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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风流多情的玩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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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可爱的东北女强人非常守时,有事耽误了就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先吃,一般都是准时回家。我也就准时把菜烧好,摆在桌上。到了六点钟,我就打开窗户,伸出脑袋向下俯瞰,等候她那辆红色帕萨特的出现。看着她走出车子,关上车门,钻进楼里。然后我就缩回脑袋了。再然后我就把门打开,免得她再掏钥匙。刘真每天一进门,就一声叫喊:“小男人哎,饭做好了没?”这一声叫喊让我心旷神怡,全身都酥了。我们就例行地在门口抱一抱,她洗了手,我们就吃饭了。每回我都能得到不同程度的夸奖,说我的菜烧得越来越出色了,连公司职员都说她愈来愈年轻了。她说:“吃着小男人做的饭,哪有不年轻的?”不管是真话假话,我都十分得意。它鼓励我再接再厉,不断前进。
  而欧阳一虹正好跟我相反,每天中午做饭是她的工作重点。质量要高一些,品种要多一点,因为赵德发要来吃。他是老板,独往独来,别人管不着他。公司有事他便遥控指挥。午餐过后,赵德发就往床上一躺,说要休息一会儿。他一直有午睡的习惯。说是休息,其实是劳动,两人倒在床上就要亲热,把一个中午搞得翻江倒海。胃饱了,身体也饱了,然后就是纯睡觉,一起来就精神倍增地往公司去。赵德发中午来过,晚上就不来了。晚餐,赵德发就回家吃饭。他不能总是让老婆觉得他晚上不回家,当然老婆已经用不着把话挑明说了,他自己得稍稍自觉一点。欧阳一虹全心全意地侍候赵德发,力求在饮食上精益求精,样样俱佳。做饭不是她的长项,可能不如我,经常向我请教一些菜的做法。我在做晚饭时,她就跑来了,一边给我打下手,一边取经学艺。我俨然一个老师的样子,不断地为她传道授业解惑,诲人不倦。我们两个是文化人,都是学中文的,爱上的都是生意人,又都呆在家里,我们的话题就有很多共同的地方。所不同的是,我的爱是一人独享,欧阳一虹爱上的是有妇之夫。她跟周雪冰共享一个男人。周雪冰从名义上享有,是壳资源;欧阳一虹从实质上享有,是实资源。两个女人从内到外地把赵德发瓜分了。
  赵德发跟欧阳一虹同居的事情,小胖子一清二楚,但我们都没有告诉周雪梅。周雪梅也不问。即使她知道,她也装作不知道。中午,员工们都是吃盒饭,只有赵德发开车出去吃饭,谁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周雪梅怀疑他去了欧阳一虹那里,因为她接到过几次欧阳一虹打来的找赵德发的电话。周雪梅不能过问。她有她的难处。周雪冰是她的亲姐姐,她知道他们的夫妻感情已日暮途穷,要挽救是没希望了,谁也无力回天。赵德发另有所爱,而且爱的是上档次的记者,她也是能够理解的。她并不认为这样伤害了周雪冰,只是把他们关系扯平了。姐姐周雪冰给她透露过自己在外面有男人,好多年了,只是赵德发一直蒙在鼓里。她不想弄清欧阳一虹与赵德发的关系到底如何,是为了摆脱自身的干系,以免往后姐姐追究她的责任。还是不知道为好。不知者不为过。她晓得周雪冰的脾气,喜欢反咬一口,自己外面有人,却反过来寻搜赵德发的不是。所以,周雪梅是个特殊的中间角色,她必须保守两个人的秘密。不能让秘密穿帮,隐私串味。
  我也坚守着赵德发的一块秘密。这就是他的保险柜。天下只有我一人知道。赵德发很少开过它。自从他买了保险柜,只打开过一次,他来取钱,顺便放了燕燕那只耳环进去。看来他放了不少现金在保险柜里。本来,看见他来取钱,我把钥匙交给他我就出去了,不想知道他里面放着什么。赵德发见我要回避,说:“你他妈怎么跟上海人似的。看见又有什么,不就是一个点钱么。”我就不好出开了。只见他从柜子里取出那个塑料袋,在里面翻找,好象有美元,有存折,还有信用卡。我说:“这是你的百宝箱啊!”赵德发说:“什么百宝箱啊,不过是两幢房子。”之后他把一张存折放进去,取出了一叠现金,大约两三万块。赵德发说:“你那大老婆没问你吧?”我说:“她还没发现屋里有个宝物。”赵德发说:“不要告诉她。”我说你放心,我是守口如瓶的人。赵德发把钱装进口袋,就到欧阳一虹那里去了。
  赵德发是要给欧阳一虹付工资的。欧阳一虹已经辞职快两个月了,第一个月他就忘了付工资,干脆两个月一起付两万块。欧阳一虹见他把钱往桌上一放,说:“你又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赵德发说:“你两个月工资呀。我说过了,每月一万。”
  欧阳一虹说:“我们都这样了,用得着给我付工资吗?”
  赵德发说:“拿上吧。我心里安稳些。怎么用,用不用,都在于你。”
  欧阳一虹说:“那我就给你存起来。”
  69、小胖子又是挨了母亲一巴掌
  小胖子又是挨了母亲一巴掌。母亲让他滚。小胖子只好忍辱负重,谁让她是同学的母亲呢?
  见到钱,欧阳一虹还是高兴的。看来赵德发这人还比较讲信用。之所以不想要,是因为她把他的钱看成他们的共同财产了。给不给都没什么实际意义。按时给了,证明他在认真履行自己的承诺。他的承诺是她辞职的前提条件。自从欧阳一虹辞职后,她用钱比以往更节俭了,自己没有收入,开支全是赵德发的。那就更应当节约一点,不能大手大脚。她不能让赵德发觉得她是个不懂事的女人,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有时她也暗暗担忧,不知赵德发以后还爱不爱她,不知他能象现在这样爱她多久。唯其如此,她才更加珍重他们之间的关系,象刚刚栽下的小树苗一样精心呵护着。害怕有所闪失。如果赵德发另有所爱,她就得另谋出路了。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在她的选择只有两条路,要么是全心全意指靠男人,要么就是自强自立。不指望男人,就得有不指望男人的本事。下次就业,她不会再干记者了,要做其他事。记者不是太苦,而是太让人花眼。越是做记者,心里越不平衡。尤其是象她那样的经济记者。而做其他事的前提条件,是必须提高自己的学历,将来读个研究生什么的。否则,要找一个理想的职业也很困难。
  读研究生是她早就有的想法,只是条件不成熟。现在辞职了,有时间了,除了每天烧饭外,基本上没什么事。这就给她提供了学习的时机。她的想法得到了赵德发的支持和鼓励,赵德发说:“你用心学习。做饭是可做可不做的。我也想过了,年纪轻轻的,成年累月围着灶台,那也不是回事。”于是,欧阳一虹就到书城买了许多专业书籍,决定把读书变成她辞职后的第一职业。
  要说比较稳定的,还是我和刘真的关系。我不担心她,她也不担心我。我们象两颗亿万年前的古生物化石,早就定型了。不容易再变了。我们彼此之间高度信任着。刘真是那种很会调节生活的人,她并不要我每天都给她做饭,她知道那样会把我弄腻的。每周都有几顿饭放在外面吃。她开着车,拉着我,满上海找吃的。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有时为一顿饭跑几十公里路。装一肚子饭,经过一路颠簸,回来时胃又空了。又找个地方吃。有时我们也会玩到很晚才回家。在外面,我们也象那些小青年一样,手拉手地坐在石凳上,互相依偎着,情意绵绵地看着路人,也接受路人对我们的观看。
  那天晚上在淮海路上,我指着刚刚嫁接的一棵树问她:“你知道农民是怎样形容果树嫁接的吗?”刘真说不知道。我说:“他们编的顺口溜是:你不嫌我小,我不嫌你老。只要是皮挨皮,肉挨肉,照样活到老。”刘真说:“这不是在说树,是在说我们。”我说:“你又不老喽。”
  我们过得都好。过得最让人焦心的是小胖子。都是因为母亲的病。自从上次母亲得知他要买房结婚后,她的健康状况一直起伏不定,时好时坏。弄得小胖子不敢再把有关房屋装修的资料和刊物放在家里了。母亲看见之后就火上心头。房子在她心中成了魔鬼。看到纸上的新房,她就想到小胖子要弃她而去。在装修房子的日子里,小胖子的心情被劈成了两瓣,一瓣是热的,那是新房给他的快乐;一瓣是冷的,新房给他派生出了无穷的烦恼。有几天时间,母亲老是在三更半夜吵人。小胖子第二天要上班,一吵,他就睡不着了,就往周雪梅那里跑,在她那里躲一夜。
  这天小胖子很高兴,下午单位聚餐,发了三千块钱奖金,回家的路上给母亲买了一点零食。母亲在家没事时喜欢吃点小食品。每回发了奖金他都要给她买点东西回去。或者是给她钱,让她自己买。晚上,小胖子回去时,又看到母亲在玩上吊的把戏,一头套着脖子,一头拿在手上。小胖子急了,冲上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绳子,从她脖子上取下来,说:“妈,你不玩这个好不好?”母亲怒目圆睁地看着。之后,母亲就伸出了手,狠狠向步胖子打去。说:“你给我滚!”
  小胖子又挨了一巴掌,让他滚蛋。母亲在打过他之后,就关注起自己的手来。手心手背反复看。小胖子这才惊异地发现,母亲的指头上涂满了指甲油。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涂上了粉红色的指甲油,做儿子的比挨巴掌还难受。母亲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每一个指甲,象是在检查油彩涂得是否均匀,更象是在观察它们打人的威力。母亲神情专注的样子,如同一个注重细节描绘的小说家。一股悲悯之气向小胖子袭来,他有些伤心地想:这个家里,有资格说滚蛋的应当是我,而不是你!可他能这样说吗?那是不能的。
  小胖子强忍着疼痛,把屋里所有的绳子都收拾起来,怕她再玩。然后,小胖子拿起汽车钥匙,悻悻地走了。见不胖子拿着绳子出去了,母亲在屋里开怀大笑。
  小胖子跌跌撞撞地赶到周雪梅那里的时候,周雪梅正坐在床上打毛衣。周雪梅背后靠着一个红色小方枕,小方枕被她圆润的身子挤压后,露出来的那只角圆鼓鼓的,变了形,象一个小气垫。在床头灯的衬托下,周雪梅的脸半明半暗,坐姿呈现出端庄的淑女气质。加上手上的毛衣,看上去更象是一个贤妻良母。这年头,没多少女孩打毛衣了。她们用不着打毛衣了。业余时间都花在了逛商店、美容美发和没完没了的夜生活上。精神消费成为她们的主导,打毛衣这样的手工劳动则属于上了年纪的下岗工人干的事情。可周雪梅不。周雪梅就喜欢打毛衣,自从小胖子认识她之后,她已经打了三件了。去年入秋后,周雪梅就给小胖子打了一件可以招摇过市的毛背心,小胖子自从穿上后就没有脱过。现在手头上打的是第二件。周雪梅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她在毛线的选择,款式的设计上,都注入了许多流行元素和先锋意识。毛线是春节期间专门从南京打过来。她曾经向小胖子宣称过:她要让小胖子穿着这件毛衣的时候,十个人看见,二十个人说好。要让他们从毛衣上看出品位,看出思想,看出生活的幸福与乐趣。这样,要求就高了,意义就大了,就跟他们的爱情合拍了。
  70、难道自己真是孤儿的命吗
  因为母亲,小胖子跟周雪梅闹了点小磨擦。他孤独地坐在车里抽烟。他想,难道自己真是孤儿的命吗?
  此时,看着小胖子的突然到来,周雪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的表情。周雪梅并非不欢迎他,而是觉得他有突然袭击的性质,想意外地发现一点什么。周雪梅看看小胖子微笑的面孔和起伏着肚子,知道他又受气了。
  周雪梅说:“你怎么来时也不打个招呼?”
  小胖子本来兴冲冲的,这么一问,心就凉了。他说:“怎么?不欢迎?”


  周雪梅说:“不是这个意思。”她马上用了个转折语:“只是——假如我不在家怎么办?你不是白跑一趟?”
  小胖子说:“我知道你在家。所以我连电话也没打。再说,我也是顺便。执行任务路过这里。就来了。你要是不欢迎,我马上就走。”
  周雪梅说:“我真的有点不舒服。你不觉得,每回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不是不尊重人吗?我这里不是农贸市场,不是超市,也不是公共汽车,而是我的家,我的私人住所!”
  周雪梅的一串排比句象连珠炮一样扔过来。小胖子有点难堪地站在她的床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小胖子想想,还是决定走。他一向迁就这个女孩,总是什么都依着她,爱得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现在,他想给她耍一回男人的脾气了。男人该发脾气的时候是要发脾气的,不能总是依着她。小胖子这么想着,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以前每回离开这里时都恋恋不舍,现在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周雪梅坐在床上大喝一声:“回来!
  小胖子学了句宋丹丹小品中的一句话:“伤自尊了!”
  周雪梅说:“伤自尊了也要回来!”
  小胖子说:“没空!”
  小胖子一溜烟地下楼了。他觉得他必须走。也许是太爱她了,有点不悦他就受不了。但是,他在出门时没有忘记带走周雪梅放在门口的垃圾袋。他每回从楼上下去时,沿途各个楼上门口的垃圾袋他都会顺便拎下去的。作为警察的小胖子知道,这个小区是浦东有名的团结小区,卫生小区和安全小区,邻居下楼时都要顺便把别人家的垃圾袋带下去,还要把个别人随意扔在地上的垃圾拾起来。小胖子也是一样。不管是不是周雪梅的垃圾,他在空着手的时候,都会带下去,扔在楼下的垃圾桶里。如果说这是一种美德的话,他便是这种美德的传承者。
  把垃圾扔在垃圾桶里后,小胖子就该上车了。他的车就停在楼梯口不远处。暗淡的光芒使他的脸色呈现出模糊的轮廓,与他此时的心情相差无几。上车后他就迅速启动了车子,加大了的油门,汽车在拐弯的时候差点撞在了路边有电线杆上。车子开出一公里左右处的马路上时,小胖子停了下来。只见有几个卖甘蔗的人在吵架,他过去劝架去了。小胖子带着一身火气,走过去,双手往腰里一插,说:“你们都别吵了。都快十二点了,你们不休息别人还要休息!”
  小贩们见警察去了,有人想论理,希望警察站出来主持公道。小胖子知道,这些小贩的争吵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象家务事一样理不清。可他既然介入了就不能不管。他说:“你们既然要论理,那就统统到派出所去!如果不论理,那就算了!各自做一回检讨!”
  听说要到派出所去,事情就闹大了,小贩们都往后退,不愿去。有人终于说算了算了,真到派出所去,还不是各打五十大板。于是吵架的也就不吵了,噘着黑嘴悻悻离去,作鸟兽散。小胖子害怕他走了之后他们又吵起来,就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见他们确实散开了,他才慢悠悠地上车。
  小胖子上车之后,倒是自己着急起来。他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这几天母亲的精神病又犯了,犯病之后就跟他过不去。小胖子没有办法,惹不起她,只好走人。本来,他是想到周雪梅的沙发过一夜的。以前母亲把他轰走时,他就跑到周雪梅那里,在她过一夜。那时他还觉得自己有可去的地方。现在好了,周雪梅也不欢迎他去。他就真没地方可去了。他成了有家不可归的人了。
  上车之后的小胖子并没把车子开走,只是一个劲的抽烟。他把车窗半了半边,让烟雾慢慢从窗口泄露出去。卖甘蔗的小贩们还没收摊,也没有吵闹了。他们似乎在观察警车的动静。他们误以为警车不走是专门盯住他们的。所以不时地朝小胖子张望。小胖子用余光注意着他们。这时,小胖子是的手机响了,他猜想一定是周雪梅打来的。果不其然,真是她。周雪梅在电话中问:“回家了吗?”
  小胖子说:“不回家做什么?”
  周雪梅说:“真是回家了?”
  小胖子说:“回家了!”
  周雪梅说:“你过来吧。别骗我了。你肯定还在路上。”
  小胖子说:“真回家了。”
  周雪梅说:“刚才对不起。惹你生气了。其实我并不是不欢迎你来,我是使了点小性子。你要是愿意的话,还是过来吧。反正有车,来得也快。”
  小胖子说:“算了吧。不耽误你给我打毛衣。再说,我正准备洗脚睡觉呢。”
  谎称正准备洗脚睡觉的小胖子,此时依然坐在车里,刚刚扔掉第三只烟头。他把手机关掉之后,还有点后悔,从心里讲他还是想到周雪梅那里去的。如果不到她那里去,那么他就可能流浪一夜,否则,就是到单位的同事那里去,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的。他害怕朋友们问怎么会半夜三更往外跑,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是个爱面子的人,也是个相对比较自闭的人,家里的事根本就不往外说。尤其是他的那个所谓的家,尤其是他的那个所谓的母亲。
  看着车窗外毫无生机的夜色,小胖子感到茫然无措。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诺大一个上海滩,一个风光无限工作十分出色的年青警察,一个正在谈恋爱的性情中人,竟然为这一夜之宿犯难了。他不知道是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还是母亲错了,抑或是谁都没错。总之,他感到孤独无助。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不仅命运安排他是个孤儿,命中还注定他永远是个孤儿的苦命。
  71、碗里盛的竟是垃圾
  母亲把小胖子叫回去了。叫他吃饭。谁知,碗里盛的竟是垃圾正在小胖子寻思着如何安顿过夜时,手机又响了。他想又是周雪梅打来的。这回不是了。出人意料的是,这回是母亲打来的。他觉得奇怪,她病了,居然还记得清他的手机号码。母亲在电话中说:“小胖子,你给我回来!”小胖子说:“你现在在干什么?”母亲说:“我在给你烧饭!等你回来吃夜宵呢!”小胖子说:“你刚才打我了,你知道吗?”母亲说:“知道,我不打你打谁!”小胖子笑了笑,觉得母亲还是蛮可爱的。打是亲骂是爱,他只能用这种理解来安慰自己。小胖子愉快地说:“那我就回来了!”母亲说:“回来吧。这可是你的家!”
  这句话太动听了。有种恍如隔世之感。“这可是你的家。”这么长时间以来,母亲终于说了句入耳的话。什么时候她把那里当成他的家呀!怎么现在会意识到了?难道说真是病好了?小胖子一高兴,就乐颠颠地开车回去了。
  小胖子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晚餐竟然是装在盘子里的垃圾。当他兴高采烈地进门时,母亲正把盘子放在桌子上。见小胖子回去了,她便笑盈盈地起身迎过来,拉住了小胖子的手。小胖子那时只关注着她的表情,她脸上的肌肉成堆地挤在一起,嘴咧得很大,上面的两只眼睛放射出迷乱的光芒。这种光芒散发出一种凄凉而病态的美丽。他从母亲手上抽回自己的手,准备走到里面去。这时便瞅到了桌子上的那个盘子,随之闻到一股臭味儿,其中还包括大便的味道。小胖子马上猜出那又是她的恶作剧了。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把盘子扔掉!”
  小胖子的声音太大了,大得母亲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她毕竟对声音的反应是迟钝的,她依然热情洋溢地说:“还是热的呢!吃了吧!”
  小胖子再次看了看盘子里的垃圾,拉起嗓子吼起来:“热的你就吃呀,你怎么不吃!”
  “你吃你吃,给你吃!”母亲象招待贵客一样。她说着,拿着盘子就往小胖子身边去。小胖子用手一挡,里面的脏物全都倒在了他身上。一路流下去,他今天刚换洗的新警服顿时变得色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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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玩伴小胖子气得眼冒金花了。他没有吵她,也没有看她,默默地走到里面把衣服换了,然后就到卫生间把衣服洗了。小胖子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母亲就站在旁边看他劳动,脸上挂着一些夸张的笑容,还不时地夸他我儿子真勤快,衣服脏了知道自己洗。小胖子听着她那些夸奖他的话,欲笑不能,欲哭不能。他想他怎么会揽到这种事情,而且乐意地做了这么多年。
  小胖子家里只有一室一厅,是上海上世纪八十年代典型的民居。母亲住在外面的客厅里,他住在里面。因此,实际上屋里是没有厅的。进门就是母亲的床铺,冰箱,微波炉和几张椅子,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小胖子打扫完毕身子和屋子,就准备上床睡觉了。他睡觉的时候从来不关门,因为母亲不让他关门,她要看着他睡。小胖子刚睡下,母亲又站在过道的门框上唱起歌来。母亲唱的是《好一朵茉莉花》,一首经典的江苏民歌。母亲唱着唱着,就手舞足蹈了。母亲跳舞的样子还真有点艺术家的气质,就是幅度大了一点,象一幅漫画。可那不是母亲的本色。那是病态的。
  小胖子确实是睡不着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了。明天还要上班,还要起早。他不能不睡。他坐起来,对母亲说:“我不要看你跳舞了,你明天再跳好不好?”母亲并不理会他的请求,依然故我地跳着,如痴如迷。小胖子拿她没办法,只好穿衣起床,眼睛瞪着母亲的手脚发愣。他的目光里蓄满了难以忍受的痛苦。
  后来小胖子总算睡着了。看到儿子睡觉了,失去了观众,母亲便不再跳舞了。嘴里只是哼哼。她突然从小胖子的床头上看到脱下来的毛衣。她走过去,拿起看看,自言自语地说:“谁打的毛衣,太难看了!”母亲就在自说自话的同时,心血来潮地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把儿子的毛衣拆下来重新打。她便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查找毛衣的线头,可怎么也没找到。找不到线头不要紧,她拿起剪刀,一刀下去就有了许多头。于是她开始拆卸。把毛线往手臂上环绕成一个大圆圈,并重复着这种机械性的绕圈动作。一个小时后,这件毛衣就变成了一绺一绺的毛线。它们被洗涤后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小胖子怎么也找不到毛衣。后来他问母亲,母亲笑眯眯地指了指阳台,得意洋洋地说:“昨晚我给你拆了,妈要重新给你打。”小胖子到阳台上一看,惊呆了,他心爱的毛衣已经变成了一绺绺五光十色的毛线。从逆光看过去,象悬挂着无数细密的兰州拉面。他真想说你疯了,可他没说出来。因为母亲本来就有毛病,说她疯了会刺激她的。小胖子没好气地说:“你织吧,看你又能织出什么样子!”
  母亲没有生气。病中的母亲对于任何喜怒哀乐都是麻木的。看着儿子的不悦,她依然笑容可掬,继续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小胖子匆忙洗漱完毕,上班去了。他最珍惜别人的劳动,他心里琢磨着,周雪梅刚打的毛衣被母亲毁了,该如何向她交待。
  72、把人家的母亲弄丢了,可是赔不起的
  小胖子在和周雪梅谈恋爱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母亲。她是别人的母亲,把人家的母亲弄丢了,那可是赔不起的。
  小胖子那天晚上从周雪梅那里出走未回之后,周雪梅三天没给他打电话。而小胖子因为忙,也没给她打电话。以前每天都要通一次电话的。这几天虽说两人都忙着各自的事,可暗地里还是都在等待对方的电话,看谁先打。等到第三天还没小胖子的电话,周雪梅开始生气了。她已经向他道歉过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母亲那么凶他都能忍受,为什么就不能原谅自己的恋人呢?
  憋不住的还是小胖子。第三天下午他终于来电话了。接通电话就问周雪梅,问她干什么去了,怎么不给他打电话。周雪梅慢吞吞地说,“没空。”小胖子知道她又耍小孩脾气了,连忙给她赔不是。小胖子嘴甜,几句好说出去,周雪梅心就软了,脸就笑了,两人言归于好。周雪梅说:“毛衣给你织好了。今晚你请我吃饭吧。”小胖子说行。
  于是小胖子就请她吃饭。周雪梅选择地方,听同伴们说那家巴西烤肉不错,就去了。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周雪梅喜欢巴西风情,可以一边享用美餐,一边无拘无束地尽情热舞。它象火一样点燃人们对生活的激情。这里离小胖子的家不远。从窗口可以看见他们小区的那幢楼。饭后,两人就顺着马路逛世界。周雪梅忽然想到小胖子身上的毛衣,说:“穿了那么长时间没脱,怎么今天不穿了?”
  小胖子一怔。那件毛衣昨晚就被母亲毁掉了,变成了几把千头万绪有毛线。小胖子笑笑说:“再喜欢也不能不脱吧。昨天吃饭时撒了些汤水,污脏了。”
  这么一说,周雪梅也没再问。边走边聊天。周雪梅拉住了小胖子的手,小胖子甩开了。他觉得不合适。周雪梅脸红了,说,“你怎么这样?”
  小胖子说:“我穿着警服,与女孩拉着手,别人看见不好。还以为警察执勤的时候调戏女孩呢。”
  周雪梅说,“照你这样说,警察就不谈恋爱了?”
  小胖子说,“不是这个意思。私下场合最好不穿工作服。可我现在穿着工作服。到了屋子里,你怎么拉我手都行。让你拉个够。”
  周雪梅说,“你以为我就那么贱?没那么贱!我要是想拉男人的手,屋子里就可以堆满手头!”
  看着周雪梅一脸愠色,走到灯光暗淡处,小胖子又主动把她手拉上了。周雪梅说:“怎么又不怕了?”小胖子说:“这里没人看见。”说着走到了阴暗处,小胖子说:“我不仅敢拉你,还敢亲你。”来到树下,小胖子就大胆地抱住她亲了一口。然后又迅即放开了。
  周雪梅咯咯地笑起来,觉得他太可爱了。两个恋人,闪电般地亲了一口,有什么了不起的?周雪梅说:“你没看看那些小青年,在公共汽车上还抱着呢。”小胖子说:“他们?他们十有八九是不良少年!不是将来要去劳教,就是刚从劳教所出来的。”周雪梅说,“那可不一定。”小胖子说:“我从来对他们没有好印象。”周雪梅说:“你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你的思想也停留在七十年代。太那个了!”
  小胖子明白周雪梅说他太封建,太保守了。小胖子并不认为自己保守,只是有些拘谨。放不开。从中学到大学期间,小胖子的身边就没有女孩,虽说曾经有女孩追求过他,可他认为为时尚早,没理会人家。在同学们热火朝天谈恋爱时,他还是独自一人自得其乐。原因还是很简单,别人有稳定的家庭收入来源作经济保障,他没有。他不能拿着国家给他的救济金来寻欢作乐。如果那样的话,他从良心上是过意不去的。小时候,他是儿童福利院的好孩子;长大了,被称为好青年;工作了又被称为好干部,好干察,好党员。在他的身上,时时充满了严格的道德自律意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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