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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全(txt)作者:酒徒-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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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课甚急,但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慈父,自己宁愿用生命换他长命百岁。对允文
而言,皇权与江山,远远不如父亲的生命重要。

    “傻孩子”,朱标轻轻地替儿子整了整衣服,满眼爱怜。自己的儿子才华过
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幕府往来皆饱学儒士。但对于治国安邦,他却一窍不通,
甚至连撒个谎安慰自己都不会。自己给他留足了人才,他却问自己诸臣皆非完人,
谁来主持全局。当皇帝有让别人主持全局的吗,那他自己还是不是皇帝?

    用人用人之长,弃人之短。如果手下出了完人,则最明智的做法是杀了他或
将他弃置不用,否则江山必危。朱允文至今没明白这点,才是朱标对着如画江山
吐血的原因。自打从父亲手中接过这片江山,安泰皇帝就一直没省心过。朱元璋
努力,朱标比朱元璋还努力数倍。父子二人呕心沥血,绞尽脑汁适应着越变越快
的时局,才勉强维持到这个局面。偏偏即将接下自己权位的,是如此一个毫无心
机的儿子,如何让朱标不心急如焚烧,“父皇,孩儿知道错了,请父皇保重身体,
别和孩儿一般见识”,允文见父亲半晌无语,抽噎着表达自己的歉意。今天将父
亲气得吐血,无论说过的话是否有心,都让他负疚万分。

    朱标摇摇头,无力的笑了,苍白的脸上一片惨然。“傻儿子,知道什么啊你?
这不是你的错,是为父没做好,没能多教你几年。”

    闻此言,朱允文心中愈发难过,跪在床边,拉着父亲的手,眼泪如断线的珍
珠般滚滚而下,“父皇,父皇,孩儿知错,请父皇安心养病,孩儿以后用心…就
是,用心就是”。

    “不是你不用心,是为父太难为你了。以你的性情,生在富人之家,不难名
垂青史,可偏偏做了朕的儿子,要替朕掌管这片江山啊”,朱标一边给太子擦泪,
一般叹息着说道,两行浊泪溢出深陷的眼窝流到枕头上。

    “父皇…。”,朱允文伏首于床,泣不成声。

    偏偏生在帝王家,东宫太子,风光无限。可几人能体会到帝王之子肩头的责
任,这责任不光是对社稷,对百姓,还要凭一人之力来支撑整个家族。朱标从同
样的位置走过,知道这付担子有多沉,凭允文稚嫩的肩膀,脆弱的精神,他能撑
得住吗?

    撑不住的结局如何?历史上那么多撑不住的这副担子的皇帝,在重压下粉身
碎骨。数百年经营一旦为人所有,自己和自己家族连个容身之地都寻觅不到。

    这就是帝王家,以天下为筹码的赌局,要么赔得一干二净,连家族所有人的
生命都搭进去,要么赢得盆满钵圆,将全天下的财富都作为彩头。

    千百年来,无数人在这赌桌前徘徊,对手不分兄弟、夫妻、父子。

    朱标疲惫的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本轮赌博的结局。千里之外,二弟,
三弟,四弟,擦拳摩掌,他们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父亲?父皇?”,太子允文又听不见父亲和自己说话之声了,不安的低声
呼唤。

    “为父累了,你先出去吧,等一会儿朱江岩到了,让他和曹振一起进来,为
父有话要叮嘱他们”,朱标没有睁眼,梦呓般回答。

    允文太子答应一声,慢慢地站起身,带着满腹狐疑退出了朱标的寝宫。姑苏
朱二和靖海公曹振都是父皇当年的旧部,此时,父皇唤他们来干什么?莫不成…
…?允文不敢继续往下想,匆匆忙忙向自己的老师,已经哭成泪人的大学士黄子
澄走去。

    黄子澄已经觐见过朱标,皇帝把草拟传位诏书的大事交给了他和方孝儒,这
种写文章的小事,自然交给方孝儒来动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时候,
正是取得允文太子信任的最佳时机,绝不能随便离开。

    “殿下,……”周崇文如丧考仳,拉着允文太子的手才说了半句,已经从噎
涕转成嚎啕。黄子澄没他这么长的气,哭不出那么大声音来,只好用无声落泪来
表达自己的难过,神情看上去比周崇文有声的嚎啕更悲痛万分。

    被二人如此一搅,太子允文反而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难过了。好不容易等二
人忍住悲声,才将二人拉到一旁商议近几日如何处理朝政。

    周崇文听到太子出言相询,洪水般的眼泪登时收了回去,比河道安了闸门还
好用。四下看了看,见没有大臣跟过来,小声对允文太子建议:“依臣之见,虽
然万岁吉人天相,可主公不得不早做打算,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不是废话么,黄子澄不满地瞪了周崇文一眼,伸手将他拔拉到一边。拉着
允文太子的手垂泪道:“万岁将国家大事托给臣,臣等自然要誓死追随主公。禁
军主帅方大人受了万岁之命,已经在京城内外做了布置。为防不测,眼下主公应
以监国太子之命,调安东军沿江设防,护卫京师。一旦万岁驾鹤西去,三日后,
主公尽管登基便是,为难之际,休要再管那么多繁文缛节”。

    军队在谁手里,谁说话硬气。允文虽然不通政务,祖父和父亲之间的故事多
少也知道一些。叹了口气,掏出印信交给周崇文,命其以太子之命着现任兵部尚
书刘秉珑调动安东军兵马入卫京师。又叫过贴身太监,请他去联络方明谦,叙亲
厚之意。都布置妥当了,用手指指北方,向黄子澄请教道:“恩师,若是北方不
肯号令,孤王又该如何”。

    黄子澄就怕太子问自己这个问题,先前有朱标在背后撑腰,他自然巴不得早
日削番,这样他的功业就直比汉之晁错。如今换了这个根基不稳的太子,削番的
建议就得斟酌一些。一旦到时候叔侄反目,谁知道允文会不会真让自己步了晁错
后尘,杀之以安诸侯之心。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黄子澄方迟疑地回答:“以臣之见,眼下必须先定了君
臣之名分。名分即定,其余的事则可徐徐图之。今日如果宫中有事,上策莫如密
不发丧,不让民间知晓。三日之后,诸王知道消息也晚了。”

    朱允文点点头,完全采纳黄子澄的建议,眼下也只有黄子澄可用了。曹振和
朱江岩二人粗鄙无文,他不喜欢。尚炯是登基后用来立威的,此时不能再重用。
除了黄子澄,朱允文不知道还能问谁。而他自己本身并非一个能判断形势并作出
正确决定的人。

    又做了一番封锁消息的布置,朱允文心头疑虑总算稍轻,舒了口气,低声问
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一个问题,“若有人趁机做乱,孤该如何”?

    “眼下诸王应该不会谋反,谁先反了,谁将成为其他王爷的靶子,倒是天下
权柄……”黄子澄的话渐不可闻,他明白允文太子担心什么。他也没想到一向最
器重自己的安泰皇帝临终之时,选择的托政之臣是内阁中平时最不得宠的朱江岩
和曹振。这让他心中失落无比。而太子朱允文此刻估计有同感,没有一个帝王喜
欢身边朝廷上有一个总和自己相左的先朝老臣,仗着辅佐过父亲的功劳在自己耳
边喋喋不休。

    靖海公曹振和海关总长朱江岩匆匆忙忙地从太子和黄子澄身边走过。朱、黄
二人没有看到曹振,曹振和朱江岩也顾不上和未来的主公打招呼。

    自从伯文渊案子结束后,靖海公曹振一直抱病在家。不能效仿武安国,身上
的千斤重担他放不下,但心里对安泰皇帝又怀着深深地失望。

    “我们自己人杀起自己人来,也从来不比外族杀得手软啊!”

    “我们虽然都是草民,可毕竟不是草,……”,怀柔乡勇初出茅庐第一战结
束,在曹振陶醉于火器的巨大威力时,武安国曾经这样对他提醒。

    现在想起来,曹振方知道武安国话语背后深深的忧虑是什么,当老百姓连威
胁朝廷的能力都没有了时,官员们行事就会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曹振能做的就是拖着,用水师的力量威胁北方,让曾经的好友,燕王朱
棣不敢轻易南下。在南北双方这种竞争状态下,南方的朝廷不敢对百姓盘剥得太
过分;北方的燕王属地为了显示那里比南方优越,也会让好朋友郭璞推行的新政
得以顺利实施。

    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只要能拖到全天下都认识到新政的好处,让新政的根深
深植入民间那一天,南北双方即使想拒绝新政,谁也没有力量抗拒这股变革的洪
流了。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惜被人误解。也不惜和当年的生死兄弟装作反目成仇。
被蒙在鼓里的妻子朱春红一直追问自己图什么,曹振总是笑而不答。其实他心里
最清楚,自己和那个埋头修路、造桥、建图书馆的武安国,引进西方文化精髓、
复兴儒家的伯文渊,大力兴办新式工厂,推广新技术的周无忧一样,图的是这个
国家的将来,图的是这个民族永不再坠宿命轮回。

    “子由,你来了,朕等了你很久。”安泰皇帝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到自己的
两位肱骨之臣,叹息般说道。

    曹振看到朱标憔悴的模样,不由心里一酸,躬身施礼:“万岁,臣等探望来
迟,请陛下勿怪”!

    安泰皇帝摇摇头,命人给二人搬过两把左椅,勉强探了探身子,微笑着吩咐
:“坐吧,咱们君臣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说话了,你们两个坐到朕身边来,朕和你
们聊一会儿”。

    “臣,尊旨”。朱江岩和曹振齐声回答,心中好生难过。无论太子朱标行事
如何让大家不满,毕竟双方有着近二十年君臣之谊。眼看当年英俊潇洒的太子变
成这个样子,怎不怪造化弄人。

    “别一口一个臣了,朕已没太多时间。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朕倒愿意叫你们
二人一声兄弟”。安泰皇帝朱标叹息不止,目光中充满亲人离别时的不舍。

    朱江岩鼻子发酸,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回答:“万岁,……。臣,在下,
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朕不喜欢。朱二,朕喜欢的是当年那个对朕说‘寸舌能
敌百万兵’的姑苏朱二,而不是现在行事畏首畏尾的海关总长朱江岩。”安泰皇
帝话说得有些急,带出一长串咳嗽,血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慌得太监赶紧喊太
医入内。

    “不用了,天要收朕,医者无用。”安泰皇帝挥手斥退了跑进寝宫的太医,
“别打扰朕,朕要和自家兄弟好好话别”。

    靖海公曹振伸出手指,搭在朱标的脉门上,凝神分辩了一会,叫声得罪,将
手掌贴到安泰皇帝胸口处上下移动。一会,缕缕热气从曹振脑门上冒出,安泰皇
帝苍白的脸上居然奇迹般出现了血色,连带说话也有了些力气。

    是道家的导引术,姑苏朱二大喜,说不定子由可以救皇上一命。这种独门秘
笈他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有人实施。与江湖上卖大力丸的骗人气功不同,导引
术可助人舒筋活血,对疑难疾病的确有些辅助疗效。

    安泰皇帝自觉有了些力气,伸手将曹振火热的手掌推开。望着对方脑门上的
汗水,心疼地说:“子由不可再浪费虚力,老天给朕留了多长时间,朕心里清楚
得很。留下些力气吧,朕还有要紧的事和你们二位交待呢”。

    曹振依命将手掌撤回,除非是神仙,什么武林功夫也无法救病入膏盲之人,
自己这番作为,只能让安泰皇帝身体舒服一些,临走时少些痛苦而已。

    “子由,朕这些年缕缕不纳你的谏言,你心中可否怨朕”?没等曹振缓过气
来,安泰皇帝迫不及待地问。

    “臣不敢”。曹振坐直身体,正色回答。

    “别称臣,朕真的宁愿叫你一声兄弟。你们不知道,朕有多怀念大家一块纵
横海上的日子”,朱标不满地抗议了一句,继续说道:“其实你们不说朕也知道,
你们两个都希望朕能将新政不折不扣地推行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批着新政的
皮,藏着旧政的魂”。

    曹振和朱江岩苦笑一下,都没有搭言。安泰皇帝是个英明的帝王,从开始设
立幕府到借势逼宫,没一步做得不精细过人。二人既然是安泰倚重之臣,为其奔
走,甚至被其利用,均合情合理,不能怨天尤人。

    “朕知道你们心存不满,朕自己也对自己不满。可朕毕竟是朱家子孙,比不
得你们。所以朕才羡慕你们可以行心中所想,无牵无挂”。朱标笑了笑,不计较
二人的失礼举动,自顾继续说道:“有时朕想,如果朕不是皇帝,朕也会尽力支
持新政。可朕不能,朕得为先皇负责,为朱家子孙万代负责。朕这些难处,你们
可晓得”?

    “万岁”,曹振与朱江岩仿佛第一次认识朱标般,满面惊诧。

    朱标得意地点点头,旋即满脸落寞。“这些话,这么多年朕都没人能说。今
天说出来,朕,朕非常痛快。新政有利于国不假,可一味推行新政,最后江山却
非朱家江山。国于家之间,朕好生难做。朕从父皇手里硬把江山夺过来,就这样
丢了,朕,朕如何到九泉之下去见父皇”!

    “万岁”,曹振叹息着用官袍擦去朱标嘴角上流出的涎水。直到此时,二人
才明白朱标心中的苦,扪心自问,把二人位置和朱标调换,估计要和朱标做同样
的事情,并且未必如朱标做得这般稳妥。

    “兄弟,难道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大哥”,朱标一把拉住曹振的手,满眼期待,
仿佛眼前的人不是曹振,而是远在北平的燕王朱棣。

    “大哥”,曹振低低的叫了一声,热泪大颗大颗掉到朱标手上。

    朱标笑了笑,将期待的目光又看向姑苏朱二。

    “大哥”,姑苏朱二再也控制不住,任由热泪顺着腮边滚落。

    “兄弟”,朱标笑了笑,瞬间神采飞扬,“当年在水师中,愚兄就希望你们
这么叫我。今天我托你们二位一件事,不是皇帝朱标所托,而是你们的水师兄弟
临终遗愿”。(请关注酒徒新书《家园》到了此际,曹、朱二人已经无法再用脑
子思考,只能拼命点头应承。泪眼朦胧中,听到朱标叹息着吩咐:“允文是个傻
孩子,比我当年初入水师时还傻。愚兄不放心,所以把他交给你们二人照顾。若
是他确实可辅佐,你们则辅佐。如果他不是那块材料,你们二人可自行废立之事,
将国家交给我四弟。总之,不要让江山再起烽烟,朕,朕这辈子,已经负天下百
姓甚多”!

    “万岁”,痛哭之声从朱标寝宫中传出,闻者无不落泪。

    黑漆漆的云层下,狂风肆虐,仿佛要把整片天空揉碎,揉碎。

    第三卷国难第三章中国海(一)上

    第三章中国海太阳缓缓从海平面上升起,将万道彩霞扬撒在乘风破浪的舰队
上。五艘运输船,四艘护卫舰排成一列纵队,切开碧波,向北方急驰。

    桅干上,邵云飞懒懒地打个哈欠,伸伸腰,从晨梦中醒来。他喜欢把在清晨
把自己挂在桅杆上等待日出,残了一只手臂,并不妨碍他在蜘蛛网一样的缆绳间
纵来跳去。海上风平浪静的时候,用身体贴住横桅,他就能在上边休息。一边享
受海风,一边等待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那份轻柔。

    “邵兄,你醒来了,下去吃早饭,我让人在厨房给你留着呢,上好的南洋燕
窝”,船首的冯子铭听到了头顶上的动静,抬头看了看,热情地招呼。

    二人结伴航行海上多年,彼此间的配合十分默契。冯子铭在海上最希望见到
的就是邵云飞摆出这副慵懒模样。一旦邵云飞躺在桅杆上睡觉去了,就说明几个
时辰之内海上都不会有危险发生,大家可以跟着享受危机四伏的航海生涯里难得
的悠闲。

    “好勒”邵云飞答应一声,用断臂上的铁钩挂住缆绳,哧溜一下从半空中滑
落,腾云驾雾般落到冯子铭面前,豪爽地笑着说道“你帮我在这看着,让了望塔
上的兄弟注意观察。一个时辰后航向转往十点钟方向,今晚咱们在去年夏天帮助
土人们建设的那个港口落锚,让大伙休息三日,和土人交换些粮食。大后天挂满
帆,如果老天做美,咱们向东直插南巫里,两个月后就能到金州港”。

    “放心吃饭,别烫着”,冯子铭笑着在邵云飞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光膀子上
捶了一拳,“吃完了饭顺手帮我检查一下这次的地图,画错的地方悄悄地改了,
别告诉我知道”。

    邵云飞笑着回了冯子铭一拳,嘻嘻哈哈地回舱去了。两个老搭档这次南下收
获颇丰,特别是冯子铭,经过反复堪察,他船队应该已经到达了非洲的最南端,
绕过这个飞满懒鸭子的海角(赖昂氏企鹅),应该就可以向北驶往令一片未知海
域了。参照武安国提供的如画江山图,那边将通往欧洲,一个几乎与中华隔绝的
文明。

    由于不知道向北多远才能找到可以补给之地,冯邵二人决定返航。在莫桑比
给港将积存在那里的黄金象牙装船,星夜返回大明。按计划,这次返航,卖掉所
有货物后,舰队将淘汰几艘船只,在天津港定做两艘代表最新技术的混帆快船,
再次南下。估计大明的秋天,也就是赤道南边的春天时节可再度到达云飞角(非
洲南端,冯子铭执意以邵云飞的名字命名),再那里草建补给港,积存粮食。在
当地夏天的时候绕过非州北上,寻找连接东西方的海上通道。

    “通知各船舰长,保持距离和队形,让一半水手下去休息,下午三点开始准
备登陆物品”。冯子铭用望远镜看看周围,又观察了一下海水的颜色,大声吩咐。
塔台上的传令兵吹响铜号,滴滴答答的唢呐声响彻云霄。传令助手将不同颜色的
信号旗来回晃动,跟在后边的各船用旗语回应,甲板上不时传出水手们阵阵欢呼。

    “这帮小子,想陆地都想疯了吧”,冯子铭微笑着想,心头慢慢回味起自己
刚到海上的光景。那时候,自己也是天天盼着舰船靠岸,可是,当真正上了岸,
又特别怀念海上那天似穹隆,水无边际的雄壮。

    也许有些人天生是海的儿子吧,就像船舱里的老伙计邵云飞,都到了回家抱
孙子的年龄了依然赖在海上。别人渴望回到陆地,他却是不到船上就睡不着,近
二十年来,无欲无求。风靡天下的《冯氏海图》和《冯氏博物志》有一半功劳应
该分给他,可此人却不愿意署名。

    “老伙计,发什么呆呢,想老婆了吧”,一只冷冷的铁钩子搭在了冯子铭的
肩膀上,将他从遐思中拉回。

    是邵云飞吃过早饭出来了,唯一的手拍着滚圆的肚子,志得意满。

    “我在想这片海,站在这里才知道人的视野有多狭小”,冯子铭笑着应了一
句,将目光投向海天相接处。天尽头,几片白云悠闲地浮着,缕缕云丝宛如西子
湖畔浣纱少女手中的白纱。

    “登东山而小鲁,等泰山而小天下,上千年了,就没人想过到比泰山更高的
地方看看,划个圈子将自己关起来”,邵云飞淡淡地应了一句,将双臂支到了船
樯上。信风已经开始吹了,哗哗的海浪拍打的船舷,将船推得愈发轻盈迅捷。

    “是啊,等我们真连通了东西方,两种皆然不同的文明就要彼此面对。那时
候必定有更多的金发碧眼的人来到我大明,却不知除了商人,我大明有多少人愿
意放弃‘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冯子铭感慨地说了一句,亦将身体支撑在
船弦上。他的海图、他的书给冯氏家族带来的无比荣耀,但家族的长辈却一直将
他视为叛逆。不在父母身边尽孝,亦不走仕途为国尽忠,甚至连亲生儿子都没认
认真真抱过几回,儒门所非议的不孝之举动他几乎占全了。

    “没关系,等将来咱们都老了,就将这些退役的船收集起来,办一个船员学
院,就像北平书院般,培养出一堆水手来。远洋没了危险,并且能赚到钱,出洋
的人就多了”。邵云飞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一句。胳膊底下的船樯传来阵阵清凉,
他喜欢这种感觉,这艘日级舰改装的民船跟了他十几年了,对这船的性能邵云飞
如朋友般了如指掌。此次返航,为了安全起见,这几艘船就得退休。邵云飞不愿
意看着自己心爱的坐骑在海边一天天变成朽木,也不愿意看着它被推进船坞分解
成木材。心里一直想给船找个安身处,哪怕像皇家动物园那样办个船只博物馆,
也能给这些老朋友安排个满意归宿。

    “希望我们到时候能招得到人,不像西洋庙那样靠发面包和铜钱来招募信徒”。
冯子铭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他对航海事业的前景看得不像邵云飞般乐观。自从
安泰皇帝登基以来,海关只起到了收钱的功能,朝廷对私人船队的支持还没有洪
武皇帝时力度大。朝廷高层一度有海外贸易导致大量货物外流,影响抬高了大明
物价的抱怨。照目前这种情形发展,真得很难预测将来会怎样。这也是他不顾沿
途阿拉伯海盗多如牛毛的危险执意西下的原因。他希望在朝廷对舰队有不利举动
前,完成自己少年时的宏愿,找到连接东西方的航路,甚至找机会证明大地是圆
的。

    “要是有钱,学学洋和尚的办法也不错,就当是投了资。至少他们现在的信
徒越来越多”。邵云飞想到稀稀落落分布在大明各地的那几个洋庙就觉得有趣。
这些洋和尚就像奸商一般,先花钱传教,等信徒入了教以后再让他们捐钱捐力。
真有信徒捐大半个家业的,也有信徒不要钱干活的,洋和尚们就用不断筹来的钱
继续办庙招更多的信徒。“伙计,你不觉得这些西夷和我们有很大不同么。我不
知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想,反正就我这个粗人的观点,咱们中原和西夷本是完全
不同的两类人,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说就是两类文化。被大海和沙漠隔开,一直没
交往,也分不出优劣。咱们有咱们好的东西,他们也有他们的优点。倒不是完全
的蛮夷之地”。

    冯子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邵云飞的话非常有道理。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
如果船队真能沟通了东西方,两种文明互相接触的势头必将无法阻挡。到那时谁
从对方那里学的优点多些,谁就会领先些,发展快些。中华百姓雄据东方,四夷
来朝的日子过惯了。几千年以自我为中心的习惯,大伙会抱着一颗平常心去向蛮
夷低头求教吗?这么多年,武安国引进的那些希腊神话还不一直在民间当作卧室
读物看。伯文渊推崇的那些希腊学说,周无忧提倡的三段论推理,不都曾遭到举
国学者的反对。特别是伯文渊那些著作,在江南,无论明白不明白其中意义的,
只要是自觉识过字的人,谁不上来踏一脚,吐几口吐沫以示见识高明。

    “叹什么气啊,至少我们这辈子已经努力做过了吧,至少你儿子,我儿子,
老郭的儿子不会窝在家里吧?至少这船上的伙计和他们的子孙后代不会窝在家里
吧。我就不喜欢你们读书人想那么多,这天下许多事,尽力而无悔,足矣”。邵
云飞用油光光的肩膀撞了老伙计一下,豪气万丈地说“也倒是,尽力而无悔”。
冯子铭耸耸肩膀,轻松地笑了笑,自己这辈子努力了,无愧于心。管他下一代人
如何呢,他们会有自己的头脑,自己的选择。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选择,至少他们
比自己这代人年青时眼睛睁得大,可选择的路更多,更广。

    第三卷国难中国海(一)下中国海(一)下热带正午的阳光几乎垂直地射在
海面上,丝丝熏风从水上升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独臂将军邵云飞在横桅上伸
伸懒腰,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将最后几滴女儿红倒进口中,深吸一口气,非常享
受地品味酒和生命的味道。

    他喜欢大海,只有在风尖浪顶他才能感觉到生命的存在,感觉到自己那无拘
无束的灵魂围绕在白帆间欢歌。相比而言,陆地上只能令他郁闷。特别是远在万
里之外的故乡,每次回想起来都不开心,朦胧的记忆中总有些伤痛的感觉,偏偏
对那里又不能释怀。

    “那里规矩太多了”,邵云飞用一根缆绳拴住酒坛口,轻轻地将坛子顺向甲
板。“偏偏有些规矩的作用就是让人难受的。除了令人难受外没有别的目的。不
像在船上,虽然我也规定的大家的职责,至少,大伙儿都知道制订这个规矩的目
的是为了生存”!

    他还清晰的记得家族中从早上起床到吃饭座次,再到晚上熄灯顺序那些繁琐
沉闷的规则,都过去几十年了,这些东西依然每每闯入他的梦中,惊得他从吊床
上翻身坐起,冷汗直流。记忆里,儿提时代这些东西全部是灰色的,压抑的令人
窒息。后来虽然随着他投军抗元,随着他在积功封侯,能限制在他身上东西越来
越少,但邵云飞还是不愿意面对这些散发着稻田用肥料味道的陈腐东西。

    每个人都有他不愿意面对的,每个人心中都需要一个隐藏的角落来休养伤口,
包括那个让大伙儿惊为天人的武安国也如此。邵云飞翻个身,将被阳光烤热的一
半身体贴到桅杆上,将原来贴在桅杆上的皮肤冲向太阳。桅杆上传来的凉意和徘
徊于帆间的清风让他的头脑更清醒。他自己不愿意面对那些无所不在的等级秩序,
武安国不愿意面对血淋淋的政治。郭枫呢,六省布政大员的儿子,他怕看到什么
才一直混在自己的舰队中,唯恐别人知道谁是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郭璞?应该
是新政执行不当地区那些衣不蔽体的百姓,那些一天要打十四个小时工,吃了上
顿没下顿的工人吧。虽然他是布政使的儿子,没有经历过那些苦,但不表示他没
看到。有时候,闭上眼睛,你却无法拒绝现实的存在,走得离故乡再远,心中依
旧会还传来她的哭声。

    舰船下传来一直嘈杂,来自各地水手们的方言和当地土人的话交织在一起,
闹得不可开交。又到每天下午交换货物时间了,水手们又可以大赚一笔。睡不着,
邵云飞索性用铁钩圆端支住脑袋,兴致勃勃地在桅杆上看手下那些伙计和土人们
做生意。还是他们的生活简单,邵云飞羡慕地看着一个土著人天真无邪的笑脸。
这个黑大个子刚拿了两只七彩珊瑚从水手手中换了一个玻璃瓶子,将瓶子口倒扣
在眼睛上,兴奋地观看被玻璃扭曲后的世界,嘴里发出兴奋的叫喊。

    也许这才是生命的本意,简单而快乐。不去想自己手中东西的价值,也不去
计较未知东西的底价,只是拿我所拥有的,换回我渴望的。眼前这个土著部落倒
是了却心中事后隐居的好地方。可心中事那么容易了却吗,看看人群中忙忙碌碌
指挥当值水手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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