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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号嫌疑人-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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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感到恐惧,慢慢蹲下去,凑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她的嘴唇张合了几下,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有人把她拉了起来。
她踉跄着向后倒退几步,艰难地稳住了身体。她环顾四周,正站在大学门前的马路上,再看马路中央,一辆厢式货车前躺着那个男孩,鲜血染红了地面的积雪。
那个男孩死了。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嘈杂而响亮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却被疾风或激流扯来扯去,显得苍白无力,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此而变得稀薄,令人窒息。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她却分明听到一个男生在说:他失恋了,喝了好多酒,像疯子似的冲上马路,被货车撞个正着。
刹那间,她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绝望和悲伤,像疯长的荒草一样占据了整个心房。
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苏可曼才吃力地睁开双眼。她一边如溺水获救般大口呼吸,一边小心环顾四周。那张布满血污的脸消失了,成群的学生也不见了,四周只有熟悉的房间陈设,这让她稍稍安心。
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她感到心跳快得惊人,跳动的幅度也比平时剧烈一倍,就像刚刚跑了个百米冲刺一般,从颈动脉涌出的血液的鼓动,清晰地刺激着耳膜。
她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疲惫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电视里传出一阵嬉笑声,是一档相亲娱乐节目,光头主持人和嘉宾正调侃着什么。她目光落在荧幕上,却完全没看进去,大脑里不断闪过梦中的影像。
“我怎么又做了那个梦?”
苏可曼抹掉脸上的冷汗,记忆慢慢复苏。上午雨停后,她专程去了一趟师范大学,也许是由于太疲惫,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如梦呓般自言自语:“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对不起!你走的那天,下着漫天大雪,我哭干了眼泪,但还是不能唤回你……”
蓦地,她眼前又浮现出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不由得心里一阵绞痛。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浸泡在苦涩溶液里,仿佛还有一柄锋利的匕首在心脏表面来回滑动,割裂出无数条或深或浅的伤口,苦涩的溶液穿透伤口直沁入心脏内部。
心脏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仿佛正被侵入内部的溶液一点一点融化掉。她咬牙忍着疼痛,将手掌用力按在左胸口上。不知过了多久,灼烧般的痛感才慢慢消失。
苏可曼重重吁出一口气,缓缓放开按在胸口处的手掌,在沙发上坐直身体,自言自语地说:“我终于了结了所有的恩怨,可以鼓足勇气回学校看你……七年了,你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吗?”
她的眼眶红了,纤弱的肩膀也不住抖动着,渐渐地,古老的液体从眼眶里流出来,沿着白皙的脸颊向下滑落。
良久,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窗外,小区里仅有的一个小广场上,正有一群孩子在嬉闹追逐。
苏可曼趴在窗口,静静地看着那群来回追逐的孩子。突然,一个穿花格裙子的小女孩摔倒了,这下似乎摔得不轻,她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另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忙跑过来,伸手去拉她。她慢慢站起来,边哭边弯腰去看膝盖。看到膝盖上的血,她哭得更厉害了。其他孩子都围上来,然后搀着她走远了。
望着孩子们走远的背影,她眼前却慢慢浮现出一座熟悉的小公园。那是她童年时代和小伙伴们经常去玩的地方,他们也像刚才那群孩子一样,在公园里嬉闹追逐,给她的童年留下许多美好、快乐的记忆。但在那座公园,也发生过一些可怕的事件,给她幼小的心灵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如阴霾般挥之不去。
她的身体颤了颤,赶紧打住可怕的回忆。但转念一想,制造那个可怕事件的人,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了。
她用力攥了攥拳头,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回那座公园看看。
4
同一时刻,新起点高中的健身房里。
我和陆浩分站在跑步机的两侧,默不作声地看着某处。彼此间虽不说话,但都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苏可曼的真正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
很显然,是两人之间的仇恨。但又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迫使她不顾一切,也要布下匪夷所思的诡局,以身试法,毁掉对方呢?
良久,陆浩率先打破沉闷,开口说道:“不管苏可曼的犯罪动机是什么,我们只要找到犯罪证据,就可以抓捕她。到时候一审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并不赞同他的话,甚至觉得警方根本找不到犯罪证据,只有查明犯罪动机,才有可能侦破此案。于是,我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们只是暂时找不到犯罪证据,但并不意味着永远找不到。”陆浩对我的建议不屑一顾,反驳道:“这世上不存在完美作案!只要我们耐心侦查,迟早会找到犯罪证据。”
他固执的反驳让我很无奈。我索性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潮湿的空气立刻涌进来。我深呼吸了几口气,转回身问道:“地铁监控调查清楚了?”
“嗯,查清楚了。”陆浩掏出记事本,翻开低头看了看说,“苏可曼上车和下车的两个站点,我都去调查了。监控录像显示,她在9点49分进站乘坐地铁,10点15分从松江公园站出站口。”
我缓缓地点点头,说:“看来,第二种可能可以排除了。”
“嗯,肯定排除了。”陆浩说,“正如你分析的那样,她肯定是用手机‘遥控’许蕾,让许蕾按照指令,在时间上配合自己伪造‘公园袭击案’。”
听到“时间”二字,我忽然想起一点,就说道:“苏可曼曾在证词中说,许蕾是在9点45分左右打电话,让她速到学校,并且那时已经在学校等她。而我们之前怀疑许蕾是凶手,所以只查了离校时间,并没调查9点45分左右许蕾是否真的在学校。而如果不在学校,不就与证词相悖了吗?”
“我已经查过了。”
我没料到他这次比我动作快,但来不及惊讶,赶紧问道:“调查结果怎样?”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收起记事本,叹了口气,“苏可曼很狡猾,早早就把许蕾‘遥控’到学校等她了。唉,估计她早就料到警察会查这个时间点。”
“她真是够狡猾的!”我也不由得郁闷地叹了口气。
“不仅如此,我还去查了天网监控。”
“天网监控?”
我先是一怔,随即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是说,许蕾是在10点整驾车离校,如果她在案发前不曾返回到松江公园,就说明‘公园袭击案’与她无关。”
“对。但天网监控显示,许蕾驾车开出两个街区,突然掉头返回了,而且把车停在松江公园的一个入口处。巧合的是,那个入口刚好有监控,她下车走进了公园里,时间是10点28分。”
“案发时间是10点40分。这说明许蕾有12分钟的时间,走到公园中央进行作案。”我沮丧的同时,不禁对苏可曼精密的布局心生敬意,“她真是心思缜密啊!不仅算准时间,还特意找了个有监控的入口,让许蕾没机会洗掉罪名。”
“是啊,许蕾被她耍得团团转。”陆浩跨过跑步机,边走过来边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苏可曼在电话里究竟说了些什么,才能如此自如地操控许蕾?”
“你忘了吗?我上午在你车里说过的话?”
“嗯?你说了什么?”陆浩站到我身旁,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看你这记性。”我抬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我上午曾说过,许蕾肯定有什么把柄或秘密握在她手里!”
“哦。”陆浩趴在窗口,掏出香烟点燃说,“按常理讲,两人之间的仇恨那么深,不应该有什么重要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吧?”
“那也不尽然。”我这次没有阻止他吸烟,提示道,“你忘了三角恋关系吗?”
他冲窗外喷出一口烟雾,转头看向我:“你是说,她通过韩一洋掌握了许蕾的重要秘密。”
“完全有这种可能。”我分析道,“也许,苏可曼掌握的秘密或把柄,不足以长时间控制许蕾,但是,在案发那晚是绝对有效的。而这个秘密就是重要线索,我们必须想办法查清楚。”
“说得简单!”他把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掐灭,扔到窗外,“许蕾和韩一洋都死了,苏可曼更不可能告诉我们,怎么去调查?”
他说得没错,虽然明知这是重要线索,却绝无机会调查清楚。不过,由此我想到了三个月前死于车祸的韩一洋,那次意外车祸,也很可能是苏可曼制造的。但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所以并没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苏可曼伪造‘公园袭击案’的过程基本清晰了。”我看向陆浩,抬高声音说,“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就是要查清她是怎样毒杀许蕾的。”
陆浩点头,沉默了片刻后说:“可关键是苏可曼没有作案时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啊!”
“你别忘了,这是毒杀案。”
“我知道你想说,苏可曼可以提前下毒。”陆浩摇着头解释说,“在调查许蕾是否是服毒自杀时,技术人员曾检验过她临死前身边的物品,但都没检测到毒鼠强的成分。”
我略加思考后,说:“但也存在这种可能。许蕾把含有毒鼠强成分的饮品或食品吃下后,扔掉了包装盒。”
“真要是这样,那就难办了。”他沮丧地叹了口气,双手在半空摊开,“你说,我们上哪儿找回包装盒?”
“不过,我觉得提前下毒的可能性不大。”
“哦?为什么?”
“在苏可曼布下的诡局里,毒杀许蕾是最关键的一步,决不容有失!”我耐心地解释说,“你想,她怎么敢肯定许蕾会吃下某样东西?万一没吃,她的整盘计划岂不是要落空?”
“对,她绝不会在毒杀许蕾的关键点上出任何差错。”陆浩吁出一口气,“看来,提前下毒的假说还是不成立。”
“不!严谨地说,这种可能性也存在,只是几率很小罢了。”我顿了顿,话锋一转,“当然,目前看最大的可能性还是——雇凶杀人!”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陆浩站直身,用略带激动的语调说,“如果是雇凶杀人,那么,她丈夫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我去医院探望时,见过苏可曼的丈夫,留给我的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戴一副眼镜,像是个知识分子。
“她丈夫肯定是最大的嫌疑人。”我提醒说,“但在调查之前,你要作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嗯?什么意思?”陆浩侧头,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你要调查她丈夫的不在场证明,对吧?”我看他点头,继续说,“就算是他在苏可曼的指使下毒杀了许蕾,估计也有着铜墙铁壁的不在场证明。”
陆浩恍然大悟:“苏可曼在这一步,也使用了某种诡计?”
“当然!她布下的诡局如此缜密,又怎么可能在这一步留下漏洞呢?”我双手掐腰想了想,建议说,“你最好是在他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进行询问,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充裕的时间思考,或许就会露出马脚。”
“好主意。”他冲我挑了挑大拇指。
“先别高兴得太早!苏可曼比想象的要难对付,我这招也未必奏效。”
陆浩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脸上也挂着自信的表情,似乎对调查苏可曼丈夫这件事信心满满。
我弯下腰,揉了揉双腿。刚才那场篮球赛耗去不少体力,双腿酸麻疼痛,我走到靠近窗边的健身器材上坐下,仰视陆浩说:“我觉得,你还有必要去调查案发前和许蕾接触过的所有人,因为那些人都有下毒谋杀的可能。”
“这个已经调查过了,许蕾在案发前只接触过一个人。哦,那人叫刘静,没有作案嫌疑。”于是,他把调查刘静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
我听完起了疑心:“那些话都是刘静的一面之词,可信度不高。”
陆浩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但他一直认为,刘静绝不会下毒。他发现堂弟忽然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就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什么疑点了?”
“镇脑灵胶囊!”我挺直身,大声质疑道,“许蕾在用餐时服用过镇脑灵?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咳!我以为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了呢。”陆浩失望地吐出一口气,翻出记事本查看了一下,说,“刚才忘了告诉你,许蕾是在12点之前服下镇脑灵,离开面馆的时间是12点13分,时间差至少13分钟。而从她服下毒药的剂量来看,如果在镇脑灵里掺了毒药,恐怕没等她离开面馆,就毒性发作了。”
虽然陆浩一再声明在时间上不符,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对许蕾服下镇脑灵疑心重重。
5
陆浩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望向街道对面的写字楼。西斜的阳光,在写字楼的某扇窗户上形成奇异的反光,恰好刺进了眼睛里。他稍稍挪动一下身体,看向写字楼的旋转门,旋转门缓慢转动着,来回进出的人不多。他抬手扫了一眼腕表,下午5点40分,距下班还有一段时间。
女服务生把招牌比萨端上来,他边吃边盯着旋转门。可刚吃了几口,忽然看到要等的人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他忙起身冲出快餐店。
还是晚了一步,那人钻进了出租车。
陆浩早有准备,跑到车位发动汽车,跟在那辆出租车后面。此刻,要跟踪的人正是苏可曼的丈夫。陆浩下午查到他公司的地址,然后采取堂弟的策略,打算进行突然询问,让他措手不及露出马脚。
穿过几条街道,出租车驶进了一个小区。陆浩下午听堂弟说起过,苏可曼住在世纪嘉园小区,但眼前这个却不是,不禁心生疑惑。
半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栋高层公寓前。陆浩随便找个车位停下,推开车门下车,快步走了过去。
苏可曼的丈夫正准备走进公寓,忽听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猛回头,看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陆……警官?”他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
“突然来访很抱歉。”陆浩盯着他的脸,直截了当地问,“能否向你询问几个问题?”
他惊讶的表情下明显透出一丝紧张:“什么……问题?”
“关于你老婆和许蕾的案子。”
他闻言愣了几秒,脸上惊讶、紧张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狐疑:“我老婆……哦,苏可曼的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
“嗯。”陆浩随口敷衍一声,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公寓大厅里走出几个青年男女,就对他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可否到府上?”
他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可以”,便低头走向电梯。
在电梯里,陆浩了解到他叫方振宝,33岁,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销售副经理。他自称平时工作繁忙,经常加班,即便是在家休息,也要工作到深夜。在陆浩听来,他似乎在刻意强调对某些事并不知情。
电梯在11层停下,穿过迷宫般的走廊,陆浩走进了他的家。一进门,陆浩就看到狭窄的房间里摆着一个整理箱,里面都是书籍和资料。再向四周一看,房里陈设简单而凌乱。简单得只摆了床、小沙发和书桌;凌乱的是上面堆满了衣物、生活用品或书籍资料。
“家里很乱,让你见笑了。”方振宝边关上房门边说,“上午刚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陆浩感到很疑惑,问道:“为什么搬到这儿住?”
“离婚了,我就搬出来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走到沙发前,挪走上面的衣物,然后招呼陆浩坐下。
陆浩察觉到,方振宝虽说得轻松,但脸上表情很沉重。他们真的离婚了?如果他和苏可曼是同谋,为什么会离婚?难道,他对苏可曼布下的诡局并不知情?也没有去谋杀许蕾?还是……故意制造离婚假象,做给我们警方看的呢?
陆浩暂时还无法作出判断,坐到沙发上后,斟酌着词句问:“恕我冒昧,是因为……何种原因离婚的呢?”
“那还用问吗?”方振宝把从沙发上刚刚抱起来的衣物使劲儿扔到床上,“做出那样丢人的事,换了是谁都要和她离婚吧!”
陆浩知道,他指的是苏可曼和韩一洋婚外恋,并怀上孩子的事。但在陆浩听来,他这番话似乎在申明,自己对妻子那样做的真正意图并不知情。
眼前这个男人会不会是在做戏?他真不知道苏可曼布下的诡局吗?他们究竟是不是同谋?
陆浩忖度着那张挂满愤怒表情的脸,心想方振宝刚知道这件事时,反应并不强烈,那时还认为他是个好脾气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陆浩的疑心越来越重,打算刺探一下底细。
“唉……”
方振宝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慢慢恢复正常。他坐到床边,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说那些话,但一想起那些事,我就忍不住想发火……陆警官,还望您多体谅。”
陆浩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然后侧头看着他,用关心的语调问道:“以后打算怎样?就住在这里了吗?”
“当然!一个人也挺好的,清净了。”方振宝不知从哪儿翻出两瓶瓶装水,递给陆浩一瓶。
“哦。”陆浩接过来,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方振宝没想到警察又提起这个话题,颇为不满地瞪起眼睛,但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回答了。
“一年左右吧。”
“那时间可不算短啊,夫妻感情应该很深吧?”陆浩大胆试探着问。
方振宝满脸不悦,冷冷地反问道:“真是可笑!要是真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能发生那样的事吗?”
陆浩故作木讷似的“哦”了一声,慢慢转动脖颈四下看了看,又把目光移回到他脸上,一语双关地问:“你们每天都在一起,就从没发现她有做那件事的迹象?”
“要是早发现,我早就……”
方振宝猛地站起身,瞪视着他质问道:“陆警官!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打探我们夫妻的感情吗?如果是这样,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陆浩赶紧起身,满脸堆笑:“怎么会呢?我不也是出于关心,才问几句的吗?要是我的话惹您不快,我这就道歉。”
他瞪视了陆浩半天,嘴里嘟囔了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样关心别人的”,然后喘了几口粗气,生硬地说:“你来找我到底想问什么?直接点,别拐弯抹角!”
经过刚才一番刺探,陆浩隐隐感觉到,方振宝似乎对妻子所做的一切并不知情。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直觉而已,对他来说,确凿的证据更重要。
“你别激动,先坐下,我们慢慢说。”说着,陆浩走近一步,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方振宝坐下,脸上仍挂着气愤的表情:“别慢慢说了!我一会儿还有工作呢。”他伸手向上推了推眼镜,斜眼瞪着陆浩,“有什么问题你赶紧问!”
陆浩被他的话气得半死,但清楚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能强忍心中的火气。陆浩从包里掏出记事本,问道:“9月2日,中午12点到12点半之间,你在哪里?”
陆浩一边问,一边不露声色地观察他,看他听到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会有何反应。如果露出警惕或紧张不安的神色,说明他对这个时间段很敏感。那么,他就相当可疑了。
“问这个干吗?”方振宝侧头,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反应让陆浩很失望,而且看不出一点伪装的样子。陆浩打算进一步试探,便道:“哦,为了调查许蕾的案子,她是在那个时间段内被人毒杀的。”
方振宝闻言脸色一变,接着瞪大眼睛:“你……你怀疑我杀了许蕾?”
“别误会,我绝没那个意思。”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调查……”他气愤地吼道,“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
“只是例行调查而已。”陆浩解释说,“凡是与许蕾有关联的人,我们都要调查,请你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方振宝气愤地拍了一下沙发,歇斯底里地质问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和许蕾没见过几次面,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我为什么要杀她?对了,用你们警察的话说,我没有作案动机!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别激动。”陆浩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强压怒火问,“请你仔细回想,那个时间段你在什么地方?”
方振宝没开口,把头扭向另一边。陆浩干咳了一声,索性不再强作笑脸,用生硬且不容抗拒的语调说:“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方振宝的肩膀微微一抖,慢慢扭回头:“我那天一直待在医院里。”
“你确定?”
方振宝厌烦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当然在医院。你也知道,苏可曼刚住院,我正在陪护。”
陆浩盯着眼镜后那双眼睛:“但主治医生说,你曾出去过一次。而巧合的是,你离开医院的时间,就在许蕾被害的时间段内。”来调查方振宝之前,他去医院询问了医生,并调出当天的监控。监控录像显示,方振宝在11点19分离开医院,13点03分返回。
方振宝皱起眉头,旋即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大腿,说:“嗯,想起来了,我确实出去买过东西。”
陆浩忖度着他的表情,心想买什么东西要用接近两个小时?而且,那时苏可曼刚刚住院,正需要人照顾,他为什么在如此紧要的时候去买东西?
“你出去买什么东西了?”
“给她买补品。”方振宝说。
“补品?”
方振宝点头,解释说:“你也知道,她流产大出血,需要补身体。”
“去哪里买的?”
“呈祥药店。”他干脆地答道。
“药店在什么位置?”陆浩追问。
“在我原来住所的附近,哦,就是世纪嘉园小区附近。”
陆浩记得,医院距世纪嘉园小区大概半小时车程,而医院周围有很多药店,不禁对他舍近求远去买补品起了疑心,于是问道:“医院附近的药店买不到补品吗?”
“当然能买到,但价格都死贵死贵的,所以我就坐车去家附近的药店买。但哪承想返回时堵车了,我担心她呀,就赶紧下车往医院跑。”
陆浩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下药店的名字,又询问了补品的名称和价格,然后站起身。他正准备告辞,忽然想起了一点,忙问道:“是你主动去给她补品?还是她让你去买的?”
“是我主动去买的。”方振宝叹了口气,“唉,要是早知道她做下那样的事,我才不会去给她买补品!”
陆浩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说声“打扰了”,与他告辞,走向房门。房门打开的刹那,身后响起方振宝的声音:“陆警官,我是清白的!你可以去呈祥药店调查,我那天确实去买补品了。”
陆浩没应声,走出去关上了房门。
从公寓出来,陆浩坐进警车里,翻开记事本。他边看上面的内容,边回想与方振宝的对话。他觉得方振宝说的应该是实情,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决定去调查不在场证明。
6
晚上8点刚过,陆浩走进新起点高中附近的一家酒吧。略显昏暗的光线里,舒缓的音乐悠悠地钻进耳鼓,淡淡的酒香在鼻翼边飘来荡去。这种令人轻松、惬意的氛围,让他疲惫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仿佛一下卸掉了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重物。他终于明白,堂弟为什么选择到这里会面了。
大概20分钟前,陆浩接到堂弟的电话,说是案情有了新进展,约他到这家酒吧会面,并让他来时带上许蕾临死前留下的物证——镇脑灵。他刚调查完方振宝的不在场证明,正有几个疑点想和堂弟探讨,于是立刻赶来了。
酒吧刚刚开门营业,客人不算多。他环望一圈,看到堂弟坐在远离吧台的一张桌前,独饮着啤酒。他摸了摸随身包里的记事本,快步走了过去。
“喝点什么?”我看堂兄走近,开口问道。
陆浩在我对面坐下,指了指啤酒,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酒吧真是好地方!一走进来,所有烦心事儿都抛诸脑后了。”说完,他拿起我斟满的啤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笑着耸耸肩,拿起啤酒,边往他的杯里蓄满酒边问:“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他低头看着从杯沿溢出的啤酒沫,摇摇头说:“警局有规定,物证不能随便带出。”
“又跟我来这一套!”
我瞪了他一眼,把啤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用严肃认真的口气说:“我要镇脑灵有大用处,说不定很快就能帮你把案子破掉。”
“是吗?”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你在电话里说案情有了新进展,指的就是镇脑灵?”
“对。”
“你还在怀疑镇脑灵掺了毒?”看我点头,他提醒说,“我下午不是和你说了吗,在时间上不相符,所以根本没这种可能。”
“在时间上是否相符,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一句,然后说,“你之所以认为时间不相符,是因为忽视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他双臂架在桌上,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话开始感兴趣了。
“你想知道?”
他抬手在桌上敲了敲,催促道:“快说!”
我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坚定地说:“除非你把镇脑灵交给我,否则我不会告诉你。”我这样说并不是故意刁难,也非故弄玄虚,因为在时间上是否相符合,还需做一个实验。这个实验相当重要!
陆浩听完我的解释,盯着我看了半天,最终妥协了。
“真拿你没办法!你明早去警局取吧。”
我感激地冲他笑笑,转移话题问道:“苏可曼丈夫的不在场证明,调查清楚了?”
“我觉得方振宝……就是她丈夫,没有嫌疑。”
我点点头,心想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看来那瓶镇脑灵必定暗藏玄机。
陆浩拿起啤酒喝了一口,说:“不过,方振宝的嫌疑还没完全排除,有必要对他进行进一步调查。”
我对他的话感到很迷惑,忍不住挖苦道:“刚说完没嫌疑,紧接着又说嫌疑没排除。你说话怎么前后矛盾?”
陆浩苦笑一声,解释说:“从我的直觉来判断他没有嫌疑,但从作案时间的角度看,就存在嫌疑。”
“哦?他有作案时间?”我在椅子上坐直身。
“对。”陆浩从随身包里掏出记事本,翻开查看了一会儿说,“医院的监控显示,案发当天,方振宝在11点19分离开医院,13点03分返回。他称这段时间去药店给苏可曼买补品了。我去药店调查得知,他确实去买过补品。不过……”
“不过怎样?”我焦急地催促道。
陆浩又低头去看记事本:“不过药店老板证实,他到达药店的时间是11点45分左右,买完补品急匆匆地离开了。我刚才做了一个实验,从药店到那家意大利面馆,开车仅需15分钟。”
我猜到了他话中的意思,接话道:“许蕾离开面馆的时间是12点13分,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赶到面馆附近,毒杀许蕾。”
“没错。在时间上存在这个可能。”
我单手托腮想了想,问道:“从意大利面馆到医院要多久车程?”
“不远,开车20分钟肯定到了。”
“你也做实验了?”我追问。
陆浩点点头,说:“嗯。如果是方振宝毒杀的许蕾,他至少有半个小时往医院赶,因此完全能在13点03分返回医院。”
“这么说,他的嫌疑还挺大。”我皱起了眉头。
“嗯!从时间上看他有作案嫌疑。”陆浩话锋一转,“但方振宝一再强调,那天路上堵车了,他是跑着返回医院的,所以才耽搁了那么久。我去调了天网监控,当天那个路段确实发生堵车,足足堵了一个钟头。不过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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