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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木剑-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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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郎


第一章

“枪王,枪王!”

满街一片嘈杂的喊声,喊的都是这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可以使人着魔。

满街的人都涌向一个地方,他们都在狂喊着,像一群疯子。

尤其是那些少女和少妇们,更是一个个脸儿绯红,眼中闪着动人的波光。

那是一种渴望见到英雄也渴望被英雄见到的波光。

“枪王,枪王!”

“枪王”是谁?

谁又能得到这许多人的欢呼?

“枪王”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枪王。

剑眉入鬓,虎目生辉,英挺的身材裹在火一般燃烧的红披风里,不怒自威。

同样引人注目的是枪。

长约一丈八尺的铁枪就握在他右手中。

枪杆是精铁锻成的,枪尖是精铁炼就的,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冷光。

这杯铁枪的分量,怕有一百多斤。可枪王握在手中,象拎着根牙签,轻松自如。

铁枪上的红缨,又大又艳,在风中猎猪地抖着。

红缨到处,立时便是一片欢腾:

“枪王,枪王!”

被人流拥住的枪王微笑着,不时大声和某个相识的人打个招呼,或似不在意地瞟瞟某个美丽的少女。

和枪王打过招呼的人,兴奋得恨不能向天下人大喊:

“枪王,枪王跟我打过招呼!”

被枪王看了一眼的少女,心里马上就会升起一种自豪的感觉。因为看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天下闻名的枪王啊!

这就是“枪王”刘过,一个走到哪里都受欢迎的江湖豪客。

枪王刘过,一个武艺出众,枪法超卓的人。

枪王刘过,一个急公好义,侠胆盖世的人。

枪王刘过,一个仗义疏财,古道热肠的人。

这就是人们对枪王刘过的评价。

他可以称得上是当前武林中最亮的一颗新星,没有什么人能比他更得人心了。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受到别人的热爱和崇拜呢?

枪王刘过被众人簇拥着,走过一座酒楼下时,楼上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枪王刘过!”

欢呼声立寂,所有的人都仰起头,愤愤地瞪着那个敢直呼枪王大名的人。

枪王刘过一抬头,微微一笑:“什么事?”

大人物自有大人物的心胸和气魄,犯不着和一般的人一般见识。刘过的态度很得体,很符合他“枪王”的身份。

更何况,出现在楼头的人,不过是个家人打扮的中年人呢?

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楼上的家人斜倚着栏杆,懒洋洋地小口啜着端在手上的一杯酒。举止很放肆,神色也很傲慢。

他抬起眼皮,不屑地扫视了一下众人愤怒的面孔,将略带嘲弄的目光停在刘过脸上,慢吞吞地道:

“她找你。”

刘过面上的微笑刹那间僵住,手中的铁枪似乎也微微颤了一下。

但马上刘过的脸由惨白转成微红,透着惊喜的微红。

“她找我?”

他用不相信的口气追问了一句。

家人点点头,从栏杆边消失了。

枪王刘过在众人惊呼声中,带枪一跃而过,灵巧地飞上了酒楼。

是什么,能让刘过如此失态,又如此倾心?

第二章

荒野古寺,残照萧然。

宋长风的刀在夕阳里闪着夺目的光华,仿佛那已不是刀,而是一片流动的阳光。

在他的对面,傲然兀立着一个中年大汉,正用微带吃惊的神情凝视着他。

大汉的手中,也有一柄长刀,弯弯的,刀形很美,宛如东瀛的武士刀。

很美的刀往往也很毒辣,和东瀛的刀术一样。

宋长风方才就已领教过大汉疯狂的冲杀。他几乎被大汉凛冽的杀气摧毁。

那已不是对方口中所称的“比刀”,而是拼命。

武士的荣耀,难道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吗?

宋长风悄然叹了口气。

大汉铁铸一般的身躯在这一声叹息中突然软成了稀泥,锐利的目光也已涣散。

弯弯的长刀落地。

刀落地的那一刹那,心是否已死了?

宋长风转过身,归刀入鞘。

他的声音很沉厚:“虽然你很想杀我,但我却不想杀你。我希望十年之后,能再于此地见识阁下的东瀛刀术。”

大汉的身躯突然又挺了起来,眼中的神光重又凝聚。

宋长风没有转身,还在说着:“世上本没有不败的武士,也根本没有无敌的刀法。”

大汉默默地听着,沉思着。

许久,他才深深一躬,捡起地上的长刀。

自信已在他心里悄然恢复,渐渐滋长。

他默默地归刀入鞘,默默地看着宋长风走入夕阳的背影。

他突然激动地大叫起来:“刀王宋长风,十年之后,我一定再来!”

宋长风已经走远了,走得很快,也很洒脱。

残阳如血。

宋长风走到一座坟前,默默看了好一会儿,盘腿坐了下来。

那不过是一座很普通的土坟,连坟前的墓碑都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青石板。

墓碑上只有四个字——

“小雪之墓”。

小雪是谁?

武林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小雪是谁,自然更不会知道宋长风和小雪的关系。

有人悄然走近,宋长风恍若未觉。

来人叹了口气:“刀王宋长风?”

宋长风冷冷道:“是。”

“跟我走吧,有人找你!”

宋长风马上就站了起来,连再看一眼墓碑都没有就走了。

又是谁,能令刀王宋长风如此听命?

第三章

武林中枪术最精的人是谁?

当然是枪王刘过。

天下刀法最好的人是谁?

一定是刀王宋长风。

当今最擅长暗器的人是谁?

长耳朵的人肯定都听说过,“暗器之王”是徐州唐家的大公子唐点点。

唐点点在四岁的时候,就帮他的父亲解决了一个难题——如何使铁制的暗器不被对方带磁性的兵器吸收。

唐点点六岁的时候,就自己动手,造出了一种可以回旋攻敌的新颖飞镖。

唐点点今年才二十一岁,但他对暗器制造这一行的贡献,已超过了所有的古之名匠。

十二岁被称为“暗器天才”,十四岁被尊为天下“暗器之王”,这样的成就,是不是可以说震古铄今呢?

唐点点正俯在案上,细心地组装着一种可以连发十二次的针筒。

针筒可以绑在腋下腰间,只需轻轻一挟,触动机关,暴雨般的牛毛细针就会激射而出,一次一百枚。

密室中静悄悄的,一点杂音都没有,只有唐点点细密悠长的呼吸声。

唐点点在工作的时候,所有的人,包括他父亲,都不得进人密室一步。

唐点点在工作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哪怕是一声鸟啼也会让他心烦意乱,无法继续下去。

所以唐家的人说话做事走路,一切都必须静悄悄地进行,这已成了唐家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唐家的庭院内,没有一只鸟雀敢飞过唐点点的密室。

无数暗器利箭在密室外面对着天空和树林,一旦有入侵的鸟雀,便格杀勿论。

但今天,唐点点却偏偏听到了一声鸟啼。

那是一声画眉的脆鸣,和婉温柔,浸人心脾。

唐点点气得将快要完工的针筒使劲往地上一摔,拉开密室的门就冲了出去。

“为什么有鸟叫?为什么有鸟叫?”唐点点挥着双手,激动地大叫起来。

他薄薄的嘴唇已气得发青,白皙的俊脸也已涨得通红。

门外的卫士一个一个都吓傻了,他们从未见过唐点点发这么大火。

领头的卫士又吃惊又害怕地嗫嚅道:“少爷,根本……根本没有鸟叫啊。”

唐点点气得直哆嗦:

“放屁!我明明听见了,是画眉。”

卫士首领还在分辩:“小姐的画眉一直都养在她那里,从来不敢……”

唐点点暴吼道:

“还敢犟嘴!”

卫士们只有呆呆地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出一声。

谁都知道,唐点点的火气一上来,任何人都不敢吭气,连唐点点的父亲和奶奶都不敢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抓画眉。”

唐点点话音未落,对面树林中突然冒出来一个锦衣蒙面的汉子,平静地道:

“唐公子,画眉叫是在下学的。”

卫士们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不相信,防犯如此严密的唐家,居然有人能平安地躲进树林里而未被发觉。

“你学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唐点点恶狠狠地叫道。但锦衣蒙面人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唐点点的怒气立即消失了。

他喝住正欲扑击上去的卫士,冷冷道:

“告诉老祖宗和老爷子一声,我要出去一个月,让他们别找我。”

卫士首领还想再问什么,唐点点大袖一拂,跟在锦衣蒙面人之后,如飞而逝。

又有什么事,能令暗器之王唐点点居然不辞而别?

第四章

如果说,偷窃术也可算得上是一种技巧的话,那么,将这种技巧发挥到无以复加地步的人,就是范宁儿。

只可惜他的名声实在太臭了,臭到只要他走近,认识他的人都会马上躲开,否则身上总会有什么零碎物件儿神奇地消失。

范宁儿十七岁那年,从皇宫大内成功地盗走了皇后娘娘凤冠上的一颗夜明珠,一举成名,成了天下追捕的对象。

从那时起到现在的十年间,他总共在牢房里呆过四年零三个月又十九天。

他大大小小的监狱蹲过十七次。

也就是说,有十七次他都可能掉脑袋。可直到现在,那颗大脑袋瓜还是在他脖子上好好地长着。

最奇绝的一次是五年前,他已经被打入了天牢。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逃了出来。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三年前,他已被押上了法场,连断头酒都喝了。

在刽子手的鬼头刀正要落下的时候,明明已被挑断脚筋的范宁儿竟一声长笑,神奇地闪过刀锋,身上牛皮索全部断裂,在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跃上监斩官老爷的大案,在老爷的鼻子上摸了一下,笑嘻嘻地扬长而去。

他的脚到现在也还是好端端的。

官府曾经请过江湖高手相助擒拿。

但十年过去了,范宁儿还是活得好好的,那些江湖高手们却都一个个悄没声地回家抱孩子去了。

范宁儿想偷什么,就一定能偷到,包括人的脑袋。这样的人,谁又愿意得罪呢?

于是官府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巴不得见不到范宁儿在本地出现。口中喊抓,都不愿动手。

范宁儿的存在,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范宁儿不仅善于偷东西,而且还善于偷心,——偷女人的芳心。

范宁儿有钱,有强壮的体愧,有相当威风的相貌,也有“崇高的声望”。

这样的年轻男人,自然很讨女人喜欢。

她们甚至自己找上门来,口称要见识一下“偷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当然都很圆满。

她们“见识”了偷王的真相.偷王也必在她们走时,悄悄地留下她们身上的一件东西,比方说小手绢啦,胭脂盒啦,小梳子啦等等。

并不是范宁儿有收藏女人小物件的雅好,他只是觉得,不顺手拿点什么,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范宁儿现在正在“偷心”。

一个美丽的少女正低着头,红着脸,吃吃地笑着,推搪着范宁儿的手。

范宁儿的手正在她的胸脯上轻轻揉着,修长灵巧的手指轻快地挠着她的肌肤。

少女的手根本就没有力量,越推两人挨得越近了。

范宁儿口里喃喃地说着许多甜蜜的疯话,开始去解少女的衣衫扣子。

少女梦幻般地傻笑着,呻吟着,美丽的大眼睛里流闪着兴奋的光彩。

恰在这时,有人敲门。

“偷王范宁儿,见字速至。”

范宁儿懒懒地听掌柜的念完纸条,问道:“就这几个字?”

掌柜的点点头:“后面还有一个花押,画的好像是……一只鸟,……画眉鸟”

范宁儿的眉头皱了起来:

“送信的人呢??

掌柜的见他皱眉,忐忑不安起来:“走了。”

范宁儿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停下,拍拍因受冷落而生气的少女的肩头,摸出一张百两银票塞进她头发里,顺手摘下她的一只耳环,又朝掌柜的点点头,快步出门而去。

范宁儿“偷心”的时候,绝对是雷打不动的,可今儿他是怎么了?

第五章

“听说没有,武林中称‘王’的人,好像全部都失踪了。”

“你还当新闻啦?嘁!”

“说也怪呀,好像是有什么人要见他们似的。可武林中谁又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呢?”

“谁知道呢!或许找他们的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也未可知。”

“偷王、枪王、刀王、暗器之王、剑王、龙王、火王……啧啧,怕不有三十多人吧。平日里(奇*书*网。整*理*提*供),谁能请得动这些大人物一齐出马呢?”

“剑王徐东海已经八十有零了,龙王和火王也都快七十的人了,请他们的人,面子得有多大!”

“唉,江湖上的事,真难说得很。”

罗隐慢慢啜着清茶,听着茶客们叽叽喳喳议论,不觉很感兴趣起来。

很显然,这些大人物同时失踪,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主持这件事的人当然十分出色,他是谁?

可罗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对这三十多个成精成怪的武林大人物发号施令。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神秘的组织?

罗隐知道自己就是想破了头,也难想出什么道理来,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站起来付了茶钱,走出了茶馆。

大街上很热闹。罗隐沿街慢慢地走着。

他很喜欢逛大街,什么也不用干,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有时也挺有意思的。

对面挤过来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书生,微笑着朝罗隐拱拱手。

罗隐吃惊地站住了。

他不认识这个人。

书生却仿佛对他很熟悉:“罗兄吗?小弟万无忌。”

罗隐也只好拱手还礼:“在下的确姓罗。不过,阁下好像认错了人。在下并不认识阁下。”

万无忌笑笑:“天下认识小弟的人,实在也没有几个。

罗兄,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也不管罗隐是否答应,转身就进了一条小巷。好像他知道罗隐一定不会拒绝的。

罗隐苦笑,摇摇头,跟了过去。

“真是怪人怪事。”他轻声嘟嚷了一句,也不知万无忌听到没有。

小巷很深,也很僻静,的确是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万无忌站住,回身,又是一揖到地:“罗兄,请恕小弟冒昧,没想到罗兄真肯赏脸。”

罗隐微笑着点点头:“好说,只不知万兄请罗某到此,有什么指教?”

万无忌道:“我们主人想见罗兄。”

罗隐一怔:“万兄,你们主人想见的当然是个姓罗的人。但天下姓罗的人很多,也许万兄认错人了吧。”

万无忌道:“绝对没错。我们主人想见的正是罗兄。

小弟出门时,主人已吩咐清楚,要找罗隐罗公子,香木剑派的传人。罗公子素喜白绸长衫,浅蓝腰带,腰系香木剑,剑鞘深绿。罗公子仪表非凡,儒雅洒脱,说话略带川音……”

罗隐不禁失笑:“看来你们主人手里有一份关于罗某人的详细档案唆!”

万无忌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不错。”

罗隐叹气:“看来你们主人是个很有趣的人。只不过,他找在下干什么呢?”

万无忌道:“这个小弟也不清楚。只是我们主人说,一定要请罗公子相见。”

“如果我不去呢?”罗隐觉得这实在太有趣了。

万无忌淡淡一笑:“如果小弟请不动罗兄大驾,主人即使不责备我,小弟也无颜再活下去。”

他的手中,突然间多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泛着绿光,显见淬有剧毒。

万无忌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直视着罗隐:“请罗兄成全。”

罗隐苦笑:“既然尊主人如此看得起罗某人,而万兄又肯如此相逼,罗某不去,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万无忌面上露出了欢悦的笑容,将匕首收回,深深一揖:“多谢罗兄。”

罗隐只有苦笑的份儿。他觉得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你们主人是谁?”罗隐跟在万无忌身后,忍不住问了一句。虽然他知道万无忌一定不肯说。

万无忌果然答道:“罗兄到时自知。请恕小弟此时不能回答。”

不知绕了多久,弯弯曲曲的深巷似乎没有尽头。

看来万无忌是想将罗隐绕晕乎,让他记不清路径。

如此神秘诡异的人,所谋之事一般也不会是光明正大的。

但罗隐没法不跟着。他知道万无忌的话是真的,若罗隐不去,万无忌真会自杀。

虽然万无忌跟自己素不相识,毫无交情可言,但他若因自己而死,毕竟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罗隐当然也看出来了,万无忌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武功一定很好。

他的主人能招罗这样的死士,当然是个极其不寻常的人。

万无忌走到一个极不起眼的院门前,停住了,在门板上轻轻敲了四下,又敲四下。

破旧的门板“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是个小院。

万无忌道:“罗兄请进,小弟带路。”说完便走了进去,罗隐也只好跟着进去。

小院里很干净,很雅致,四处种满了各种花草,漾着淡而媚的花香。

西厢房的门悄然打开,一个须眉皆白、飘飘欲仙的老人走了出来,慈声道:

“这位就是罗隐罗公子吗?”

万无忌一躬身,恭恭敬敬地回道;“属下已将罗公子请到,属下告退。”

老人不经意地对他挥挥手,径自走到罗隐面前,慈祥地打量了几眼,微笑道:“老夫知道这次相请罗公子实在有些冒昧,罗公子心中也必有许多疑问。”

罗隐拱拱手,什么话也没说,算是默认了。

老人伸手道:“罗公子,请至西厢一叙。”

罗隐一言不发地进了西厢。

西厢房里出奇地素雅,几乎没有什么摆化。

老人请罗隐坐下,才缓缓道:“老夫段樵,不知可有耳闻?”

罗隐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双目炯炯,直视着老人:

“酒王段樵?”

“不错,正是老夫。”老人似有些激动地咳了一下,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道:“想不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老夫。”

罗隐已自觉失态,忙又坐下,道:“段老先生不是……在五十年前就……就……”

段樵苦笑:“也不错。五十年前,老夫失手,酒后被人打下黄河壶口,幸得不死。”

“祖师也曾跟在下讲过这件事。”罗隐喃喃道:“真想不到会是您老人家找在下。”

段樵叹道;“你师祖一向还好?五十年没见,我也老了,死里余生,不想走动了。以前的好友天各一方,难得一见了。”

罗隐恭声道:“师祖早已闭关。在下小时候常伺候师祖,得以知道许多段老先生行侠江湖、啸傲武林的事迹。

在下一直以不得见段老先生风范为憾,今日得聆教诲,幸何如之。”

段樵慈祥地看着他,半晌才微笑道:“你很懂礼貌,也很善良,现在武林中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只是在我面前,不要太酸了。对了,你师父‘酸梅子’可好?”

他这一捧一损再一问,弄得罗隐有些难为情,马上回答道:“家师久游云贵,采药济世。”

段樵眼中有一种惆怅的神色:“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师父时,他才像你这么大岁数,也和你一样英俊、一样酸。

现在他也有七十多岁了,唉,岁月不饶人啊!”

罗隐只好不说话。

老人在感叹往事的时候,年轻人是插不进去话的,也最好别插话,只要听着就行了。

段樵摇了会儿头,突又转开了话题:“我这次找你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罗隐实话实说。

段樵站起身,踱了几步,停在罗隐面前,沉声道:“你一定听说过,江湖上称王的人物,几乎在同一天失踪了”

“在下也是今日在茶肆之中,听人闲谈才知道的。”

段樵面沉如水:“他们有的人跟家里人打过招呼,说好是一个月回家的。如今已过了三天期限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头?可否说说你的想法?”

“是。首先,这三十多人都是叱咤风云的大豪客,能同时让他们失踪的人或组织自然不简单,他们去干的事情也一定很艰难。其次,说好一个月回来而未返家,说明他们可能有些麻烦,而能让这些大豪客们感到麻烦的人或事,当然更是不同凡响。”

“不错。”段樵点点头,面色更沉重了:“他们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罗隐又不说话了。他的话已说完,该段樵说了。

他几乎已经能肯定段樵找自己的目的了。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段樵说。

罗隐还是不说话。

“不知道你肯不肯帮这个忙。”

罗隐欠欠身,不表态。

欠身的意思就等于在说:“我在听着。”

他并不想贸然接下任何一桩事。罗隐从来不是个莽撞冲动的人,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与其干错了事后悔,还不如当初不去干那件事。

段樵缓缓道:“我希望你能找到他们,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罗隐还是沉默,面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

他现在已隐隐感到酒王这个人不简单,与五十多年前的侠气感天的酒王不大一样了。难道是因为剧变之后,性情也变了呢?

别的不说,酒王五十年来一直隐名理姓,手下却搜罗了万无忌这样的死土,身边也有罗隐这么一个年轻人的详细档案,这就很说明一点问题。

“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但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做得到!”

罗隐是从荆楚的离魂伞下逃生的惟一一个人。这件事除他自己外,没人知道。江湖上甚至连罗隐这个人都没听说过,但段樵居然知道。

“因为连离魂伞都奈何不了你。”

罗隐苦笑:“为什么?”

段樵怔住,似乎没想到,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小子竟敢反问自己。

罗隐的神情却非常坚定。

段樵突然有些激动了:“难道凭我的身份,凭我和你师祖的交情,请你帮个忙都不能痛痛快快地答应吗?”

罗隐站起身,还是问:“为什么?”

段樵气得白须抖动:“你一定要问清楚?”

罗隐认真地道:“是的。”

段樵突然之间软了下去,一下坐倒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因为我的……我的惟一一个孙子,也是一个王!”

转眼之间,段樵仿佛已老了一百多岁,面上的皱纹更深了,脸上的润红也已变成了灰白。

三十多个称“王”的大人物中,并没有一个姓段的。

段樵的孙子自然应该姓段,可又为什么不姓段呢?

罗隐悄然叹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鼻子也有些酸酸的了。

他默默地俯视着正在无言流泪的老人。

“我答应。”他郑重地说。

第六章

一条黯淡而且肮脏的街,一个冷冷清清的杂货铺。

一面破旧的招牌挂在门边,一个秃顶伙计正在发黑的柜台上趴着打吨盹。

罗隐敲敲柜台。

秃子伙计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什么,闭着眼直起身,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揉揉流出来的眼泪,一脸苦相。

但当他睁开眼看见罗隐时,睡意一下全消了,两眼瞪得溜圆,嘴也张开了,活像见了鬼似的。

罗隐这种责介公子打扮的顾客,他站了十三年柜台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个公子爷,到小杂货铺来干什么?

罗隐微笑:“请问,贵东家在不在?”

一个公子爷,怎么用这种口气跟一个低三下四的伙计说话呢?

“在在在在,在!”

伙计惊醒似地抖了一下,一连说了五个“在”宇。

能有这么一位阔气而且和气的公子爷上门,该是小杂货铺开业至今最大的荣耀了。

“麻烦老兄去叫一下,行吗?”

伙计二话没说,一扭头就冲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一个苦瓜脸、绿豆眼、吊脚眉、八字胡的小老头走了出来,重重地从喉咙里咳出一口黄黄的浓痰吐在地上,怀疑地盯着罗隐:“找俺?”

一口浓重的秦腔。

也许他是觉得这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有点不正常了。

无论如何,这么个破店,本就不是罗隐这样的人该进来的地方。

罗隐微笑:“在下找一个姓马名山君的人,据说他是本店的主人。”

小老头火了:“俺姓张,叫张有财,是东家。俺看你是找错店了。”

罗隐怪有趣地看着他发火:“可这牌子上不是明明写着‘应有尽有杂货铺’七个字嘛?”

小老头又吐出一口浓痰,转身往里屋走,嘟嚷道:

“真是的,误了俺的好觉!小秃子真该打,咋的领了这么个疯子来。”

罗隐没有走,好像他已认定了小老头就是马山君。

秃子伙计捂着脸走了出来,苦笑道:“公子爷您请吧,东家吩咐小的赶你走呢。”

他的脸上,有捂不住的红痕。

罗隐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这是五两银子,算是我赔你的。千万别让东家知道了。”

伙计的眼睛马上放光了,嘴唇也哆嗦起来。他一把抢过银子,对里屋望了望,飞快地将银子塞进腰带里。

罗隐悄声道:“实际上我是捡了你们东家的一样东西。

既然他不识相,我就只好托你转交。”

他摸出一个小孩玩的拨浪鼓:“你把这个交给你们东家,就说有一个姓罗的人说的,让他再给你五两银子。”

罗隐离开杂货铺,走了还不到十步路,背后就有人大叫着跑了过来:“公子,公子请留步。”

罗隐微笑着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小老头苦着脸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公子请到小店坐坐,待俺向公子赔罪。”

“马山君?”

罗隐不看他,悠闲地转头看看四下的“风景”。

小老头抹抹额上的冷汗,点头悄声道:“正是。”

罗隐看看他,又问了一句:“你给了小秃子五两银子没有?”

马山君一愣,咬牙低吼道:“他竟敢说是十两!”

罗隐愕然。

万花楼的鸨母今天气色相当不好。已近二更天了,嫖客还不足往日的四成。

她正气哼哼地抬手想打一个龟奴耳光的时候,皮条老杨领着一个英俊潇洒、清华高贵的青年公子走了进来。

鸨母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肥而白的手一收,又轻轻往另一只同样肥而白的手上一拍,扭动着丰腴的屁股迎了上去。

看她面上笑成的模样,真让人害怕那厚厚的官粉会不会一块一块剥落下来。

“哟——什么风把公子爷您给吹来啦?”

鸨母的嗓音甜得让人能起三层鸡皮疙瘩。

年轻人朝她微微点头,淡淡地道:“晚风。”

鸨母一怔:看来这位公子不太好说话。

但她还是极力赔着小心,笑道:“宛凤姑娘早就在等着公子爷了。”

青年公子的脸已沉下,皮条老杨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干笑道:“罗公子是来找人的。”

鸨母乖觉地发现,老杨的神情很古怪,好像很怕这个青年公子。看来这位年轻人很有些来头,不是江湖上的煞星,就是位有权有势有钱的阔少。

这两种人她都惹不起,也不敢惹,忙问:“只不知罗公子要找什么人?”

鸨母不敢腻笑了,可又不敢不笑。

罗公子冷笑:“找你刚才想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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