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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能使鬼推磨-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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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又惊又喜,忙不迭地点头,听她用清柔的声音继续对自己道:“听说那棵树有五百多丈高,下边有一个人每日都用斧子不停地砍伐着它,可是每次砍下去之后,被砍的地方又立即合拢了,因此几千年来,随砍随合,那棵桂树才永远没有被砍断。”
“那个人是不是叫吴刚?我偷偷听到胖厨娘给她儿子讲过,真好听。”
这样的传说,本应该是母亲送给孩子的枕边故事,例如她,就是从母亲口中听来的,可是这少年,却需要去偷听。
“是的。”樱宁心里一酸,语气和神情越加柔和,她始终侧身而立,不想让他瞧见自己缺损的容貌,也不愿打破他这份可贵的纯真。
这少年,轻而易举地就令她想起自己远在蓬山的弟弟们,或者在这一刻,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称职的小母亲。
那是幼年时孩童常玩的游戏,在田梗边用泥土搭着灶台,拜堂成亲、办桌办酒,她是姐姐,自然扮成温柔严厉的母亲,养育儿女,很快就过完了一生。
“可是,仙女姐姐……”少年惑然地问:“吴刚为什么要砍树呢?”
“因为那个吴刚原本是个凡人,后来跟着仙人修道,所以才能到天界,可是他在天庭上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于是神仙就罚他到月宫,日日夜夜做这种苦差事,以示惩处。”
少年眨眨眼睛,迟疑地轻声问:“做错事,就一定要受罚吗?”
“嗯。”
“这样啊……那我、我以后再也不拿火去烧郝管事的屁股、不用剪刀去剪彩霞姐姐的辫子、也不会把荷香姐姐推到荷花池里、不在绣菊姐姐的被窝里放蛇、更不会让平安顶着苹果当箭耙子了……”少年开始一脸虔诚地真心忏悔起来。
呃……
樱宁听出了一头冷汗,眼前这么好看的少年,竟然会做出一箩筐的恶事吗?
“但是、但是那个艳姨娘真的是很讨厌!我顶多、顶多不理她就是了。”少年下了决心。
唔,孺子可教也,樱宁微微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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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女姐姐,你一定要去告诉我娘亲和爹爹,墨儿这次真心知道错了,今后再不做那些坏事了,请他们不要生气……”
少年的语气充满了真诚,他第一次相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呢,仙女姐姐会将他的话带给天上的父母,所以他要努力地改掉错误,不让他们失望。
少女满意地轻吁了口气。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才叫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没想到自己到轩辕侯府的第一天,就成功规劝了一位迷途少年,也算是件功德吧!
樱宁轻笑着点点头,对他承诺道:“好。”
第四章
好?
好什么?
好个鬼!
如果当时樱宁知道,自己一时的同情和怜惜,换得的却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折磨,她就会在看到那个小魔头的第一眼,毫不犹豫地闪老远!
天空刚泛起了鱼肚白,樱宁就早早地起了床。
“洒扫庭院”这事自有人做,但黎明还是要靠自己“即起”。
梳洗过后,她到小厨房先熬了燕窝粥,并着府里的厨房送过来的蒸饼和一些小菜,用木盘端了,才跟着荷香来到小侯爷住的屋子。
因她还未跟这位小主子正式见过面,于是留在外间摆放早膳,由荷香和绣菊捧着盥洗的物件进了内室。
这间屋子极其宽敞,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数幅字画,高大的多宝格上放满了各种珍贵的玉器古玩,紫檀木的家俱描金雕花,一应俱全。
屋内静悄悄的,香炉里熏着淡淡的篆香,袅袅香烟、卷舒聚散,仅仅闻着就有种恬淡宁谧的满足。
梅花式的洋漆小几上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瓶,插着刚剪下来的、还带着露珠的绿菊,指头大小的南海珍珠穿成珠帘,静静地低垂着的。
再往内去,就是一道华贵的深紫色幕帘,将内外两间隔断,此时里面正传来对话:“荷香姐姐、绣菊姐姐,你们先别忙了,我有话跟你们讲。”刚睡醒的少年,好听的嗓音里含着慵懒。
“少爷。”荷香的声音含着惊讶,“您有何吩咐?”
“嗯,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再欺负你们了,我会好好改过的!”十四岁的少年努力地展示自己洗心革面的决心。
“小侯爷?”
“小主子?”
可惜荷香和绣菊却不给半点面子,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手里端着脸盆和茶碗差点失手掉在地上。
错了?
改过?
对不起?
开玩笑!小侯爷的词典里有“知错就改”这四个字吗?再说,她们只是丫环,哪里担得起这三个字?
荷香和绣菊被吓傻了眼。
“是真的,荷香姐姐,我以后不会再推你进荷花池了,虽然你已经学会了游水。”小主子继续表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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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一脸惊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小侯爷该不是魔怔了吧!
“相信我,绣菊姐姐,我以后不会再把蛇放进你的被子里了……嗯,还有死耗子、癞蛤蟆也不会再出现了。”
绣菊的嘴张得足以吞下一整颗鸡蛋,手里的铜盆再也端不住了,“砰”的一声落到地上,顿时水花四溅。
饶是荷香到底年纪大一点,她以最快的速度回过神,转身掀开帘帐,拨脚就朝屋外奔,扯着嗓子大叫:“不得了啦……平安、平安!快去请管家来……还有那个谁?柱子,赶紧去请大夫呀……”
“搞什么嘛?”倚在铺着金钱蟒条褥床榻上的少年坐起身,侧耳听着院落里兵荒马乱的动静,忍不住嘀咕一声,再看到绣菊正手忙脚乱地在收拾满屋的水渍,唇角就扬起忍俊不禁的弧度。
轻盈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轻轻地传来,他懒洋洋地抬了掀了下眼帘,瞥了来人一眼。
仅仅一眼,就足以令那张俊脸上的颜色由讶异到错愕、再由气恼到愤怒,乍然变色了!
原来樱宁方才在外面闻得里头声响,又见荷香发狂般一溜烟跑出去了,心下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因此才面带疑惑地走了进来。
谁知刚拨开珠帘,一抬头,她就与一道难以置信的目光相对上了。
她知是他……昨晚的少年。
在外间听到他的声音后,灿若星辰的眸子便忍不住染上了笑意,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有多么令少年火大,甚至在进屋后,还后知后觉地带着盈盈笑意望向对方。
可是!在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脸上,樱宁看不到那晚的纯净、快乐和依赖,那双明明是与夜幕下无异的漆黑眼眸,此刻却隐匿着冷厉的冰刀,完全与当日那个因思念母亲而伤心哭泣的少年判若两人!
樱宁心里忍不住一紧,屈膝行了个礼,轻声道:“樱宁见过小侯爷。”
大概是生性如此,尽管心里忐忑不安,她的声音依然保持着平静无波,彷佛此时此刻才是两人的第一次碰面。
这使少年更冷地瞪着她,刀子一样的目光将她从头至脚扫过,最后停留在那右脸上的胎记,良久,才恨恨地从牙关里蹦出两个字:“是你!”
绣菊由于太过惊讶小主子大清早的怪异,并没有发现两人间的波涛暗涌,还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地拿着抹布擦地板上的水。
樱宁不卑不亢地立在那里,身体略为僵硬。
缓缓回靠到舒适长枕上的少年没有再开口,一双冒火的眸子却死死地瞪着她。
华丽缎被下的双拳握得死紧……只有这双手的主人才知道,自己的心头,有多恨!
她、欺、骗、了、他!
僵持了一会,樱宁觉得自己好像有必要向这位小侯爷解释一下,正欲开口,怱闻外头一阵脚步纷乱,一群人如流水般顷刻之间涌进了屋子。
她立即收回了解释的念头,向后退了退,低调地站在了幕帘边,佯装没察觉到少年冰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从少年的角度看过去,少女那微仰的尖尖下巴、修长的雪白玉颈,勾勒出一抹优雅且孤傲的弧度,彷佛有一股不自觉的藐视意味,看在眼中,自然越发恼羞成怒。
她骗了他!拿他当傻子一样耍,竟然还瞧不起他?
真是岂有此理!
少年此时气得只差用眼睛在樱宁身上剜出两个洞来,后者却全然不知,只坐壁上观,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刚进屋的那几个人来。
最先进来的是个年近四旬、穿着朱红绸缎长袍的胖男人;接着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走到哪里都能洒下一片脂粉味儿的妖娆少妇;这两人身后还跟着神情小心的白胡子管家、“望尘轩”的执事王嬷嬷,以及额头冒着细汗的郝管事;再往后,就是满脸紧张不安的荷香和平安。
那肥胖男人面大如盘、满脸横肉,体型大概有郝管事三个大,第一个冲进来的是他,口里大呼小叫地喊着“小侯爷”的也是他。
可笑的却是,第一眼不是看向床上的少年,而是色眯眯、直勾勾地盯着樱宁瞧,但转眼在看到那张粉脸上大煞风景的胎记后,心下就暗自生起郝管事的气来。
实在想不明白,那一板一眼、谨慎小心的郝管事,怎么有这本事能找来一个,头一眼能令人眼睛一亮、第二眼就能教人生厌的丑丫头来呢?
妖娆少妇倒是掩饰不住的满脸高兴,一双媚眼儿有些轻蔑、又有点自我感觉良好地扫了眼站在幕帘前的少女。
漂亮的东西人人都喜欢,这话没错儿,可漂亮的、却有缺憾的东西就还不如那平凡的呢!何况是跟声色俱佳的自己比?
这一想越发觉得有优越感,女人扭着细如水蛇的腰肢来到床畔,满脸关切地伸出尖尖玉指,就要去摸少年的额头,“啊唷,小侯爷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发不发热?还是心里不舒服了?快跟艳姨娘说说……”
少年正眼也没瞧她,只将头一偏,躲开她的手,厌恶地冷说了声:“滚开!”
那艳姨娘讨了个没趣,脸色不由一僵,下一秒又讪讪地笑道:“瞧这孩子,不仅长得像侯爷,连这脾气倒也是差不多呢!”
众人心里一阵好笑,老侯爷生得五大三粗,小侯爷却是相貌俊秀,明明是随了自己的娘亲;再说,老侯爷是个直肠子,小侯爷心眼儿却比世人都多,这艳姨娘可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艳姨娘请坐吧,这么早早地就过来了,还没用早膳吧?荷香,你怎么还愣着?还快给艳姨娘和舅老爷倒两杯茶来。”
荷香应了声,赶紧去倒茶。
樱宁见那王嬷嬷一反昨日见自己时的傲慢刻薄,对这位艳姨娘十分的殷勤,又是布置座椅、又是亲自奉茶,不禁暗想,这艳姨娘大概是云万里的姬妾,云万里的孙子厌她,倒也平常。
这时,老管家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侯爷,是不是新来的这丫头不合您心意、得罪了您?”
少年不说话,只睨了对方一眼,冰冷的眸光又很快落到樱宁脸上。
那眼神有恨、有恼、有怒,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看得胆子本来就不大的郝管事心惊胆颤,也赶紧站到老管家身边,对少年打了个揖,小声问:“主子若是不喜欢这丫头,小的就把她领走了,等再找着合适的送过来。”
少年还是不吭声,郝管事进退两难,不知道这小主子心里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哎哎,既然小侯爷不喜欢,刚巧我那里缺人手,不如就让这丫头到我屋里头去吧!”舅老爷适时地冒出来,“虽然丑了点,不过另一边脸还算能看,大不了让她天天戴个面纱啦……”
艳姨娘嘴里的一口香茶没含住,“噗”地喷了出来,接着笑得花枝乱颤,王嬷嬷也陪着笑,唯有郝管事心下暗道不妙。
满府里谁不知道这舅老爷一向好色呀!仗着是去世老夫人的远房外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一把年纪了不好好成家立业,每天尽朝青楼钻,府里的丫头们也不怕他,胆子大点的当着面就连讽带刺,他竟也不觉害臊,只当打情骂俏了。
可这樱姑娘不是府里的家生奴才,没个人撑腰,看样子人又朴实温顺,小侯爷孩子心性,还不解事,顶多就是搞些恶作剧出来,若是真去了舅老爷那边,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是误了这姑娘一生啊!
“怎么会呢?”
幸好,郝管家耳里传来少年冷冷的声音,不禁松了口气。
脸色不大好的小侯爷总算开口了,众人见他扯唇笑了笑,才慢慢道:“这丫头我很喜欢,就让她留在这里吧!”
他的语气和笑容,莫名地令樱宁的背脊窜过一阵寒意,像是被蛇盯住的感觉。
不过寥寥半月,樱宁就开始身体力行地懂得,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前几天还好,小侯爷照常进宫去上学了,后来听说自己视为兄长的聂家公子从边关回京了,欢天喜地地蹦跶着就不见了人,之后几天不是住在聂府,就是在宫里晃悠、参加各种宴会。
剩她与荷香、绣菊,三人每天收拾完屋子,就在长廊下坐着,做做针线、聊聊府里的事儿,很是轻松自在。
“那艳姨娘是简国公送给老侯爷的,进府里才一年,就作威作福起来,打骂起丫头来绝不手软,心可狠呢!”
“还有那舅老爷,也是着三不着两,看到丫头里略有个平头整脸的,就挪不开脚了,要不是老侯爷看在死去老夫人的份上,早把他扫地出门了。”
“唉,其实少爷只是脾性古怪了些,樱姑娘,你往后只要顺着他就好了……”
“老侯爷平时也管得少,以前聂家少爷还在府里时,小侯爷还能听他的话,后来连聂少爷也去了边关,没人管了,难免性子就刁钻了一点……”
“说起来,少爷也怪可怜的,一出生就没了爹娘,两年前无意间听见,自己的亲娘是生自己时因难产去世的,想想多受打击呀!从此就再也不肯过生日了。”
樱宁一面听着,一面手中不停,帮着荷香、绣菊给丝线打络子,又随意地问了些府内的事情,三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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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到了黄昏时分,却听到“望尘轩”外传来平安的声音。
“少爷回来啦!”
荷香和绣菊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迎接小主子。
云墨大步走进庭院,修长的身上穿着一袭白色的锦袍,以金冠束发,明明比樱宁小两岁,个头却已经比她高出了好些。
他狭长的眼角冷漠地扫向站在廊下柱子后的鹅黄色纤细身影,不动声色地在心底轻哼一声,目不斜视地进了屋子。
晚膳时,樱宁再次见到数日不曾照面的云小侯爷。
他独自一人坐在长长的条型餐桌上,桌上照例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仅闻着香味儿就令人饥肠辘辘。
烧花鸭、汁鲫鱼、芙蓉燕菜、什锦苏盘、三丝汤、蟹肉羹……樱宁仅看了其中几道,就知道这轩辕侯府里的厨子不是西贝货,甚至排场堪比宫廷啊!
荷香和绣菊两个一左一右站着,正在殷勤地帮小侯爷布菜,他却神情冷恹,似没胃口,面前一大碗热腾腾、碧莹莹,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动也没动,一掀眼帘,盯着正前方的一只盘子。
盘子里盛着几只饼,晶莹透亮如同水晶石一般,金面银帮、起皮掉酥,一看就令人垂涎不已。
“那是什么?”云墨眨眨眼,印象中似乎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少爷,那个是‘水晶饼’。”
“端过来。”
“是。”绣菊赶紧端过来,放到云墨面前。
他夹起一只,先是打量了一番,才送到唇边,张嘴咬了一口。
哗!不得了,这东西不仅看着漂亮,入口便凉舌渗齿、甜润适口,好吃!
“少爷,这饼怎么样?味道还合口?”荷香和绣菊相互对视一眼,笑咪咪地问。
“府里的厨房什么时候会作这种东西了?”他很快吃完一个,又拿起第二个。
“不是厨房作的。”
“那是哪里来的?”他又解决掉一个,吃得很欢。
“是樱姑娘作的,说是家乡的小吃,桌上的菜都是府里的厨房送过来的,唯有这饼是今天咱们院里自己开的伙。”
荷月和绣菊见主子吃得开心,心里也高兴,叽叽喳喳地介绍:“院里的人下午都吃过了,樱姑娘手艺真好,对了,上次您吃的西瓜盅也是樱姑娘作的,味道挺特别的,您说是不是?”
闻言,云墨差点噎住,立刻将咬了一半的饼连着筷子一齐丢到盘子里,碰都不想碰了,还将恼怒的眸光直直地扫向在门外候着的少女。
只见她穿着一身极朴素的杏黄绣衣、月白罗裙,外罩一件花色同样朴实的夹衣,乌黑的秀发长及纤腰,被简单地挽成了髻,只有几绺垂落在肩头,这样普通的装扮,都能让他常常盯着看好一会。
看什么?
看她,看她的一颦一笑、看她的…言一行,她的每一种神情、每一个动作,甚至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漠然置之,都教他看得怒火中烧。
没错,他很生气!
所有的人都在关心他、注意他,唯有她不是!
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淡然处之的态度,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底、根本就是在藐视他!
想到这里,少年生气地一推盘子,低吼出声:“拿走!一点也不好吃。”
忠心耿耿的丫头们闻言,又着起急来,不知道这小祖宗又是哪里不对劲。
“少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蒋大夫过来瞧瞧?”
“是这些菜都不合您的胃口吗?要不先撤了再换些别的?”
一时间,这个问、那个劝,忙得不可开交。
可惜,云墨根本不买帐,横竖就是不吃,冒火的眼睛一直瞪着门外的沉静少女。
纵然荷香和绣菊两人再没眼力,也察觉到小主子的不对劲,是打从那早上看到新来的樱姑娘后开始的。
平日里胡作非为、不亦乐乎的小侯爷,脸上总是挂着捉狭的坏笑,这些天却一直生着闷气,连笑都懒得笑了。
这就教人弄不懂了,若是不喜欢樱姑娘,干嘛留下她?若是喜欢人家,又怎么总是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模样?再说,这饼明明就很好吃,他一开始不也吃得挺欢嘛!现在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丫头们弄不明白,只好继续苦口婆心地劝:“您多少再用一点吧!要不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是呀,少爷,万一教出京了的老侯爷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啊!”
“说不吃就不吃!烦死人了!”小侯爷语气很冷,显然很不耐烦。
樱宁安然地站在门边,听着少年使性子、发脾气,还有忠心的丫环们轻言细语、无比耐心的劝慰声,心儿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家乡。
一个人用饭,应该是件很凄凉的事情吧!
再多的美食摆在眼前,却无人分享,只怕也会使人觉得索然无味吧!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在家中时,和母亲、弟弟们围坐在一张圆桌边吃饭时的场景,虽然不过家常小菜,却和乐融融。
而母亲,连年过节时也总是不忘在桌上替下落不明的父亲摆一副碗筷……温暖、牵挂、关怀,混成淡淡的幸福,那才是家的感觉。
可是这少年呢?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樱宁心中悸动,不禁回过头朝屋内看了一眼,恰巧正与另一道视线撞个正着!
她静静地看着他,不惊慌也不谦卑,他眼神阴鸷冷厉,看不懂心思。
终于,少年的薄唇一扬,叫她:“喂,你过来!”
“是。”她依言施施然地走过去,站在桌侧,福了福身,从善如流地跟着荷月她们一样称呼他:“少爷,您有何吩咐?”
“想你也不是个愚笨的人,应该知道少爷我为什么吃不下吧?”他挑衅地注视她。
“回少爷的话,樱宁并不知道。”她平心静气地站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畏惧。
就是这种神情、就是这种语气!
她分明瞧不起自己、在心里偷偷嘲笑自己!那晚因思念娘亲、伤心啜泣的他,外人何曾见到过?
除了这个臭丫头!
乖戾阴沉地瞥了她一眼,他蓦然嗤笑一声,“因为你的脸好丑……”冰雪一般的黑眸冷酷无情地盯着眼前的少女,见她正随着自己的话语低了头、垂下长睫,却没有应声,便火大的腾地
站起来,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字、重重地道:“丑得教人……无、法、下、咽!”
第五章
很长时间,她都低垂着脸,看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掉眼泪。
拿着乌金筷的荷香、捧着白玉碟的绣菊,不忍又忧心地对视一眼,女孩子家的,谁不喜欢漂漂亮亮的?被小主子当着面说自己丑,就算再坚强的人也会受到打击吧!
但小主子怎么可能有同情心呢?恐怕他只会落井下石、趁势追击!樱姑娘真可怜,怎么就这么不讨小侯爷喜欢呢?
很显然,云墨也是这样决定的,所以他重新坐回位置,又换了一种七分惋惜、三分诱惑的口吻,对她道:“不过这也不是没办法的事,我听说宫里头有一种秘药,可以把你脸上的胎记给弄没了,你想不想试试看?”
琉璃似的眸子泛着冷然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胸有成竹、得意洋洋,他就不信她不动心!
先是恶毒地给了她一巴掌,再拿出一颗诱人的枣引诱她,诱惑她跳进他刚刚挖下的陷阱。
如果她点头说“想”,那么他马上就去外头弄些乱七八糟的药水、药膏给她抹脸,让她变得更丑!或许他也会干脆直截了当地跟她说“笨蛋,哪有那种东西?少爷我骗你玩的!”
这都要看他的心情,但当她知道自己被耍了后,必定会露出失望的表情吧?
还有什么事能比成功地打击到一个,在心里偷偷瞧不起自己的人更加愉快的呢?没有!
想到这里,云墨浑身上下都来了劲儿。
果然,没让他等太久,她便红唇轻启、开口了。
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听在云墨耳中,竟没有半点儿伤心。
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樱宁并不觉得自己哪里丑,也不想去改变什么,多谢少爷费心了。”
屋里很静,空气凝固了,稍一碰触就会爆炸。
荷香和绣菊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虽然她们很佩服樱姑娘的胆量,下意识地觉得樱姑娘的这番话没有哪里不对,但她们看到主子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
一只琉璃碗瞬间飞出去粉身碎骨了,接着他伸手指向屋外,声音中的恼怒简直令人害怕,“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荷香万分着急,如果樱姑娘这时能好言求饶,那小主子应该会消气吧?这樱姑娘虽然来这里时间不长,但那气质、那性情、那份淡淡的清傲,连好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比不上。
可再怎么心高气傲,毕竟也是个下人呀!为什么就不能让一让呢?
绣菊更是摸不着头脑,小主子的性情虽然谈不上好,但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就算府里一些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传到耳中,也仅是一笑了之、不置与否。
可今儿……这是什么了?
两人在一旁拚命地给樱宁使眼色,想让她去说几句好话,不料她竟然无比利落地转过身,脚步轻盈地朝外面走去,脸上甚至没有半点惊慌或者委屈。
倒是从来没受过气的小主子,像是被她的举动给气狠了,俊脸铁青,连嘴唇都在发抖。
后来的好一段时间里,因小侯爷发狠话说不想再看见她,樱宁倒捡了个轻闲,很自觉地避免在小霸王面前出现,更没待在屋里长吁短叹,不是去园子里晃悠,就是帮着荷香去库房领东西。
有一次去领“褰衣坊”刚送来的冬衣,居然还很巧地碰见郝管事,俗话说:“头回生、二回熟”,两人很快熟络起来,有时候还在一起聊上几句家常。
“郝管事,又有好几天没见您了。”她笑盈盈地迎上前打着招呼。
“是呀,樱姑娘,最近好吗?在小侯爷那里还习惯吧?”郝管事关心地问。
“嗯,这里很好。”如果那位小侯爷别给她那么多脸色看的话,她大概会觉得更好。
“那就好。”郝管事听了挺高兴。
她瞧他神色匆匆的,关切地询问:“您这是要赶着去哪儿呢?”
“城东府中栽的桃树、李树到了春夏季节总是爱生虫子,所以现在趁着要过冬了,赶紧找人拾掇、拾掇,预防一下。”
她好奇地问:“城东府中?”
“是呀,以前是宫里御膳房的一个管事的宅子,后来被查抄了,因为那里的景致跟别处完全不同,老侯爷十分喜欢,就找皇上讨了来,每年夏天还会去那边小住几天。”
“真的吗?是什么样儿的?”
“里头种着好些果树,还搭着草庐、开着菜地,也正因为树多,蚊虫也特别多。”
“郝管事,在我的家乡有个除虫的妙法子,您可以试试看。”
郝管事好奇地问:“真的?什么妙法?”
樱宁娓娓道来:“将一些野蒿晒干,然后编织成草绳,每隔一段时日在树下燃烧即可。”
郝管事心头一喜,“这法子甚妙!我会试试看,不如……烦请姑娘哪天有空,随我一块去那边府里瞧瞧做法可对?”
“好。”
少女笑起来,清澈的杏眼里是不动声色的慧黠。
“望尘轩”里的这场冷战,是云小侯爷先挑起来的,最先按耐不住败下阵来的,仍然是云小侯爷。
这天黄昏,刚用过晚膳,平安就被主子派来叫樱宁过去。
樱宁正待在自己屋里用饭,忽听平安在外头叫:“樱姑娘、樱姑娘!少爷叫你去呢!”
咳!不知道那小魔王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她了。
樱宁应了声,将碗筷放下后又洗了洗手,稍微整理了一下才出屋子。
踏进主屋,刚走进书房,一眼便见到云墨正坐在宽大的檀木案前。
案上的纱灯明亮,映着一只名贵的青玉把莲水虫荷冲洗,水一般的清澈透亮。
云墨正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幅字轴,无论从任何角度看,他都是个无可挑剔的翩翩美少年,可惜性情却着实古怪,不易亲近。
听见声响,他便立即抬起头来,一见她来了,眼睛顿时一亮,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很快收回视线。
在那一刹间,樱宁可以肯定,他在看到自己时绝对充满了不怀好意……那个舅老爷同样是不怀好意,因为眼底全是赤裸裸的猥琐。
可这十四岁的少年,绝对没有那样的意味,倒比较像是看见了某种好玩的东西,跃跃欲试地充满了挑衅的欲望。
脚步细碎,她轻盈地走到案前,曲膝对他施了个礼,很善解人意地不去提之前两人的冲突,只问道:“少爷,叫樱宁来有何吩咐?”
云墨当然也是个聪明人,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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