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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迷宫蛛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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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陆劲完全相信,金小慧给她的信里,说的也几乎全是她自己的感情。陆劲对此唯一的解释是,她真的为此非常非常烦恼。
“如果你想起别的,给我打电话好吗?”岳程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可以。”李亚安把岳程的电话号码放进了抽屉。
陆劲知道,接下去该轮到童雨了。果然,岳程拿出了那张刚刚李小丹给他们的童雨的照片。在这张照片里,童雨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她跟李小丹两人站在小河边,手拉着手,微微笑着。
“我只有这一张照片。她以前的照片都让我姨妈处理掉了。”李小丹说。
李亚安眯着眼睛对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它放下来。“我对她没印象,如果她曾经在这里住过,那应该不是我的病人。我建议你们去找这里的护士问问,我知道有的护士已经在这里干了十几年了,她们可能会有印象。当然,你们还可以问问上次的李院长,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记人的本事一流,他现在就在隔壁自己的办公室。”李亚安说。
十分钟后,他们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照片中的童雨就是在这家医院住过的那个女孩。
迷宫蛛Ⅱ 十五、2008年3月11日·四张照片
下午四点半左右,他们跟随李亚安的车一起回市区。在车上,陆劲笑着对坐在驾驶座上的李亚安说:“李医生,我该恭喜你啊。”
“什么事值得恭喜?”
“你结婚了。”陆劲说。这时岳程才注意到李亚安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白金戒指。
李亚安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我还以为你会单身一辈子呢,李医生,我记得那时候你说婚姻对大部分人男人而言,都是无用的附属品。现在。到底是哪位女性把你俘虏了?”陆劲开玩笑道。
“对,我是说过这句话,不过,我记得你曾经劝过我,人生什么滋味都应该尝一尝,我正好没结过婚,所以得尝尝。”李亚安的语调轻松。
“很荣幸,李医生也会听我的劝。”陆劲望着窗外,说道。
“这不奇怪,好的病人也是好的医生。”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性能让你乖乖就范,有没有你太太的照片?”
“我可没有随身带太太照片的习惯。再说,我太太可不是什么大美女,她是个普通人。”李亚安微笑着说。
他们两个倒还真熟,岳程心想。
“我一直以为你在市里工作,不知道你还是精神病院的院长,你是什么时候去那里的?”陆劲道。
“2001年5月。”李亚安回答得很清楚,接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你也想当侦探?”
“啊,别误会,只是随便问问。其实,2001年3月,我曾经去过你所在的这家精神病院。”陆劲漫不经心地说,“我就是去看刚刚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的,她叫童雨,看来这总算是真的。”陆劲一边打哈欠,一边说。
“你看到过她?”
“对。看见过。”
“那岳警官何必拿着照片四处打听?只要问问你不就行了?”
“他不相信我。”陆劲好像挺委屈。
岳程回头瞪了他一眼。
“靠他一个人的记忆怎么行?这里的医生和护士接触她的机会更多,如果他们都说是她,那才能说明他的记忆没错。”岳程道。
“他的记忆力一向不错,我知道。”李亚安平静地说。
“还是李医生了解我。”陆劲轻浮地笑起来。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找她?”
“她跟我们现在的一个案子有关,她……”
岳程还没把话说完,陆劲就指着窗外大叫:“看!童雨!”
岳程被吓了一跳,连忙朝他指的方向望去,这时候陆劲又说:“哈哈,对不起,看错了。对不起,李医生没吓到你吧?”
“我没事,你不要自己吓到自己就行了。”李亚安语调冰冷。
“我只不过看到一个女人跟童雨很像而已。”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李亚安道。
“也许吧。”陆劲笑起来。
车里的气氛很快又恢复了最初的轻松和融洽,岳程在旁边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谈话内容大部分跟吃有关,这让他禁不住想到家里冰箱里的那锅红焖牛肉,这是他母亲特意为他煮的,前后共焖了三个多小时,想想都快流口水了,他现在是归心似箭。
两个小时后,李亚安把他们送到市中心,他们终于下了车。
“这个人到底是开餐馆的,还是心理医生?”一下车,岳程就没好气地问。
陆劲笑着拍了下他的肩。
“你不觉得谈点吃的,可以舒缓神经吗?你太紧张了。”
“回家,回家!我被他说得都快饿死了。”岳程早已饥肠辘辘,自从今天早晨跟罗小兵他们吃过那顿早茶后,他还没进过食,现在他急需补充些能量,因为他预感到,今晚他跟陆劲一定会熬夜说话。
元元觉得浑身好像散了架,虽然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当它真的来临时,她还是觉得就像被一个迎面跑来的陌生人扎了一刀,猝不及防,无法避让,且一刀就被刺中了要害。
她下午五点左右回到前一晚的住处,屋子里空空如也,他用过的牙刷毛巾都还在,但已经没了他的踪影,连她早晨带回来的箱子都不见了,一定是父亲带走了,她想,几分钟后,她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她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一封陆劲留给她的信,全文如下:
元元:
以前,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跟你相拥入眠的情景,但是昨晚我才知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永远只是镜花水月,只能想想而已。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很生气,你会觉得我在夸大事实,但只有我自己明白,这种亊不是没原因的。我在受惩罚。元元。
我杀了人,所以就得受惩罚。这不关法律什么事,而是天意。非常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对我真好。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对我这么好,我本来以为你对我的感情,爱和恨应该各占一半,但现在却发现,你对我,百分之百都是爱,这让我觉得幸福的同时,又觉得非常难过。因为,我也希望你幸福,而且希望你不仅仅是现在幸福,将来也能幸福,而你我都知道,我们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我不想你只为了快活几天,痛苦一辈子。
元元,我是个杀人犯。这是个千真万确的亊实,它不会因为你的爱,我的爱而改变。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如果我有电脑,我会把这句话复制一百遍给你。写到这里,你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我走了,别来找我,也不要再过问这个案子。
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当我是一摊垃圾,一脚跨过去后,就别再回头了。我不会再见你了。
你的行李,我己经让你的父亲带回去了。你回家吧。
陆劲
她把下巴搁在椅背上,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这封信,她已经看了好多遍了,每看一遍,她都在心里骂,陆劲你这个混蛋!你这个不守信用的混蛋!你答应我要留下来的!骂完了,她又再看了一遍,心里又想,这混蛋的字写得可真漂亮!飘逸洒脱,又不轻浮,笔底还很有力,而他写信的口气,就像他给她的印象,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一如既往地柔情似水,有时候,她觉得他比自己更像个女人。
她想到了他瘦长的手指,他的手比一般男人小一点,虽然早年干过很多粗重的农活,但摸上去并不粗糙,她曾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只觉得难以形容的绵软和温暖,常常让她忍不住想咬一口。
“元元,我是个杀人犯。这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它不会因为你的爱,我的爱而改变。”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句话,她都禁不住会想到他的手,还有他老是半开半闭的眼睛。他很少睁大眼睛,这兴许是习惯,也兴许是他的一种伪装,所以她以前常笑他,“你喜欢眯着眼睛,一定是以前经常偷看女生养成的臭毛病!”他回答她,“我碰到的女人都不需要偷看,除了你。”当年十七岁的她,听见绑架者说出这句话,虽然心里恨这个人,却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她怎么忘得了他?
现在,她还喜欢他棱角分明的嘴唇,她喜欢吻他的嘴唇,喜欢闻他嘴里那股淡淡的甜面包味,他好像永远都在吃甜食,所以每次吻她,她都会产生旺盛的食欲,她想吃他,怎么吃都吃不够,她总想把过去没敢吃的都吃回来。
还有什么?对了,他的声音。
她喜欢听他说话,听他像叹息那样地叫她:“元元,元元,元元……”
很多年前,有一次他不知因为什么事喝醉了酒,深更半夜,走到她面前,一个劲地求她,元元,抱抱好吗?就一次,你抱我一下好吗?她假装没听见,他一直求了她十几遍,她才勉勉强强地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谁知道他猛地甩脱了她。奔出屋去。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她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走以后,她整夜未眠,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出车祸,会不会去死,因为那时候她就知道他活得很累,很绝望。那天晚上他一定想到过死,就像昨晚一样,她想。
晚饭后,岳程和陆劲在客厅的饭桌前重新坐了下来。
“拿出来吧。”岳程说。
“什么?”
“少装糊涂,‘一号歹徒’的信和照片。”岳程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陆劲的衣襟,现在他又穿回了那件破滑雪服。陆劲没带行李,那些千里迢迢从安微带回来的信被放在他的衣服里。
果然,陆劲拉开拉链后,从里面拿出一叠信来。
“给你,我已经全部整理过了,对重要的段落,还做了标记。”陆劲说。
“照片在哪里?”岳程想先挑简单的看,他戴上了手套。
陆劲找出一个白色信封来,把里面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它们是四张照片和一张便条。
“这就是‘一号歹徒’当初在电话里说的,要给你介绍的女朋友?”
“是的。”
“什么时候寄来的?”
“大概2000年的春天。大概5月。原始信封我丢了。”
“照片不太清楚。”岳程发现,这些照片很像是偷拍的,场景各不相同,有的在街上,有的在公园里,主要人物在照片中不显眼,也没有正对镜头。大概“一号歹徒”也知道这些照片不够清晰,所以他还特地用红色记号笔在四位女主角的头部各画了个圈,但岳程却觉得,这根本不是在介绍对象,而更像是在给另一个杀手确定刺杀目标。
跟随照片一同寄来的是一张很短的便条,内容只有十个字:“猜猜她们的性格和职业。”
没有问候,没有署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岳程觉得这是“一号歹徒”第一次说话如此简洁。
“只有这一句话吗?”他晃了晃这张便条问道。
“对。”
四张照片中的女主角年龄、打扮、场景各有不同,岳程从中抽出一张,放到陆劲面前。
“歹徒让你分析一下这四个女人的性格和职业。来,告诉我,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先从A开始。”这张照片的女主角是一个背着灰色书包的年轻女子,身材微胖,她正靠在公共汽车的站牌上吃雪糕。
“这个,我认为是学生,逃学了,性格有点轻浮,没责任心。”陆劲抿了一口绿茶说。
“你怎么知道她逃学了?”
“看这儿!”陆劲指了指女孩背后的一栋百货大楼,岳程这才发现这栋百货大楼的玻璃表面印照着一个时钟,那时候是下午一点。这时间,学生应该在上课。
“好,下一个。B小姐。”岳程把第二张照片推到陆劲面前。
B小姐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穿着职业套装,腋下夹着个黑色的公文包,正从一家小饮食店里走出来,她一边走路,一边在用纸巾擦嘴,看上去好像刚刚吃完饭。这次,岳程仔细看了照片的背景,他确定没有遗漏掉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个人应该是个推销员,表面光鲜,实际上,收人很低,工作也很辛苦,性格方面,可能比较拘谨。”陆劲把那张照片平摊在第一张照片的旁边。
“你从哪里看出她是推销员?”
“我乱猜的。”陆劲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事隔这么多年,我早忘了我说过些什么了。”
这倒也是。
“那么C小姐呢?应该很好猜吧。”岳程又摆出了第三张照片。
C小姐剪了短头发,穿着白大褂,正站在草坪的一角独自沉思,看上去她不是医生就应该是护士。
“是个护士,性格开朗随和。”陆劲果然这么说,他好像对认照片的游戏感到很厌烦,随手把那张照片丢在桌上。
“喂,你合作一点好不好,毕竟我也是你的房东,刚刚还请你吃了饭。”
“你问的这些都是废话,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好啦,好啦,最后一个。”岳程连哄带骗,把第四张照片摊到了陆劲面前。
在这张照片中,D小姐正坐在古董店的柜台里低头看杂志,她肩上背着白色挎包。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两个男人正坐在红木桌边饮茶。
陆劲瞅了一眼照片,道:“她应该是老板娘。后面的两个男人中,应该有一个是老板。我想,只有老板才有资格坐在红木椅子上边饮茶边聊天。另外,看她把包背在肩上,应该不是女营业员,但只有店里内部的人才能坐在柜台里,所以我猜她应该是在等老公。”陆劲说完,喝了一口绿茶。
有点道理。
“那性格呢?”岳程仍追着问。
“脾气好,没别的。”
岳程抬起头盯着陆劲。
“好吧,你认为我现在跟你说的都是废话,请问你是不是从这些照片里看到了别的东西?”他问道。
“你没发现吗?”陆劲反问。
“快说。”
陆劲看了他一眼,道:“她们是同一个人。”
什么?!岳程大惊。他急忙把这四张照片再度摊在自己面前,仔细审视了一番,果然,他惊骇地发现,这四张照片中的女主角长得非常像,只不过,也许是因为长相太普通的缘故,发型和衣着一旦改变后,就很难认出来。
“妈的,她们真的很像。”他道,“不过就这样肯定是同一个人好像太……”话说了一半,他就恨不得把前半句吞回去,因为他发现这四个女人在身体的同—位置——咽喉处——都有一颗痣。
“这……没错,是一个人。”他有点沮丧地承认。
“这是我今天早晨才发现的,以前我也认为是四个人,还给歹徒寄去了我对这四个女人的评价。”陆劲停顿了一下,说,“其实,我今天重看这些照片后,我还发现一个以前我不可能注意到的地方。”
“什么?”
“我认识这个女人。”
岳程再次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她是谁?”
“容丽护士,我在监狱受伤时她曾经护理过我。”
岳程明白陆劲为什么要说这是个“以前不可能注意到的地方”,因为陆劲是在进监狱后,才认识这位护士的。
“容丽也是赵天文的太太。”陆劲继续说。
岳程正想问,赵天文是谁,陆劲就回答了他:“还记得我在广播电台做节目时,‘一号歹徒’提供的那个案子吗?古董商貌似自杀,其实是被小他十五岁的妻子谋杀的。赵天文就是这个古董商,1998年他自杀了,他妻子正好比他小十五岁。他的妻子就是容丽。”
赵天文和容丽这两个名字对岳程来说非常陌生,但他知道,他们肯定跟案子有关,于是他没好气地问:“你是不是找别人在帮你偷偷作调查?”
陆劲喝了一口茶没说话。这等于是承认了。
岳程还马上猜到,这个秘密调查员跟送陆劲衣服的应该是同一个人,简东平。简东平的老爸是著名律师,他绝对有办法调查到这些内幕资料。但是,他现在不想计较这些。他只想知道,陆劲还隐瞒了什么。
“陆劲,现在看上去‘一号歹徒’给你介绍女朋友是假,让你认清楚这个女人才是真,如果他曾经拍过她不同时期的照片,那就说明他一直在跟踪她。而你说,你认识这个女人,她在监狱护理过你,她还是什么古董商的妻子,跟‘一号歹徒’提供的案例相符。看来这女人很关键,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她是什么人吗?”岳程道。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两个劫匪的故事吗?你大概还不知道钟乔是谁吧,好,让我慢慢告诉你。”陆劲坐直了身体,一边喝茶,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二十分钟后,岳程不得不站起身来到窗口去透口气。
他真没想到,仅仅几天,陆劲的秘密调查员就已经把二十年前那宗古董商被杀案的背景全调査出来了。原来钟乔就是那个被杀的古董商,他曾经参加过一个中学的古董兴趣小组,赵天文就是其中的成员,而赵天文于1998年自杀了,他的妻子是比他小十五岁的护士容丽,“一号歹徒”为电台节目提供过一个案子,案件背景跟容丽和赵天文的情形很接近,另外,“一号歹徒”还曾经跟踪容丽,并将容丽的照片寄给了陆劲。
岳程觉得,“一号歹徒”一直很关注容丽,同时他也希望陆劲能够认识她和记住她。
“你给歹徒回信,说了你对这女人的感觉之后,他回信怎么说?”
“他没回信。”陆劲道,“至少,是隔了很长时间才回信,回信时没有提到这女人,所以后来我也就没再提。”
“你知道我最惊讶的是什么吗?”
“我没想到元元的老爸也牵涉在里面。
“我就是为了接近邱源。才进的纽扣收藏家俱乐部。”陆劲道。
“我也没想到元元那么投入,竟然会亲自调查。”他叹息道。
“是啊,她替我们找出了范围,凶手应该就在这几个人之中。”陆劲平淡地说。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岳程站在窗前,转过身来。
“吃完午饭,她给我打过电话。”陆劲凝视着桌面,声音轻了下来。
岳程没工夫研究陆劲脸上的表情,他在心里把思路又理了一遍。
没错,元元的分析很有道理,只有嘉宾才会只知道郑小优的存在,却不知道她已经休假的事实。这个嘉宾还可能听到过元元和同事的议论,他知道这位总编室秘书工作认真负责,不会把任何一封来信随意丢弃,所以才会把信寄给她,“一号歹徒”肯定是电台的嘉宾。所以嫌疑人总数应该是一百六十人。
接下去,“一号歹徒”还应该符合另一个显著特征,即,他应该是公安系统的人,或正在从事与此行业有关的职业。因为只有内部的人才有机会了解到陆劲的信件已经移交给了他的母亲,也才能知道陆劲在安徽农场的家庭地址。这样,嫌疑人范围就由一百六十人缩减至十人。
“一号歹徒”必须符合的第三个条件是,他认识陆劲,也了解他的案子,还曾在近几年接触过陆劲,否则他不必通过警方找到陆劲,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他。所以,如果元元作的测试准确的话,那么嫌疑人的范围再次缩小,现在是四个。
虽然岳程并不完全相信元元的测试,但他觉得元元的方向是对的,所以他打算让王东海他们重新对这十个公安系统的人再作一次详细的调查,以确定元元列出来的这四个人是不是嫌疑人。
不过他想,即便只有四个嫌疑人,要调査完所有这些人在所有杀人案件中的不在场证明,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因为光“一号歹徒”给出的死亡名单上就有二十五名受害人,现在还得加上最近被害的罗秀娟和金小慧,至于童雨和她的父母,虽然还不能确认这一家三口是否被“一号歹徒”所害,但他们的死也很可疑。另外,还有1997年三岁男孩钟明辉的死……岳程觉得如果不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的话,他可能到退休时还纠缠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狗屁案子里。想到这里,他就感到一阵头晕。
“你对元元设定的嫌疑人有什么感觉?”陆劲问他。
“我觉得她分析得有道理,我不是说了吗?她很投入。”
“她是很投人。”陆劲轻声说。
岳程厌烦地横了他一眼,心道,又来了,又来了,每次提到她的名字都要发一阵呆,那干吗还杵在我家?我家可不会因为接待一个杀人犯而感到荣幸。
“她是为了你才投人的。”他冷冰冰地说。
陆劲装作没听见。这时候,岳程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翻开一看,是元元。
“她打来的。”他对陆劲说。
陆劲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接了电话。
“喂,元元。”
“岳程!他在你那里吗?”电话一通,对面就传来她又急又冲的声音。
“嗯……不在。”他看了看陆劲,答道。
“你今天下午跟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跟他分的手?”她问道。
“我们去了一次精神病院,回来后,我们就分手了,他说他要出去走走。”他说着说着,心里难受起来,他并不想骗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
“元元,你看我正好有点事……”
“岳程,他就在你身边,对吗?”她忽然急急地问道。
“不,他不在。”不知为何,他有点慌,他又抬头瞥了一眼陆劲,后者正用手支着脑袋,低头在桌上的一张白纸上涂涂画画。
“他不可能住旅馆,他没钱,另一方面也不安全,岳程,我知道你最希望他跟你在一起了,因为这样你就觉得自己仍然能够控制他,对吗?他一定在你那里!”
“元元,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么一个功利的人吗?”他忍不住吼了一句,心里更难过了。
“你是什么人我不管,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把我的男人藏起来,我就跟你没完!”
妈的!我该怎么办!她已经生气了!
岳程正在踌躇间,就听到她在电话那头命令道:“把电话给他!”
岳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陆劲身边,把手机塞到了他手里。他再也不想管这两个人的破事了,同时,他也下了决心,等一复职就去相亲,他相信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元元一个女人,以他的条件说不定还能找到个更温柔,更漂亮的。加油,岳程,他对自己说。
他看见陆劲拿着电话听了一会儿,随后啪的一下关了手机,并把它丢在桌上。
“喂,……她跟你说了什么?”
陆劲没说话。
电话却又响了,还是元元。
“元元,刚刚是手机自己断了。”他说。
“不,是他挂断的,我知道!”
他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把地址给我!”她高声喝道。
他不知该怎么办。
“快点给我!你不给,等我查到我就给你好看!”她火冒三丈地威胁道。
无奈,他只得说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放下电话,他看见陆劲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惊慌和焦虑。
“她问你要地址干什么?她要来是不是?”陆劲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慌乱地说,“我看我还是先走一步吧,你多保重。”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岳程连忙拉住他。
“喂,喂,喂,你不至于吧,跑什么呀?”
陆劲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我不想见她。”
“为什么?”
陆劲没说出理由,只是又强调了一遍那句话。“我不想见她。”
说完,他快步朝门边走去,眼看着他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岳程连忙追上去,把他硬拉了回来。
“陆劲!见一面有什么大不了的?!”岳程放开他的袖子大声说。
“我跟你说了我不想见她,你为什么就听不懂?”陆劲很不耐烦。
奇怪,她就这么可怕吗?居然能把眼前这个变态杀手吓成这样,岳程发现陆劲的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你就算真的不想见她,也不能走。”他盯着陆劲严肃地说,他想陆劲应该明白他的潜台词:陆劲,你是个罪犯,你没有自由,你得在我的控制之下。
陆劲听明白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朝窗外望去,然后回过头来对他说:“那你想办法不要让她上来,我不能见她。”
“我怎么拦她?如果她非要上来怎么办?我不一定能挡住她。”岳程想到元元的伶牙俐齿和她那张充满怒气的俏脸,他就有点怯场了。他可不想得罪她。
哪知听到这句,陆劲忽然提高了嗓门。
“岳程,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怎么会挡不住她?”
“你他妈的才不是男人,见个面怕什么?杀人都不怕,还怕她?”岳程也有点火。
“我不是怕她!”
岳程瞪着他,吼道:“爱她就要她!不要在这儿给我废话!你以为我爱管你们这破事吗?!”
陆劲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岳程看见他这个样子,就觉得心烦,他忍不住大声说道:“陆劲啊陆劲,我一直以为变态杀手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干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你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你是我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婆妈的变态杀手了!你杀人时的那股子狠劲到哪里去了?见个面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能把你吃了?就算你要分手也可以当面说,你这么躲着算什么?!”
他还想说几句,但忍住了,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好婆妈,既然陆劲不想见她,跟她说一声不就完了?这关他这个局外人什么事?可这时,陆劲开口了。
“好吧,你让她上来吧。”他道。
岳程有点想扇自己的耳光。他在心里骂道,岳程啊岳程,你可真的不是一般的蠢啊,人家既然不想见面,你干吗非逼人家见面?好吧,现在人家要到你家来亲热了,在你的地盘,跟你喜欢的女人卿卿我我。而且这还是你自己说服这个男人的,真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岳程的脑海里闪现出元元扑到陆劲怀里狂吻他的场面,这种事她肯定做得出来,不仅做得出来,而且做得肯定还特别漂亮特别彻底,而陆劲呢?岳程现在忽然就懂得了他那句“我不想见她”的真实意思——他是怕见了她之后,所有的决心都会被她的热情冲垮,所以,如果真的要分手,他只能躲开。妈的,我到底为什么要说服这个人见她?岳程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到。”岳程随口说了一句,他现在心情很糟糕。
“你没问她在哪里吗?”
他没回答陆劲的这句话,而是反问道:“那你们……你们,要不到我的房间,去,聊一聊?”他把重音加在最后三个字上,他希望陆劲明白,他只希望他们——“聊一聊”。
陆劲用很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很平静地说:“我们就在客厅,你不用离开。”
陆劲听见岳程开门的声音,接着就从门口传来元元急躁的声音。
“他在哪里?”她好像在大喘气,大概是奔来的。
岳程可能是用手势代替了回答,不一会儿,她就失魂落魄地奔了进来。看见他时,她的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转瞬间跑到了他的跟前。
“你好,元元。”他首先打了招呼。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好像在考虑该怎么接他这句不冷不热的开场白。他发现她眼睛很肿,一定是哭过了。一想到在发现他离去后的这几个小时内,她可能一直在流泪,他就心痛不已,但他明白,如果他现在松口,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为了她的将来,他现在只能狠下心肠。他忍住了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亲吻她头发的欲望,转身走到了窗边。
她马上跟了过来,走到他面前,正对着他。
“陆劲!你为什么不守信用?!”她瞪着他,声音颤抖地质问道。
“我想我已经把话都跟你说清楚了。”他看着窗外,冷冷地答道。
“看着我。”她道。
他不理她。
“看着我,陆劲,你看着我!”她吼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朝她身后望去,他发现岳程好像正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岳程!”他像叫救星一样叫了一声。
岳程停下脚步,表情呆滞地看着他说:“你们聊,我去自己房间打个电话。”
“你先把她送下楼再去打电话。”
“陆劲!”她尖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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