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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完结)-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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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五奉天
作者:苏俏
楔子
电过长空,似两条枯枝诡异延伸,闪光照夜成昼。
雷鸣骤响,如千万骏马拔足狂奔,轰声遮天盖地。
承德宫,这座见证宣朝历代皇座交替的天子寝宫在交击的雷电中忽明忽暗,金黄的牌匾在电光下竟隐隐显出暗红,好似无数冤屈之血在轰隆声中喷薄欲出。
雷声间隙,侧耳倾听,可闻呜咽细细,如鬼魅般纠缠于宫殿内外,惨厉哀怨处,引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皇后驾到!”
尖锐的嗓音竟刺破骤起的雷声,将声音送至承德宫深处。
两名侍卫匆匆绕至凤辇前跪下,“请皇后留步,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承德宫。”
雷声嘎然而止。
天地陷入一片突兀的静谧。
哗--
载天巨盆蓦地倾翻。
雨水如泻,好似无数瀑布连成一片。
万物顿时淹没在白茫茫的水汽中。
明黄的凤帘慢慢从里掀起,一个容色绝丽的少女头顶凤冠,身披朝服,肃穆地坐在车辇正中,黑白分明的灿眸中露出不容违逆的冷光,“本宫乃后宫之首,皇上结发之妻,有何见不得?”
“臣等也是奉命行事,请皇后体恤。”两名侍卫头重重磕在地上,即使在漫天雨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来人,”钟琳琅将帘子轻轻放下,“继续前行。”
她身边的小太监吓了一跳,“可是……”
车内一片静默。
朱越摇摇头。身为凤章宫总管太监,他太清楚皇后的心思,只要她下定决心要做的,就不达目的不罢休。
“起驾!”
马蹄缓缓迈起,渐行渐快,两名侍卫听着近在咫尺的蹄声浑身一震,却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拦驾,是尽忠职守而死;不拦,是殆忽职守而死。既然死路一条,倒不如成全了名声。
眼见马蹄即将踢中侍卫之际,一个身影如大鹏展翅般自空中跃下,迅如闪电般一左一右拎起二人衣襟,与马鬃擦身而过。
钟琳琅掀起帘布一角,黑幕白水中,一个伟岸身影默然挺立,若非两个侍卫跪在地上向他请罪,根本看不出那个是人还是石雕。
朱越上前道:“是大内侍卫副统领阮东岭。”
“阮东岭?”她轻轻将这名字又念了一遍,“阮家的后人?”
“听闻顾老、沈老都曾想将他收归门下,却都吃了闭门羹。”
钟琳琅眼中波澜微漾,转瞬又深沉如夜色。
车辇一路挺进,却是无人拦路,直至清心殿前。
钟琳琅款款走下车辇,几个宫女急忙送上伞,却被她挥手推了开去。雨水自九天直坠,凤冠朝服打湿一片。
朱越见她步上石阶,忍不住跪求道:“娘娘三思!”站在他身后的十八名凤章宫贴身宫女太监顿时扑倒在地,“请娘娘三思。”
钟琳琅脚步微微一顿,又一步一步坚定地朝上迈去,凤袍衣尾扫过阶上雨水,激荡出更明灿的水花。
她走到阶梯最上方。钟家因她而得势,也因她而束缚手脚。如今的钟家正独自步上一条狭窄危险的独木桥,太多只手想将他们从桥上推下来。而那个一手将他们送上桥的人,却只是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
看过太多从独木桥掉下来的人的下场,她不希望自己的家族有一天步上他们的后尘。而离开独木桥的最好办法,就是逼他们去走一条无人开垦的山道!
天边一道电光闪过,紧接霹雷震声,几欲将宫殿一分为二。
朱越站在阶下,看着石阶至高处,那身吸饱雨水而沉甸甸的华服无力垂落,好似要将那双消瘦的肩膀压垮一般。
她缓缓伸出手,双掌触门,轻轻一推。
“娘娘……”身后传来一声绝望呼喊,却很快被雷声掩过。
“谁?!”低沉的咆哮在大殿里回响。
她借着适才一闪而逝的电光,已经看清殿内的情景。
尚巽坐在浴桶里惊诧地看着她,刀削般冷峻的面孔夸张地扭曲着,那双威视天下的瞳孔,在惊恐中放大。
“是臣妾。”钟琳琅抬脚迈过门槛,冷静地关上门,屈膝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清晰地听到黑暗中响起一阵轻快的拨水声,尚巽的声音在水声中显得格外压抑,“谁准你进来的!”
“皇上两日未临朝政,臣妾委实担忧不已。”
“你担忧?”尚巽冷笑一声,“这倒是。你还没怀上朕的子嗣,怎么可以让朕死得太快呢。”
钟琳琅半个跪的身躯微微一颤。记忆中那张款款深情的面容渐渐模糊,曾经在无数夜晚带来温暖的怀抱亦渐渐冷却,惟独不曾遗忘的,是那袭明黄袍子上的尊贵龙腾。
“臣妾惶恐。”她听到自己麻木地说。
以前,她曾坐在那龙腾之侧,高高在上地看着下面的人说着惶恐。如今,她却和那些人一般,不断用‘惶恐’来膜拜那个龙腾。它用一个又一个事实不断地提醒所有人,只有穿上它的人才是江山的主宰,才有资格翻云覆雨!
尚巽冷冷道:“出去。”
钟琳琅微微提了口气,淡然道:“臣妾恳请皇上恩准,宣御医诊脉。”
“朕再说一遍。出去!”
“臣妾恳请皇上宣御医诊脉!”
“放肆!”哗啦一阵水声。钟琳琅感到面上拂过几滴水花,空气中似乎流转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御医署里有几个干净的东西!你想要害朕,你和其他人一样恨不得朕早点死!你以为朕不知道?朕什么都知道!”剧烈的喘息,如野兽的嘶吼。“朕是九五至尊,整个江山是朕的,整个天下是朕的,你也是朕的!不要妄想逃出朕的手心!”
钟琳琅慢慢直起身体,哀伤的笑道:“皇上,已经不相信臣妾了么?”
尚巽站在浴桶里,冰冷地盯着门前那团黑影,“朕,谁都不信。”
“是么?”钟琳琅抬手抹了把面颊上的水珠,慢慢转过身。
门从里拉开。磅礴的落雨汇集成连绵不绝的爆豆声。
她走到廊下,沉重的凤袍像山一样压着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她的腰板依然笔挺,她的肩膀依然坚定,她的神情依然庄严,一如她刚刚登上凤座的一刻。
台阶那么长,一上一下间,好似千山万水。朱越在雨中抬头,拼命地揉着眼睛,想要看清楚她此刻的模样,只是越揉,眼眶里的外的水越多,那抹身影也越模糊。
她抬起手,向外一挥。犹如一个将军,沉着地指挥着军队出发。
朱越的动作停住,整个人像失了灵魂似的一动不动,半晌才慢慢弯下腰去。重重的三个磕头声淹没在水里。
“皇上。”钟琳琅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在雨中远去,露出一抹淡极也艳极的笑,“御医署的梁御医身家清白,处事公正,与顾沈皆无瓜葛,可以信之。”
又是电光一闪。
她昂首站在廊下,明艳绝俗的容颜上露出少时才有的轻快,仿佛新生。
她一直看着前方,因此没看到在她背后,那个曾经立誓与她执手到老的男子正赤身□地站着,白皙的肌肤上沾满鲜血。
“臣妾十五岁进宫,到如今已是八个年头。”嘤嘤之语,在风雨中断断续续。“从一个不起眼的秀女,到一国之母,皇上给予的已经太多。而臣妾能给的,除了这本就属于皇上的身之外,就只有心了……臣妾的心也许在皇上的眼里,和那臣服于天子脚下的千千万万人并无不同,但是对臣妾来说,却是唯一拥有。既然如今皇上已经不需要,臣妾也不能收回去,请皇上念在往日的情分,将它一并与臣妾埋葬了吧……”
尚巽眉头一皱,尚待说什么,便见视野里,那抹坚定不动的身影突然像利箭般射了出去,夹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重重地撞上柱子。
在那一刹,地仿佛震了一下。
他看着她慢慢软倒,血像花朵一样在额头绽放,脑中竟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荒唐,他的全身像灌了铅,楞楞地定在那里。万物俱寂,只有桶里半满的血水一粼一粼荡漾着。
半晌,他才慢慢跨出木桶,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天上电光频闪,他清晰地看到她躺在地上的雪白面容,就如他初见时的样子,平和而安详。
“琳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低吼。
“琳琅……”为什么他的声音这么痛苦,这么绝望?他抱起她,发现双手竟然在颤抖,冰冷而湿漉的衣料在掌心摩挲,好似只要这样,怀里的人就会受不了痒而跳起来朝他微笑。
“御医,御医,御医!”
他猛地抱起她站起身,不顾□地冲进雨里,“来人来人!传御医……”
嘶吼压抑在雨声中。
跪在台阶下的宫女太监们置若罔闻地低着头。
他愤怒地冲到他们跟前,抬脚便一阵乱踹。
僵硬的身躯在他脚下一个个如葫芦般滚倒。暗红的血在他们身下流淌,混在雨水中,一点点蔓延开来。十八尸体规整的排成两列,就算倒下,也保持着庄严。生前他们或许活得卑微,死后却殉得壮烈。
尚巽看着那一把把插在胸膛的利刃,满嘴苦涩。
在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好了么?琳琅?就算是死,也要逃离我的身边。宁可用死,来证明你的清白?琳琅,琳琅,琳琅……
“朕不准!”他嘶声道,“阮东岭……阮东岭,你给朕出来!”
就算他沐浴鲜血的时候调开所有侍卫,但阮东岭一定会守在他的身边,无论何时,他如此坚信。
“阮东岭……”
但这次,回应的只有连绵的暴雨,和那撕裂苍穹的一记疾电!
大宣崇文十年七月十六日。钟皇后薨,追缢为祥德皇后。宣厉帝哀痛至深,病榻数月。
同日,钟皇后之父礼部尚书钟粟,钟皇后之兄刑部侍郎钟正携家眷连夜弃官逃往瑞州。宣厉帝念及皇后恩情,告天下而罢黜,赦免其罪。
同日,大内侍卫副统领阮东岭在内宫失踪。宣厉帝以叛逃之名通缉天下。
至此,历史正式进入宣末群雄并起的时代!
神秘客(上)
夜幕如网,铺得浩瀚。明月似盘,擦得锃亮。
燕杏江上,一艘纵长十数丈的巨船傲然横卧,巍巍如水上行宫。船上数百盏琉璃宫灯将方圆数丈映照成昼,无数丽姝美人身穿绸缎绫罗,手捧金玉器皿,穿梭如云,仪态曼妙。直瞧得岸边一干闲人如痴如醉,几疑身在天上灵霄。
巨船一侧搭着一条三人宽的木桥,与江畔相连,岸的这头站着两名长得一般模样的八九岁童子,明眸善睐,白齿红唇,彬彬有礼地接迎手持请贴的宾客。偶有浑水摸鱼者,亦是好言劝服,赢得周围一阵赞叹。
不远处,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停在喧闹外,在摇曳的柳影下,显得有些孤独。
若江湖上有些眼力的人看到,定会认得那个把头伸出窗外的少女正是出自近几年崛起江湖、雄霸两雍绿林的自在山。
“水上居不愧是天下五大名店之一,又气派又漂亮,”邢晓晓下颚抵在车厢的窗口上,赞叹道,“姑姑,这两个小孩的身手不错,那些找茬的被暗地里收拾得又干净又利落,你小心阴沟里翻船。”要是人称凤姑的自在山二当家输在水上居两个小孩的手里,那真是要多没面子,就有多没面子。
凤西卓正歪头沉思上船后如何浑水摸鱼,顺手牵羊,闻言转头道,“你少诅咒我几次,我的船就能在阴沟里多划几年。”
“我这也是关心你。”邢晓晓嘟着嘴巴道,“你看看你,都翻过几次船了。上次打劫张员外时,你不是差点被巨石阵砸死么?”
居然还好意思提那次,凤西卓咬牙道:“似乎某人在临行前谆谆告诫,那天我忌水忌木,绝对不能坐船,所以我才会放弃那条安、全、的水路,像傻瓜一样走进那座一看就很有问题的巨石阵的。”
某人很无良地感叹道:“张员外那时候一定站在阵外歌颂佛祖。”那种连小孩都骗到的阵法居然能骗到堂堂自在山的二当家。
凤西卓斜睨她一眼,“不,他歌颂你就够了。”
“咳。”邢晓晓抓了抓脑袋,突然想到什么,叫起来道:“至少上上次打劫,你差点被刀砍中,是我救你的,这点你绝对不能忘记。”
“恩,我也没忘记你事先一屁股把我撞到那把刀口上,才给了你那次救我的机会。”
邢晓晓一边顶住她瞟过来的讥讽眼神,一边握住她的手深情道:“总而言之,姑姑你一定要小心,张多闻身为瑞州都督,手下一定很多。偷东西前,千万看清四周环境。”
“放心啦,好歹这是我们投靠钟家以后做的第一件任务,要是失败,后半辈子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凤西卓娇俏如陶瓷娃娃的面孔在灯火与夜色的夹缠中,半明半暗。“不成功,便成仁!”
“不过话说回来。钟老大只是让我们接阮东岭过松原而已,何必一定要偷张多闻的西荒奇珍呢?”看张多闻不惜大撒银票把赏珍宴办在水上居,就知道他有多重视西荒奇珍,现在去打劫,等于当众掴他耳光。
“因为我手痒。”凤西卓含糊带过。
其实,虽然钟正只说接阮东岭过松原回宋城,但做起来谈何容易。阮东岭何许身份?令皇帝恨到牙痒的人物。张多闻好歹还是朝廷命官,领朝廷俸禄,要是他真的眼睁睁看着朝廷钦犯在他眼皮子地下大摇大摆走过而一声不吭的话,皇帝大概要请他上京去喝喝茶,掂量掂量他的项上人头重几斤了。
“只是这样?”
“有一样把柄握在手里,做什么都轻便点。”他越重视西荒奇珍,用西荒奇珍威胁他合作的几率就越大。
邢晓晓神色一黯,咬牙道:“最可恨那个什么骄阳王,若不是他无缘无故跑到自在山来剿匪,我们也不用跑到瑞州寄人篱下。”做强盗多好,没事跑去当别人手下,还要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真是郁闷!
凤西卓耸肩,“只是各为其主罢了。”就算贵为王爷,说到底,也是皇帝的手下,没什么区别。
邢晓晓不想再说此事影响她出发前的心情,生硬地转过话题,“很久没做生意了,难得出来一次,以防万一,要不再算算?”
凤西卓从腰上的百宝囊中掏出一颗麦芽糖塞到嘴巴里,“还是不要了。”
“恩,今天是五月十八日……”邢晓晓自顾自地翻着手中的书,“忌水……忌木。”
凤西卓鼓来鼓去的腮帮顿时一停,半晌传来咯吱咯吱地咀嚼声。“等回来告诉我这书谁写的,我去把他家搬空。”
“为什么?”邢晓晓莫名地看着她。写书人的家里会多有钱?
“因为他的谋生手段让我很不痛快,所以我只好用我的谋生手段让他也很不痛快!”她边说边往人群里走,等说到最后一个快字时,人已经淹没在人潮中了。
帖子上写的是酉时三刻,此刻两刻刚过,来客正是络绎不绝。
凤西卓混在人群中,将帖子递过去。
“宋城钟家?”清脆中带着几分傲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凤西卓懒懒回头,却是一个锦衣玉冠的秀美少年正微侧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被童子接过去的请帖。
“那你一定认识自在山的匪党了?”少年尖锐的目光中有一股凌人的戾气。
凤西卓的头微微向他偏了偏,轻声道:“听说他们最近从良了。”
“投靠钟家就算从良?”他冷冷一笑,“只不过是两批匪党合成了一批而已。”
听这口气,怎么着也是官府中人,而且是地位很高的官府中人。她想了想,点点头认同道:“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少年眸色一闪,眼中杀气迸现。
“我若是你,一定不会挑现在动手。”她嘴巴朝右努了努,“你的人马虽然很多,但在别人的地头上,还是规矩点好。”
围观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
少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凤西卓很温柔地笑道:“只要不是我儿子,我管你是谁。”
少年眉头一挑,却没有发怒,“很好,记得你今天的话。”说罢,甩袖朝桥上走去。他身后的侍从立刻将请帖递于童子。
凤西卓头微微朝童子处倾了倾。
童子虽然立刻收手,却还是让她看清了三个字。
骄阳王。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她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走上桥。
舱内另有楼中楼,身份高低,此刻一目了然。
凤西卓虽然顶着钟府的名头,但还是被引在楼下座席。一来钟家自钟琳琅薨逝后,‘国戚’二字已是名存实亡。二来钟家夜奔瑞州,反叛之心昭然若揭,皇上虽然因钟皇后的面子而一时心软不再追究,但君心难测,难保哪日翻悔。因此张多闻见来者不是钟正等名副其实的钟家人,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凤西卓倒不甚介意。二楼虽然视野开阔,但一举一动皆受人瞩目,反倒不利于行动。
她状若欣赏地打量四处,将整个船舱的布局一一记入脑中。
堂中央,张多闻正和几个高官打得火热。
赏鉴西荒奇珍的邀请是假,与各地高官豪富联络‘情谊’才是真吧?
凤西卓讥讽一笑,漠然转头。这几年就因为这些官员的贪婪猥琐面目见多了,晚上做噩梦睡不着,她才跑去各地衙门行抢。谁知道越抢见的恶心面目越多,越多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抢……
她大叹一口气。投靠钟家也好,至少以后名正言顺地干买卖的机会少了。
轰!
正在一片心照不宣的寒暄中,船舱顶上被一个巨石砸下!
幸亏在场高手众多,纷纷出手托住巨石,才无人员伤亡。
张多闻脸色大变,怒吼道:“谁人这般大胆!”边说边往身旁的高手靠去。他虽然贵为瑞州提督,但武功也只是二三流而已。
“呵呵……”船舱顶的破口处,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其中蔑视之意甚浓。
“来人,还不抓住他!”其实不用张多闻说,已经有不少高手从下朝破口处跃去。
凤西卓趁乱跑到甲板上,仰头看船顶。
一身灰不灰,青不青的粗布青年正含笑骑坐在飞檐上,笑眯眯地朝她招手。
凤西卓暗咒一声,一个飞掠跃上檐角,手中蚕丝如絮,绵绵柔柔地朝他卷去。
青年一纵飞起,旋身躲开身后攻来的张府高手,一手在半空轻轻一捏,一条半透明的蚕丝在月光下泛银。“啧啧,好精致的武器。”
凤西卓冷笑着十指飞弹,更多蚕丝逆风疾射,速比箭矢,饶是青年艺高胆大,也不敢硬碰,脚尖连点数下,朝后倒掠而去。
他身后,张府高手正要攻上,见他用背撞来,正是大好时机,哪能浪费,急忙挥剑冲砍!
谁知剑锋近青年两寸处,仿佛砍在岩石上,不但不能前进,反而被弹了回来。
“凝气甲。”青年右后方一丈处,骄阳王尚信昂然傲立,秀丽如春日山水的容颜在月光中透露丝丝寒气。
青年一个自转,停下脚步。
他左手处,一个年过花甲的清癯老叟垂手挺立,灰白的发丝在风中轻扬。
张府高手们先看看凤西卓,又看看尚信和老叟,明白以自己的武功留在这里也是碍事,各个抱了抱拳灰头土脸地跳下船顶。
“三位……要一起上么?”青年抱胸睥睨。
老叟微微欠身,“老夫乔郡王府韩载庭。”
“骄阳王,尚信。”就算不用任何溢美之辞,也掩饰不住他话中的骄傲。
凤西卓和青年无言对视。
场中只剩他们还没自报家门。
“自在山……”凤西卓明显感到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尚信的目光像刀锋一样擦过面颊,“凤西卓。”
半晌,尚信凌厉的目光才从凤西卓脸上移开,落到青年身上,“凝气甲是北夷兵王跋羽烈的独门武功。”
青年潇洒地转身朝他笑道:“那王爷要把我当奸细抓起来么?”
尚信冷笑道:“不过跋羽烈贵为北夷王王叔,身份尊崇,决不会邋遢如斯。”
青年遗憾道:“原来我不是北夷兵王啊。”
“你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反正……”尚信缓缓解下腰上的软鞭,“死人不需要名字。”
青年摊开手,“看来,只好拉一个算一个,拉两个赚一个了。三个里面,应该王爷最值钱……”钱字未落,他已飞身朝尚信扑去。仪态之雅,如腾云散仙。
尚信嘴角冷冷一撇,鞭随意舞,在空中如水蛇般扭转,瞬间封住青年的进攻套路。
眼见软鞭抽上颈项,青年右手朝左猛挥,身体被去势所带,硬生生翻转。鞭风如水,在面门轻轻划过。
尚信手腕一转,鞭去势未竭新力又生,竟强行被带转回头,再度朝青年攻去。
青年身体下落速度不及鞭速,眼见避无可避!
空中三道银芒几不可见地飞过,没入鞭中。
韩载庭面上异色一闪,本已伸出的手顿住,缓缓收入袖中。
鞭在半途蓦地一顿,力道大衰,绵软如飘带,被青年顺手捞起。
尚信眼中杀意大盛,真气如潮水般透过鞭子,朝青年涌起。
青年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凝气甲的法门全聚于手掌。
凝气甲与尚信的真气一触便撤,身体立刻被反弹数丈,与尚信瞬息拉远。
尚信看出他的意图已是不及,只见他轻松从凤西卓身边擦过,轻功之高,已在一流之列。船上虽然不少观战之人立时追去,但武功相差甚大,不一会就被拉下距离。
尚信本就不擅长轻功,就算想追,也是望尘莫及,气得朝凤西卓怒喝:“你怎么不拦住他?”
凤西卓耸肩道:“你又没说。”
尚信眼中怒火几乎可以把她从头到尾烧焦数百次。
“而且,就算你说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骄、阳、王。”
尚信缓下呼吸,怒火刹那在眼中收敛,变换之快,令人叹为观止。“韩总管又为何不追呢?”
韩载庭慢吞吞地伸出手,摸了摸膝盖,“站太久,腿麻。”
看到尚信吃鳖的样子,凤西卓几乎要狂笑出声。
尚信收起鞭子,从上面拔下银针,捏在指间。虽然与青年对战,但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刚才韩载庭明明已经有意出手,却在青年射针后变卦,极可能是从中看出了青年的来历。而那青年从凤西卓身边退逃时,几乎毫不犹豫,两人极可能是认识的,甚至是同伙。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凝,“看这针,倒让本王想起一个人来。凤二当家遇到他的时候,不妨替本王带一句话,就说……”
他故意拿话试探,却见凤西卓抬手制止道,“等等等等。我一不是你的跑腿,二不是他的朋友,无论从道理还是感情而言,我都属于不相干的路人……为什么要我带话?”
尚信道:“不愿就罢了,总之这件事本王决不会善罢甘休。”
凤西卓眼珠一转,“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王爷,憋了很久,不吐不快。”
尚信恩了一声。
“自在山地处新雍,与帝州相距何止千里。到底是哪里太出色,竟让王爷不惜千里之遥,赶来相会?”
尚信面沉如水,“你可还记得三月前,曾在芦镇劫了一户姓周的富户。”
“呃?”……还真不太记得了。
“那是我奶娘。”
“哦。”……难道是女主人胸很瘪的那户?你小时候真能吸啊。
“当时我母妃刚好在周家做客。”
“哎?”
“她受到了惊吓。”
凤西卓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真孝顺。”
尚信冷哼,“你不用故意找话拖住我们,你的同党应该已经跑远了。”他说完,便转身朝下跃去,连辩驳的机会没留下。
在他身后,韩载庭腿脚利落地跳下船顶。
凤西卓看着下面,在张多闻和水上居的指引下渐渐有序的人群,心中挣扎。究竟是继续,还是放弃?
想了想,叹出口气,罢了,事情闹成这样,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已不可能。
从船顶踢出一块残板到水中,她身体一纵,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脚尖在残板上轻轻一点,借力飘向对岸。单以轻功而论,她在江湖上已是罕逢敌手。
岸上惊叹之声刚起,她身影一闪,已失踪迹。
神秘客(下)
凤西卓一路追出松原城,沿途碰到不少船上的高手,却无一知晓那青年的踪迹。再往前追,就到偏霞山和灵秀镇的分岔口,看来追上的机会更加渺茫。
想至此,她不禁加快几步。路人只看到一抹轻影飘过,却是不留半点风声。
赶至岔路口的路上,人声更稀,莫说青年,连张府的高手也失去踪迹。凤西卓完全放弃,只把路口当作终点,准备到那里留个记号‘到此一游’便赶回去。
夜色愈深。
路边萋草成荫,厚厚铺成一片,与天边黑夜汇聚成一道遮天盖地的大布帘子。
凤西卓在静谧中或跃或飘独自前行,正感阴森寂寞,左前方倏得划过一道破风声,朝她面门袭来。她眉头轻挑,头朝右一偏,脚如电闪般朝发声处掠去。
天上月光闲淡,照得草色微白。
青年疏懒地翘着二郎腿躺在草丛中,俊逸的五官在月光中略现端倪。
凤西卓收住脚步,手中一条蚕丝飞勾住他的衣领,“起来。”
青年配合她慢慢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抱怨道:“你来得好慢,人家等得心都碎碎合合好几遍了。”
凤西卓道:“那下次碎了就别合了。”
“难得见一次面,就不能给点好脸色么?”青年委屈地看着她。
凤西卓蹲下身子,很无奈道:“不是我的错。从小到大,一对这你这张脸,我的脸色就不会好,已经成习惯了。”
青年道:“那说点好听的话也行。”
“……”凤西卓想了想,“我还是努力给你好脸色吧。”
青年头埋在手臂里,“西西一点都不疼我。”
啪!凤西卓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然后露出一抹十分温和的微笑,“慕增一,你再叫我一声西西试试看。”
慕增一艰难地呷了呷嘴巴。每次她连名带姓地叫唤他的时候,就说明她的心情……不太好。
“言归正传,你干嘛没事跑去人家的船上砸个洞?”
听到这里,慕增一的表情几乎哀怨,“还不是为了你。”
“我?”
“不然怎么能把你叫出来呢。”
凤西卓翻了个白眼,“难道你不用正常点的方式?”
“不能。”他伸出一个手指,用很沉重的语气道,“因为我是慕增一,就算天下人都正常,我也要特别。”
“再言归正传。”和他说话少操一点心都不行,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出来?”
“哦,因为你要做的事情我帮你做好了。”
凤西卓眼睛一亮,摊开手,“东西呢?”
慕增一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喏。”
“这是西荒奇珍?”凤西卓用两根手指捏起它。
“不,这是牛皮。”
凤西卓“哦”了一声,认真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千辛万苦跑到水上居不是为了西荒奇珍,而是牛皮。”
“现在知道也不迟。”
她将牛皮纸迎到月光下,“上面写得什么?”
“高氏秘宝的地图,不过这只是四分之一。”
凤西卓看也不看,将牛皮卷起来放进怀里。
慕增一笑道:“你不看?”
“一整张还可以看看,四分之一就算了。”凤西卓叹了口气,“万一看着看着看出了感情,我岂非还要去找另三张?想我好好一个自在人,就为莫名其妙的几眼而将一生赔在几张牛皮里,怎么想都不值得。”她换了口气,“不过,你怎么知道张多闻手里有地图?”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慕增一道,“你说得不错,一个人一旦拥有了四分之一,就忍不住要去找另四分之三。”
凤西卓恍然道:“赏西荒奇珍是明修栈道,找另三张地图才是暗渡陈仓。”
慕增一用胳膊撞撞她的手臂,“你准备让张多闻帮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他帮忙?”
“西荒三珍再贵重,落在你眼里,还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你居然不打听库房,而打听水上居和张多闻宴请的宾客名单……是人都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了。”
凤西卓感动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关心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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