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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画-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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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足以动摇张若水已冷寂枯死的心境。
张若水双手抱肩,此时的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曾经最尊敬的人,成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懦夫。
“有些事情,我们是无法预料的,若水。你对我的愤怒我理解,如果哪一天我死了,请你记得在我坟前烧一柱香——哪怕你那时还没有揭开真相,也没有原谅我。”赵教授用手掠一掠花白的头发,又把指缝间一束落发举在眼前,“我是老了,先是自己的弟子脱离了我,现在头发也大把大把的掉了,不久牙齿也会掉,我也差不多了。”他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死亡的悲叹。
张若水心中暗叫自己不要吃这一套,他只是在博取你的同情心而已,然而眼中厉光还是小了不少。
“我父亲的棺材你为什么要迁移?你和我母亲到底为什么争吵?”张若水的眼光似乎要射穿他虚伪的外衣。
“因为,你母亲在你父亲死后常常梦到他被人从湖水里拉上来再用板车拉到家里的可怖的样子!她听信了一个江湖骗子的话,要把你父亲的棺材重先安葬到他的家乡,说是死者与地下的人不和,而且思乡——真是扯淡!而你母亲那时也是鬼迷心窍,也就信了。我得知她的决定后,和她吵过几回,人死了就该让他安生,而且我私心总以为是我害死了他——虽然他最终是自杀,我实在不愿再去动他的身子!我怕有人起疑心,追查起来,我们都脱不了干系!”赵教授握起一支画笔,在那张人皮油画上加上一笔,又一笔,然而颤抖的双手背叛了他假作的安定。
“可是,当我们刨开你父亲的坟墓后,我一眼就看出来,你父亲的楠木棺材上的铆钉不见了,随行的尸匠吓得目瞪口呆!我骗那个准备收敛尸骨的尸匠说,入殓时用的是木胶粘住的棺材盖,因为怕铆钉的声音把死者吵醒。我遣走了尸匠,与你母亲在那个夜晚又一次刨开你父亲的墓地,当我们打开棺材时,你母亲一下子晕阙了过去——你父亲的裹尸布还在棺材底下,爬满了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蛆虫、蜈蚣和毒蛇,而你父亲的尸体却消失了!”他手上的画笔因为用力过猛而折为两截,那张人皮画因为这几下败笔,彻底毁了。
“也是从那一天起,你母亲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无药可治,我把他送入疯人院。而我自己为了结束那段惨烈的记忆,摆脱你父亲死亡的阴影,从地下职业画家兼画贩子摇身变为大学教授,带着当时还小的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的话里充满了辛酸和无奈。
张若水抱头坐倒在地上,他的理性开始摇摆。我究竟该不该信他?哪怕一部分他所说的?他在几分钟前处心积虑要用言语和推理打压他,现在他潜意识里又想千方百计的为他的罪行开脱。
“其实,我的画与你的父亲比起来,差得太多太多,这也是我嫉妒他的原因之一。他的思想境界超越了常人,他只是没有一点商业头脑,不然他早已超越了当代的大师了。”赵教授不胜唏嘘,“造化弄人,他在死后连个尸体都不见了。我有时会荒诞的怀疑是不是你父亲把自己的尸体大卸八块了,然后拼出了那幅《第八碗》,可是,这显然不成立!我只能从常理上推理,他的尸体可能被盗了——可是会是谁盗的呢?为什么要盗?”他的目光迷离,看着窗外渐渐叠起的云朵。
两个倍尝人间心酸与冷怖的人,隔着几米的距离,渐渐把目光重叠了,他们心中同时升上来一个问号:会不会是他?那个变态的鸡奸男人?
就在这时,张若水的手机“嘀嘀”响开了,一个信息发过来:死亡之桌,开启你的恐怖之旅。信息人显示的竟是“陆明”的名字。张若水将手机打过去,那边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的脸色立时如三秋的霜草一般苍白。
“怎么了?”赵教授从他的面色上感受到他的惊秫。
“没什么,小李子的信息。”张若水抽起一个笑脸。这是他今晚唯一一次对赵教授笑。因为这条短信证实了一件事,赵教授不一定就是凶手。
张若水的语气缓和下去:“我还有个问题,‘死亡诗社’是不是你创办的?因为你既是北×大的教授,就有创办它的条件,而你又擅长西方宗教题材的油画——”
“你的推论也许有你的道理。不管你信不信,若水,我对‘死亡诗社’也知之甚少!这些年我一直在查‘死亡诗社’,我总怀疑他们有个基地,甚至背后有个宗教组织,可是一直不得就里。”赵教授的眉峰敛起,目光中有大的迷惘和不甘。
第十四章 喋血百老汇
第十四章喋血百老汇
警务室里,张若水双手食指不住地缠绕着,那个警察虽然手术成功,还是昏迷了一个星期未醒,全靠营养液在维持。两个特警在一边看守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们眼中。
有人敲门进来,是个老警务员,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正是周李清,几天之间,她仿佛老了许多,一张美丽的脸盘子上满满的憔悴之色,黑眼圈出来了,厚厚的粉底也掩盖不住。
“让他们两人单独呆一会,这是王警官批准的。”那个老警务员对两个特警说道。
两个特警都看一眼周李清,惊叹于世上竟有这样美丽而憔悴的女人,他们跟着老警务员出去,反手关上门。
“若水。”周李清未语泪先流。
“别这样,我会难过的。”张若水没有动,只是缠绕的手指停住了,看着她跨在肩头的帆布包,“带了吗?”
“带了。”周李清背对着门,靠着他坐了,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画卷,是那日她在暗室中拿到的。
张若水将画摊在膝盖上,一张一张的翻过去,那些画很奇怪,一张是周李清哥哥的头像,一张是某个强健的人的胸膛,肌肉脉路如龙蛇走,一张是一双同样强健的腿——啊,那双腿的腿骨弯曲的弧度多精致!他忽然想起许多个日子前,陆明在操场上踢足球的姿势,那双腿与陆明的腿多相似啊——可是自己明明把陆明埋在了乌镇旁边的乱坟岗子上啊,难道那个在哑巴背后装神弄鬼的人在自己走后又把陆明的尸体转移了?
从衣服和肤色上看,那分明不是一个人的头、胸膛、脚,张若水疑惑的看着看着,忽然脑中闪电一样闪过一道光芒,他将那些画上的头、胸膛、脚自下而上摆放一下,他发现一个完美的躯体造型出现在他面前——正是罗丹的《思想者》的造型,除了缺一双强健的手臂!
“啊,不好!”陆明心中有了眉目,那凶手要用最上等、最健全的人骨拼凑出一尊真人版《思想者》来,从现在看来,又有一个人将被谋杀,而他的双臂是世上最上等、最健全的!
什么样的人会拥有那样完美的手臂呢?
夜幕中的北京城,华灯初上,没有了白日里的喧闹,多了几分静谧。一个偏僻的街道上,两个打扮得缤纷的小姐在十字街头拉客,她们廉价的八角帽上插着锦鸡毛,身上披着劣质骆驼毛大氅,嘴唇涂得血红。
一个年轻的乐手走到十字路口,他背着一把檀香木吉他,内行一看就知道,至少价值三万人民币。那对女郎迎上去,其中一个女郎咀嚼着血红的槟榔,妩媚的笑骂道:“死鬼川川,好久没来看姐姐了哟!”说着把手轻轻一点他的额头。
那个年轻人笑一笑:“鹦鹉姐,我这不是来了吗!”说着顺势捏住她的手。
那个鹦鹉姐“呀”一声,嗲声扭捏道:“你弄疼我了!知道你力气大,什么时候咱姐妹给你找一个黑道上的极品打手跟你比一比道行,姐姐我就不信这世上没人掰手腕掰得过你了还!”
另一个涂蓝色眼影的女郎转到他身后,媚笑道:“力气大,床上功夫一定很好的了!”伸出手指,蓝指甲一拨吉他的六弦,弦音经过共鸣箱,发出清脆的颤音。
“别动我的吉他!”年轻人的面色忽然间严肃起来。
鹦鹉姐暗暗用手指一捏那个蓝眼影女郎,忙陪笑道:“川哥儿,这是新来的,不懂事,你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别跟她计较!——不过,她床上功夫可真是一级棒!到时候一定让她给你赔罪!——走走走,跟姐玩儿去!”挽着年轻人的手就走。
年轻人的脸色始终没有好过来,他的手忽然一摔,冷冷说道:“今天就免了,以后我再来捧鹦鹉姐的场子!今天得去百老汇演出!”说着理一下背上的吉他,头也不回的去了。
蓝眼影女郎看着那人的背影,冷哼一声:“姐,这人不就是个卖唱的吗?给脸还不要脸了!”
鹦鹉姐瞪他一眼:“你以后别说这样的胡话!小心舌头被割了!这小子道行高着呢!就那一双手,价值一个王府井!道上传闻他在瑞士银行干过一票,大发了!”说着悻悻的靠向街旁的路灯。
黑暗中走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他的一双眼睛刚才一直在暗处盯着陈泽川看。鹦鹉姐瞥见他大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再一看他脖子上围着的一根狗链子粗的黄金项链,立时眉开眼笑,迎上前去:“嘿嘿,老爷子,有没有兴趣让我们姐妹为你活络一下筋骨——”
那个老人凌厉的目光把她的话生生切断了。
“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叫陈泽川?”老人右手上把玩着一枚黑色刀片,刀片上映射着霓虹的光芒。
“不、不知道。”鹦鹉姐看着那个黑刀片,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落地,旁边那个“蓝眼影”闷叫一声,身子贴着路灯杆子,委顿地倒下了,她的脖子上不知在什么时候长了一枚刀片。
“啊!——我说,我说!爷爷饶命!他是叫陈泽川!”那个鹦鹉姐一下子魂飞魄散,她终于想起,眼前的人就是一年前报纸上通缉的“赶尸老人”!
“他要去哪里?”老人的指缝间又多出一枚黑刀片。
“他、他去紫琅百老汇演出——”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咽喉间一股鲜血喷出来,溅了老人一脸,他的白胡子成了红胡子。
老人飞步奔到一个垃圾箱前,将红胡子摘了,露出一张可怖的脸——他就是犹大。
紫琅百老汇座无虚席,一群泰国人妖在台上露三点的狂舞着,她们的脸像微型的空中花园,妖娆得无以复加,台下口哨声、叫娘声一片。犹大给了服务生一笔小费,让他送上来节目单子。他一边喝着燕京啤酒,一边翻着节目单,最后把目光顿在两个节目上:
单手吉他,表演者陈泽川。
狮子吞人头,表演者陈泽川。
他看着“人头”两个字,一个恶毒的笑意从心底升上来。
台上已到了陈泽川的单手吉他节目,他的右手快如闪电,一边按和弦,一边拨弄六弦,一只手几乎融进吉他里,不见踪影。由于手指与六弦急速摩擦,不时有火花四溅出来。台下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忘记了喝彩。
一曲弹罢,陈泽川吹灭右手老茧上闪烁不定的火花。忽然从身上摸出一根火柴,靠上吉他弦,只听“嗤”一声,火柴竟点燃了,台上的观众纷纷起身鼓掌叫好。
就在潮水一般的掌声中,犹大悄然退进后场动物储藏间。那里摆着十几个笼子,有的里面是金丝猴,有的里面装着大象和蟒蛇,驯兽员都守在自己的动物身边。他们是天底下最寂寞的人,一腔子心事都只能跟动物说。
犹大从一只加厚的铁笼子里找到了那只发困的非洲狮子。驯狮员是个少女,微微有些木讷的可人样子,一头金发把她衬得像着小雌狮子。
那个少女见有人走过来,便停止了与狮子的交流,问:“你找谁?”
“哦,我是陈泽川的朋友。待会儿狮子就要上场了,他让我来喂狮子一些食物——他怕狮子饿坏了,把他的人头给吞了!哈哈!”犹大佯笑着。
“我刚喂过它牛肉。”少女对眼前这个长相丑陋的人心存畏惧。
“我再喂它一点羊肉吧,你看它都困了!到时候哪里有力气上台?要是节目不成功不刺激,我的泽川兄可是要砸饭碗了!嘿嘿。”犹大绵里藏针,不容少女拒绝,把锡纸包裹的羊肉扔进去,喂狮子吃了。
他在狮子埋头吃肉的时候飞速地触摸一下它的鼻子,少女疑惑的看他一眼,也没在意。
百老汇舞台上,主持人宣告下一个节目:“狮子吞人头!表演者依旧是我们的当红明星陈泽川!”台下的充气棒舞得勤快极了。驯狮少女穿着妩媚的黑色驯兽套装,用鞭子赶着狮子上台,台下一片刺激的呼号声……狮子在场上威风凛凛地跑动一圈,闷吼一声
陈泽川从幕后缓步走出来,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优雅地摆个台步,对凶残的狮子不屑一顾。那只狮子与他是搭档惯了的,见他出现就惯性的趴下身子,张开大嘴。台下观众立时噤若寒蝉。陈泽川大踏步上前,对台下鞠一个躬,含笑把头伸进狮子的嘴巴,直到脖子也消失在狮子尖长的牙齿下。
台下的犹大嘴角一抽,露一个残酷的笑,轻轻一按手上的遥控器,狮子鼻孔里粘着的一个小管子里急剧喷射出一股辣椒粉,狮子猛然一呛,毫无预兆的打一个喷嚏,重重地把嘴巴咬合——血光飞溅,喷洒在驯兽少女洁白无暇的脸上。
只是一秒钟坟墓一样的寂静后,人群骚乱开来,那个驯兽少女“啊”一声反应过来,用鞭子狠狠抽打狮子,那狮子吃痛,竟拖着陈泽川的身躯在场上乱跑。跑着跑着,陈泽川挣扎的身子就与头颅血淋淋的分离,舞台上血腥弥漫开来。
在众人慌乱号叫的时辰,犹大趁乱蹿上舞台,把陈泽川的无头尸首拖到幕后,在舞台灯光的阴影中,将陈泽川的双臂用刀片飞快地切割下来,他的手法奇快无比,游刃有余,刀片几乎没有触及死者的骨头。他又扯了一片台布将死者的双臂包了,飞也似的从“紧急出口”奔了出去。
百老汇狮子吞人头,死尸又被分尸的事件第二天就成了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关注率几乎与去年的“赶尸老人”杀人事件同等。
警务室里,张若水双手反绞着,陷入巨大的痛苦与怨悔之中。他的面前摊开着《法制日报》,上面关于百老汇杀人事件的报道是这样的:
“紫琅百老汇当红男星陈泽川被人借狮口谋杀,惊惶中的驯兽女郎供出,‘狮子吞人头’节目之前,有一个长相丑陋的人去过后台,以陈泽川的朋友的名义喂过狮子。警方将狮子麻醉后,从狮鼻中找到一个小型传感器,里面有朝天椒的碎末,显然凶手是想通过狮子打喷嚏的阴招,将陈泽川谋杀!
经过驯兽女郎的指认,那个凶手的轮廓与赶尸老人的轮廓极其相似,警方疑为赶尸老人再度作案。而当晚街头被黑刀片杀死的一对**也验证了这一推论。只是,警方还未查出,‘赶尸老人’为何要将死者的双臂割去……”
有人急急推门进来,是周李清,她的手上捧着一个搪瓷保温瓶,脸上绽放着少见的笑容,仿佛回到做学生时那个美丽时代。“若水,若水!那个警察醒过来了!他已经证明你是无辜的!若水!”周李清欢喜地蹦到他身边,今天她特地扎了个马尾,看起来活泼可人,像一只快活的小鹿。
然而张若水没有一丝的兴奋,他看一眼周李清,莫名奇妙的说道:“小李子,只有我知道,就在昨天,又一幅《第八碗》即将完成!这可恶的凶手!”
“啊?”周李清端着搪瓷把手的手一颤,看一下他的脸色,“若水,你别乱想。你都很长时间没好好吃一顿了,现在你获得自由,好好吃一顿吧!这是我煮的银耳肉片粥,调养身子的,可是很见效!”她把保温瓶的盖子揭开,将热气腾腾的粥送到他面前。
张若水伸手接了,用汤匙一勺一勺的舀着,却品不出任何滋味。
周李清甜滋滋的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乖巧的小孩子:“对了,就得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啊。嗯,若水,出去后你继续教书,我呢,继续做后勤,绝不会拖你的后腿。我们以后好好享受生活,享受阳光。我们不要管那些事了好不好?我好怕——”
“我明天就去递交辞职报告。”张若水忽然顿一顿汤匙,毅然说道,“我不想干了。”
“为什么啊?”周李清惊道。
“因为,我要为赵教授的死和陆明的死负责,还有你哥哥的死!因为,只有我知道凶手的下一步要做什么!”张若水把汤匙一丢,捧起搪瓷瓶,“咕噜噜”把粥都灌下去。
第十一章 古老的祭奠
第十一章古老的祭奠
回到阁楼已是凌晨时分。张若水还在噩梦中,手机铃声响开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他慌忙按下接听键,那边一个诡异的声音冷笑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有你这样一个对手真是刺激得很!与年轻人捉迷藏,真让我也变得年轻了!你的朋友现在正坐在死亡之桌前,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在三天后的晚上下弦月到来之前死去!”
“你在哪里?”张若水沉声道。
“乌镇西栅大门六百米外,流血的坟墓中。我只与月亮一起出现。”对方那边风声呼呼几下,没有了声音。
血冢是鲜为人知的一个地方,据说那里曾是民国时期一个富豪的府邸,军阀割据时,那个富豪因得罪某系一个大军阀,一家三百口人惨遭杀戮,豪华府邸也被付之一炬。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出现了一片红色的焦土,人们因而称之为“血冢”。
如今,那里已成为一片荒芜的山丘,红土碧草,杂花生树,白日里可见各种古怪的野物散于树梢,聚于土洞。夜后,四野寂凉,唯猫头鹰捕捉老鼠声,蝙蝠展翅声激荡在无边的黑幕上。曾有采药的农民在夜后看到过直立行走的累累白骨;又有人传言,后半夜常常听到人的哭声,算命先生因此说:“那是三百口人的冤魂在闹。”
张若水攥着一把白天在地摊上一个藏民手上买来的藏刀,循着一条苗民药农们踏出的小路攀爬,脚下是血一样鲜红的土,在寒冷的星光下铺展开来,到处可见风化的墓碑。
“救命!”一个蛛丝一样微弱的声音远远飘忽到他耳边,那分明是陆明的!
他循声而去,脚下忽而一软,却是踩到了一条慵懒地盘着树根的蟒蛇,他忙缩脚,绕路再上。
血冢的中心位置远远竖着一棵高大的榆树,一半遭遇雷劈,焦成一截子木炭,一半却枝柯擎天,那些寒星就像长在叶稍上的小白花一样。树下敞开一个黑洞,里面有火焰在升腾。
“救命……”
张若水从灌木丛看去,洞中火光跳动,不**形的陆明赤身**被人用荆棘藤条捆绑在一张破旧的课桌上,课桌下蛛网横织,叠着几块人头骨。
张若水心跳到嗓子眼,手上虚汗直冒,藏刀握得更紧。
“嘎嘎,你的朋友大概已经到了,他现在恐怕就在黑暗中看着你!看着你死去!”一个尖细而怪异的声音在空中散开,惊散几只鸦雀。大树后人影一晃,走出一个驼背躬腰的人来,因背着火光,人面不甚清楚。
“游戏现在开始了,末日宣判就在当前!”驼背的手伸向桌上的陆明,“你当忏悔!你曾作为‘死亡诗社’的在任副社长,在圣桌前立下毒誓,不透露任何有关‘死亡诗社’的信息,可是你却被化身朋友的魔鬼诱惑,把上帝治愈人类‘九想观’的秘密泄露——”他的眼中闪烁着罕见的凶光,那眼睛正是那晚张若水在陆明的住所看到的!
“求求你,放过我……我没有跟任何人泄露过上帝的秘密,我发誓……我发誓……”陆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舌头也似打结一般。
“够了!死到临头还不忏悔!在上帝面前,你罪加一等,下地狱吧!——蛇来,蛇来!”那个驼背脸偏向中天,双手上托着,下弦月缓缓升起,如钩一样打捞起一天的星光,天空反而黯淡下去。
张若水在暗处凝视着,仿佛在看一场古老的祭奠仪式。陆明的身躯忽而剧烈地扭曲起来,惨怖的叫声与其说是从他咽喉间发出的,还不如说是从地狱发出的。
在这危情时刻,张若水使出浑身气力甩出了藏刀,锋利的刀子不偏不倚的刺入那个驼背的胸膛,鲜血喷洒在火焰中,化作蒸汽在舞。他飞奔过去,然而晚了,陆明的声音已微弱下去,整个身躯也停止了扭动。他含泪将陆明的身躯从藤条上扯下,陆明的**已被荆棘刺割得不成样子,外翻的血肉竟是黑糊糊的。他抱着好友僵硬的身躯,如冰一样不动。
半响,他起身将藏刀从那个驼背的胸口拔出,忽地,他看到驼背由于吃痛而大张的口腔中空荡荡一片——他分明是个没有舌头的哑巴!
那刚才的声音是谁说的?
张若水全身汗毛倒竖,强行镇定地扫着四周,荒野寂寂,再没有任何声音。
“嘶嘶——”
他惊惶地寻找着声源,终于在那张古怪的课桌前顿住目光。那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课桌,然而桌面上刻着的字画却让他心悸不已。桌面赫然画着八只大腕,七只倒扣,一只正立,正立的碗中有一些潦草模糊的刻字一个一个小到大的倾斜下来,隐约可辨认出是“死亡诗社”失踪成员的签名:杜马、黄宁×……最后签名的正是周李清的哥哥周李想。周李想的名字下还刻着一首诗:
《圣徒》
诅咒你每一个明天
厌恶那善良的脸
再没有平等的灵魂
魔鬼也变成了神
撕开你所有伤口
熄灭了圣坛的火
死神在向我们召唤
来推开地狱的门
“嘶嘶——”
那骇人的声音又一次从堂板里响起。张若水稳一稳心神,拿藏刀一撩堂板,“呼——”一条一米来长的黑腹毒蛇直立而起,直射向他的面颊,幸而蛇的红杏子在距离他脸庞一寸处陡然回缩,黑长的身躯痛苦地盘曲。他退开几步,凝神一看,那黑蛇的尾巴被一颗钉子钉在堂板下,因而不能自由出击。他猛省,方才定是毒蛇透过桌隙咬了陆明,致使他瞬息丧命!
他愤然地挥刀斩杀了毒蛇,然后抛下藏刀,跪在黑暗中。他无语地问天,到底是谁在黑暗中结着网,将他的心束缚在死亡与将死的恐怖之中?
下弦月渐渐消隐在虚空,他砍下一些树枝,将哑巴和陆明的尸体遮掩了,又搬来一些石块镇住枝桠。为了寻到最后的凶手,他不能被警方怀疑,甚至入狱。
他在这个太阳即将升起的凌晨发誓,他将死在凶手后面,哪怕一分钟!
第十六章 玄武湖惨案
第十六章玄武湖惨案
南京玄武湖广场上,正举行一场二手车车展和现场拍卖活动,十来个车模或立在车门边,或卧在车顶,姿势无不妩媚撩人。由于广场正对南京车站,所以人流量特别大,不少人驻足观赏,拍摄DV和照片,很快就签下大笔单子。
“哇噻,小姐真靓的呢!能不能连车一起买回家啊?”一个香港土老冒的眼睛发绿,看着一个美女车模裸露的香肩。
那个车模的皮肤如天然的羊脂玉一样无暇,长发沐浴在玄武湖的水气中。唇红齿白,少了一份妩媚,却多了三份素雅与明净——以及一种说不出的孤标傲气。看车展的人都哄笑着看向那个女人,男人的眼神她尚能忍受,那些女人嫉妒、恶毒、挑剔的眼神却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就是臀部不够翘,而且嘴唇太薄了,不够性感!”一个戴着镀金戒指的欧巴桑大着嗓门对身边的一个女伴说。
那个车模微微一敛眉,隐忍不发,把目光看向车站出口。她忽然看到一个高大英俊而带着几份沧桑的男子,依着支撑车站的柱子,礼帽压得低低的,正神情微妙地观察着她。他的眼神中有一种不知为何的怜悯。
他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我?那车模不禁眯缝起眼睛,在心里问自己。通常男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猥亵的,色迷迷的,或者纯情的,这种悲天悯人的眼神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不禁多看了那个男子几眼。
张若水将风衣顺一顺,把帽檐按得更低。他总觉得今天穿的衣服很不舒服,高领羊毛衫似乎太紧了,裹得脖子透不过气来。他一边将食指扣着毛领,一边眺望玄武湖。湖中有五块绿洲,五洲之间,桥堤相通,往来着拳头一样大小的人影。
湖面碧波荡漾,一些游人踏着水艇散落在湖上,船舷两侧水光潋滟,像入画的液体琉璃。一只唐老鸭造型的小艇由于掌控不当,撞到临岸的木桩上,把几个临湖垂钓的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看到小艇上的情侣远去,老人们又露出羡慕的目光,久久凝视。
“雪琴,你又发呆了!看谁呢这是?——哟,是一帅哥啊!嘿,他也在看你呢!对上电了哈!”另一个略显臃肿的女车模向张若水挥舞一下手,连眉毛都在笑。
张若水对那个殷勤的女车模友好地回一个笑,从身上摸出一包软壳“红南京”,弹出一支,低头打火,寻思那个叫姚雪琴的女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刚吸一口烟,他忽然瞥见一只汽艇飞速从湖心的岛屿边缘向岸边靠拢,汽艇后喷射的水柱有一丈来高,几条血色鲤鱼跃然而起。
汽艇后座上,一个戴潜水镜、穿迷彩服的壮实男子正把手旋着套马的缰绳,那缰绳越旋越快,越旋越快,水花也跟着旋起,急剧激射。
张若水一阵强烈的心悸,把手伸到风衣口袋,握住一把组装好的手枪,向姚雪琴奔过去。
“刷!——”就在汽艇距离广场十来米时,迷彩汉子手腕一抖,套马缰不偏不倚的向摆着POSS的姚雪琴头部套去。
“乓!”张若水一边奔跑,一边朝迷彩汉子开出一枪。
这突如其来的枪杀令玄武湖广场和湖中游人瞠目结舌,只是一刹那的沉寂,人群慌乱地奔叫起来。姚雪琴从车顶滚落,她的双手死死扣着勒住脖子的缰绳,几个车模想上前帮她,却又忌惮的回头看向风起浪涌的玄武湖。
迷彩汉子的右眼被击中,潜水镜碎裂,豁口上染着黑色与血色的眼液,他惨叫着跌倒在湖中,原本僵直的套马绳也松弛在水面,像一条垂死的长蛇。
警笛声自车站响起,张若水将枪摔进湖中,飞快地钻进慌乱的人群,随着人群向街口迁移。在蹿到街口的时候,他一边脱去风衣,塞进垃圾箱,一边回头去看,姚雪琴跪在地上,双手勒着套紧她脖项的套马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刚才那个冲张若水挥手的车模手忙脚乱地为姚雪琴撸着马套绳,当绳套被撸到额头时,湖中的马套绳陡然间绷得笔直,姚雪琴惊叫一声,美丽的身躯飞鱼似的向湖中滑去,她的裙子和头发在风中狂舞,跟着“扑通”一声,跌入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岸上几个持着电棍赶到的警察也一头扑进湖中救人。在人群的尖呼声中,水下泛起大量的泡泡,接跟着一股一股的血水翻涌上来,眼看着湖水红了一片,血腥气也弥漫开来。湖中小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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