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程小青霍桑探案-第3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见我疑迟不答,又催促道:“包朗,怎么不说?你今天醒觉以后,第一种动作是什么?
我略一踌躇,答道:“我醒转来后,便轻轻从床上坐起,瞧了瞧桌子上的钟,便披上浴衣,拖了拖鞋”
他忽作赞许声道:“对啊!这样说法,才算合格!你再说下去!
我索性写细帐般地说道。“我起身以后,到窗口去站了一站,作了几次深呼吸,就喊王妈倒洗脸水。我随即洗脸。刷牙,漱口。那时我的佩芹已送牛奶上来,我喝完了牛奶,走到镜台前去梳理头发,然后烧着一支纸烟,换去了我身上的浴衣‘”
霍桑忽阻止我道。“够了,够了。现在我给你再复述一遍;你先洗了脸,刷了牙,漱了口,然后才理发。对不对?”
“对的。但是你太神秘了!我真不明白你这些问话有什么意思。
“对不起,你且别问。你昨天早晨的举动也是和今天一样的吗?
“这是刻板式的举动,天天如此的。但你究竟”
“好,我再问你。你可曾有一天有个例外,先膏抹你的头发,然后再洗你的脸?”
“我我不记得。我想我总是先洗脸后梳发的。因为如果先理好了头发,洗脸时仍不免要搅乱头发,那就不免多费一次手续。
“对!我相信这个步骤,除了剪个平顶和剃光头的人以外,凡蓄长发的,可算是一条普遍的例外。唉!包朗,你的功劳真不小!你已给我解决了一个疑问?对不起,现在还有一点,要请你追想一下。昨天早晨,我曾问过莫大姐,伊送脸水上去时,瞧见汀荪在做什么。你可记得伊当时怎么样回答?”
我低倒了头,用力回想,一时却想不起来,只向他呆瞧着。
霍桑忽不耐地接续道:“伊是不是说:他已起身了,穿了一件浴衣‘?
“是的,我记得了,伊回答的正是这句。
“你想一想,这答话是否针对我的问句?
“不,这个……经你一提,我也觉得有些地所答非所问的意味。
“对,我后来再问伊,汀荪坐着还是站着,伊的答语可是‘他站在衣橱面前;用生发膏抹他的头发’那一句吗?”
“不错,正是这一句话!
霍桑忽用手掌拍他的额角,沉着脸作叹息道:“唉!我竟被伊蒙混了二十四个钟头以上!包朗,我的脑筋怎么竟变得这样迟钝?那不是年龄关系吗?唉!包朗,你且等一等,我到那面银楼去打一个电话。”
他不等我的同意,便急急走到银楼里去。
我虽追赶他不上,但也走到那爿凤翔银楼的门前,在外面等候。我觉得这案子已到了转换的中心,但瞧霍桑那种情不自禁的表示,显见他已觉察了莫大姐的谎话,情势将急转直下。三分钟后,霍桑已从银楼里出来,我迎上去发问。
“电话打通了没有?”
“通了。汪银林又告诉我一个消息,高骏卿刚才已被杨宝兴从无锡带到厅里。”他且说且回身向大东路进行。
“你现在可是要往警厅里去?”
“不,我已用不着见高骏卿,我已叫银林也赶紧到甘家里去。包朗,走,快走一步,我们最好在汪银林来到以前,先查问一个明白。”他加紧步子向花衣路进行。
我也急急跟着。“你去查问什么人?”
“自然是莫大姐了。包朗,你再耐一耐,好不好?任何疑团,在一刻钟内,你都可以明白了!
我们经过了五分钟的急走,又回到了甘家后门的那条小弄口。霍桑在前引导。当他经过那毛老婆子的门前时,不再向里面张望,一直就到那弄底的后门口去。他先在后门上推了一推,里面的弹簧锁锁着;他又用拳头叩击了一下。过了一会,里面才有人出来开门,那是苏州老妈子。伊仍旧穿着那件黑厂布的棉袄,弯着腰,两只骨溜溜的眼睛,向我们俩流转不停。伊的老练的神气依旧没有改变。
伊带着些怀疑的口气,问道:“两位先生,找谁呀?”
霍桑忽先走了进去,在披屋中站住,略停一停,方才答话。
“莫大姐呢?”
老妇道:“伊出去了。”
霍桑微微一怔,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这时我也走进了后门,顺手将门推上。霍桑的眼光凝视着那皱纹纵横的脸,似在测度这老妇的话是否真实。
他又问道:“伊到哪里去的?
老妇摇摇头道:“不知道。
“什么时候出去的?
“已好久了。”
“你可知伊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你可以上去问问老爷。伊是老爷差出去的。”
霍桑作惊异声道:“你家老主人在楼上?他从茶馆里回来了吗?”他瞧瞧手表。“此刻还不到十一点啊。”
老妇道:“他今天身子不好,没有出去喝茶。”
“唉,他有病吗?包朗,我们不能不上去慰问他一下。”
他走出披屋,踏进天井,预备走进正屋里去。我也跟在他的后面。霍桑忽又站住了,旋转头来向那老妇招招手。
“吴妈,还有一句话问你。昨夜里长根不是来过的吗?”
老妈子向霍桑呆瞧了一下,闭着嘴缓缓摇着头。
霍桑催迫着道:“什么?可是他没有来?还是你要说‘不知道’?
伊仍呆瞧着不答,伊的不自然的眼光渐渐地游离开去,不再向霍桑直视,显露出伊已不能再保持伊的定力。我站在伊的旁边,乘机做一个白脸,调解这个僵局。
我婉声说道:“吴妈,你说得明白些。你总已知道那烧饭阿三和你家小姐此刻已在什么地方。现在我们正要来找莫大姐。这件事我们已完全明白。你如果再想用假话骗人,那么,第四个到警察局里去的人自然要轮到你了。你这样大的年纪,也犯不着代别人吃苦啊。
那老妇的老练镇静的神气已有些儿摇动。伊呆了一呆,眼光注视着我,似被我的同情的语声所激动。不一会,伊眨了眨眼,似已打定了主意。伊瞧着我,用恳求的语声向我答复。
“先生,我不是不肯说,我实在不敢说!
霍桑接嘴道:“那不妨,你尽放胆说好了,一切有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长根在昨夜什么时候来的?”
老妇想了一想,答道:“他来时大约九点半光景。
“他不是吵过一回吗?”
“是的。
“他是不是和你家老主人吵嘴?后来他们又打起来吗?”
“是的,他们在楼上吵,我不知道为什么缘故。后来吵完了,长根就出去的。
“吵的时候莫大姐在什么地方?”
“伊也在楼上,我一个人在楼下,吓得不敢上去。后来伊下楼来时,伊的面颊上还流着眼泪。
“你可曾问伊为什么哭?
“我问过的,伊不肯说。
“那么,伊的哥哥长根以前是不是常到这里来的?”
“来的次数很多。我记得今年新年里他来过一次,一个月前也来过一次。但他来的时候总是客客气气的,所以昨夜莫大姐领他到楼上去时,我也万万想不到会吵起来。
“他昨天早晨可曾来过?”
老妇又坚决地摇头道:“‘没有来过。
霍桑也郑重地说道:“好,现在你再说一句实话。昨天早晨有没有任何人来过?”
老妇直瞧着霍桑,答道。“除了那位杨先生以外,我当真没有见别的人来过。这是真话。
霍桑点点头,表示他对于这一次问答非常满意。
好啦,包朗,我们上楼去瞧瞧甘老先生。喂,吴妈,莫大姐回来时,你只对伊说老主人叫伊上楼去,别的话不许乱说。
霍桑走上楼梯的时候、脚步很轻,我也加意谨慎。那楼梯的年龄已相当老,有几级的木板、踏上去当真有些声音。上了楼梯,我们先站一站定,瞧见楼梯对面西次间汀荪的房门上有一把铁锁锁着。东次间的一扇房门,我们已知道是吴妈的卧室。霍桑先轻轻推开了这后房的房门,向里面瞧瞧。这后房用板壁隔着,有门可通前面东坪的卧室。但那扇门闩着,分明东评是从中间里的那扇房门出进的。我见吴妈卧室中的桌子上灰尘满封,一张单人榻床上既不挂蚊帐,也没有被褥,只摊着一条白席,显见这卧室有名无实,吴妈并不是睡在这里的。
霍桑退了出来,用手指指中间,似乎叫我向中间里兜进东坪的卧室里去。我们刚才走到靠南窗的东次间的门口,里面有一阵子咳嗽,接着我又听得东坪在里面发问的声音。
“谁呀?莫大姐吗?”
霍桑走到我的面前,顺手把那虚掩的房门推开。他一边走进门去,一边提高了声浪回答。
“甘先生,是我和敝友包朗……”
我走到里面,见那老人靠在一张红木床上,床上有一顶白竹布的帐子,帐门用银钩钩起。他上身穿着一件过时的蓝色纶纱的夹袄,身上盖着一条酱色的棉绸薄被,手中正执着一张报纸。他一瞧见我们,呆了一呆,接着便坐直了身子,放下报纸,把两手一供一不过这拱手的姿势,因着失去了袍子长袖的掩盖,远不及昨天的那么自然得势。
他含着笑容招呼道:“唉!两位先生,劳驾,劳驾!对不起得很,恕我不能起身。”
霍桑鞠了一个躬,答道:“甘先生,不要客气。我们听说你有些贵恙,特地来慰问一下。”
老人很恭顺地答道:“不敢当,不敢当。”
我坐定以后,开始瞧视这卧室的布置。那红木床是向南排的,前面有一只红木的妆台,式子都很古旧,妆台上除了一只新式的瓷钟以外,竟也有生发油,花露水等类的化妆用品。妆台对面放着一只西式的睡椅,上面挂着一张半裸体的彩色画片。厢房里却排着一口衣橱,两幢箱子。我和霍桑二人就坐在那张温软的睡椅上,恰和老人对面。我记得昨天瞧见他时,他的红润丰腴的脸上精神很好,此刻却有些显着的变异。他的脸容焦黄,眼眶上也起了一个黑圈。他对于我们的慰问,明明只有假意的欢迎,他的眼光里却显着厌憎和戒备的神气。
霍桑说道:“甘先生,有些什么贵恙?
甘东坪道:“那没有事。昨天傍晚我受了些风寒,晚上咳起嗽来,似乎有些地感冒。霍先生,你总知道昨天那检警官向我问了一番,还不算数,后来我女儿忽又被警厅里传去,至今没有回来,阿三亦然。这件事我正觉得焦头烂额!检察官说汀荪是被人谋杀的。那真正是笑话。单凭那医生凭空说一句话,怎能使人心服?
霍桑婉声答道:“那一定可以使你满意的。今天早晨汪侦探长告诉我,昨天那位检验的医生已正式书面报告。当他检验时,发觉死者鼻管里的以太还没有发挥完尽哩。
老人显着莫名其妙的神气。“以太?这是什么东西?
霍桑带着微笑说道:“这东西你没有经验,自然不知道的。但令爱丽云女士,对于这奇妙的东西却是有过经验的!
“唉!霍先生,伊怎么会有经验?
“伊去年不是患过肠痈,到福民医院去割治的吗?割症时就必须先用以太蒙倒。我想伊从医院里回来以后,总也和你谈起过罢。
“唉!唉!这个一这个我倒不清楚了。那么,现在官厅方面难道竟因此疑心伊吗?
“并不如此,伊现在已经说明白了。
老人把两手紧握着那酱色被的边,带着惊恐的声调问道:“唉,唉!伊说些什么?伊不会”
霍桑仍带着笑容,接嘴道:“甘先生,你为什么这样子着急?你是不是为令爱担忧?
他吞吐着道:“是是我只有伊一个女儿!
“那么,我可以给你保证,伊决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想你对于自身问题,倒应得特别保重些才是。
“我我吗?一先生可是说我的感冒?那不妨事。”
霍桑的眼光渐渐地严冷了。他瞧着老人的脸,说道:“我倒很替你担忧。我想你也许受了些内伤吧?”
老人的脸色变异了,越发枯黄了些,他的嘴唇有些儿颤动,却呆住了说不出话。
霍桑又说道:“甘先生,我很替你不平,那无赖莫长根竟敢动手。那简直太放肆了!你虽宽宏大量,并不和他计较,我们却定意要惩戒他一下!
东坪紧皱着双眉,期期然答道:“唉,霍先生,你你已知道了昨夜的一回事?”
“正是,不过我不知道他为着什么事竟敢向你顶撞,甚至动蛮。甘先生,你可能告诉我吗?”
老人低倒了头,两只手放了被头的边,忽拿着被面上的报纸乱翻。他瞧瞧里床,又瞧瞧他手中的报纸。他仿佛微微一震,他的右手忽暗暗地向里床摸索。
一会,他才勉强答道。“他他来预借他妹妹的工钱,我不答应,他竟蛮不讲理地闹起来。”
霍桑又现出些笑容,不过冷淡没有欢意。他忽仰着身子从睡椅上站起来。他一边答道:“借工资?我怕不见得这样子简单吧?我知道长根已经失业好久,如果有什么可以敲诈的机会,他一定不肯放过。”他忽而把身子向前一扑,突然凑到床边,他的右手很敏捷地伸到里床,抓着了什么黑色的东西。他把那黑东西拉开了瞧瞧,又笑着说道:“唉!这是一条支色绔纱的裤子是大脚管的女裤。这不是莫大姐的吗?
老人忽把两只手掩住了他的脸,连连摇着头,从被窝里露出来的上半身,也有些发抖。他的鼻子里发出哼哼之声,又像叹息,又像在呻吟。这像是一种没地洞可钻的窘态,我真不能够仔细描写。隔了一会,他仍低着头,捧住了脸,呜呜咽咽地说话。
“霍先生,我真惭愧!像我这样的年龄,还还干出这种事来,说出来真是丢脸!其实我因着一个人冷清清地没人服侍,这女子倒能体贴我的意思,因此我才靠伊伴伴热闹。但伊的哥哥便借着这个题目,时常来缠扰不清。霍先生,你所说的敲诈,的确是不错的。不过这种事说到外面去,会使我没有面目见人。霍先生,你总得包涵吧?
我才明白昨夜莫长根到这儿来吵闹的事,原因是为着这一种暧昧勾当。这秘密勾当分明是另一件事,和甘汀荪的凶案并无关系。那么,霍桑虽在无意中揭破了老人的隐私,但对于凶案既然没有进展,他的预料不是又错误了吗?我瞧甘东坪的手仍按在脸上,他的下颔几乎接触他的胸口。霍桑却露着不自然的微笑,默默地瞧着东评,显出一种鄙视的神气。我觉得这相持的局势非常难堪,但也没有解围的方法。幸亏这当儿楼梯上有脚步声音,汪银林来了。
十五、以太的副作用
霍桑乘势回转身子,走到中间里去迎候银林,我也起身踉着。汪银林的脸上显着很高兴的神气。他在那只临时安排的单人榻前站住,用手指了一指,向霍桑说道。
“那高骏卿就睡在这榻上的。昨天早晨汀荪的卧室中有什么声响。他当真听得出。他的话似乎可信。”
霍桑问道:“高骏卿说些什么?
汪银林答道,“他说昨天清早听得隔室中的床垫震动声音,仿佛有人在床上挣扎。那时候天还没有亮足。他又在将醒未醒的当儿,没有听清楚这声音究竟是在东次间里还是在西次间里。接着,他又重新入梦,故而他不知道这声音的来源和结果。但你昨夜里曾假定华济民先到楼上去,这一点似乎相合。不过想到了莫大姐的话,又不合符了。伊说当伊送脸水上楼时。还瞧见汀荪……”
霍桑忽摇摇手阻止他道:“那是假话!伊没有送脸水上来。
“假话?
“是的,丽云的证实也同样是虚伪的,目的在袒护莫大姐。我也受了伊的欺骗,直到半点钟前方才觉悟!喂,你进来时可曾看见莫大姐在楼下?
汪银林摇头道:“没有。那老婆子说,伊还没有回来。你不是叫我来拘捕伊吗?
霍桑点点头道:“正是、我想伊一定走不掉。你姑且到里面去坐坐。
霍桑又首先走进甘东坪的卧室里去,我和汪银林也挨次而进。这时那老人笔直地坐在床上,两只手不再掩在脸部,却交握着放在那条酱色棉绸被上。他好像在偷听汪银林的谈话。
霍桑一直走到床前,一边说道:“甘先生,我想你有些寒热吧?我来给你诊一诊脉。”他不等老人的许可,突然伸出两手,抓住了老人的右手。老人惊惶似地要想抵抗,但当然没有效果。因为霍桑练过拳术。握力很强,这时他又用足全力,拉住了老人的右手,老人就没法动弹。
他作惊喜声道:“这手背上果真有手指爪的伤痕!我昨天瞧验阿三的手指时、本要找寻这样的爪痕,却不料在你的手上!
老人红涨了脸,期期然答道:“这这是昨夜里抓伤的。
霍桑放了老人的手,冷冷地说道:“你记错了吧?我想昨天早晨,你手上就有了这个伤痕,不过你的那件黑线春棉袍子的袖子很长,把这伤痕盖住了。”
那老人张大了两眼,大声道:“不是,那是莫长根抓伤我的。
霍桑坐到睡椅上,把背心安适地靠着。我和汪银林也照样坐下。
霍桑仍婉声说:“甘先生,我想你不必再掩饰了。这爪痕明明是你的嗣子汀荪和你挣扎的成绩。这回事此刻我们已完全知道,你不如爽快些说一个明白。
老人的眼球几乎突出到眶外,面颊上却已没有血色,他的两只鹰爪似的手,不住地发抖。
“什么?你可是说汀荪是我谋杀的吗?
“那还有什么疑问?不过谋杀的字样,你自己似乎下得太重些啦。你尽可以依凭着旧礼教的口气,说是你执行家法,处死了一个不肖子得啦!
“胡说!我我为什么干这种事?你一你不要信口乱说!
我觉得老人抗辩的语声已微弱无力,更没有撑持的勇气,显见他心中早已慑服,他的话只是口头上应有的答辩。但这老人竟是凶手,完全出乎汪银林的意外。他坐直了身子,惊诧的眼光,几乎在老人和霍桑二人的脸上瞧来瞧去。
霍桑用两手抱住了他的右膝,又轻描淡写地答道:“为什么?这个你自己总可以回答的啊!……你一时不能列举出来吗?好,你如果不嫌冒昧,我也可以代替你举出几项动机。
“第一,汀荪是个浪费的人,他既没有职业,又喜欢跑狗赛马一类的赌博,因此,在外面已欠了不少债。这是你第一点对于他的不满。第二,你和莫大姐的私通,他也许曾表示反对,因为他的头脑很旧,性情又固执偏激,这也是容易结怨的一因。第三,他将你女儿的恋史搬弄了嘴舌,格家便提议退婚。这事你认为奇耻大辱,便更痛恨汀荪的多嘴。其实你自己可以自由地结识莫大姐,对于你女儿的举动却做看有辱门庭,这真合得上”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老话啦!除了这三点以外,你还有一种动机,或许汀荪曾向你要求析屋分居。分居或许是你愿意的,但他的分产的要求,数目或者过大,你却不能同意,因此你便想索性斩草除根。不过这第四点完全出于我的猜想,还没法证实,实在不实在,那只能请你自己纠正一下了。
甘东坪的面色枯黄中泛白,好像敷上了一层白蜡。他的眼睛里露出凶光,他的两手忽张忽握,他仿佛要想揭开了那条酱色棉被跳下床来,但他终于仍坐着不动。
他颤声说道:“唉!你真是含血喷人!我昨天一早到湖心亭去的,你尽可以去打听。汀荪死时,我还在湖心亭着棋。你怎么能凭空说我行凶?
霍桑仍点点头。“不错。不错,昨天你当真是七点一刻到湖心亭去,直到后来那桂生去报告,你方才回来。不过汀荪的死,并不是在八点九点之间,却是在昨天清晨七点以前。这就是唯一的差点。你如果要我更说得明白些,那我可以说,你昨天一清早起来,处死了订荪,方才到湖心亭去的。不过莫大姐和你串通着,造出了那句送脸水的鬼话,我们才被蒙混了一天。这一节你也认为含血喷人吗?”
老人已没有抗辩的勇气,他的背心向床端的栏上靠着,沉倒了头,眼睛也闭拢了,分明他已完全慑服。
霍桑把抱着的右膝摇动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的动作,我差不多已全部了解。不过还有一点,竟使我解释不出;而且因此才轻信莫大姐的谎话。我明明知道你昨天早晨动手的时候,汀荪还没有起身。他的房门夜间大概是不下闩的,你一走进去,就利用着以太将他蒙倒。那时他一定有过短时间的挣扎。你手背上的爪痕,就是他的挣扎的成绩。你的内弟高骏卿所听得的床垫震动的声音,也就是这一回事。故而汀苏荪被害的时候,当然不曾洗脸,可是后来我瞧他的脸,却又明明是曾经洗过的。这一点,我至今还莫名其妙。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正在这时,甘东坪突然张开眼睛,坐直了身子。他的右手敏捷地伸到他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什么东西,那只左手也凑到右手上面,仿佛拔去了什么瓶塞;接着,他便把右手中的一个小瓶,直送到他的嘴唇边去。他的举动原是十二分迅速的,我和汪银林本不防他有这种意外的举动,一时都来不及措手,若不是霍桑直窜过去抢他右手中的小瓶,那小瓶中的流质一定会全部倒进他的嘴里。
霍桑把那抢着的小瓶,凑到鼻子上嗅了一嗅,说道:“唉!这就是以太!银林兄,你也来试一试,不是和那天面盆边上的面巾有同样臭味吗?”
汪银林接了小瓶,同样凑到鼻子上去。他的嗅力似乎太重了些,立刻将头一偏,忙把瓶子拿开,仿佛受了电流的刺激。
他答道:“真是相同的,不过这个浓烈得多,鼻子里很觉难受。唉!这老头子倒下去了!
东坪的身子已敲侧地向里床倒下。一刹那间,他的灰白的面容忽而泛出红色,象酒醉一般,口角里流出涎沫,眼睛又闭拢了。霍桑走到床前,拉着了他的左腕;用手指诊他的脉息。
汪银林忍制着喘气,问道:“他会死吗?”
霍桑道:“他的脉搏还在跳动,也许喝不到一盎司,只是暂时昏倒。”他又把老人的眼皮翻开来,瞧了一瞧。“他的眼珠已收缩了,如果不放大,还不会致命。银林兄,你来帮一臂,让他的身于躺一躺平。我料想他还可以苏醒。
汪银林果真走近去帮忙,用右手扶住了东坪的肩背,左手又抽去了老人身后的一个枕头,让他慢慢地躺平。
霍桑道:“这件案子只要把那莫大姐找着,就可以全部结束。伊是一个重要的活证。关于行凶事实的经过,如果这老头儿没有供述的可能,莫大姐一定可以代替他说明白的。我们走了,法律方面的手续,你负责进行吧。
我在出房以前,又向床上瞧瞧,那失却知觉的甘东坪正在不住的出气。霍桑也向他瞧了一瞧,便和我回身走出。汪银林跟随着,似要陪我们下楼。我们走过了中间,刚要绕到楼梯头上,忽似有一种咯咯的笑声,直刺我的耳朵。霍桑早也听得,立即停了脚步。他的手把住了楼梯栏,侧着头敛神倾听,脸上满显着惊怪神气。
汪银林作诧异声道:“这楼上还有什么人吗?”
我答道:“据我们所知,除了甘老头儿以外,没有第二个人。
汪银林瞧着西次间房门上的锁,说道:“这房间里莫非有什么人藏着?”
霍桑忽摇摇手阻止我们谈话,叫我们静听。
“不要紧!不要紧!-”
那声音是从东次间里出来的。奇怪!莫非真有人藏在老头儿的房中?
霍桑的眼光闪了一闪,低声说道:“这老头儿在那里说话了!快来!”他回身走进中间,蹑着足尖,一步步向东次间的房门走去。
汪银林和我也同样轻轻地跟随着。汪银林自言自语地咕着。
“奇怪!他怎么会得说话?莫非他的昏倒也是假把戏?”
霍桑忽旋转头来,低声说道:“不,真的,这是以太的副作用。……我新近读过一本《检验应用科学》,有一节说到一个人受了蒙药以后,有时恰像醉倒一般地会作吃语。这吃语往往是出于内心的真话。此刻这老头儿的神经已失了控制,虚伪的面具,自然再不能维持。我们静一静,也许可以毫不费力地听几句真话哩。
我们已进了甘东坪的房门。我见老人仍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他的面色依旧红赤,眉毛也紧紧皱着,急促的呼吸中,带着叹声。从外表上看,他似乎在睡眠状态中,没有说话的可能。霍桑指指那只有白布套子的睡椅,示意叫我们坐下。他轻轻走到床前,又伸手去翻东坪的眼皮,但他的手还没有接触得甘东坪的眼皮上面,忽又急急缩住。老人又继续说话了。
“哈哈哈!他们一定查不出……这东西真厉害,一到鼻子上,他虽有蛮牛般的气力,也会顿时变成一条死蛇,动都不会动那些饭桶的侦探们一定查不出!哈哈哈!
他的吃语和笑声停止了。霍桑靠在妆台面前站着,有意无意地向汪银林瞧瞧。我也斜瞧着汪银林的脸色。汪银林却沉倒了头,紧紧地闭着嘴唇。室中经过了一度静寂,大家都屏息不动。甘东评的梦吃似的声浪,又断断续续地打破这有恐怖意味的静境。
“莫大姐,你尽管胆大好啦!……我布置得十二分周密,他们万万查不出!……我把他挂好以后,用手巾给他抹过脸。……你只要说你送脸水上去时,你看见他在房里。你只要说这一句,别的便没有事了。哈哈哈,他们定查不出!
老人的语声又停了一停,他的鼻息粗大而短促,似乎他的呼吸越发艰难了。霍桑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他的两手插在黑哔叽的裤袋里面,眼睛瞧着床上的老人,在等候他的后文。
莫大姐…你你放心好啦!……他们定查不出!
“哎哟!”
这清脆的惊呼声音突然从中间里透送进来,不能不使我吃了一惊。我急忙从睡椅上立起来,回头一瞧,那个穿淡蓝自由布单衫蛋形脸儿的莫大姐正站在房门外。
伊的上身虽仍穿着那件淡蓝色的罩衫,下面已换了一条深青竹布裤子,足上依旧穿着白纱袜和黑哔叽的鞋子。伊的蛋圆形的脸上,却已丧失了固有的红润,眼睛里也视着恐怖的神气,分明伊对于老人的吃语已听得了几句。霍桑立即走到房门口,向莫大姐点了点头。
他冷然说道:“你不是去找你哥哥商量和解决条件的吗?已办成功了没有?好,好,你暂且在中间里坐一坐,我们要和你谈谈。”他又回转身来挥挥手招呼。“银林兄,这女子说的话,一定可以比这老头儿说得更有意思些。你也到外边来罢。
一会儿,我们三个人已到中间里坐定。莫大姐却不肯坐,伊的背部靠在南窗槛上,低倒了头发怔。
霍桑婉声说道:“莫大姐,这一回事,我们已完全明白。你的主人一唉,我应当说你的非正式的丈夫。对不对?他围着种种原因,不满意他的儿子,昨天早晨亲手将他的儿子处死,你却是这案中的帮凶!”
那女子忽然昂起头来,发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