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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童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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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潮湿地对我说:“这么远的,叫你们都别来了,快进来,坐几路车?怎么找到的?”我把东西放在桌上说:“边走边玩边问就找到了。”她激动地拉住我的手,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看情况不象有的同学说的那么严重,气色也不错。坐了一会儿,我们提出要走,她不同意,一边擦着小案板一边挽留我们:“你们第一次来,别急着走,先去参观一下人家的校园,待会儿我给你们做饭。”我仍坚持要走:“下午还要上课呢。”她非常亲昵地笑着责备我:“看你这记性,今天是周三,下午学校政治学习,去玩吧,史小泉和蒋建梅也来了,他们在操场上,今天‘兴小’在外校开运动会,你们随便转吧。”史小泉,便是那位小头班长,这个发育不良的农村孩子平常总不愿接近我,他对我并无敌意,而是从他的眼神里我感觉到一种自卑的神情。在操场找到他们,我主动打了招乎,他显得较激动,脸上增添了几分得意。显然,他对这里的环境颇熟悉,好些天不见他去上课,想必都是到这儿来了。小头班长领着我们上了教学楼,到了三层时,我们腹视着看到了对面平房里正在做饭的班主任,我高呼着:“王老师,我看到你了!”她从窗口伸出手向我挥了挥,突然间,我的喉咙哽住了,不知为什么眼泪涌出来,看着她拖着病体在给我们做饭,而伸出头看我时那种饱含温情但又苍白无力的笑容,我完全忘记(至少暂时)了和她对质的那一幕,自从那件事之后,我这是第一次又叫她老师。
在班主任家吃饭已是下午两点多,临走时她坚持要送我们出校门,并建议我们去公园玩一会儿:“公园里新添了电动马,比革命公园的多,还会前后摇。”说着掏出伍元钱塞到我手里:“你领大家去,剩下的坐车。”我推辞了好久,终于还是收下了。她目送我们走出好远,回过头,她仍站在那儿,转弯了,我仍觉得她在那儿望着我们,至少是望着我。
那学期直到结束,都没见班主任的身影,直到新学期开学,班里有了新的班主任,也是女的,她告诉我们班主任病愈加重了,需要长期休养,直到我小学临毕业前夕,我才偶尔在学校见到王老师,她身子向右边斜着,横跨着一步一步吃力地上台阶。腋下夹着教案薄,右手倦在胸前,原班的同学看见了总要跑过去搀扶她到办公室。有一回,她被几个女同学搀着和我打了个照面,我寒喧问候,她笑着问:“快毕业了?”我点点头,我发现她的头发中添了几缕银丝,苍老了许多,笑容更加无力了,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教了我近三年的班主任,在她教我期间,我从未考过99分,通知书上总是“满篇”满分,即使我被停课那学期,仍是那样。
三十年多过去了,我脑海里锁得最牢的仍是我小学的启蒙老师,无论她曾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过什么样的创伤,我都无法使自己以恨的感情提起她。难忘,是因为停课一事,而想起她,又是纷繁复杂的情感所趋动。如今,已入不惑之年的我似乎渐渐懂得抚养子女的艰辛,懂得了什么叫生活所迫,为此,我多么想再见她一面呵!对她吐述我当时的实际家境,我想告诉她当时我若违心地承认了,我的父母就得去四处借钱给她儿子看病。诚然,她在那种艰辛中抚育两个孩子也确实不易,一对只有30多元收入的教师夫妇,碰上那么个先天不足的孩子简直就是坠入了灾难的深渊!到现在,我谅解了他们的错举,可我的启蒙老师她如今又在哪呢?
往事会成为历史,忘记历史就是背叛,可对于我那段无足轻重的历史,我却想说:忘却不幸便是一种幸运……
六、那年冬天
的确,忘却历史就是背叛。在我的记忆当中,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冬天,那是给我幼小心灵造成无法医治的创伤的刻骨铭心的一幕,也正是由于那件事的发生,我身上潜在的叛逆性格才逐渐的显现出来。
那是个干冷的冬季,学校放寒假,我的所有作业早已写完,就盼着过年了,我和院子几个顽皮男孩整天在院里院外疯玩。那天,一整日天上都布满厚厚的阴云,仿佛就要下雪了,快到天黑时,来了两位妈妈单位的阿姨,她们让我把妈妈的被褥收拾好,然后用自行车带走了,临走告诉我:“你妈妈进学习班了,晚上到核算店给你妈送饭来!”我立刻警觉起来,因为爸爸不在家,到干校学习去了,只要爸爸去干校,家里准要出点事,可我又拿不准是什么事,我到对门的薛姨家问个究竟,她和妈妈是一个单位的,薛姨悄悄告诉我:“有人告你妈贪污!”我象雷辟了似的回到家里,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妈妈平时对我们姊妹的教育一幕幕很快地闪现在我眼前,给我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妈妈让正在跳皮筋的四姐去打酱油,当四姐拿回酱油时,手里却还纂着妈妈给的那一角钱,妈妈问她缘故,四姐说忘了给钱,我知道,四姐是急着回来玩才匆忙间弄差了,不然也不会把钱还纂在手上,妈妈立刻起身,领着四姐去了小卖部,我也随后跟着,妈妈让四姐把钱给了售货员,并给人家解释着,售货员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笑着对妈妈说:“这不怪孩子,是刚才买东西的人太多,我疏忽了,有你这样的妈妈,这孩子是不会学坏的,你的脾气可真好,我得好好学学你!”事后,那位售货员见到我们姊妹来买东西,总会对别人说:“他妈妈可会教育孩子了,不打也不骂,错了及时改,真有耐心!”我们总以此为豪,可现在竟然有人说妈妈贪污,我绝不相信!一定是诬陷。到了该吃饭的时候,我没有开灯,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坐着想着此事,隔壁李妈家的大儿子来了,他长我十多岁,他进屋拉开灯,把一碗白面和高粱面两搅做的饺子放在桌上说:“先吃饭,吃完再去给你妈送点。”我只是茫然地摇着头,我们家姊妹有个习惯,不论是谁送来的东西,大人不发话,谁也不能动,我呆呆地望着冒着热气的饺子发愣,大哥见我不肯吃,便回去了,不久,李妈来了,她阴着脸对我说:“儿子,别信他们的,你妈是啥人李妈知道,听妈的话,先吃,吃完去给你妈送饭。”三姐从剧团回来了,我这才想起是周末,我把事情经过简单地告诉了三姐,三姐气愤地说:“咱妈才不会呢!他们又趁爸不在欺负咱家。”李妈点着头说:“娃呀,算你妈没白疼你,快跟弟弟吃饭,吃完给你妈送饭去。”说完便急匆匆地又回去了,我看着三姐:“妈不在,咱能吃吗?”三姐果断地说:“不要紧,李妈家送的,可以吃!”这时,只听见李妈的声音:“娃呀,这就对了!”只见她又端了一碗过来,我和三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大哥又来了,拿着一个旧的手提饭盒说:“再加件衣服,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送去就回来,问啥都别说。”我们点着头,胡乱加了件衣服,便出门迈入风雪中。
我带着三姐冒着鹅毛大雪来到了核算店,门口有两个穿着兰色棉大衣的男青年,看见他们背着枪三摇四晃的样子,我知道是从街道办借调的民兵,他们见是两个小孩来给妈妈送饭,便不断地盘问着,见问不到什么,其中一个老鼠眼的瘦子淫邪地看着三姐问:“你是彭素兰那个学唱戏的三女儿?”我冲到了三姐的前面:“你管呢!”他的眼睛仍不离三姐,流里流气地说:“要见你妈可以,得搜身!”三姐立刻哭了,拉着我就往回走,只听后面飘来老鼠眼的话:“确实漂亮!真是绝色!”我们又顶着风雪回到了家里,三姐一路一直哭着,回到家里,李妈和大哥已经在门前等了好久,见三姐哭了,便问了原因,听完立刻怒气冲天:“狗日的,不想活了!”李妈也气愤到了极点:“这还有没有王法?!老大,你陪娃去,他要敢再搔情就美美地收拾他,妈现在就去派出所找黑黑,别怕!只是别用功夫伤人。”说完气哼哼地消失在风雪交加的夜幕中。
我们被大哥领着又一次来到核算店门前,还是那俩看门,老鼠眼一看有大人带着来,起初还不服:“哟,领人了,咋,想打架?”大哥怒目圆睁:“放规矩点!”说着抓起门前靠的一把锨,平放在腿上两手一用力,嘎巴一声粗壮的木把被折成两节,他俩吓傻了,连我都看呆了,我只知道大哥会功夫,没想到这么出奇,我立刻指着老鼠眼说:“就是他要搜身的!”他早就被大哥的举动吓的不知所措:“闹着玩玩。”大哥骂到:“回去和你妹子玩去!”拉着我们直闯进去,走进核算店大院,借着拐角办公室射出的微弱灯光和屋顶薄薄的积雪的反光,我看见了妈妈那弱小的身影,她那因操劳过度而过早浸白的头发与雪光相映着,她低着头,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我们三人走到妈妈面前,我问:“妈,你干啥呢?”妈妈认真地低着头小声地说:“背*语录,要三千遍。”大哥问:“姨,他们打你没有?”妈妈仍不看我们,摇摇头,接着背。大哥走进一间亮着灯的办公室,不久,那个我非常反感的秃子主任气哼哼地到门口去了,几分钟后换了付嘴脸回来了,对我和三姐说:“先让你妈吃饭,今天的学习结束了。”大哥出来了,秃子拍拍大哥的肩膀:“小伙子,你放心,我们这是办学习班,你姨过两天就回去。”大哥也稍微改变了态度:“有你们这样学习的吗,这是体罚,恐怕不符合党的政策吧?”秃子连忙点头到:“是工作人员不懂,方法不对,不会再发生了。”大哥带着威胁的语气说:“我姨的一日三餐我们自己做,我一天来三趟,你看着办?!”秃子的腰弯的更厉害了:“放心,放心。”我们看着妈妈把饺子吃完,把带去的衣服给妈妈加上,然后跟着大哥回到了家,李妈在门前不知站了多久,见我们回来,先问大哥:“你姨吃了没有?”大哥点点头,李妈和大哥陪我们二人回到屋里,炉子已经烘了好久,屋里暖暖的,李妈家的姊妹五个都过来了,二芹姐气愤地对李妈说:“刚才我在厕所听见程家的老二跟人说我姨是贪污犯。”李妈满脸怒气地说:“你咋不吐到她脸上?!娃们呀,你们听妈说,是人是鬼你们可一定要分清啊,你姨要是会贪污,六个娃也不会经常挨饿满身补丁,这是人家欺负咱!”然后有指着她的五个孩子:“你们几个听着,我再听见你们谁胡说八道,当心撕烂你们的嘴!”大家都认真地点着头,然后命令着她的孩子们:“大芹,你陪女子睡里屋;小成,你跟小的睡外屋,有啥风吹草动立刻叫你大哥和我,你叔不回来这个家就由我做主。”那一夜,我们几个都没睡好,先是说妈妈的事,彼此商量着怎样轮流去给妈妈送饭,我和小成猜测着妈妈会怎样,小成安慰我:“别怕,有大哥在,他们就不敢咋地。”
事隔三十多年,妈妈那夜在风雪中背诵“毛选”,象一幅黑白木刻般经常在我脑海闪现,虽然妈妈很快就得到了平反,但它给我幼小的心灵那巨大的撞击造成了难以痊愈的创伤,我一想起那一幕,心里就流血,妈妈啊,你那般柔弱娇小,怎能敌得住时代巨浪的一次又一次冲击?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你,让你在父亲含冤的二十多个春秋里对父亲仍那般执著?你以沉默战胜了多少对父亲的迫害,你为父亲又遭受了多少牵连,但你的坚强从始而终,你如桃花般美丽,灿然一现,便匆匆掩埋了自己的青春;你又如小草一般,不管风吹雨打,始终都依偎在父亲这棵大树下,和父亲一起护卫着儿女们。妈妈啊,如果说父亲是我们爱的河床,你便是我们爱的源泉,爱的源泉若干涸了,爱就不存在了,没有了妈妈,就不会再有家。那年冬天,是我真正成长的开始。
七、反击右倾翻案风
在我小学快毕业时,“*”已接近尾声,我们这一代人虽未自始至终地经历*,但思想中注入的*的红色血液却误导着我们整个童年时期的行为。每年纪念*“胜利”前夕,各个学校都要赶排节目,我是校文艺队成员,每到那个时候几乎天天不上课,整天泡在学校的大会议室,练舞蹈、练合唱,内容很革命,演出道具总离不了红色,而合唱总有一首必唱歌曲《无产阶级*就是好》,歌词已记不全了,只记得其中反复出现着:就是好呀就是好,嘿!就是好……究竟有多少个“就是好”已记不清,到底好在哪里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也许是好在黄帅的反师道尊严,上课学生可以随便站起来和老师进行政治辩论;也许是好在张铁生带头交白卷,从而给学生们树立了学不学照样革命的榜样。老师教不教,学生学不学都不重要,关键是大家都要有政治觉悟和革命性,学校的那排平房的墙上用红漆写着巨大的一排字:政治思想挂帅,阶级斗争为纲。我们并不懂得这些字的含义,只知道那就是路线、方针,是革命的指南。我们刚入学时背诵“老三篇”,后来又拼命地背《论十大关系》,而到了现在一篇也背不出,一条也想不起。一九七五年,我们的政治课堂上,老师讲的是“反击右倾翻案风”,尽管老师拿着报纸整整读了一节课,但谁也没弄明白什么是右倾翻案风,只了解到中央有个叫*的是**,他的罪行是什么我们听不懂,临放学了同学们还是谈不出体会,老师仍在等着有同学能发言,大家面面相觑狗屁不通,下课铃响了好久,还是没人发言。我情急之中匆忙写了几行打油诗,然后举手站起高声朗颂:
*,大坏蛋
痴心妄想要翻案
我们红色接班人
定要和他对着干!
全班掌声雷动,老师激动地走到我面前说:“你的政治觉悟真高!你把它认认真真抄一遍,我要交到校革委会。”放学回家的路上,许多同学簇拥着我说:“你真行!要不现在咱们还走不了。”我得意地说:“我饿得撑不住了。”大家放声大笑着往回走。不久,学校里便刮起了红色儿歌风,我写的那首竟然是导火索,下课后总有同学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目光中充满了羡慕,闹了好一阵子之后。放寒假了,人们渐渐忘了此事。
第二年,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一天早晨,天地昏暗并有些发红,我急急忙忙往院外的厕所跑,突然听到远处空中飘来沉闷的哀乐,我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爬起来侧耳细听,是东边一家大厂里的喇叭在响:
伟大的**战士,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同志与世长辞……。
我忘记了撒尿,拼命奔跑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正在做早饭的父亲表情严肃地说:“没听清楚可不敢乱说!”他连忙打开收音机,听了有足足五分钟,终于表情麻木地坐下来不再干别的,过了一会儿,他很有把握地对我说:“你们今天可能要停课。”我胡乱吃了点东西便一路小跑地到了学校,教室里、操场上学生们到处乱跑象没王的蜂,几乎见不到一个老师,直到第二节课铃声响了,广播里才喊着要求同学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表姐表情极为严肃地来到我们班上,她对大家说:“同学们,你们知道国家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是高年级的学生了,应该懂事了,这时候你们还有心思打闹?!你们知道周总理的去逝是国家多大的损失吗?”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父亲经常对我讲:“我们国家有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他懂好几国语言,在国际上声名显赫,他是*的好帮手,是我们国家的总理,叫*。”尤其是在反击右倾翻案风时,父亲提起周总理的次数很多,他给我讲了周总理和老百姓同乘公共汽车的故事,讲了周总理回延安群众自动组成保护人墙的故事……从那时起我真正理解了平易近人四个字的含义,并认为这四个字是专为总理创造的。
表姐的话深深地剌痛了我的心,在我脑海里刚刚树立起的伟大形象竟成了永恒的雕像,一种痛失老人的情感油升,精神早熟的我已经初步懂得感情的释放应该用于何处,真情的表达应该如何宣泄,我爬在课桌上放声痛哭,在我的带动下,全班同学都放声嚎啕,哭声从教室飘了出去,响彻在空中,由西向东,由二楼向一楼、三楼传播着,不久,整个教学楼哭声震天,我至今仍坚信“痛哭运动”是由我发起的,可全国第一个为总理哭泣的人是谁?是*吗?是*吗?哭声能起到什么作用?能代表什么?苍天哀泣,大地悲鸣,能挽留住伟人的生命吗?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每当电视中偶然播放纪录片有周总理的身影,我仍忍不住泪欲夺眶,我想作为新时代的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为这样的伟人永久哭泣,为他哭泣,就是为中国曾遭受的不幸的控诉……。
那年清明节刚过,北京传来特大新闻,广播里说有一批“坏人”跳了出来在**广场搞**活动,他们的“借口”是悼念周总理。我弄不明白,坏人也会悼念周总理?悼念周总理也能当借口?这时的宣传机构又提起了右倾翻案风和*,广播里不断回放着:
“……一个剃*头的家伙疯狂地叫喊着:打死他!打死他!……”
在学校、家里以及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着“****事件”,广播里不时地高声朗颂着一首“**”诗抄:
欲悲闻鬼叫,
我哭豺狼笑,
洒泪祭雄杰,
扬眉剑出鞘。
记得新闻机构曾为此诗的最后一句进行大肆讨论,反复挖掘其恶毒的**动机之内含。我们是一群跟随时代潮流瞎嚷嚷的小麻雀,是整天讲政治又根本不懂政治的盲从者,我们在红色宣传中漂染,在政治运动中成长,一切紧跟党中央,广播里宣布什么,什么就绝对的正确,在我脑子里曾有过这样一个疑问:这个*,先是和*一起挨批,后来又搞右倾翻案,*中又参与**活动,这么坏的人被批来批去还在中央,一枪毙了不就完了?!这就是那个时代所造就的我们这一代人绝对化的偏激思想,总认为好的就应该喊万岁、呼口号,坏的就应该枪毙,这就是我们坚定的阶级立场,是摆正革命与**的大是大非的思想立场的信念,谁要是**就彻底打倒谁,就对他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八、学校来了工宣队
*发生后不久,社会上出现了传抄“**诗抄”的可怕现象,小学校里也变得不安份起来,不知是出于好奇心呢还是逆反心理,这种“反动”行为在学生中间也有苗头,它不亚于传抄“黄色”手抄本《少女之心》的程度,为此,新生的革命力量诞生了,学校里进驻了工宣队,它是由附近面粉厂的几位地道的无产阶级及工人阶级的代表组成的,随后又派进了荷枪实弹的民兵小分队,据说这些人都是武斗时的“干将”,他们是专门来对乱说乱动的学生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工宣队的成员都是些苦大仇深的贫农出身的工人,尤其是那个姓肖的又低又矮的秃顶主任,是扫文盲时识的字,总在全校大会上念错别字,这一点说明了他是有着阶级仇、民族恨的正宗无产阶级,没有文化在他身上体现出特殊的意义,并且那是他的政治资本。只是学生们弄不明白他的那个习惯性动做,他总是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将手伸进自己的裤裆里抓痒,这种动做不知又体现着什么?还有民兵小分队的几个壮汉的行为让人费解,学生们经常看见有民兵在教室外撒尿,还有人故意将他那玩意儿在女学生面前抖动,吓得女学生一见民兵解皮带就转身往教室跑。对于这些人,我一开始就没什么好印象,满口脏话一脸凶相,象看犯人似的背着枪“保护”我们。一天,预备铃刚打,我急忙从厕所跑出来,在教室门前被一个民兵用枪拦住:“为什么才进教室?!”我硬性拨开他的枪:“我上厕所,你把枪对着我也算保护吗?学生又不是犯人!”我走进了教室,他没趣儿的离开了。可下了课我被莫名其妙地传到了工宣队办公室,接受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政治审讯”。
办公室里坐着两位工宣队领导,一位是面带微笑被老师们称做老师的唐队长,此人不笑不开口;另一位便是秃顶肖主任,只见肖某表情严肃地注视着我,象是发现了什么敌情。姓唐的沉默不语,姓肖的等我站定,便忽地站起来摆出架势,和我开始一问一答:
肖:“听说你对民兵小分队不满?”
我:“我对个别人的行为不满,请你换一种口气说话,我不是阶级敌人。”
肖:“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敢训我?!”
我:“独有英雄驱虎豹!”
肖:“这是啥鬼话?”
我:“你放屁!你反动!这是*诗词,你该挨枪毙!!”
肖口气稍软:“我本来会的,让你气忘了!”
我:“*的话儿记心间,你不会就说不会,*教导我们要老老实实做人”。
肖:“你为什么说我们把学生当做犯人?”
我:“什么你们我们,咱们是同一阶级,我们是*的好学生,你们拿枪对着我们是错误的!”
肖:“只许你们老老实实,不许你们乱说乱动!”
我:“那是对待阶级敌人的态度,我们是红色接班人,你敢对我们实行专政居心何在?”
肖变得穷凶极恶:“你知道工宣队的厉害吗?”
我:“工宣队是革命的,是帮助学生搞好学习的,不是来吓唬学生的!”
肖:“你在攻击*!”
我:“*说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请拿出证据!请问,什么是*?”
肖:“你连*都不懂,真是无知!”
我:“我看你也不懂,懂为啥不告诉我?”
肖:“我怕你弄懂了反得更厉害!”
我:“懂不懂我都不会反,不象某些人打着红旗反红旗!”
肖暴跳如雷:“你说谁?!”
我:“不会是你,*、张国焘,你没那么大本事!”
肖转过头问唐:“张国焘是谁?什么时候揪出来的?”唐感到十分难堪:“老肖,都上课了,让他走吧。”
肖仍不罢休:“他得交待罪行!”唐有点不耐烦:“小孩子家有什么罪行?以后慢慢教育吧!”然后对我说:“你先去上课吧,以后别再胡说了。”办公室前已挤满了学生,窗台上爬的也是,看热闹的学生有的在替我帮腔:“人家没乱讲,你们小分队的随便打人。”同学们应和着,我有了强大的后盾,开始反驳唐:“我胡说什么了?难道我们是阶级敌人吗?万一枪走火了怎么办?我们没有人身安全!”同学们齐声应和:“就是的!”唐有些发怒:“那你说怎么办?上级的指示谁也不能违抗!”我毫不势弱:“真正的坏人坏事你们怎么不管?学校锅炉房的煤丢了,中学生翻墙进来抢低年级同学的东西还打人你们怎么不管?”这时一个敞着胸脯的民兵端着枪冲了进来:“哪个中学的?你得有证据!”我丝毫没有被他手里的枪吓住:“你心虚什么?八十八中初三.二班的,就是你弟弟!”门口有几个同学异口同声:“就是他弟弟!”他气急败坏:“小兔嵬子,你不想活了?!”说着便扑过来,唐队长一拍桌子喝令他:“住手!你先出去。”上课铃已打了很久,围观的同学却不肯离去,有人带头抗议:“不许打人!”同学们都抗议起来,那位民兵在唐队长的再次喝斥下挤出人群,唐转过头对我说:“你挑起了事端,看来你上不成课了。”同学们终于被他们的班主任叫回班里,办公室只剩下唐队长、肖主任和我三个人,没人再急欲开口,这时高年级的音乐老师刘汉经过这里,突然走进来对我劈头就训:“不是通知过了吗,这节课到会议室排舞蹈,你是领舞,同学们都等了半天了,你跑到这儿胡闹什么?”边说边拽着我往外走,并对唐说:“六.一快到了,排练很紧,没他不行。”唐换了种表情,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还是校文艺队的,要给同学们带个好头,我们拥护什么反对什么是个政治立场问题,你还小,在大是大非面前难免糊涂,去吧,好好排节目吧!”我被刘老师拽到了会议室,桌子被同学们挪到两边,果然跳葵花舞的同学都在这里,他们有的坐在桌上,有的坐在地下,确实在等着我,有个低年级的女生跑过来悄悄告诉我:“你真了不起,为了你刘老师才临时通知的,他说这叫集体营救。”我感激地把目光投向背对着我的刘老师,他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指挥大家开始排练,一直到放学。临走时,刘老师叫住了我:“你等会再走。”我说要回班里拿书包,他走到会议室拐角拎起我的书包:“我早让同学给你拿来了,走,老师送你出校门。”一路上,他没说话,等出了校门,我发现那个被我惹恼的民兵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他目露凶光地在搜寻着,我立刻反应过来,刘老师表情镇静地安慰我:“没事,快回家吧!”说完便走向那个民兵和他打招呼,我回头看见刘老师和那个民兵一块进了学校,刘老师不时地拍着他的肩膀,我彻底放心了,大步流星地回家了。
第二天,我心有余悸,忐忑不安地早早到了学校,校园里静悄悄的,几乎无人走动,只有体育老师在大操场上跑步,我从窗户翻进教室把书包放好,又急忙跳出来跑到操场上,跟在体育老师后面跑步,但心里总怕那个强壮的民兵会突然出现,我尽力跟上老师,而他似乎有意识加快了步频,我紧跟其后,记不清跑了有多少圈,直到他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他在东边的讲台前停了下来,这时我已是满头大汗,他笑着对我说:“小同学,你跑的不错!到体育班来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飞快地跑回教室,教室里同学们已基本全到了,早自习的铃声响了,我拿出语文课本大声读起来,越读心里越慌,民兵的影子总在脑海里晃来晃去,其他同学象得了传染病,随我一起高声朗读,最后简直成了集体朗颂。这时,表姐出现在教室门口,她对我招招手示意我出去,我随她来到校长办公室,李主任(校长)和表姐坐对面,他见我们进来便起身说:“小彭,我到体育室去一下。”说完便走了,当我在校长办公室站定时,突然发现墙拐角的长凳上坐着那个民兵,我心里一惊,但他却出乎意料地面带微笑,表姐笑盈盈地对他说:“小张,这是我弟弟,顽皮的很,你以后要多帮助他。”那位民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彭主任,我真的不知道。”表姐说:“没关系,是他不懂事。”他的脸涨得通红:“你弟弟嘴挺油的,几个大人都说不过他一个。”表姐不以为然地说:“怪我批评的少,他不知天高地厚。”我很不高兴地把头扭到一边儿,心里有点抱怨表姐,比我年长近二十岁的她从来未象今天这样显得有点软弱,甚至有点讨好的口气。那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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