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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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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经血停了。母亲像一条吐尽蚕丝的虫子似的,看起来身体僵硬,慢慢地朝一侧歪倒了下去。一只脚往上翘翘着,一直保持着那个屈膝蹲着的姿势。凌乱的头发遮盖住了她的面容。
我父亲这才下床了,用件烂衣服将她屁股上的黑血胡乱拭擦一番,然后给抱起来,搁在了床上,撩开了其脸上的头发,唤了几声名字。
只见我母亲眼皮子已阖上,脸色苍白,牙关咬得紧紧的。再一探鼻息,已经停止了。我父亲愣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慢慢扭过来脸对住我,眼神空洞,声音木木地说,炮儿,你娘死了。我一听,脑子里顿时轰然炸了一声,大小便失禁,不敢相信,发疯似的摇晃着母亲的躯体,一声一声地喊着娘。
一直到嗓子都喊破了,我的母亲也没醒过来。
她或许再也不会醒了。
窗外飘起大雪,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和父亲一直在床上坐着,一个发呆,一个抽泣。空气中散发着寒冷,冻得整个画面都定格了。
可时间却不会因为世上发生了什么而停止。天渐渐地明了。
一大清早,我父亲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顶着漫天呼啸的风雪,去我姥娘家了。要将这件不幸的消息给他们捎过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我姥娘和姥爷过来了。他们瞧着我母亲的尸体,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甚至都没有流下眼泪。我姥娘走近床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声调沙哑地说,俺妮儿命苦,留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活受罪,这死了未必是一件孬事。
一听这话,我那沉默已久的父亲终于爆发了,格外激动,跳起脚怒吼着说:“我就知道,你们对我有怨气,觉得你们女儿嫁给了我,过不上好日子。但我呢,你们知道我一天天的咋熬过来的不,她给我生个这玩意儿,我就不说了。你们晓得这几年来,我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跟搂着一根硬梆梆的冰棍子似的,硌得我难受!”
这话讲得,端的令人奇怪。
原来我母亲身上有一个特殊的症状。就是没有普通人体上所谓的恒温。她身上的温度是随着外界环境变化的,就跟属于变温动物的蛇类一样。而且这种特征只限于活动着的时候。一旦我母亲睡着了,就会变得浑身冰凉,肌肤僵硬。如果不是保留着一丝柔弱的呼吸,还以为她是个死人呢。
一到天气炎热的时候,打别人身上的冒出来的都是带咸味儿汗水。而从我母亲身上冒出来的却是油脂。我父亲曾偷着将这种油脂从她身上揩下来些,放嘴里尝了尝,一点儿咸劲都没有,就跟普通炒菜的油一个味道。
“这还不中哦!恁家连个破电风扇都没,搂着俺妮的光肚子睡你怪凉快!”我姥爷扯个嗓子嚷出这么一句。我姥娘立马转过身,往他身上拧了一下子,又照胳膊上啪啪拍了两巴掌,怒声喝斥道,你他妈别说话了行不,一听见你说话就让人恼得慌,不说话时端着还挺像个人,一张口就全露了。
“啊!就你中,你说话能种,人家都不能放个屁了,谁不是长个嘴啊,也没见你那个嘴会拉屎,一天到晚的光知道给我弄事儿,气喽我照你嘴上给你两个巴子!”我姥爷挤巴着眼睛,挥舞着手吼道。
三个人吵吵了一大晌,最后才想着应该给我母亲买一副棺材。但我父亲说不用买,俺大嫂家里正好有一副黑棺材空着。
直到把我母亲给埋葬了之后,我才相信,这个人是真的死了。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万分悲痛之下,我选择了振作,依然坚持不懈地去上学。
而我父亲,意志消沉不敢说,反正天天都是缩在家里不出门,啥也不干,就会躺在床上睡觉。每天放学后,我还得自己做饭,然后再叫醒他。他倒是能敞开胃口吃得很多,人长得越来越肥胖,肤色也越来越白皙。
至于屁股上的蛆,他照旧每天都挖出来,攒到瓮缸里,隔一段时间,那个老头儿就会来收购,所得之钱,除了给我交学费,还能买点儿家常用品,比如盐巴,油之类的。
这一天,父亲不在家,不晓得干啥去了。正好收蛆的老头过来了。我就帮着他将瓮缸里的蛆倒进蛇皮袋里。实在忍不住好奇,就问他,大爷,你弄了这玩意儿到底干啥用啊。那老头看起来并不讨厌我,跟我之间讲的话也比较多。
他找个地方坐下来,磕着烟袋子,给我拉起呱来。
原来这个老头本来是卖气球的。就是转着圈子吆喝的那种。一到村里就让一群小孩子给包围起来了。有一天,他来我村里做买卖。途中内急了,就去找了一个旮旯解手。无意间,在一条深邃的夹道里发现了一只动物。
当时这个动物屁股朝外,看着像只狗。这老头平时绕村的时候,就爱偷人家狗,要么就是炖狗肉吃,要么就是卖上俩钱。他以为这草窝上卧着的是条狗呢,就把它给捉住了。一瞧不是。给吓得嗷出一嗓子,把手上的那动物给扔出去了。
原来这动物长着狗的身躯,脖颈上面却是支棱着一颗人的脑袋。会笑会呲牙的,就是没有说话。至于会不会说话,当时还不知道。将它丢了之后,这老头子赶紧撒腿就跑。这动物也没撵它,扭过身子,又钻回草窝里睡去了。
这老头儿惊魂未定,也不敢继续在我村里卖气球了,连忙收拾收拾家伙,卯足劲蹬着洋车子蹿了。回到家后,他的手上就开始发痒起来,起了很多红色小疙瘩,一直挠个不停,肉皮都给挠脱了一层,血往外渗着,但还是痒,越挠越痒,还往胳膊上蔓延。无奈之下,他只得找郎中去看了。
这郎中说这是病毒性疱疹,只有用高温才能将其杀死。还问老头确定要治吗。这老头儿一边嗤啦嗤啦地抓挠着胳膊,一边狠狠地点点头,咬着牙说,肯定要治,就是把胳膊给砍下来我也要治,好先生哎,求求你快点儿吧,我痒得快撑不住了。
☆、第三十六章:异样
那郎中取来一盆石灰,往里面掺了些水,搅合成白泥。
只见盆中冒出白烟,热气灼人。他用铁勺挖满一勺,用个铁片子拌着。让老头儿伸出长满红色小疙瘩的手臂。欲要往上面涂抹的时候,这老头儿却胆怯了,将胳膊缩了回去,说这玩意儿不得烫死个人哟。那郎中翻着白眼说,你是想被烫死,还是想被痒死。
又将胳膊胡乱狠挠一通,见疙瘩起得越来越密集了。老头哎呀着说,与其这般难受,还真不如被烫死呢。
当热气腾腾的石灰泥贴上胳膊的时候,顿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一阵细而浓的烟雾升起来,散发出一股肉被烧焦的味儿,皮肤被烫得出现凹痕。老头儿疼得扯个嗓子嚎,想再抽回胳膊,却抽不动。
原来,为了防止他挣扎,郎中已经把他的身躯捆绑在了一颗树上,又在两条胳膊上系上绳子,将胳膊拉直,把绳子的另一端给拴在了对面的石柱上。这样,老头儿疼得只能干叫唤,却是无法缩回胳膊。
当手臂上被涂满石灰之后,郎中问他,还觉得痒不。老头儿已是给疼得汗流浃背,半死不活的。喊了好几声才答应。声音迷糊地说,痒是不痒了,多疼得慌。
郎中说,这是因为把病毒都给你杀死了。然后又在老头儿的手臂上缠满了纱布,说一个星期后,拆掉就没事儿了。
讲到这儿,老头儿放下烟袋子,撸起袖子让我看。见其胳膊上布满一块块的白斑,跟得了白癜风似的。他说这就是用石灰烧出来的,确实能杀毒,就是难受了点儿。
接着,他换了一袋子烟叶,点燃抽着,又继续给我讲了起来。
本来以为胳膊不痒了,就没啥事儿了。谁知道,有一天他半夜里睡觉的时候,感觉脸上坐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刺挠得慌。
用手一抓,感觉跟逮住了个猫似的,那东西一挣一挣的。这才知道不是在做梦。赶紧将那毛茸茸的东西扔到一边,起身打开灯一看。可不就是那个人头狗身的动物嘛。此刻正呲着牙对自己笑,只是没发出声音罢了。
半夜三更的看见这玩意儿,把老头儿给吓得够呛,忍不住尿了一裤头子,哆哆嗦嗦地跪在那儿,对它磕起了头,说我不晓得你是个啥,但我是无意得罪你的,还请你放过我。
听得这狗身上的人头咳嗽了一声,竟然还说话了:“这位老先生,你不必慌张,我无害你之心,只求你把我给养起来,在你家院子里给我挖个大洞,每天半夜里再给我做一锅热饭,倒进洞里就行了。”
这老头一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啊,自己可以做到。便答应了它。嘿嘿地笑了两声,它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儿也得拜托你,在东王庄有一个人,叫杨宝田,身上长满了蛆,你可以去找他,把蛆收购过来,每十二天一次,给我送到洞里,可好?”
话说得倒是挺客气,但老头儿敢不答应嘛。
东王庄就是我村,杨宝田就是我父亲。
当那东西转过身要走的时候,老头儿鼓起勇气问它:“不晓得咋称呼您!”那狗身上的人头又扭过来,瞧着他笑道:“你听说过貔貅吗?”老头儿一惊,赶紧又问:“难道您是貔貅?”那狗身上的人头摇晃了摇晃,面上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目中露出十分敬畏的眼神,说:“我是为貔貅卖命的,你可以称呼我为狗伯,记住,以后别再吃狗肉了啊!”
老头连忙将头磕得跟捣蒜似的,大声喊道:“狗伯,我保证,我再也不吃狗肉啦!”那东西又笑着说:“刚才我挨着了你,你又该发痒了,你可以将老鼠刚繁殖出来的幼崽活吞,再喝上一碗醋,便能消除那种痒的感觉!”老头大喜,赶紧又磕头道谢。
说到这儿,那老头又往砖头上磕了磕烟袋子,给收起来,站了身,望着天西边红红的太阳,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也跟着站起来,帮着将那半袋子蛆抬到他肩膀上,说大爷,要不你喝了水再走吧。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水我就不喝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记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做人最怕的是自暴自弃,长得丑的人往往越有出息。我嗯出一声,点了点头。
给送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身子,扭过头对我说:“那狗伯提起过你,让我提防着点儿你!”我不禁失声啊了一下,奇怪地问,为啥要提防我呢。
他唉叹了一声,愁眉苦脸地说:“我也不晓得,狗伯没说明,不过,我看它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也是充满了那种敬畏,一点儿也不亚于提起貔貅时,孩子,我不晓得你到底是个啥东西,但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把我从狗伯手里给救出来,那玩意儿经常刨人家的坟,弄些死人到我家,我快受不了啦!”
晚上,父亲回来了,脸色晦暗,握紧拳头连连捶桌子。我紧张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他:“咋啦爹?”他瞪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说:“今天镇上的警察通知我过去了,你德云哥死了。”
我顿吃一惊,忙问:“好好的人,咋会死了呢?”父亲叹息一声,抬手揉着眉头说:“谁知道啊,肚子被剥开,里面的心肝肠子啥的都不见了,给掏得干干净净的,光剩下了个空包身子!”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我又问父亲吃饭了没。他说没。我哦了一声,站起来去厨房,给他把剩菜剩饭端到桌子上了。
正吃着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了筷子,又对我说了一件事儿。原来我大娘在监狱里让人把脑袋砍掉了半个,现在正搁医院里抢救,不晓得还能活成不啦。我说俺大娘恁厉害,谁能把她的头给砍下来啊。我父亲冷笑了声,说厉害个屁啊,我就是不跟她一般见识,要不然,就她那样式的,我一个打仨。我撇了撇嘴,对他的话深表怀疑。
已成了惯例,半夜里正睡着的时候,我又被一泡尿给憋醒了,就摸着绳子把灯拉着,下了床,站到尿盆子跟前,哗啦啦的,将尿解了去。回到床头的桌子边,刚要倒碗水喝,却发现父亲的脑袋又转了个半圈,脸跟屁股朝的是同一个方向。
越看越觉得诡异,我这心里头害怕得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声吵醒了父亲,他爬起来,背对着我,可脸也正在面对着我,斥道:“半夜的你搁这儿哭啥哩,是不是想恁娘了?”我指着他说:“爹,你的头咋啦?”我父亲这才意识到异样,脸色有些慌张,带有掩饰性地笑了笑,说没事儿,脖子崴了。然后听得咔嚓嚓的脆响,他将脖子扭正了过来,说快点儿睡吧,别恁些事儿了。
第二天,我一睁开眼。扭头一瞅,发现原本在旁边躺着的父亲已经不见了。难得这次他能起这么早。平时他都是睡到该吃晌午饭的时候。
我穿好衣服下床,却发现地面上出现了很多小窟窿,约有手指头般粗细。
那个时候,我家屋子的地面,是属于泥土夯实的,没铺任何东西。有时候会有一些虫子钻出来,留下些孔。所以,我觉得这些小窟窿不足为奇,应该是某种虫子钻出来的,毕竟地面有些潮湿,容易招虫子。便不在意,继续忙自己的。
可我刚一出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
只见院子里多了一个大深坑。我走过去,爬上周围垛积起来的,足有一人高的泥土,探头往里一看。见父亲在深坑底处,正操着一把铁锨埋头挖着。我喊道:“爹,你挖啥呢?”父亲抬起头,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汗水,有些气喘吁吁地说:“没事儿,你去上你的学吧,别瞎操心!”
到了学校,老师让我们体检。过了一会儿,轮到我了。先是量了一下身高,中等。然后又要测我的视力。校医让我把头上的罩子给摘了。我大声说不能摘。他有些恼了,说你这小孩儿犟啥犟,我让你摘,你就得给我摘了。我说,校长不让我摘。那校医就站起来,气匆匆地走了。
校长过来了,把我拉到一间屋里,语气柔和地对我说,孩子,校医是为了给你仔细检查下身体,都是为你好,你就乖,把头罩摘了,藏在这个屋里,我让他进来,不让别的孩子看到你就是。对于校长,我已把她当成了第二个母亲对待,自然是听话得很。就点了点头,同意将头罩子摘下来。
嘴里不满地嘟囔着,校医进来了,看见我的样子被吓了一大跳,说怪不得不让人看你的脸,比西游记里的河蚌精都吓人。听这话说得,我心里当然有气,可没有吭。他把视力表放在墙上,让我后退到一定的距离,捂住那只好的眼睛,用白眼珠子瞅瞅,看能瞅到点儿啥不。
憋着一肚子火,我不情愿地抬起手,将那只能看得见的眼珠子给捂上了。其实,我以前早就用这个方法试过,可除了眼前一片黑漆漆的,啥也看不到。可以说这颗白眼珠子是全盲的。
可这次却不一样,我觉得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跟之前那种黑漆漆的感觉截然不同,好像是能感受到一点儿外界的光芒了。
这下,把我给兴奋得嗷嗷叫唤,又蹦又跳。使得校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待检查完视力后,校医又掏出一只明晃晃的玩意儿。原来是听筒。他让我过去,将听筒的一端贴在我的胸口,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起来,却是眉头逐渐拧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他这一听,竟消磨掉了差不多快十分钟。突然,他睁开了眼,满目惊恐地瞧着我说,同学,你先搁这儿别动。然后迅速收起听筒,慌不迭地跑出去了。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校医领着校长,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匆匆忙忙地过来了。一进这间屋子,就有人咣当一下子,把门子给关得严实,并绊上了锁。校医伸手一指我,急得有些结巴:“他。。。。。。他没有心跳!”
☆、第三十七章:又死一个
几个人一听,俱是面色突变,不禁失声惊呼。
毕竟一般人都知道,当一个人没有心跳的时候,是意味着什么。
校长问,是不是你的听筒出啥毛病了。校医连忙摇摇头,语气肯定地说,绝对没有,刚才在外面,我还给别人听了一下试试,保准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接下来,校医又掏出一件东西摆放在桌子上,让我伸出胳膊,将一条宽带绑紧在臂弯处。摁了摁那东西上的按钮,随着滴滴几声,一溜子数字显示出来了。原来是量血压的玩意儿。
随着给我的胳膊上造成一阵麻乎乎的,只见血压表上的数字一个劲地往上蹿,并且发出频繁的警告声。突然啵的一声,血压表上的红灯闪了闪,就熄灭掉了。
再来回鼓捣它,除了烫手之外,已经没法再使用了。可把校医给心疼毁了,红着眼圈说,这玩意儿买着可贵呢,进口货,就这样给烧坏了,可让我咋弄啊。校长没有搭理他,而是抬头瞧起了屋顶。
跟着撵来的那些人,其中有一个是校长的对象,是在镇上初中里教化学的。他找了一只透明的杯子,接了些水,让我喝了一大口,绷住嘴巴,使劲漱漱口腔。然后又让我把水吐回到水杯里。
他举着水杯端详起来,再次被震惊了。说这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浑浊。
这说明我呼出来的气体并不是二氧化碳。
没有心跳,血压高得深不可测,呼出来的并非是二氧化碳。这些特征,让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发毛得慌。
气氛变得沉默起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他们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僵住了,俱是绷紧肌肉,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但心脏却跳得扑通扑通响,愈来愈加速。终于,有个人实在忍不住了,喀吧一声,把锁给拧开,扒开门子蹿掉了。
逃走的是校长的对象。这未免让她有些尴尬,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这屋里面封闭太严实,又闷又热的,咱们都出去吧,该忙啥忙啥去,杨重炮,别忘了把你的头罩子给戴上。
经历过体检这事儿之后,我总觉得校长看我的眼神中,也开始充斥着异样,虽然她嘴上没说什么,但在一起走路的时候,她明显不再挨我那么近了,故意躲得远远的。无需否认,这让我心中异常难受。
是不是人与人之间,终究隔阂着一层东西。
回到家里的,父亲已将院子中的大深坑给平住了。正在床上躺着睡觉。我问他在院子里到底挖什么,他却朝里翻个身背对着我,连吭都不吭。这个时候,我心情异常烦躁得慌,但还是在强忍着,说你就知道天天搁家睡觉,要没事儿的话,你都不能给我做个饭么。
他突然从床上翻坐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吼:“给我滚屌,再给我叽歪,我打死你!”瞧这不通人性的。给我气得攥紧拳头,脑门上青筋突突跳着,接近歇斯底里地大声回吼了一句:“你要再打我,我肯定会还手的!”
“啥?”父亲愣住了,慢慢从床上站起来,掂着巴掌一步一步地靠近,将牙龇出来歪抿着,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你说啥,再给我说一句,让我听听!”
“我。。。。。。我。。。。。。爹,别这样中不?我求求你了!”我始终胆怯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妈的,反天了你还,给老子跪下!”父亲指着地上暴喝道。
噗通一声。我双膝一屈,给跪了下来,身上颤颤抖抖的。
“我让你给老子犟!”啪地一声,父亲狠狠一巴掌掴在了我的头顶上。震得我脑子嗡嗡作响。
“还给我犟不啦?”父亲问道。
“不犟啦!”我挤着眼,哭喊道。
“还嗷!”父亲又抬起一脚,猛踹在我的肩膀上。令我的身子歪倒,脑袋重重地磕了一下子,一侧脸颊紧贴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跟恁娘一个兔孙德行!”父亲点了根烟,坐在床上用力抽起来,嘴里不时地骂着。
我保持着躺着的姿势,一动不敢动,眼泪和口水不住地流淌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一大滩。
“别给我装死狗,给我起来做饭去!”将烟吸完之后,父亲拍打了下床帮子。
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我去厨房里做饭了。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顿打挨得多不值。如果刚开始我不犟嘴的话,这顿打就可以避免了。
看来,还是老话说得好,沉默是金。
正吃着饭的时候,父亲变得乐呵起来,对我说,小子,你想再要个娘不想。我不由得一呆,随之摇了摇头,说我不想,我这辈子就一个娘。父亲脸上的笑容立马不见了,又变得烦躁起来,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站起来,说不吃了,让你个龟孙给气饱了。然后又回床上睡觉去了。
我村里又发生了一件事儿。著名的二流子被咬死了。死状跟刘三军差不多,只不过他的更为严重一些,胯下的那玩意儿被摘走了,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从嘴巴里流出了很多血,把舌头也给吐出来了。
这个二流子名叫王子强,才三十出头,因为家里太贫穷,没能给他娶上媳妇。让他有了忿恨,天天在家骂爹吵娘,怨恨这个,迁怒那个的,摔东西又是打砸的。渐渐的,名声败臭了,成了远近闻名的不孝之子。
这样,他就更娶不上媳妇了,谁会把闺女嫁给他这号的啊,送去让挨打么。对自己的爹娘都不好,还能指望他对谁好。
他本来出门在外还算文质彬彬的,会问候,还知道让个烟啥的。但慢慢地,村民们皆是因为他的不孝顺,而变得懒于搭理他了。
碰照面了,他笑呵呵地给别人打招呼,准备掏烟袋子。可人家都是闷个头疾走过去了,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这都三十多岁了,还娶不上个媳妇,本来这心里就敏感脆弱得不行,再被大家给这样对待,那性格能不变异么。
后来,这王子强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到街上耍起了二流子那一套来。见了男人就飙脏话,或者拼了命打架。见了女人就调戏,撵在人家后面紧追不舍,动不动就往那滚圆的屁股蛋子上抓一把。
故而,王子强这个人吧,一旦被提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得慌,堪比那茅坑里的绿头苍蝇,都恨不得让他快点儿死掉得了。
据街坊传闻,有一次,张大山那个小媳妇从一条窄胡同里经过时,让王子强给拦截住了,他身子往前一扑,搂住那杨柳细腰,趴人家脸上就想亲。人小媳妇不愿意,用力挣脱开了,还红着脸朝他啐了一口,并骂了几声脏话。
这二流子就大恼了,照她脸上猛搧了几个耳光,把脸都给人打肿了,说死娘们,装啥装,敢不让老子草,给我等住,有你好看。
至于咋让人家好看,就没人晓得了,因为没传出过这方面的消息。但没过几天,却从王子强嘴里传出了一条惊人的消息。
原来这货也学起了张大山,偷着扒墙头,为了窥视妇女如厕。作为这几个村里最美丽的女人,他自然是不会放过张大山那小媳妇的。这天半夜里带着干粮去守着了,结果撞大运啦,还真让他给看到了。
正在窃喜万分,来回磨擦着下面那杆枪时。突然听得一阵嘎巴嘎巴的脆响。只见那个白花花的腚上慢慢钻出了一条粗尾巴,一摇一摇的,犹如灵蛇般。
然后那小媳妇就慢慢扭过脖子,再慢慢抬起头,冲王子强嘻嘻地直笑,说搁上面干啥呢,下来跟我进屋一趟呗。这二流子哪敢,给吓得屁滚尿流,扑腾一下子从墙上栽了下来,扯个嗓子嚎,摇摇跌跌地蹿掉了。
但他这种说法,大多人都不相信。认定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给人家瞎胡造谣呢。这好好的腚上咋会钻出个尾巴呢!别再是把屎撅子给瞅错了。
但打那以后,二流子真的老实了很多,起码不敢再对张家小媳妇有任何不敬之处了。没想到,过了没多久,最终还是死于非命了。
有一大部分人依然认定,二流子是让张大山给咬死的。
另小一部分人,比较相信二流子所讲的那条有关张家小媳妇的消息,俱认为二流子是被她给弄死的。因为二流子下面那个血窟窿,深得通过他的肚子,跟其喉咙贯穿到了一起。应该就是被她用尾巴给捅出来的。
☆、第三十八章:纸条
这天儿冷风寒冽,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银白皑皑。
但总不能因为气候恶劣就在家缩着啊。起码学生们还是要上学的。当我们呵着白气,搓着双手,跺着脚,行走在乡间野路上时。有个人在旁边的麦地里捡到了一张纸条。
但见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字。字迹龙走蛇舞的。足见写字之人在笔法方面挺有造诣的。
可上面所写的内同却让人很是膈应得慌:冥冥之中,天将神旨。捡此纸条者,必须将下面的口号抄写三百遍,撕成三百张纸条,遍地撒开。若不照做,后果自负。
所谓让抄写的口号就是:洪荒神兽,貔貅万岁,惟命是从,若有抗逆,千刀万剐。
这个拣到字条的幸运者叫魏招娣,乃女生一枚。经常鼻孔下面挂着两条浓稠的鼻涕虫,一张脸十天半月不曾洗一回。头发成天糟乱得跟个鸡窝似的。
听别人讲,她身上养着二斤虱子,三斤虼蚤,能搓下来四斤泥垢,肚子里面装着五斤屎,脑袋割下来一称刚好重六斤。当然,这是别人为了打趣她,给她胡乱编造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过,后来有一天,她竟真的当着大家之面,把自己的脑袋给割了下来,用根秤杆子给称了一下,恰恰重六斤,一点儿也不差。不过,那个时候,谁也笑不出来了。
反正,魏招娣是一个没人愿意挨着,老遭人嫌的邋遢货。
但她这人还挺讲究的。比较迷信。被纸条给吓得哭了起来。不哭还有人不介意离她近点儿,见其嚎啕起来了,别人赶紧都躲得远远的。因为她喜欢一边哭,一边甩鼻涕。弄不好就将鼻涕给甩谁身上去了。就她那鼻涕,浓黄程度已达到最大值。脱皮后的黍子黄不黄?她的鼻涕虫比黍子还黄。那煮熟的黍子黏不黏?她的鼻涕比黍糕还黏。
有次老师要贴一个通告,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胶水了,给急得不行。这魏招娣就举起手发话了,老师,我能给你贴好。老师把写着通告的那张纸递给她了,让她抓紧去贴。
好一个魏招娣。只见她将人中上的两条鼻涕虫给捏起来,刷刷地涂抹在纸张的背面,啪地往墙上一摁。给贴好了。粘得结结实实的。过了好长时间,都没有人敢去乱撕那张通告。
打那以后,这老师一旦接到学校的通告,立马就转手交给她了。没有一次让人失望过。为此,魏招娣还混成了一个学习委员。两条鼻涕虫成了光荣的象征。
到了班上,魏招娣赶紧掏出一厚厚的本子,对着纸条上面的内容抄了起来。刚开始还能认真地抄个几遍,但貔貅两个字实在太难写了,打磨掉了她的耐心。干脆不抄了。但心里还是害怕得慌。仗着自己是个学习委员,受到老师的器重,给她傲娇得不行,竟然拿着纸条,哭哭啼啼地找老师去了。
结果不用想,让老师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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