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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全) by水心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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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吟寻愕姆枳印

三口两口就把那碗洲给喝了个精光。身子因此恢复了点力气,我四下寻着有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头一转,却意外地撞上一双眼睛。

那双暗绿色的眼睛在厨房门前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回来了?”

“回来了。”我点头,心脏突地乱跳。

“跑哪儿去了。”

“林默家……”

“你很会跑。”

“还差点死掉。”

“看出来了。感觉怎么样。”

“很糟。”

“是么。”他又看了看我,没有任何波澜的那种。这无谓的目光不知为什么让我心里酸得发慌。“厨房里还有粥,要吃自己去盛。”他又道。转身上了楼。

我应了一声。低头瞬间眼泪扑哧哧就掉下来了,止也止不住,不过反正他也看不到。尽管这样,粥还是要盛的,于是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朝厨房里走,想着狐狸的表情和他的话,嘴就痉挛了,我听见一些低低的抽泣声从我不整齐的鼻子里响了出来。

赶紧朝厨房里跑,经过楼梯口却蓦地被一只手拉住。

不知为什么,原本已经上楼的人又跑了下来,他抓着我的手,我闻到了他身上只属于狐狸的味道。淡淡的香,却带着雨水的潮湿和土腥。于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头发是湿的,一团团粘在脑后,有点狼狈的乱。

“你刚回来?”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松开了手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眼里依旧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狐狸在没有任何猥琐表情的时候那样子会让我发慌。

“我……在林墨家撞到那东西了。”越是不问,越是想说,我不相信失踪了那么久他真的没有担心过:“很厉害。”

“哦。”狐狸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微微弯起,朝我笑了笑:“有长进,活着回来了。”

“你……”我想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可是话到嘴边又被我吞了下去:“是铘,他帮我从那里逃出来的。”

“是么,”再笑:“看样子术士的锁链不像他吹嘘得那么牢么。”

“我以为自己这次不会再活着回来了……”眼里有什么东西再滚来滚去,我努力克制着不让它在这只没心没肺的狐狸面前掉:“好几天,我都不知道到底多少天,什么吃的也没有,我也走不出去,我在里面靠喝一点变质的牛奶过活……”

“看样子是次悲惨的经历。”狐狸点点头,我突然很想把他的头揉碎了再从窗口丢出去。于是深吸了口气,我把眼睛里那团摇摇欲坠的东西憋了回去,拿筷子敲了敲手里的空碗:“死狐狸,有个好消息,这个月不发工资了。”

“啊?!”听我这么一说那只死狐狸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特别的表情,他从地上跳了起来,连脑袋都打回了原形:“WHY??为什么没工资?!”

“为了纪念我灾难性的一次经历。”

“没理由让雇员陪着一起纪念吧老板??”

“因为雇员没什么良心。”

话还没说完我被狐狸抱住了,他把我抱得很紧,紧得有那么一瞬我以为是出自他的关心:“哦呀,老板,狐狸很有良心,非常非常有良心。”这句话彻底颠覆了我最后那么点小小的期望,于是把他朝外一推,我用力踩了下他的脚爪:

“闪一边去,死狐狸,去,快去准备,老娘今天要吃十八只蹄膀。”

“十八只啊……老板有喜了?”

“有,喜在下个月工资也不用发了。”

“没天理啊!!”

“天理?狐狸,在我店里哪有什么天理。”



这时门铃响了,似乎有客人从店外走了进来,狐狸甩着尾巴蹬蹬蹬迎了出去,我趁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走进厨房。

厨房的灶头上咕嘟嘟热着锅白粥,狐狸煮的粥比姥姥煮的还要好吃,因为里面有牛奶和蜜糖,所以闻起来那味就跟奶糖似的,我用力舀了几勺倒进碗了,端起来闻着那喷香的味道正要往嘴里倒,冷不防突然两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把我抱住,促不及防间那碗粥被我撒了满地。

回头望见一双紫色的眼睛,微微闪着光,像两朵盛开的紫罗兰。我吃惊不小:“铘??”

铘没有开口,头靠在我的脸上,他紧紧抱着我的肩膀。身上有什么东西断落了下来,掉在地上锵啷啷一阵脆响,是术士那根用来栓住他的链子。

“啧,”一股淡淡的烟味从身后飘了过来,我听见有人自言自语:“毕竟是上古神兽,不好控制呢,倒白白浪费了我一根难得的冰铁,罢了罢了,还了还了。”

回头看到术士站在门口,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拈着烟。身后狐狸在我望向他的时候转身离开,转身那一瞬间,眼里似乎有什么光针般一闪。



雨季终于过去了,更多的日子变得酷热难当,每天阳光暴晒着这座城市,让人不禁怀念起前阵子那段虽然阴湿,但好歹还不会让人热得难以忍受的日子。

麒麟又回来了,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脱离了术士的控制回到了我的店。于是每天又可以听见他在阁楼上走来走去的声音,还有狐狸抱怨的嘀咕。

而林默家的事在那天之后没再被我们中的任何人提起过,它是我记忆里一段真实而可怕的东西。至今我不知道林默到底怎么样了,最后一次看到他,他坐在自己客厅的沙发上,看上去像个死人。我不知道在我被座房子困住的时候他遭遇到了些什么,也许比我更糟,但我什么都打听不到。我不想再去他家里了,也再没见他到我店里来过。

术士说,动用还魂香的人不论给予还是接受,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他一直不肯做这笔生意,只是给了林默一些让他可以好好保存尸体的方法,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找到了那种被禁的东西。而他到底是问谁要呢,这恐怕将成为一个永远的不解之谜。

术士还跟我打听了那只猫的下落,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它那么感兴趣,也许因为它把我困在那房子里的能力?那么一只会说话的古怪花猫。我到现在还不太清楚它到底是妖是鬼。

之后打过几次电话去林默家,但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状态,直到某一天终于有人回应,却原来房子换了主人。问起林默,新主人说不知道,他们只是通过第三方的方式签了合同交了押金就住了进来,其他一无所知。

也好,就这样吧,让一切变成过去,不需要再借助其它方式把他们唤醒。爱情,婚外情,报复,执念……他们都累了,三个人都是。



我身体在一周后恢复了原来的体形,甚至还有发胖的趋势,谁让我这段时间一直拿蹄膀和蛋糕当点心。这叫林绢感到失望,她本以为我减肥成功了,没想到一礼拜不到我又被打回原形,简直比弹簧的节奏还快。

因此来店里帮忙几天后她再也不肯来了,她说我和狐狸都在压榨她,一个压榨她的体力,一个压榨她的脑力。只有银发帅哥铘是好人,可是好人不爱说话,这让她无法发挥她擅长的唧唧喳喳。于是我不得不在过了一星期的舒坦日子后重新披挂上阵,去站我的收银台以减掉我臀部睡了七天多出来的赘肉。

有点不太习惯,特别是阳光灿烂的午后,这鬼天气让我一个劲的犯困。



于是忍不住趁店里没什么客人的时候在柜台上趴了下来,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门铃一响,我听见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店里有人吗?”一个少年阳光灿烂的声音,并且听上去有点隐约的耳熟。

我抬起头:“欢迎光临……”

随即看到一个穿着时髦而夸张的大花纹T恤的少年站在店门口看着我,眼睛亮闪闪的,在阳光下折着琥珀色的光:“老板娘?”他问,那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的眼神就像只挑剔而骄傲的猫。连头发也是,那么一层丰厚美丽的头发和他眼睛一样有着透明的琥珀色的光泽,甚至带着点挑染出来的斑纹,真的像只虎皮花猫。

我也很不客气地打量着他,然后点点头。

他把手里的包一丢几步朝我跳了过来:“老板娘!还认得我吗??”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一呆。慌忙朝后闪,却见他半空中身影一缩,转眼间真的变成了一只猫。

一只大大的虎皮大花猫。

直扑到了我的脸上用那双肥肥的爪子抱住我的头,它快乐地尖叫:“问一下啊!在这里租个房间多少钱一个月!有没有打折,术士说你总是给帅哥很大的优惠,所以他推荐我上你这里来试试,我都快流浪一星期啦大姐!给个地方住吧!一个窝就行!”一边说一边歪头朝我竖起一根爪子,而我在这突然的变故里还没来得及缓过神。

随即见它衔着地上的包就窜进里屋去了,一路走一路发出通通的撞击声,转眼到了我的头顶,那位置好象是连着小阁楼一个空置的壁橱。然后我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嗡嗡的叫声:“好地方啊老板娘,杰杰就住在这里啦,就借助一阵子啊老板娘!一阵子!”



于是从那天起,我的家里除了一只狐狸和一只麒麟,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只名叫杰杰的猫,它说它没办法和新主人住在一个屋,所以不得不离家出周。

为了它的入住,我不得不每天晚上烧一条鱼,因为狐狸不喜欢烧这种腥味重的东西。杰杰一天没鱼吃就会很郁闷地跑到邻居家嚎叫。

杰杰很能吃。

那个该死的术士……


宝珠鬼话之还魂香 (完) 



第十个故事 翡翠小人


第一章

  清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酉刻,同治皇帝因染上梅毒而撒手人寰,年仅19岁。

由于无嗣继位,因此慈禧做主,将她胞妹的儿子、同治的堂弟兼表弟、年仅3岁半的载湉接入宫中,并很快让其继承大位,年号光绪。

光绪帝继位后,一向不得慈禧欢心的同治帝皇后阿鲁特氏深感自己日后处境艰难,前程渺茫,便于同治帝去世之后的光绪元年二月二十日,在宫中吞金自杀,卒年22岁。

六十年后的1945年,同治帝后的惠陵被盗掘,皇帝的尸骨被捣毁,而完好如初,身体仍富弹性的皇后阿鲁特氏,衣服被剥光,腹部被剖开,肠子流淌了一地。

*** ***

天不是那么热,而店里的客人不太多的时候,狐狸和我会早早关了店门洗了澡,爬到屋顶的天台上去乘凉。

天台是狐狸砌的,用了点盖店面时剩下来的边角料,围了圈高高低低歪歪扭扭的围栏。

刚开始觉得它很难看,就像个歪在阁楼边的怪物。谁想一个春天过去藤蔓疯似的一阵长,把那些碎砖头都盖没了之后倒变成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样子,拿林绢的话来讲,就像只鸟巢,半弯着绿幽幽,毛茸茸,看着让人就想往里钻。

满月的时候狐狸常会一个人钻在里面,有时候发呆,有时候睡觉。每每那时总是褪回他原形的样子,四脚朝天躺在那里,似乎挺享受。于是夏天一到我就学着他的样一起四脚朝天躺在那里,结果一躺就躺成了习惯,觉得比在空调里避暑还要舒服,特别是起风的时候。有时候头顶上还有吊着几串丝瓜,摇摇欲坠的,好象一张口就能掉到你嘴里。那时候我会往边上挪开一点,一边看丝瓜在狐狸尖尖的鼻子上一摇一晃,然后打个喷嚏就醒了,运气好还能看到丝瓜被他喷嚏震掉在他脑袋上。

 最近‘鸟巢’又多了只叫杰杰的猫。

杰杰也喜欢四脚朝天躺着,不过是躺在狐狸的肚子上,因为狐狸的肚子很软,躺着的时候朝下微微凹着,很像一只舒服的窝。所以有时候我也想学着杰杰的样子躺上去,不过没成功过,因为我的头还没挨着他的肚子狐狸就会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而且我也没有杰杰那种被踹一次转眼又蹦达上他肚子的敏捷……

我说狐狸你怎么这么小气。狐狸却很得意,他说:啧,狐狸什么时候大方过。

说得也是,狐狸啥时候大方过……

偶然仰头看星星时,我会看到一些银白色的发丝被风吹得在半空里飘,那是铘坐在窗台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着我们,每次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目光总是看着别处一些很远的地方,他总是那么安静,并且离得我们远远的,在一个他所认为的适当的距离之外。有时候真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们在他眼里又到底是些什么,他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安安静静待在我家里。有时候我和林绢出去逛街,会看到他远远跟着的身影,有时候躺在天台上,会看到他坐在旁边阁楼的窗台上乘凉。但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始终不参与,仿佛我们跟他生活在隔着层玻璃的两个世界,又仿佛他在一个我碰触不到的地方观察着我,虽然他的目光并没有对着我看。

而每到这时候狐狸总会格外的沉默,不知为什么狐狸一沉默会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闷了起来,甚至闻不到头顶丝瓜的清香,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感觉到这一点,因为这种时候他通常都闭着眼。

只有杰杰始终是快乐的,快乐地在狐狸的肚子上转来转去,有时候又跳到铘的身边绕着他脚转,唯有对我不理不睬,除了讨食吃的时候。所以人总说猫奸,狡诈的猫总是能很敏锐地区别哪一边是强势的,哪一边和它一个级别。

有时候,兴致来了,狐狸会讲些他以前修炼时碰到的事给我听,我把它们称之为狐狸的故事。虽然他总是反复强调那是他五百年进化的编年史。

狐狸的故事很多,全都神神道道的,尤其是清末民初那会儿发生的事,从狐狸聊天似的口气里不冷不热说出来,虽然是在夏天,有时候我胳膊上还是会忍不住起上一层寒粒。

比如他说,咸丰年有个富人家的女儿裹小脚,裹着裹着脚烂透了,那个小姐因此一命呜呼,后来头七那晚钻进那户人家偷鸡吃的时候,他看到那小姐从月洞门外进来了,是一点一点爬进来的,因为她两只脚没了,只有两团黑乎乎的东西荡在裤脚管下面。狐狸看着她一路爬进那家人的主屋。而那天晚上一整夜狗没叫,只有富人小妾刚生的女儿啼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亮,过来问安的下人发现这个家内宅所有的人全死了,死因是嘴到下巴这一块硬被人扯了下来。

还说民国时,国家动荡,老百姓也不安生,所以那时候土匪强盗很多,盗墓的更是前所未有的猖獗,都赶着在乱世捞到一笔发横财呢。有次在荒郊野岭,狐狸正对着月修炼,看到一票人从一个洞里钻了出来。本来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本能地躲到一边张望,后来闻着空气里的味道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打洞挖金来的。可以看出来那些人的收获还不小,因为远看过去都能看到一层宝气,可是那层微弱的宝气盖不住他们喜孜孜扛着的那块堆满珠宝的棺材板上的阴气,棺材板上坐着个女人,他们一路走,那女人一路看着,红棉袄下面那只肚子大得像面鼓。

说到这里狐狸突然停下来看着我身后,然后道,宝珠,你后面站的谁啊。

这句话吓得我差点没从天台上滚下去。以至后来只要他再说类似的故事,我就会掐着他的耳朵,以防他再突然冒出这种类似的话来吓我。

后来狐狸说,那天之后没多久,他来到了附近一家村子,找地方住时碰巧听周围人说起了那伙盗墓的。他们说那伙人在回来中途不知为了什么突然互相撕杀了起来,最后所有人全都死了,只剩一个张姓老头躲在棺材下面躲过一劫。挨到天一亮,老头赶紧把那些宝贝用棺材板拖了回来,此后摇身一变成了全村的首富。

但这首富没多久也死了,是自杀的,因为他最宝贝的独苗儿子躲在橱里玩耍时被活活闷死了。而那只橱是他亲手打造的;用他带回来的那块棺材板,因为它是罕见的极品楠木。

我很好奇狐狸碰到过那么多事情,那么古代历史里那些皇帝老子他有没有碰到过。狐狸嘴一咧,点点头:有,当然有。

那么那些皇帝皇后们都长得什么样呢。我进一步问,满怀好奇。

他想了想,然后转个身用小石子在地上画了两个人,指着左边的人说,这是康熙,指着右边的人说,那是乾隆。还说这两个皇帝的样子是他记得最清楚的,别的都老守在紫禁城,妖怪很难随随便便碰到。

而那两个人像看完我就抹掉了,后来也再没问过他类似的问题,因为这两人一个被他画得像黄鼠狼,一个被他画得像ET。

在天台说了那许多故事,不过一直以来狐狸少很提到过他自己的事情,好象他所修行的那五百年他只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似的。这有点反常,因为我知道他是多么自恋的一个人,自恋的人通常很喜欢谈起自己一些对于他来说很值得炫耀的私人问题。

于是有一次,带着点八卦我问狐狸:狐狸,你都活了五百年了,没娶过老婆么?

而他一听马上一副很猥琐的表情:哦呀,难道你终于想通要做我老婆了?

这回答倒也并不出我的意料之外,毕竟外表再怎么像人,狐狸精就是这么一种没心没肺的生物,爱谈美女,爱泡美女,但听到老婆两个字就头发晕。往往一听别人问起马上顾左右而言他,当然这一点不少男人其实和他还真的很像。

男人和狐狸精,两种永远在情色上打打擦边球沾点小便宜的生物。

但只有一次,仅仅只是一次,他有少许的不同。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从林默家逃回来之后不久的那一次,那回他没像往常那样猥琐地应付我。在我习惯性问起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他有那么会儿有点反常地沉默了几分钟。真的是几分钟,因为我听油葫芦的叫声听得都快睡着了,而他却在那时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道:“有啊。”

“有?!”这回答让我很意外。

“有,”他再次肯定。然后笑:“小白,你的样子怎么像见到了鬼。”

我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是不是真像见了鬼,但对于他的回答,吃惊是肯定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多突兀。突兀得让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以至一时情绪变得有点复杂。当然,这是不可能让狐狸知道的,我不可能让一只狐狸精知道他的回答会让我情绪变复杂,这简直和让他知道我曾经意淫过他一样糟糕透顶。

“那她人呢。”然后又问。那会儿我心脏跳得很快。

他道:“走了。”

“走了。”这么重复着他的话,也许应该用一种更惋惜的音调和表情,可不知怎的我当时怎样都做不出来,只觉得那颗原本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脏缓了缓,然后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走了……”

那会儿狐狸好象看了看我,我不确定,当时脑子里乱得很,什么样奇怪的感觉都有,而最清晰的却是后悔,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后悔。

问题是我自己问的,并且是我想知道的。可是狐狸真的老实回答了之后,我却后悔了。

似乎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怎么会……走的。”可是嘴又不受控制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狐狸听完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因为我对不起她。”

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不久之前,我似乎从那个叫做林默的男人嘴里也听到过类似的话,而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让我感觉不大好。于是再问:“什么叫……对不起她。”

话才问出口,狐狸却突然身子一转用爪子摁住我的头,然后上上下下扫了我几眼。这举动让我四肢变得有点僵硬,甚至包括脸上的表情。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随即他两只眼微微弯了起来,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没来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你……看我干什么!狐狸!”

而他两只眼弯得更深,像两道细细的月芽儿。

于是我突然明白自己又上当了,因为相信了一只狐狸精看上去很认真的回答。

什么有老婆,什么她走了,原来都是说出来等着看我信以为真那种表情的笑话的。当下我追着把他打得嗷嗷乱叫抱头鼠窜,那之后再没问过他类似的无聊问题,现在不,以后不,未来永远都不。狐狸精么,只要听听他讲的故事就好了,而其中的真真假假,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意义。



琢磨着,用力抓了把葡萄干塞进嘴里,感觉那些浓烈的甜顺着舌头一点点滑进喉咙,之前回想起来的一些尴尬慢慢变得淡了点。抬眼看了看狐狸,他就在我边上四脚朝天呼呼睡着,一点不知道我刚才脑子里想啥。没准还梦见什么美女了,因为他一边睡一边笑一边还流口水。

有意思,很多事情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让人患得患失,可是这家伙往往睡一觉就会把所有都给忘得精光,这可以说是种天赋吧,因此他无论做什么总可以这么快乐地没心没肺。所以说,做个单细胞动物还是很幸福的,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回忆起来的烦恼”,而不像我们这些可悲又敏感的人类。

可能是我想法里的某种不满让杰杰觉察到了,在我脑子里转着那些乱七八糟念头,一边打量着狐狸的时候,他肚子上这只大花猫突然跳了起来,几下窜上一边的窗台,然后朝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大姐不怀好意啊,想干吗。”

我没理它,只是身体一转把头枕在了它刚才窝着的那个位置上。

真舒服,狐狸的肚子,毛茸茸,软绵绵。我得意地看看杰杰,它悻悻然走了,临走前抱怨似的在窗台上磨了好长一阵子爪子。这感觉真好,再转个身我把整个脸埋在了狐狸肚子上那层细软的绒毛里,结果打了个喷嚏。

然后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头上戳了戳。

我知道那是狐狸的爪子,没理他,我装死。于是戳了几下他也就认命了,只是很不舒服地扭了两次肚子。本来以为他会抱怨些什么,像往常那样,但他不多会儿又睡着了,只是这回没再幸福地边笑边流口水,而是发出一阵阵细细的哼哼。

可怜的狐狸。我想。一边又在他肚子上枕了枕舒服。

“砰!砰砰!”

突然楼下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声音大得几乎有种要把门给撞开的错觉,以至我从狐狸身上直跳了起来。伴着敲门声我听见有人在下面大声叫:

“宝珠!开开门!宝珠!”

是林绢……

听出是她的声音我赶紧跑下楼,刚把门拉开,还没来得及招呼她,我先被她那张苍白得有点失魂落魄的脸惊得一呆。

她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活死人似的……

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由着她抓着我的手,像是呼吸困难似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半晌喘气声停了,她抬头看了看我,然后下了某种决定似的一字一句道:“宝珠,陪我去北京。”

“什么?”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陪我去北京,今晚!”



第二章

眼前这片大宅看上去至少有百多年历史了,在雨里看着它时,一度有种穿越时空到了几十年前,甚至更早些年代的感觉。它看上去那么庞大而老旧,像件放在博物馆里的古董,而它却是属于私人的,这片深得不知道有几重大门几座厢房的大宅院属于林绢的情人周铭。据说,它是他太爷爷年轻时候从某个落魄王爷手里买下来的,其中似乎还有些典故,在这之前听林绢说起过,不过我听过就忘,一直都没把它当过真。

相距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片叫做易园的大宅坐落在北京朝阳区的郊外。而从机场到易园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绢始终没有开过口,只是大口大口吸着烟,对司机时不时从反光镜里投过来的视线视而不见。一直到出车门,我听见司机低低咒了声:德行!

我想她应该没听见,车外在下着雨,她却没感觉似的倒退了一步在行李箱上坐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想着什么,两只眼盯着前面不远处那道雕着花的大门怔怔地出神。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兴许是周铭,确实那个男人身上发生的事对于林绢来说,是忧心忡忡的,但也不应该是在这里,天大的事进屋里去考虑也不迟的,这雨下得太大了,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已经把我们俩给淋得都湿透,我更关心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我不太喜欢这房子,”半晌终于听见她开口,我抹了把脸朝她看了一眼。她在按她的打火机,连着几下没能把它点燃,这让她看上去更加烦躁:“总觉得它死气沉沉的,像块长满了青苔的烂木头,”

不可否认,这一片房子看上去确实很旧,不过还不至于像她说的那样是堆烂木头。所以我没吭声,只是继续望着她。

“你看看这门,宝珠,还有里面那些老房子。连闻上去的味道也是这样,又臭又湿,真不知道周铭他为什么还能一直住在这里,他总喜欢这些老掉牙的东西。”

“除了你。”

听我这么一说她抬眼看了看我,嫣然一笑:“对,除了我。”

周铭是这片老宅子的主人,也是长时间以来一直被林绢称作“老公”的那个男人,一直以来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他是个珠宝商、他比林绢大二十岁、他很忙。直到今天被林绢带到他的家,我发觉其实他和我想象中的有那么点不一样。因为至少在我的想象里,这样一个养着情人,忙着交际并且年纪还不算太老的商人,他是不大会住在这种又复杂,又老得年龄可以当他爷爷的房子里的。

“吱呀……”再次打量着那扇刻着模糊花纹的古老大门时,它突然开了,里面突兀出现的那张满是褶子的脸让我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而对方也似乎吃了一惊,轻吸了口气,半晌狐疑的目光从我脸上滑到林绢身上,随即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挤出丝有点僵硬的笑:“林小姐,您来了啊……”

“嗯,”见到那老头从里面出来林绢总算从行李箱上站了起来,似乎从鼻子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拖起了行李回头对我道:“宝珠,这是老周家管事的本新伯,本新伯,有地方睡么,太晚不想找旅馆了,能不能在这里先住一晚。”

“小姐看您说的,周先生吩咐过了,小姐过来的话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一晚吧,我在这里也睡不惯。”

“小姐这是嫌弃我们这些老家伙弄出来的被褥脏吗。”

“哎哟本新伯,您损我呢……对了,老周情况怎么样。”

“还不清楚,人一直都没回来过。”

“明天一早我去看看他。”

“劳小姐费心了。”

“应该的……”

一路说着,我跟在他们俩身后走进大宅门,门在我进屋后不久咯嗒声关上,我回头看了看,原来关门的是个和本新伯差不多年纪的的老太太,个子小小的,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所以进门时并没有注意她是不是在附近。我猜想她也许是本新伯的爱人,关上门她就回到边上的门房里去了,进去后似乎探头朝我们方向看了一眼,撞见我的目光随即退了进去,而我从进了正院后开始,就被周围这种老北京风味浓重的四合院给吸引住了,于是也就没再留意那个老太太的行踪。

跟林绢说得一样,这片老宅子不单外表,里面的空气也是死气沉沉的,带着种长满了青苔的烂木头的味道。一路跟着本新伯的身影穿过那些幽黑的长廊,它们是做在屋子外头的,很精致,凳子和廊檐都是镂空的木雕花,底下方砖板的路在手电照射下折着荧荧的光。但廊外天井里杂草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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