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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英雄谁是英雄之04伤心小箭-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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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专机
四个人,都是“金风细雨楼”里相当出色的子弟,他们都攻向王小石,都要王小石的命!
但王小石可不要他们的命。
他要他们的命干啥?
他既没欠他们什么,他们也没欠他什么。他不恨也不嫉这四人,这四个人跟他也本就无怨无隙。
这些年来,王小石一直并不忍心杀生,每个生命,都要活着,都享受活,并且都想活下去,他们都有他们的亲人、朋友、希望和感情,为什么要这些都因心中一个恶念而扼杀掉呢?就算是一棵树,也有它生存的权利,它好不辛苦才发芽、开枝、散叶、成长、茁壮、含苞、开花、结果……它跟清风低语,它在日阳蒸发,它跟雨水细诉,它抓住泥土——就算是无端打杀掉一棵树,一株草,那也是很不应该、而且是残忍的事。
可是,有些人,如果你不把他挤掉,他就会先把你给挤兑下来。
王小石也是闯过江猢,经过风霜,历过凶冒过险捣过毒龙潭的人。
他一下子已看得出来:如果他不马上立威,只怕跟四人一样冲杀上来的人,就会更多,而丧命的人也定然更多了。
——杀一儆百隐藏的意思,也许就是不愿和不能杀干杀百,所以得要快刀斩乱麻,先把那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先行灭掉,让它连“一”都没有了,怎么有“百”?
人活在世上,常常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包括被迫杀人。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开始流传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个由衷的原委,既是苦衷也是原由。但以了今天,这已完全成了一个藉口,且不管他是不是身在“江湖”
(可不是人人都身在“江湖”的)?能不能算得上是个“江湖中人”(江湖风波恶,也不是人人说进就进得了,说闯便闯得起的)?是不是真的“身”不由己(很多人本来就要做和爱做的事,做了后一句“不由己”就推卸到了九霄云外,好像错不在他、罪不关事似的)?到底人在江湖是不是一定就身不由己还是人在江湖反而比不在江湖的更能由己一些(说实在的,一个出来闯荡江湖的人多比窝在家里的闲汉来得自由自在多了)?
都有商榷的必要,否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一句至理哲语,变成了一句推倭责任的卸辞。
这一刻,为了少杀些人,王小石已不得不下手杀这几人。
——这一刻,是真正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了。
不。
不是。
不是的。
只要你有胆识、有能力,够强大,够坚定,仍然可以把“不由己”变成“由己”的。
王小石的杀念一闪而过,稍纵即逝。
(不,我跟他们无仇怨,只不过恰好站在敌对的一方,我不能因此杀人,我不能杀他们。)
他拔出了“相思”,挡住了陈皮的“新月剑”,又以“消魂剑”,架住了马克白的“龙须钩”,可是,在同一刹间,毛拉拉的飞铙和万里望的铁莲花亦已打到。
他忽然右手五指一撮,像拾执起啥事物般的,叱了一声:
“石!”
一扬手,飞掷向马克白。
同时,他左手拇指与中食指一合疾弹而出,喝道:
“箭!”
“啪啪”二声,万里望感觉到铁莲花已给一颗劲石震开,而毛拉拉也觉惊飞饶道一股锐箭凿开。
王小石以箭、石抵挡攻来的暗器与兵器,本是不奇,奇的是:他手上本无箭、也没石。
——那是何来的箭?怎来的石?
却原来这“箭”和“石”,都是一种无形的气劲,但遭王小石凝气迫发,用力一摧,立刻成了“气石”、“劲箭”,如同宝物一般发放了出去。
石头一向是王小石的武器。
这门功夫,却不是来自天衣居士的传授,而是他自己创研潜修的。
他认为武器不必奇形古怪,毋庸招走偏锋,只要趁手方便,常见常有,那就是最好的兵器了。
一一江湖上有的千奇百怪、各门各类的奇形畸形武器,但只要得其精髓、发挥无遗,那怕是一把单刀、一杆缨枪、一支铁剑,都能够成为天下一等兵器。
事实上亦然。武林中有不少高手使独门、奇门兵器,但真正能跻上第一流高手之列的,恐怕还是多见刀剑枪棍之类的普通兵器。就算是一流的兵器,给第九流的人来使,恐怕也只是第三流的武器。第九流的兵器,让第一流的人来用,自然就会成了第一流的武器。
暗器也一样。
——有许多暗器,不免稀奇古怪,但真正一流的暗器高手,只要一把小刀、一支钢镖、或是弯弓拾箭,就可以百发百中,绝不虚发,又何必一大堆装摸作样、华而不实的怪名堂、新名目?
所以王小石捡了石头为他的“暗器”。
——由于他是光明正大地施用这“暗器”,因此也成为了他的“兵器”。
他一向喜欢石头。
——一颗石子,大概需要在地壳里几亿乃至几百亿年才能形成的吧?每一顺石子都有不同的形状、花纹,乃至也有不同的构成和性格。
这最实、最真、最有力而又最有趣味的室藏和兵器,就踩在脚下,遍布大地,随手可以拾得,他认为这才是真正方便、趁手、犀利而且又用之不竭的好兵器!
他对石头有感情。
所以选练了石子。
石头也为他创造出不少机会。
——例如他曾以一粒石子击杀傅宗书。
他把握住石子,如同掌握了机会。
——握在手里的时机。
那是他特别的机会,也是特别为他的机会。
——“专机”。
当然,能发出“无形石劲”,不是他四年前可以做到的,可见他此际的功力已又更上层楼。
箭则不然。
他本未曾练过箭术。
他的箭法来自元十三限。
——临死前,元十三限把“伤心箭诀”口传了给他。
相隔的日子还很短,他也没用心地练好这箭法,可是,以他的聪悟和功力,只要意念一起,一些箭术的功法,自然都突显了出来,他也随手随意地发了出来。
——这便是元十三限的“劲箭”。
他的功力仍未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发出“气石”和“劲箭”,自未及真有箭石实物的打击力,但要用以对付万里望和毛拉拉,却已绰绰有余了。
“啪”的一声。铁莲花划了一个大弧型,漾了开去。
“啪”的又一声,飞饶弹跳了开来,攻势立刻瓦解。
也就是说,王小石一下子已敌住了四名杀手的四种武器之四种攻击。
他成功地做到了这点。
而且不杀人。
不伤人。
可是在另一方面而言,他却是失败了。
因为其他的人也同时察觉出来了一件事:
王小石是能抵住这一轮攻击,但已有力拙和力不从心的现象。
王小石当然没有败。
甚至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仍是能够轻易取胜的。
不过,这一下“险险招架”已证实了:
——王小石不是无敌的。
他仍是有不足之处。
——只要一拥而上、同心协力,未必就不能将他当堂杀死,乱刀分尸!
只要一有这等“挑战权威”的想法,意起念生,自然就有人跃跃欲试,邀功图成,这杀戮便不易按捺得下来了。
王小石也明白这种心理,这个趋势。
可是要不杀不伤的对敌,就难免会暴露自己功力上的不足。
——世上总难有两全其美的事。
这时候,大家果然拔刀挥剑,磨拳擦拳,要试着去围杀王小石。
王小石只好应战。
他知道这结果已免不了,不过,他能够不杀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坚持原则,尽量不杀人的。
就在此际,忽尔有人喊出了一声:
“住手——”然后他又笑嘻嘻地问:“这时候把大家叫住,不许打,是不是很扫兴?”
然后又径自说了下去:“不过,不是我不让大家好好表现身手,而是白楼主吩咐过,只要引王少侠一出头,立即请他去好好商讨大计。而今人已莅临,目的已达,大家就不必再打这一仗了吧?”
这人说话,十分和气。
但“金风细雨楼”的子弟却不敢不听。
因为他是这次行动的领导人:
孙鱼。
四十三、禅机
王小石突然出现之后,打斗时间其实甚为短促,孙鱼却一下子在心中作了几个结论(但仍来不及记录下来,现场局面瞬息数变,他得要当机立断,将局势妙道善诱,才有机会站在有利的一边,所以他只能即时先行记在脑里):
一,王小石是有能力杀掉这四名攻袭者的,可是他不杀。如果不是他故意示弱,让人掉以轻心,就是他有意示好,拉拢帮中旧部,施恩结缘。
二,王小石的“石子”已名动江湖,但而今看他随手施为,原来已练成了“无石之石”的境界,这点,武林中尚无人得悉,王小石在对付四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时就把杀手锏、绝活儿施发了出来,实在不智。看来,王小石绝对算不得上是个枭雄。
三,元十三限真把“伤心箭诀”传予王小石。王小石发放的是“空物”,但是石劲还是箭飞,他还是可以清晰分辨得出来,他自度武功不算太高,但办事能力却要比武功好,而观察能力却又远胜于办事的手段。
四,惊人的是王小石的空发“箭”、“石”已眩人眼目,但最厉害的还是,当他捏决弹指发出“劲箭”、“气石”之际,他已放开了手上的兵器,但他的刀和剑,居然还在电光火石间跟陈皮与马克白的兵器交了几招,稍不留意的人,还错以为刀剑仍在王小石手里出招的。可是,若刀剑在手,王小石就没办法弹出“气箭劲石”来。
——难道王小石已把刀法和剑术,已练到了“心御”的地步!?
五,如果是这样,打下去也无益,战下去更无谓,不如马上进行是次行动的第二步计划更好。
六,虽然在很短促的交手里,他己看了出来。
——毛拉拉是真的痛恨王小石,但出手太过阴险,这种人,不管当任何人的部属,都得要自行提防他的反噬。
——“新月剑”陈皮真的很勇悍,这种人一味邀功,不惜从任何人的尸骨上踏过去走他的前程路,这种人可重任不可信任。
——万里望看似勇决,实懦怯,他的出手不是一种执行行动,而是一种掩饰求功。
这样的人不可信重。
——马克白是战士,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战士。这种人可以任用,也不必太防范,因为他自会冒起得快,也消失得很快很快。
交手过程虽短,但孙鱼已看出了他们的性情,并在心里打了分数。
他喜欢看人交手,因为从此可以见出人赤裸裸的真性子,那是矫饰不来的。
有些人平时好勇斗狠,夸夸其谈,但一遇事则畏首畏尾,托辞逃遁。又装强佯悍,实胆怯心寒,全都可以在动手过招时看得一清二楚。
他从此看出手下真正的才能,由此决定重用废弃。
所以他喜欢观战。
他从不放过这种机会。
——尤其喜欢看名手、高手、好手名家的交手作战,那在进退攻守之间,个性流露无遗,智慧迭现屡见,当真是受益无穷矣!
正如王小石这短短的一战,他已从里中吸收了不少东西。
然后他笑态可掬地问王小石:“王楼主,您还认得我吗?我就是当日‘禅机营’的孙鱼呀!这些年来,别来无恙吧?”
王小石看到这人,笑了。
“我当然记得你,”他亲切他说,“为了把一颗解醉丸传到金老大手中,足足折腾了整个时辰的老孙子:公开承担放一个不是你放的屁,还说脸红就脸红的小鱼儿,除了你还有谁!”
孙鱼笑得脸上开花,嘴皮子也似开了花:“王三楼主现在是名动天下,咤叱风云,还记得我这个小小的不长进的,实在令我震佩莫已,感动不已。”
“谁能忘记你]”王小石收刀回鞘的姿势很漂亮,“当年你已有不凡表现,今天果然是绝顶人物。”
“承蒙王当家当年赏识,”孙鱼衷心他说:“我不敢没出息。”
“客气了,”王小石收剑回鞘的手势更潇洒,“已叙过旧了,孙统领有指教请说。”
“卑下确有公事在身。请王三哥多多包涵。恕罪则个。”孙鱼真心他说,“当年欠三哥的情,得了了公事容后再报。”
“言重了,”王小石洒然道,“你别挂碍,依照楼规,尽管公事公办。”
“王少侠宽量恢宏,那就好办了。”孙鱼诚心地一拱手,这就交待了公事,“白楼主请你过去一趟。”
王小石一笑:“我只知有苏楼主、白二哥,不知有白楼主。”
孙鱼抱拳道:“那么说,如果是白愁飞当家请王三当家过去一叙呢?”
王小石微笑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当家了。天涯飘泊,哪有家可当?不过,我倒想拜会睽别已久的白二哥,问问他苏大哥近日贵体可无恙安好。”
孙鱼道:“无论如何,卑下认为,王三侠还是亲自走一趟的好。”
王小石唇角一翘,后目一闪,眉宇一剔,道:“哦?我不去的话,就会很不好了不成?”
孙鱼忽顾左右而言他:“五年多前,我只是京城里一个小流派‘金属风”里的一名小喽罗,你却在一次“留连大会”中慧眼相识,把我给拉拔出来。”
王小石坦然地道:“那是理所当然的。那一次,开‘留连大会’,谈罢公事就叙旧,到了晚上,几百个人围火畅饮,你们‘金属风’的老大金蜀锋坐在你对面前方,相隔少说也有两百人,那时各派首领轮流着说一番话……”
“对,那时正值金瓤贼挥军南侵,大家义愤填膺,都想有一番作为,为国家尽一份力,”孙鱼笑态里带有一点冷诮,“所以,都各自发表了一番伟论。可是,到头来,做到那晚自己说出去那番话的,只怕百中无一,就算有尽力的,也不过是做到话里的百分之一。”
王小石笑道:“人常常说一套,做一套。如果一定要求做得到的才说,我看这城里八九都成了哑巴了。这也难怪,放言空论,言空咄咄,人之常情也。不过,那一次,大家滔滔不绝,侃侃而谈,我却发现了一个人,一个非常年轻的‘金属派’弟子,有些异动……”
孙鱼笑说:“那当然就是我了。”
王小石道:“我发觉你好像掏出了些什么事物,可是动作很慢。然后向前渐移,而动作更谩。简直是哪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十分缓慢,也非常谨慎,更万分小心,生怕惊动了任何人。你一直在移走,但骤眼看去,你全不让人感觉到你有在动。就算是前一刻和后一刻望去,你至少已够了三四步,但仍难以教人发现你已转了位置姿势。”
孙鱼赧然道:“我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但一切仍尽落你眼底,实在汗颜。”
王小石笑道:“我有心观察你,自然历历在目的。”
孙鱼赧然道:“那么多人,你我又素昧平生,我只是名小人物,你却仍能把我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而我却全然无所觉——”
“你客气了,”王小石截道:“那一晚,你也有发觉我在留意你——可不是吗,当你移行至‘山东神枪会’代表公孙无眉身后时,还盯了我一眼、那一眼可瞪得真狠,我还就记得清清楚楚哩。”
孙鱼更是愧然:“到底啥事都瞒不过你。那时,我是无名小卒,但你已是名震武林的‘金风细雨楼’三当家了,说实在的,我不认得你才怪,但你若识得我才没道理!可我的一切,都没瞒得过你。”
王小石道:“是呀,这样沉着敏捷的无名人物,更了不起,所以我才一直留意你,半时辰后,你才移到你一名同僚身边,说了几句话,悄悄拿了一个水袋,又足有一个时辰,你才移至你老大金蜀锋的身侧,然后把那事物喂入你老大口里,再给他喝了几口水,未几,你那个本已醉得七八成的金老大,才又清醒了过来,恰轮到发表意见之时,他才说得头头是道,极有见地,获得全场如雷掌声,大家都很佩服他:酒量好,口才佳。”
孙鱼笑道:“我老大确是酒量、口才、风头都好得出了名!”
王小石道:“但我佩服的却是你。因为我这才知道:你拿给他服食的是解酒丸。你开始行动时,他才刚刚开始痛饮,你算准一个时辰后他必醉得支持不住,是以你也就开始行动,一点也不惊动任何人,不动声色,还保住了金老大的面子,那时我就知道,你绝对是个人物,绝非池中物!打听之下,才知道人人管叫你做‘老孙子’。”
孙鱼感激地道:“所以,你才请苏……公子找人把我挖了过来?”
王小石道:“我把我观察所得告诉苏大哥,谁知,他只说了一句:“你找人把他挖过楼子里来。还有,他用的解醉丸,叫做醉生梦死,如果他可以把配制秘方一并相告,一入楼子,就保他当个副统领。’看来,他可比我更留意,连你用的是什么药都留意到了。”
孙鱼道:“所以你请白……楼主来把我打了出来,要我加入金风细雨楼?”
王小石道:“白二哥一听有这等人材,就自告奋勇去了,果然把你请了过来,也果尔十分重用你。像你这样的大材,自是应该加入人尽其才的风雨楼来。”
孙鱼汗颜道:“三当家对我识重之情,迄今未报,我真是——”
“胡说!这算什么话!何况——”王小石转叱道:“你一早已经报了。”
“报了?”孙鱼倒是不解,“——这是没有的事。”
“有,”王小石反问,“你忘了‘石山大宴’了?”
“石山大宴?那儿风光明媚,瀑如飞湍,一众高手会聚该地,共商大计,那是我首次当这样盛宴的戍防指挥,我怎会忘?”孙鱼道:“可是,那一场,我也没报答您什么啊……”
“错了,”王小石正色道:“你已忘了放屁的事了。”
“放屁?”孙鱼有点迷糊,“这个放屁嘛……”
“对,放屁,”王小石认真地道,“是我放屁。”
——听了这句话和这番话,孙鱼对王小石更肃然起敬。
王小石了不起的地方,不但是在于他观察入微,没小看了任何人,更厉害的是他过人的记忆力,以及他的亲和力。
——一个出色人物,不但可以从比他高明的人身上学得东西,还可以从远比他卑微的人物身上,吸取教训。
王小石显然就是这种人。
他从跟王小石的这一番对话里,也学得了不少事。
可是他仍要执行他的任务。
他引起这番话的目的。
所以他说:“王三侠,你对我识重在先,礼遇在前,我欠你情,亦未报你大义,不过,你也曾教过大家,先公后私,决不能以私废公。如果,你能随我走一趟,跟白楼主叙叙,那自是最好。如果你不答应,那可没什么好处。”
王小石点头道:“对对,你现在是办公事。咱们刚才叙旧,但不碍着公事。跟你叙谈,天南地北,我很乐意。但要去见白老二,我刚刚心情不好,可没兴趣。你有职责在身,尽管施出手段来,不要左右为难,也不必客气。”
孙鱼表示为难:“王大侠明鉴:我是不想开罪于您的,但是——”
“不必多费唇舌了。”王小石道,“我明白,你要向白老二交待,但我不明白的只是要是我不想去你有什么逼我去?”
这话是真的。
也是正确。
——就凭孙鱼和他手上这些人,还不能逼迫王小石去做任何他所不喜欢的事。
孙鱼叹了一声。
又叹一声。
问:“王三哥真的不愿跟我们去这一趟?”
“不愿。”
“好,得罪了——”
孙鱼一拍手,“万宝阁”石阶足履响起,四名高手押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四十四、终端机
给押着的,是个女子。
王小石一见了她,立时头为之大,几没跳了起来大骂:
“你怎么搞的!?不是叫你去象鼻塔吗!?怎么又给人抓了起来!?”
被押着进来的女子,当然是失去了自由。
失去了自由的女子,自然是给人制住了。
给制住了的女子,赫然就是“小天山燕”——温柔。
看王小石这么生气,温柔眼圈儿红了,嘴唇儿扁了:
“你!你!你!”
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王小石一看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就骂不下去,只好顿道:“是不是?叫你不要出来乱疯,现在落到人手里,这可好喽!”
温柔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浑忘了仍受敌人胁持:
“你见我给人抓了,心凉了吧!?你这么凶,一见面就骂人,也不关心人家!”
“我,我,我……”王小石又气得握手顿足,“我怎么不关心你!”
“你关心我?”温柔哭得梨花带雨,越哭越是挟风带雨,“你关心我又骂我?”
“我……我骂你是为你好啊!”王小石情急地说,“现在你这样子,又骂我?”
“我……我骂你是为你好啊!”王小石情急地说,“现在你这样子,以为我很惬意么!”
“你也不想点办法救人,一见面,就骂不停!”温柔终不能释怀,“还说关心人家!
当众责骂,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我是一时心急,”王小石只好说,“我见你这样子,太不……不懂得自保自爱了,所以才说了几句。”
“什么说了几句,那是骂,骂得本小姐狗血淋头哩。我爹爹都不敢这样子骂我呢!”
温柔这才收了些急泪,嘟着腮帮子踩着脚说:“我不理,你先道歉再说。”
王小石唉唉了几声,抓腮抹发地说:“不如待我救了你再说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不要,不要!”温柔完全不理会她仍落在敌人手里,“我要你现在就向本小姐道歉。”
王小石拗不过她,只好打恭作揖:“对不起,对不起,小生这厢有礼了。”
温柔哧一笑,这才回转了张杏靥桃腮的笑脸来:“我也不是没听你的话,本就窝在塔里嗑瓜子,正闲着闷得发慌,忽听楼下叫卖绸缎,我就着大块儿守着塔,我下去看看热闹。这一看,那布色好鲜,味道又香,不禁随手拈上来嗅了几下,没料,忽觉一阵昏眩,已知不妙,待要退时,那布就罩了下来,把我给裹着了,接着,就……就是这样子了。”
王小石忍不住还是说了一句:“你不下来看不就没事了么——”
谁知温柔又要哭了:“人家不知道的嘛!要是知道,老早就不下来了,还会给在这里等天天不救等人人不理地给你从头到尾一次又一次一轮一又一轮一场又一场地刮个没完!”说着又待呜呜地哭了起来。
王小石又急得直顿足,踩在地下腾腾有声,“我哪会不救你,你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哪!”
孙鱼干咳了一声。
王小石歪着头横凝着他:“你喉有事?”
孙鱼笑笑,摇头。
王小石双手拢入袖子里,问:“你肺有事?”
孙鱼道:“没事。”
王小石也不知怎的,对到温柔,常急得直跺脚,对上别人,却好暇以整:“那么就一定是心有事咯?”
孙鱼嘴角牵动,算是敷衍似的笑了一记:“你说救人就救人,也可真没把这儿仍可以作战的七十三位好汉当是人了。”
他这句话一说,就算不大想跟王小石斗的人,也很想与王小石交手起来。
“你是个很有本领的人,”孙鱼由衷地说,“可是你只一个人,我们有七十多人,况且,温姑娘还在我们手里。”
王小石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在原地错落地踏步,好像他穿的鞋子一大一小似的,望了好一会儿,使得大家都正要随他视线望去之际,王小石忽道:“你没有为难过她吧?”
孙鱼忙道:“不敢!怎敢呢!我们待之以上宾之礼。”
“很好,”王小石道,“你们既然对温姑娘以礼相待,救人也不一定是非动手不可的吧。”
孙鱼脸上又再展现笑容,“那就好办了。”
王小石问:“你要怎样才放人?”
孙鱼谦恭地答:“只要您跟我们走一趟。”
王小石:“去见白二哥?”
孙鱼:“去见白楼主!”
王:“就这么简单。”
孙:“就这么简单。”
小石:“能不能先放人,我再去?”
孙鱼:“楼主吩咐下来,要我们先把您请到。”
“既然是这样——”王小石想了一下,决然地说:“——我就不去了。”
“哦!?”
孙鱼等人都意外于王小石的答复。
“这答复实在太令我们失望,太让我们为难了。”
孙鱼衷心地说。
“我本也想去拜望白二哥,”王小石解释道,“但这样受威胁,我可折见外,我倒打消了相见的念头。”
“喂喂喂,”温柔急了,“你忘了我不成!?”
孙鱼展颜笑道:“对了,王三侠可不能忘了这位弱质红颜,还在等着您一点头呢。
楼子里有不少老弟兄,都惦念着王三哥,但也有些新进悍夫,不一定都买您的帐呢!”
“咦?”王小石犹似惊醒梦中人地说,“说的也是。我总不能把这小妹妹置之不理啊——可我又不愿受人威胁着做事……你说,该怎么办是好呢?”
又歪着头向楼上楼下里外的大伙儿:“你说呢?你们说呢?”
“这样好了,”孙鱼提供了一个“方式”:“王三侠硬是不肯让我们轻松好办,我们也不敢相强。那么说,温姑娘就暂且跟我们回去,委屈几天,让王三侠想清楚了再过来接她回去,岂不得了!”
“不行不行!”温柔直叫了起来,“小石头,你撞死了呀你!你都不救我,你是人不是!”
然后又向孙鱼吓唬道:“你敢抓我不放?你敢!押我回去!可正好!我跟你们的白楼主这大白菜、狗不飞的,是生死之交,他见你们待我这样,杀得你们这般臭鸡蛋狗血淋头哩……”
然后她虎着贝齿咧嘴恐吓道:“你们笑?你们敢情是不信!待会儿后悔,可别叫姑奶奶饶了你!”
“相信相信!请温姑娘手下留情。”孙鱼忙装了个骇怕表情,“万一温姑娘有个什么不测,泉下有灵,可别怪我们。我们既是奉命行事,而且已给了王三哥几次机会了,是他把机会告终,把局面迫得极端了,把好好的时机成了终端,我们也就难以掌握,不易担待了,只好得罪了,有僭了。”
王小石道:“温柔别急,我只跟他们逗着玩儿。我来救你。”
温柔这回却是不信了:“你怎么救我?”
孙鱼刷地拔刀。
刀色微蓝带青。
像雨后天青。
好看。
好看的刀架在好看的脖子上。
美丽的刀光还紧贴着美丽女子玉意的杏靥上。
可以想像那比夜更凉如水的刀身。
那比午阳还丽烈的刀意。
四十五、随机应变
“站住!”孙鱼叱道:“你要硬来,我便动手。”
王小石沉声道:“你敢杀她?”
“我是奉令行事。”孙鱼道,“金风细雨楼向来令出如山,我是不得已。就算你出手快,救得了她,但要是她脸上给划了一道口子,对她花容月貌,也很遗憾了。你不会冒这种险吧,对不?”
王小石的回答居然是:
“不对。”
然后他叫孙鱼:“你回头看看你的人。”
孙鱼居然也没有回头。
他没有看。
他已发觉自己暗底里发出去的暗号,完全没有反应,没有回响。
——那些手下都死了不成!?
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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