起眉头,珎泓、珎汀则有些担忧的望着母亲。
安豫王妃静静的迎视着虞氏的目光,看着她从惊惧到愤恨再到此刻无惧的冷笑。看着,唇角微勾,然后淡淡移开目光,望向在座的几个孩子。
当年在集雪园中打闹的几人而今都长大,不再似儿时的骄纵,都安静守礼的端坐椅上。三个女孩珎汀、珎汐、珎沁面貌都肖似各自的母亲,是以都长得极为漂亮,正是水灵娇艳的豆蔻年华。而两个男孩,珎泳长得酷似其母青氏,斯文端秀,至于珎泓……安豫王妃目光停在珎泓身上,心头微微一动。几个孩子中,唯有珎泓长得像安豫王,五官里只一双眼睛遗自虞氏,余者无不似安豫王。
十五、半生空梦半生恨(下)
“葛祺,请两位公子上前来。”静默中安豫王妃忽然开口道。
“是。”葛祺应声,然后转身,微微躬身道:“王妃有请两位公子。”
珎泳、珎泓皆是一怔,都不明王妃此举何意,但随即都起身,上前。
葛祺看着安豫王妃,略一思索,便又道:“大公子珎泳、二公子珎泓已至,不知王妃有何吩咐?”他担心王妃不识得两人,是以一句话点明两人身份、名字。
安豫王妃目光打量两人一番,然后看着珎泓。
虞氏见她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心中不由生出一份紧张。难道她想对孩儿不利?
“你是珎泓?”安豫王妃开口。
“孩儿是。”珎泓忙躬身答道,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母亲,又道:“不知孩儿娘亲是犯了何错?若王妃要责罚,孩儿愿代娘亲受过,还请王妃宽恕娘亲。”
“好孩儿。”安豫王妃轻轻颔首而笑,看着珎泓,“你这般孝顺,我都想有这么个儿子。”
此番话一出,殿中诸人皆一愣,只觉王妃行事变化太快,前一刻还在质问虞氏,下一刻却赞扬她儿子。而珎泓也是一怔,便是虞氏也狐疑的抬头看向安豫王妃。
安豫王妃微笑的看着珎泓、似乎真对他十分喜欢,“你多大了?”
“孩儿十六了。”珎泓答道。
“喔。”安豫王妃点点头,目光一转看向珎泳,问:“你叫珎泳,你多大了?”
珎泳忙躬身答道“孩儿是珎泳,也是十六,长泓弟两个月。”
“喔。”安豫王妃再次颔首,目光淡淡一溜珎泓、虞氏,“原来只是差两个月。”
这话旁人听着或没感觉,可青氏、珎泳、虞氏、珎泓听着却各自升起了复杂的心思。两个月……也就是这少少的两个月分出了长幼!
“自公主出嫁后,我膝下寂寞。”蓦然,安豫王妃又道,目光在珎泳、珎泓之间游移,“两位公子都端秀不凡,我若能有子若此,那真是余生有慰。”
此言一出,珎泳、珎泓顿抬首望向她,青氏、虞氏亦面露异色,各自琢磨王妃话中之意,莫非……各人暗自心惊,珎泳、珎泓皆侧首与母亲相视一眼,然后双双跪下,皆道:“孩儿虽非王妃亲生,但王妃乃嫡母,孩儿心中从来敬爱有加。若王妃不弃,孩儿愿承欢膝下以尽孝道。”
“呵呵……”安豫王妃闻言轻笑,目光扫过珎泓、珎泳,然后望向虽力持平静但依面色忧喜交加的青氏、最后落向虞氏,口中不紧不慢的道,“你们的孝心可嘉,我亦十分欢喜。只是我素来喜静,集雪园亦 小,若一下有两个儿子在身边,那又太过热闹了些。所以,不妨问问你们二人母亲的意见,谁愿意舍个儿子给我养在膝下,又看看谁较合适给我当儿子。”
一旁静侍的葛祺此刻却已完全明白了。看着雍容淡定的王妃,蓦然间想起多年前风家老爷对王爷说 的一句话。
我这个女儿亦是胸藏利剑腹有畴略之人,原与是你佳配,奈何你们相遇太晚。胸藏利剑,果然不假!
葛祺明白了,殿中诸人亦都明白过来了。
王妃收子,那便是嫡子,那便是安豫王府的继承人!
所以,青氏、珎泳紧张,虞氏、珎泓更紧张。
本来珎泳为长,兼母亲是侧妃,身份在虞氏之上,在世子选立之上占有优势,而珎泓为幼,母亲又只是滕姬身份,稍显劣势,唯一在握的便是安豫王对他二人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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