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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帖亡魂令-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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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秀贞既系‘武圣’的侧室,堡主的行为是否逾越……”

“哦,关于此点,请听本座解释,陆秀贞是本座同门师妹,幸脱死劫,前来相依,本座不能不予收容,至于那些闲言非语,起于一种误会。”

“误会?”

“不错,为了表明此点,本座不得已公开一种秘密,本座因闭关潜修一种武功,又不愿被人所知,曾要本座小婿卫武雄化身本座,应付外人耳目,陆秀贞为大不德,竟然与卫武雄相过从,所以才产生了误会!”

“哦!”

这一说,极近情理,但“天威院”掌院程琦潜身“玉牒堡”,身掌“刑堂”之职,她的话当不会假,同时据“百毒公子”透露卫武雄先天有缺憾,不能人道,才演出了西门素云出家,陈玉芝出走的那一幕悲剧,这一说可信吗?但这是次要的问题,他不愿深究,只含糊的“哦”了一声。

西门嵩接着又道:“第三,‘武圣’虽非你生父,但总有一段教养之恩……”

甘棠痛苦地道:“这一点在下明白!”

“如此,你对‘武圣’观感如何?”

“衷心钦敬!”

“第四,你对生父的感想又如何?”

甘棠全身一震,道:“他是谁?”

“你先回答本座的问话!”

甘棠感到无比地屈辱,这话实在难以启齿,自己虽是他的孽种,但他的行为是不可恕的,毋宁说是罪恶的孽果,心念之中,脱口道:“我恨他!”

西门嵩点了点头,脸上飘过一抹无法捉摸的笑意,紧迫着又道:“如果有人为了替‘武圣’不平,而对你生父有所不利,你如何想?”

甘棠心中一震,但随即恨恨地道:“他罪有应得!”

西门嵩一抚掌,道:“嗯,你不愧是人中之龙,思路迥异俗流,现在听着,你生父就在我这‘漱玉别府’之中!”

甘棠陡地离座而起,内心激动如涛,身形也随之簌簌而科,栗声道:“他……就在这‘漱玉别府’之中?”

“不错!”

“他是谁?”

“稍时自有分晓!”

“在下……”

“施少主稍安母躁,本座话未说完……”

“请讲?”

“令尊在此并非本府座上嘉宾,而是……”

“是什么?”

“牢中之囚!”

甘棠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撞翻了座椅,他无法分析此刻心中的感受,只是觉得激动,震惊,错乱……

生身之父,就在这别府之中,他该恨他,还是……

西门嵩面色一肃,道:“本座为了至友‘武圣’的门第家声地位,不得不把他监视,如果你认为本应不该如此作为的话,本座愿承担一切后果!”

甘棠尽量抑制沸腾的情绪,铁青着脸道:“在下要见他!”

西门嵩凝视甘棠有顷,道:“施少主,话先说明,本座愿意听听你将采取的行动!”

“我……只要见他!”

“比如说,救他脱离别府,甚或……”

甘棠咬紧牙关道:“在下只要见见他,别无他意!”

“好,请稍候,本座应事先安排一下!”

“请便!”

西门嵩启门而出。

甘棠心乱如麻,见了生身之父,自己该说什么?见了他又有什么意义?他为人所不齿的行为,种下了罪恶之因,结了孽果,却不负任何责任……

对“武圣”,他除了崇敬之外,还加上同情。

恨,又在心田里滋长。

败人名节,毁人门庭,该死!

这可怕的意念——死,一经闪现脑海,便如生了根似的紧紧附着,是的,只有死才能结束这丑恶的孽债,让他与他的罪恶行为所产生的生命,一齐消灭,让一切都从今天结束……

正当他意乱神伤之际,一个锦衣武士推门而入,抱拳为礼:“奉敝门主之命,请阁下移驾!”

甘棠定了定神,道:“贵门主呢?”

“敝门主一切均已安排妥当,请阁下到地牢一行,特嘱本人致歉意,他不便随行,这一点请阁下谅解!”

“好,请带路!”

甘棠随那锦衣武士走出秘室,穿越一道长长的回栏,此际天已大亮,看这别府的布设,穷奢极侈,不啻王公贵胄之家。

就在那将转入地道之际,一个黑衣女子,从身旁行过。

虽只这么匆匆一瞥,甘棠已认出了她,登时心头剧震,几乎惊叫出声。

这黑衣女子,赫然正是在“大佛窟”对过的荒野林间,企图掘墓自葬,被称为“十五妹”的那神秘少妇。

甘棠心中的震骇简直无法言语形容。

莫非这少妇与那劲装中年四哥,那晚口中所称的头领便是西门嵩?

心念之中,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好,那“十五妹”目光也朝这边瞟过来,眨了两眨,身影便消失在南道里去。

甘棠心头疑云大起,不知对方眨眼的用意何在?

记得那晚在荒郊,这神秘物黑衣少妇曾力阻那被称作“四哥”的劲装汉子发出讯号,说是对自己聊表一丝心意,这谜团,如今又被翻了出来。

事实却不让他多想,转眼便进入了地下出道。

甬道中,门户不少,但都关得紧紧的,而且每一道门都挂有数字号牌。

甘棠抛开了“十五妹”之谜,意念又回到当前的现实。

他即将见到生身之父!

是否照刚才的决定,父子同归于尽,结束这段罪孽?

他为自己这个可怕的决定而悚栗,但他没有改变的意思,他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路,除此,别无他途可循。

顾盼间,来到甬道尽头,迎面一道铁门,门上挂了一个“特”字号,从牌字号而论,这间牢房必然与众不同。

“到了!”

锦衣武士口中说着,在铁门上敲击了数下,格格声中,铁门开启,一个上身赤袒的狰狞大汉,当门而立,想来他便是这间“特”字号牢房的禁卒了。

禁卒一侧身,向锦衣武士一躬身道:“近卫有何见谕?”

锦衣武士大刺刺地道:“奉门主谕,这位贵宾入监探视犯人,小心侍候!”

“请便!”

禁卒深深地盯了甘棠一眼,转身开了第二道铁栅,摆手躬身道:“请进!”

甘棠抬头一看,这牢房约三丈见方,黑黝黝的充满了阴森之气,壁角,蜷曲着一个衣衫褴楼的蓬首人,因为是蜷缩着,看不见面目。

他!便是自己的生父?

一股寒流,透过他的全身,他几乎无法举步。

窒了片刻,终于咬牙踏入牢房。

“锵”的一声,铁栅门随着掩上。

甘棠望着屋角那蜷曲的人影,感到手足发麻,遍身奇寒,血液似乎已停止了运行,眼前迸出了朵朵金花。

“谁?”

那人影发了话,但没有抬头,声音冷漠得像不是发自活人之口。

甘棠努力翕动发僵的嘴唇,久久,才进出一句话道:“你……是谁?”

这句话可说问得毫无意义,然而,他既不愿先承认身份,又无法对这人有任何称呼,所以,他只好先使对方报出名号。

那人影蓦地抬头……

“呀!”

甘棠心里惊呼一声,身躯猛可里一震,只见这被指是生身之父的人,双目已盲,鬓发虬结,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那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背壁而立,似乎借墙壁来支撑不稳的身形。

甘棠几乎想掉头冲了出去,然而,他毕竟忍住了,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记得此来的打算。

于是,他直逼那人身前伸手可及之处。

“孩子,是你,西门嵩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声音已不似刚才的阴冷,但每一个字,像一柄铁锤,重重地敲在甘棠的心上。

甘棠钢牙几乎咬碎,头颅似乎要爆裂开来。

那人不见回应,再度开了口,声音是暗哑的:“孩子,你恨我?”

甘棠这才狂声叫道:“是的,我恨你,我……恨你!”

“唉!孩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悔已退,我不求任何人宽恕,我自知罪无可恕,肉体上的折磨,消不了心灵上的创痛,唉……”

“我……该如何称呼你?”

甘棠腮边已挂了两条泪珠。

那人又是一声长叹,道:“孩子,无所谓,随你如何称呼……”

甘棠又是一次体味裂心摧肝的剧痛,语不成声地道:“但,你……是谁?”

对方答非所问地道:“孩子,你母亲现在何处?”

提起母亲,甘棠更是痛上加痛,肝肠寸磔,幼遭孤露,劫后余生,一旦听说还有至亲骨肉在世,那份狂喜是无以言喻的,然而,想不到是天伦梦断,希望大,失望更大,痛不欲生,闻言之下,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问她做什么?”

“孩子,我只要知道她活得好吗?”

“我不会告诉你的!”

“孩子你……使我……”

“我要杀你!”

那声音已有疯狂的成份。

“孩子,你……要杀我?”

“不错,我们同归于尽,以免现世!”

“啊!孩子,我不怪你,这样也好,只是……唉,你过来些,让我摸摸你,否则我死了也难瞑目……”

字字哀凄,语语断肠,这确实是人间的大悲剧。

甘棠的心软了,可怕的念头已逐渐远去,一个新的意念代替了它,凭自己的身手,救出父亲,同奔天涯,永绝江湖。

“父亲,我……带你走!”

“什么,你带我走?”

“是的!”

“你不是要杀我吗?”

“父亲,恕孩儿口不择言。”

“可是,为父的双目已残,同时也无面目再活着现世……”

“我们到没有人的地方。”

“孩子……”

“事不宜缓,父亲,我背您!”

说着,转背,蹲身……

“嗯!”

闷哼声中,甘棠被一股怪异的万钧劲道,震得飞撞向前面的石壁。

事出猝然,他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但,他的反应,仍是非常人所及的,就在撞向石壁的刹那,运劲变势……

“砰!”

挟着一声惨哼,甘棠撞向石壁,再弹回原地面,全身骨痛如折,几乎完全昏死过去,完了,他发觉自己的功力已在被偷袭的一刹那丧失了,这情况,和在“叠石峰”头,被“阴司公主”以“断元神指”封住功力的感觉完全一样。

他挣扎着爬起身来。

他那生身之父,首先抓落假发,面具,然后扔掉褴楼的衣衫,现出本来面目。

“你……”

甘棠狂喝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站在面前的,是“玉牒堡”堡主西门嵩。

“甘棠,你后悔了,哈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得意、狂妄、嘲弄、不屑……的情绪。

甘棠傻了,顿时呆若木鸡,他做梦也估不到这变化。

西门嵩笑声一敛,阴残地道:“甘棠,本座很感内疚,不过,事逼至此,不得不然,因为我们只能有一方活在世上,至于为什么,你不必问,你知道了也是枉然!”

甘棠目眦尽裂,切齿叫道:“西门嵩,老匹夫,我把你碎尸万段!”

身形一动,“砰”然踣倒地上。

西门嵩从容地出了牢栅之外,再关好牢栅,那曾在中堂陪酒的妖媚妇人出现,望了望牢中地上的甘棠,把手指直划到西门嵩鼻尖上,浪声荡气地道:“我的老心肝,我死心塌地的服了你了,人前人后,你都有一手!”

西门嵩拧了她一把,道:“欲为人上人,必须毒中毒!”

“大丈夫……”

“小妖精,你没听说过无毒不丈夫这句俗话吗?”

“你准备把他怎样?”

“暂时监禁!”

“斩草必须除根,最好马上解决掉!”

“他还不能死,他的价值不菲呢!”

“我担心……”

“担心什么?”

“万一他出了笼,什么都完了!”

西门嵩纵声狂笑道:“哈哈哈哈,你这叫杞人忧天,他除了化成飞虫地鼠,才能出这地牢。何况,他现在已是废人一个,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都可以取他的性命!”

“可是,我总感到……”

“放心,至多一月,他的利用价值丧失,你不说我也会消灭他!”

甘棠五内皆裂,急气攻心,哇!哇!喷了两口鲜血,嘶声道:“西门嵩,我甘棠若不把你碎尸万段,杀尽‘玉牒门’弟子,誓不为人!”

西门嵩嘴里一声狞笑道:“小子,今生你办不到了!”

那妇人又道:“他到底有什么价值?”

“呆瓜,他是‘天绝门’少主、‘奇门派’至亲,还有‘凤凰女’……”

“好哇,原来你居心不良,准备把我置于何地?”

“漱玉别府主人,玉牒门分坛坛主,掌门夫人,难道还不够?”

“不!我要名份,我不做黑市夫人……”

“好,有话慢慢再谈!”

脚步声离去,外层铁门“呛”的一声关上,牢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甘棠明白了,彻底地明白了,可怕的阴谋,酷毒的谎言,一切都是假的,西门嵩的戏演得十分逼真,然而晚了,一切都完了。

自己陷身此地,恐怕连鬼都不知道,别说是人。

他想血仇,想起母亲、林云、义母……

母亲将因此而忧愤以终,自己死了却难逃不孝件逆之名。

恩如山情如海的表姐林云,依她的个性,会独生吗?自己成了天下第一负心人。

义母,还有短短三个多月的生命,由于希望落空,将含恨以殁……

不孝,不义,不仁,自己占全了。

尤其,他想到西门嵩所说的利用价值一语,不由心胆俱碎,这外表仁义,内心如枭獍的老匹夫,不知要做出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来?

他以头叩地,鲜血染红了脸孔。

他恨不能立刻死去,但死了怎能瞑目!

他想到即将举行的“生死大会”,西门嵩将与冒充“死神”的“白袍怪人”作生死的决斗,这……是事实吗?西门嵩是舍己为人的武士吗?不是,完全不是,他是挂着正义幌子的恶魔。

然而,这是一个骗局吗?一个极大的阴谋吗?

时间,在生死两难的情况下悄然流逝。

他无数次想自杀以救解脱,但,横亘在他心中的,死并不能解脱,而活,只能是痛苦的延续。

求生不能,死亦不能!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为凄惨的事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当他的身心逐渐开始麻木之际,浑噩的脑海中,升起了一线灵光,他想到自己曾修习的“天绝武功篇”至上的玄妙心法,“天绝武学”的特点是“生机不灭”,无论受到任何伤害,生机不泯,如以玄奥的心法疏通导引,也许能恢复功力,死里求生。

念及此处,灵明大开,阴翳尽除。似乎拨云见日一般。

立即按照无上心法,引导生机,默察之下,信心大增,他发现功力未废,只是被封住,与上次被“阴司公主”以“断元神指”所制的如出一辙。

求生欲信心高涨,如灰的意念重燃。

当然,他必须十分小心,如果这行为落入对方眼中,死亡立至,这是毫无疑义的。

被封的功力,如加上外力内攻,收效极速,但,此刻,他只能靠自己,同时,由于“天绝武学”异于武林常轨,除了本门高手,旁人也无能为力。

这是极端艰巨的行动,因为内元被封,只能靠由于“天绝武学”中生机不灭的奇奥作用,所保留下来的那一点护持心脉的元气,使之滋生茁长、从而逐步打通障闭的经穴,只要有三、四成真力获得释放,再以后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从每一次的粗粝饮食中,他按以计算时日,整整八日夜的不停行功,内元竟已恢复了两成。

这使他精神大震,成功的希望愈来愈浓了。

照例,送饮食的时间来临,铁门开启,透进一抹昏黄的亮光,每天,只有这么一刹那,能看到一点光线。

一个黑衣人,提着一罐水,两个粗劣的玉米窝窝头,来到铁栅之前。

那狰狞禁卒的庞然身形出现,伸手去接食物,口里道:“不准走近铁栅!”

待看清来人,不由惊“哦”了一声,低声下气的道:“小的不知是十五近卫,冒犯之处,请担待!”

“嗯!”

禁卒接过食物,掀开栅门上的小孔,往里一放,大声道:“小子,别装死,快来拿……”

话声未已,只听一声沉闷的惨哼,禁卒翻身栽倒。

甘棠本来假装着蜷曲的壁角里,这声惨哼,使他霍然而震,抬头一看,栅门已开,禁卒的身躯,被掷入牢内,接着,一条人影幽灵般来到身前。

“呀!是你?”

甘棠直觉地感到必有事故发生,一见来人,不由惊呼出声,来的,赫然是那称作“十五妹”的神秘少妇。

“十五妹”略显紧张地道:“你能行动吗?”

甘棠愕然起身,激动地道:“尊驾……”

“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我问你能行动吗?”

“尊驾准备做什么?”

“救你出去!”

甘棠被这意外的情况,弄得有些失措,定了定神才道:“要救在下出去?”

“不错!”

“尊驾盛意心感,但这对尊驾……”

“甘棠,你当不会忘记,我已是早存死意的人。”

“是的,但……”

“西门嵩不在府中,已前往主持‘生死大会’,这是机会,你能走吗?”

甘棠功力业已恢复了两成,在他而言,已无殊江湖一个普通高手,当下一颔首道:“勉强可以!”

“如此随我来!”

甘棠内心激动非凡,紧紧地随在“十五妹”身后,向地道出口奔去……

一阵脚步声从不远的转角处传来。

“十五妹”一扬手,示意甘棠停步。

甘棠心头一震,停下脚步。

两名黑衣剑手,并肩迎面而来,其中之一喝问道:“前面是谁?”

“十五妹”冷冷地道:“我!”

两黑衣剑手业已看清了是“十五妹”,忙侧身表示让路,“十五妹”疾行两步,到了两名巡查剑手身边,其中一名瞥见不远处的甘棠,神色一变,惊呼道:“他……”

“哇!哇!”

“十五妹”出手如电,戳中了两人胸前死穴,两名剑手糊里湖涂地送了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甘棠疾步跟上。

“十五妹”道:“可能已惊动了别人,我们快走!”

一路躲躲闪闪,顾盼间,从后花园越墙而出,至此,甘棠算松了一口气,向“十五妹”

深深一礼,诚挚地道:“大恩不敢言谢,容留后报!”

“十五妹”幽幽一叹道:“甘少侠,用不着放在心上,投桃报李,聊表寸心而已!”

甘棠不由一怔,自己与对方素昧生平,先后再次蒙她之惠,这“投桃报李”四字,从何说起,剑眉一蹙,茫然道:“在下不明白?”

就在此刻——

破风之声,倏告传来。

“十五妹”芳容一变,道:“我们被发觉了,快,随我走!”

说着,当先向右前方一树林奔去,甘棠功力虽已恢复了两成,但较之此刻的“十五妹”,却差了一二筹,竭尽全力,仍无法追上。

入林不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甘棠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四名黑衣剑手,业已飞扑而至。

“十五妹”回身折转,急声道:“你快走,我来打发他们!”

蓦地——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走吗?来不及了!”

甘棠与“十五妹”同时回顾,只见那曾伴西门嵩饮酒的妖娆妇人从一株树后现出来,粉腮之上,全是恐怖的杀机。

“十五妹”芳容大变,栗声向甘棠道:“她是分坛主黄娇娇,西门嵩姘妇,我挡她一阵,你全力逃生!”

逃,在甘棠来说是个陌生的字眼,出道以来,他不曾怯敌逃过,但,现在情况不同,他功力只恢复两成,不逃只有死,听“十五妹”口气,她显然不是这妇人之敌,所以才说挡她一阵……

分坛主黄娇娇已逼到身前,冷笑了一声道:“十五妹,好哇!你竟敢做出这等事来,这小子不错,真算得上是小白脸,可是色迷心窍,忘了本门律法!”

“十五妹”一推甘棠,意思是要他快逃,片言不发,扑向了黄娇娇。

“你真敢!”

厉喝声中,双方已搭上了手。

甘棠咬了咬牙,正待弹身纵起,四名黑衣剑手,已分四面把他围住。

剑手之一道:“你是乖乖回去,还是要我们动手?”

甘棠知道脱身相当困难,但岂肯束手受缚,目光注定侧方发话的黑衣剑士,冷冰冰地道:“拦我者死!”

甘棠虽说功力只恢复两成,但威名仍在,对方可测不出他的深线,那黑衣剑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中剑一扬,道:“小子,你插翅难逃了!”

那边,“十五妹”与分坛主黄娇娇已打得难解难分,但相形之下,“十五妹”似乎技逊一筹,守多于攻,攻拒之间,厉声高叫道:“甘棠,你还不走!”

显然,“十五妹”的目的是掩护甘棠逃生,否则,她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甘棠焉有不明白的道理,心中难过万分,如果应付得不好,自己一死是应该,连累了“十五妹”可就是饮恨的事了。

心念之中,身形电弹而起,猝然扑向那正面的黑衣剑手。

“哇!”

惨号破空而起,那名剑手,竟然毫无还手的余地,撒剑栽了下去。

甘棠的功力虽然只恢复了两成,但“天绝武学”以奇诡厉辣见称,蓄意全力一击之下,情形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暴喝声中,三支长剑从三个不同的方位,同时划到。

甘棠不敢还击,一式“追风化影”,脱出剑光之外,但右臂已被划了一剑,登时鲜血涔涔而下。

黑衣剑手,全非庸流,剑术造诣虽比不上锦衣剑手,但在江湖中已可列入一流,甘棠的“追风化影”身法固属奇妙,怎奈功力不足,难以发挥妙用,能脱出三剑夹攻,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可不敢稍停,顺手捡起死者长剑,不顾伤痛,弹身便朝林深处射去。

“哪里走?”

暴喝声中,三名黑衣剑手衔尾疾追。

甘棠亡命疾驰,奔了一程,后面已无追兵,拭了拭额上的汗珠,喘了一口气,暗忖,不知那位“十五妹”能否全身而退,自己只顾逃命,的确有愧武士精神。

但,想到许多等待他去了结的恩怨,只好横心再奔。

他暗自庆幸,西门嵩与那批锦衣剑手,全离开了“漱玉别府”,否则不但逃生无望,恐怕“十五妹”也无法救自己出那地牢。

这片林木不大,约在二里左右,顾盼之间,已到林缘,林外是一条坦荡的黄泥官道,视界开展,一眼可望出数里。

他略一踌躇之后,弹身出林……

身形才现,不由暗道一声:“苦也!”八名黑衣剑士从左右电扑而至,原来的三名也在其中,看来对方是抄了捷径。

脱身不能,只有一战。

幸而,他顺手捡了那支长剑,较之徒手,要好得多。

内力虽然不济,但那些至高无上的决窍,仍在胸中补了短处。

八支长剑,挟撕风剑气,罩身卷来。

“呛啷啷”一片金铁交鸣,八支长剑悉被荡了开去,但臂骨已酸麻如折。

八名剑手,被一招震退,全为之一怔。

两条身影,风驰电掣般从林内先后射出,当先一条人影,从八人圈子掠过。

“哇!哇!”

惨号栗耳,两名黑衣剑手,适当那人影飞射的正面,登时扑地而亡。

只有电光石火之间,那人影略略一窒,后面的人影业已迫及,横戳身前,那先来的是“十五妹”,后来的赫然是分坛主黄娇娇,两人再度交上了手。

甘棠不由肝胆皆炸,他明白,“十五妹”若非发现他被围攻,去势不会阻滞,黄娇娇可能就无法迫及,现在,后果已难想象了。

“十五妹”出手全是拼命之着,只重攻而疏于守,看来令人悚目惊心。黄娇娇却沉稳厉辣,绝不犯险,看来足有十成把握克敌。

“上!”

六个黑衣剑手,第二次发动攻击。

精芒错落,剑刃撕风,“铿!铿”之声如连珠密爆。

甘棠双目尽赤,咬牙苦撑,身上剧痛连连,仅半刻光景,身上剑创至少在十处以上,已然成了一个血人。

一股本能的求生力在支持他不倒。

一遍,又一遍,他反复施展同一招式,眼前金星乱迸,已看不出对方出手招式,他明白,死亡已迫在眉睫,一点点真力,已到了油枯灯尽之境。

“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号,划空而起,“十五妹”口血狂喷,栽了下去。

甘棠不用看,从声音已能判断出救命恩人“十五妹”业已不幸。

登时五内如焚,目眦尽裂,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从脱力的边缘振作起来,口中栗吼一声,施出了一指“迸珠碎玉。”

这一招“迸珠碎玉”,是与敌同归于尽的绝招,凌厉狠辣,世无其匹。

惨号再起,残剑横空。

三名黑衣剑手,翻栽血泊之中,另三名身上各中了一剑,暴退两丈之外。

甘棠手中只剩下半截剑柄,身上又加了几处创口,身形连连踉跄,口中鲜血一口接一口地喷了出来,他几番要栽倒,又顽强地稳住身躯。

衣裤已全被血水湿透,创口皮翻肉转,惨厉之状,令人毛骨皆悚。

分坛主黄娇娇一晃而前,切齿道:“甘棠,若非门主有言在先,你还有利用价值,本座现在就把你剁成肉酱。”

甘棠之所以不倒,只是被一股强傲之气支持住,对方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俊面白如金纸。

分坛主黄娇娇大喝一声:“带走!”

三名黑衣剑手,一涌而上。

“慢着!”

一声冷喝,倏告传来,三名黑衣剑手,不期然的止住身形。

两个蒙面女子,无声无息地来到场中,点尘不惊,其中一个,声如出谷乳莺,脆嫩悦耳,向甘棠一指道:“大姐,是他吗?”

另一个冷冷地道:“是他,一点不错!”

分坛主黄娇娇粉面罩霜,目带煞芒,上前三步,冷厉地道:“两位何方高人?”

那身着绛衣,语音冷漠,被唤做大姐的蒙面女子冷声道:“这一点,你不必问了!”

黄娇娇冷哼一声道:“好狂的贱婢!”

“你骂谁?”

“骂你!”

“找死么?”

“凭你还不配,找死的是你两个贱人!”

“住口!”

怒喝声中,绛衣蒙面女出手攻向黄娇娇,一个惊人的场面叠了出来。

三名黑衣剑手,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名欺向甘棠,另两名长剑一领,扑向那语音脆嫩的少女。

寒芒闪处,惨号立传,那少女不知如何出手,两名剑手连半个照面都不到,便横尸当场,妙的是双双死在自己回勒的剑上,就像是自己举剑自戗似的。

那名欺向少女的剑手,一眼瞥见,不由亡魂尽冒,取出一支付哨,狂吹起来。

那少女如幽灵般飘身上前,以翠袖凌虚一拂,那吹哨的剑手,也告倒地气绝,举手投足之间,毁了三名剑手,这种身手,的确惊世骇俗。

绛衣少女与黄娇娇,功力在伯仲之间,打得激烈非凡。

甘棠被惨号声唤回了一丝神志,首先,他看到一个蒙面女子,站在身前咫尺之地,那身形,似乎并不陌生,但他此刻神志恍惚,无法集中意志思想,继而他发现那与黄娇娇交手的绛衣女子,于是,他忽然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目光再转,“十五妹”的娇躯,横陈在三丈之外。

于是,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摇摇不稳地挣扎着向“十五妹”身边移去。

那蒙面少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好不容易到了“十五妹”身前,他力竭地坐了下去,暗哑的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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