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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大宋-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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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清儿也朝着李唐和梁从政这边看了一眼,眼中尽是尴尬之色。随即,她轻轻地拉了范晓璐一把,算是劝解。范晓璐和胡清儿两个人最近以来,相处得越发好了,简直都快要成为一个人了。原因便是范晓璐怀孕之后,便无法出行,只能整日呆在家中,而她身边也只有胡家姐妹两个人才能和她好好说话。女人之间,关系一旦好起来,便是掏心掏肺,甘若玉醴。如今,由于母凭子贵的关系,李唐倒是有些镇不住范晓璐了,而胡清儿却能通过她柔风细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屡屡劝得范晓璐不再使小性。
这一次也一样,虽然范晓璐还是有些不情愿就此罢了,但看看有外人在场,还是憋着嘴,阴着脸没有说话。
梁从政到底是老狐狸一个,立即看清这恰是他发言的机会了,便说道:“李县主,洒家今日带来的,是官家、娘娘以及长公主殿下三位的旨意,咱们便一一宣旨如何?”
李唐连忙应承一声。
梁从政便伸出手去,从旁边小宦官的手中接过一封圣谕,李唐连忙领着全家几十口子跪了下来。
梁从政便开始念道:“惟元符三年岁次乙酉八月庚午朔九日戊子,皇帝若曰——”
李唐一听这个开头,心中便略略安心了。一般来说,皇帝若曰开头的,都是已经经过中书门下通过的旨意。若是其中有对李唐不利的事情,李唐自然是早有办法得知了。反过来也就是说,既然他自己至今尚未得知那旨意的内容,便说明这旨意对他来说,并无坏处。
果然,诏书的后面便把李唐一阵猛夸,什么“局干无双”“勋德懋功”“才高八斗”之类的,反正就是差点把李唐夸成一朵花了。
其实,这时候的圣谕和奏折都是这样,一般来说,你有三分本事,人家定要把你夸成七分,你有五分才干,人家定会把你说成十分。李唐对这些话的态度是直接过滤,他所想要听的,便是最后一句。
但令李唐颇为不耐的是,这旨意居然十分的长。接下来,圣谕里话锋一转,又把李唐这诸多好处都归功于他两位夫人的贤良淑德,然后终于说到了正点上,言道,还引用了韩愈的一句“恭惟懿德,克配前芳”,封胡清儿为显扬郡君,赐正六品;范晓璐为俊仪郡君,赐从六品。
众人连忙谢恩。
李唐听得这份圣谕,却并不怎么高兴。他所不悦的倒不是两位爱妻的封诰。事实上,这时代的女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封诰了,有了品级才能在族谱上占据一个辉煌的位置,才能被子孙后代记忆甚至传诵。而一般封诰的女子,都能进入地方志,成为青史留名的人物。
但赵煦却故意将这两个人一个封正六品,一个从六品,特意通过这种方式来显示区别,这让李唐感觉十分不好。李唐知道,赵煦虽然没有捉到范宏德,但对范家的人却终究是心存疙瘩,封诰的时候,就故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这种情绪。
李唐偷眼看着胡清儿和范晓璐,却见她们在接过册宝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不悦,倒是胡清儿向范晓璐报以歉意的眼神,而范晓璐则是豁达地对她笑了笑。看起来,封诰让范晓璐心情极好,她竟是将小竹的事情也暂时淡忘了。
梁从政将圣谕交到李唐的手中,笑道:“李县主,洒家在这里先就对你表示恭贺了。要知道,当今朝中,还有许多四五品的贵官家中的夫人都尚未封诰呢,你入仕尚不到半年,家中一封就是两位,可喜可贺啊!”
李唐连忙暂时抹开心中那点不悦,笑道:“陛下恩典,咱们为臣子的,也只有鞠躬尽瘁,报答天恩了!”
梁从政连声道好,又说道:“官家在说起李县主的时候,娘娘和长公主殿下也恰好在身边。娘娘言道,李探花的诗篇,她老人家也是读过的,感觉很好,这次借着尊夫人封诰,她老人家也出点东西,算是庆贺。说着,梁从政便招招手,便有两个宦官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李唐心下有些疑惑:“就凭太后读过‘我’的诗,就有理由大加恩赐吗?看这样子,这巷子里似乎还少不了金银珠宝呢!”
第168章 厚赐
李唐一念未了,梁从政轻轻地挥挥手,那箱子便被小宦官打开了,李唐还没有看清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宝贝物什,却听梁从政喊道:“太后娘娘口谕!”
李唐今天第一次对梁从政生出不爽的感觉来。、QunabEN、本来嘛,这箱子要么不要打开,既然打开了,自然是要人看清楚再说了。可这厮却偏偏还不待你看一眼,便逼得你不得不再次跪下了。
梁从政若有深意地看着李唐,尖声说道:“太后娘娘说了,李爱卿是国之栋梁,不仅在朝堂上要帮着皇帝处理公务,还要时常抽时间来给皇帝看病,着实辛苦。上次爱卿你娶妻,因是在外地,老身也没有机会表示一下庆贺。近闻爱卿又纳佳人,可喜可贺,特备了点薄礼,以示庆贺!”
李唐连忙谢恩。范晓璐则是阴着脸,也在小墨的搀扶之下爬了起来,又斜眼狠狠地瞪了李唐一眼。
两名小宦官将那打开箱子交到李唐的手上,李唐这才看清里面倒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几幅字画。只是那字画是卷起来的,李唐看不见其内容。不过,这也看得出向太后还是用心了,她至少知道李唐并不乏钱使,而在他看来,李唐这样出身科举的官员,虽然已经步入宦海了,对于字画一类的东西还是会偏爱一些的。
但她还是想错了,李唐这个出身科考的官儿对于字画这一类的东西却无爱。他自己的字写得一般,见了名家的字,也就是能判断得出“他写得比我好”,至于好成什么样子,李唐便是一窍不通了。
当然,太后也是好意,至少这份情还是要领的。李唐连忙向梁从政道:“太后厚意,微臣实在无以为报,还请梁大官回去之后务必替我向太后娘娘表达由衷的谢意,她老人家有心了。”
梁从政笑道:“一定,一定。”忽然,他又敛起笑容,正色道:“公主殿下钧旨!”
李唐暗忖道:“真是没完没了了!”他有些担心地回过头去看范晓璐,毕竟范晓璐怀孕的身子,这样跪跪起起的,李唐还真有点担心她吃不消。若就是因为这点事情,她的身子出了点什么问题,可就太不值得了!
但范晓璐却并没有跪下去,而是一脸笑意地站在原地,饶有兴趣地望着梁从政。李唐这才想起来,赵婧和范晓璐之间,本就是很要好的朋友,赵婧的潜意识里,自然没有向赵婧下跪的意识。
好在,梁从政忽然笑道:“李县主请起,长公主殿下吩咐,李爱卿一家只需静听就好,不必下跪。”
李唐已经蹲下了一半,差点就跪倒了,却听梁从政忽地来了这一句,真是又羞又恼,他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却听后面传来一个“扑哧”的笑声,李唐不必回头,便知道这笑声乃是发自范晓璐了。范晓璐便是这个性子,她这一刻可能会恼你,转过头去看见你做了点什么令她称心的事情,她又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把你夸成一朵花。
虽然李唐方才那动作绝不是什么令范晓璐称心的事情,但总算是博得美人一展颜,这也算不亏。李唐暗暗自我解嘲道。
梁从政终于肃然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言道,我和李二夫人是从小的好友。前者,李二夫人成婚之前,我也曾想过出宫探望。只是那时候因一些琐事牵绊,竟未成形,心下甚憾。如今,李爱卿纳妾,也是一场喜事,我便借着这个机会,给两位李夫人还有如夫人以及李爱卿本人各送上一点薄利,各自算作是结婚的贺礼,望你们都莫要嫌弃才是。”
众人自然知道那“李二夫人”指的便是范晓璐了。看来,即使是在赵婧眼里,范晓璐也是李唐的二夫人。这的确是有点奇怪,要知道,胡清儿作为商贾之女,能在李家博得一个平妻的身份,其实也并不容易。可如今在范晓璐最好的朋友心里,她似乎还在范晓璐之上,这岂不是怪哉!
李唐倒也顾不得去思虑那么多,他和范晓璐、胡清儿等一起回道:“微臣不敢!”“臣妾不敢!”就连小竹也张了张嘴巴,但却是未曾发出声来。
梁从政又挥了挥手,又有一名宦官端着几个小盒子上前来。
那小宦官首先从那盒子里取出一对镯子,交给范晓璐,道:“李二夫人,这是公主殿下赐给你的一双连环金玉镯,说是能保佑夫人生一对龙凤双胞胎!”
范晓璐又羞又喜,接过了那双镯子,却并未说什么谢恩的话。那小宦官倒也机灵,并不多待,又转向了胡清儿。他这一回取出的乃是一个金钗。这金钗刚刚拿出来,金光闪闪,便仿佛让整个屋内都为之亮了一分一般。
“此乃长公主殿下赐给您的金钗,说保佑您也早得贵子!”李唐注意到那小宦官只称“您”,却并不以“大夫人”之类的称呼胡清儿。忽然,他心下一亮,终于明白过来了赵婧的心思,原来,赵婧心目中的大夫人并不是胡清儿,而是李清照。李唐曾经听范晓璐言及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知道赵婧和范晓璐虽然互相之间并不甚服气,但对李清照却是一样推崇的。
胡清儿心思单纯,未必听得出这层意思。而且,她本来就有些自卑,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即使知道了这层意思,恐怕也不会有所异议。
小宦官又拿出一枚珠花交给小竹,道:“如夫人,公主殿下听说过你的往事,对你的遭遇也是十分同情的。她老人家听说过您的美貌,身为欣喜。这珠花上镶有八颗小小的翡翠珠子,能为本就漂亮的女子更增丽色。公主殿下希望你戴上这珠花之后,能越发明艳照人,青春永驻!”
小竹连忙轻轻地说道:“多谢公主殿下!”
最后,那小宦官又取出一块佩玉来,交给李唐,道:“公主言道,李爱卿是人中美玉,身上若无美玉则难以匹配你的身份。这块玉是公主殿下曾经用过的,就送给李县主,算是贺礼了。”
李唐连忙也说道:“多谢公主殿下!”便双手接过了那玉佩。
方才那小宦官一直抓着的,只是那玉佩的坠吊,并没有直接拿住玉的本身,但李唐触手温润滑腻,就好像摸着一个保养极好的女孩子的小手一般。李唐对自己这个念头产生了一点犯罪感。要知道,这屋内美女也算是济济一堂了,有那么几双小手,她想握谁的就握谁的,根本没有问题。就算是那几名丫鬟,也无不对李唐的“拉拉小手”翘首以盼,就巴望着李唐把她们扶上位,可李唐却还幻想着握女孩子的小手,这可真是有点说不过去。
李唐望了一眼屋内的众女,好在大家都在欣赏着自己得到的物事,而那些丫鬟、家奴则站在旁边静静地围观,倒也没有人来关心李唐做什么,更没有人关心李唐想什么。这倒是让李唐松了一口气。
李唐正待低下头来好好端详这佩玉,却听梁从政说道:“李县主,旨意已经传完,洒家这便回宫复旨了!”
李唐连忙又说了一大套客气的话,将梁从政送出府门外,这才转身回去。
但当李唐刚刚回到大厅,顿觉气氛不对,只是他出去送梁从政的这一会,屋内的所有丫鬟、家丁之类都走了个精光,屋内只剩下了范晓璐、胡清儿和小竹。
那小竹显然是极为紧张害怕,将头埋得很低,李唐一眼只能看见她一头的黑发,却看不见她的面孔。而范晓璐则是秀眉则是轻轻蹙起。其实,李唐还是挺喜欢范晓璐蹙眉的样子的,若她也变得胡清儿那般逆来顺受,李唐反倒会觉得难受。只是,今天这事情,李唐却有些尴尬,他只能站在那里苦笑。
忽地,范晓璐丢下李唐,回过头去,向小竹道:“你,随我来!”便率先向前行去。胡清儿连忙上前将她搀住,还寻了个空隙回头向李唐轻轻地点了点头。意示李唐不必太过紧张,她会帮着说和。
李唐回头见小竹如受惊的小鸟一般站在那里,心下怜意大起,上前道:“你先随她去说清楚吧,晓璐这个人面上凶恶,其实内心是很善良的。就算她真的恼你,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
小竹听得李唐的劝慰,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李唐,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唐又鼓励地对着小竹一笑,道:“去吧,别怕,有我呢!”
小竹顿时痴了。
事实上,她今天早上莫名其妙地被几名宦官破门而入的时候,还以为有什么强人竟然敢在开门县衙的旁边行凶。但当她还在朦胧懵懂之际,那宦官也不解释,便将她送到了李府。直到方才听见了梁从政的宣旨,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稀里糊涂之间,竟然成为了李唐的什么如夫人。
说实在的,小竹对李唐这个人也算是有点好感,但也仅限于此。她对李唐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更没有想过成为他的妾室。可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明确告诉她这件事成为现实的,却是圣谕,作为一个平凡的女子,圣谕对于小竹来说,便是真理,便是人力不可挽回的现实,她甚至连质疑的念头也不敢起。
第169章 和解
但李唐一句安慰的话,却让小竹的内心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涟漪。!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下去,又翻滚了起来。
若是李唐昨日说这话,只会让小竹觉得她是一个浪荡风流的阿物罢了,非但不会感觉亲切,反会认为此人性情浪荡风流,不能接近。但今日的这份圣谕却改变了这一切,有了圣谕之后,小竹的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和李唐之间的关系不再一般了,这时候她心下倒是有些为未来担心了。但李唐的温柔安慰却恰恰帮小竹收起了这种忐忑,她的心一下子就充实了起来。
然后,小竹便羞涩地朝着李唐笑了笑,款款地去了。
整个大厅很快就由方才的极嚣变成了此刻的寂静,李唐倒是有点不习惯,由于所有的家丁和丫鬟们见到范晓璐脸色不好,都已经远远避走开了,这大厅之内只剩下李唐一个人,他就是想说话,也找不到人。
无聊之下,李唐拽着手中的那块佩玉,轻轻地把玩起来。这美玉色泽着实鲜亮,就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李唐倒是被它勾起了兴趣,便细细打量了起来。虽然李唐并不会辨别玉的质量,更不能推测产地,甚至连品种都分辨不清。但这块玉,他却敢肯定,绝对是一块极品的好玉,不是因为它出自皇宫,而是因为它的质地已经令李唐这个门外汉都不能不惊叹了。
当李唐将这美玉翻转过来,欣赏它的背面的时候,赫然发现两个字:“婧佩”!这“婧”字,就是徐国长公主的闺名了,可见这佩玉确实是赵婧自己佩戴过的。
李唐陷入了沉思。这时代的女子对于自己的闺名,是十分珍惜保守的,一般不会令他人得知。这也就是婚俗的“六礼”之中,“亲迎”前面就是“问名”这一项的原因。当然,有时候这“问名”其实只是个形式,就像当初的李唐早就知道余曼芬的闺名一样,很多都是早知道闺名的。但即使是这样,“问名”这个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
李唐所想的的,却还不止这个闺名的问题。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李唐都是南方人。而大宋的官话,其实是以洛阳话未标准音的。李唐的官话也算不得很标准。至少他对于后鼻音是不怎么分辩得清楚的。那“婧”字,在李唐看来,和“衿”字,读音是一样的。
“衿佩!衿佩!”李唐默默地念着这两个字,心中百感交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李唐默念着这古老的诗句,心中百感交集,已经不能找出一个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赵婧这玉佩到底只是随意赏赐,还是另有深意。
若是前者,李唐觉得自己以后要避开一些赵婧了。毕竟他自己现在正妻、平妻的名额都已经满了,可不能再去招惹公主殿下了。更何况,赵婧先前和范宏德的关系也不一般,李唐和范宏德之间即使不算很好的朋友,总算是关系比较特殊,他的伊人,总是不好染指的。
若是后者,李唐也一样要避开一些赵婧了。赵婧也算是一个难得的美女,李唐即使家中也算是美女如云了,但男人的那点本能还是驱使着他对赵婧产生了越来越浓的好感。李唐甚至隐隐感觉到,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会陷进一张情网之中。若是如此的话,还不如早日脱身。
想到此处,李唐不免又有些自责。看来,自己被冠以“风流好色”的形容词,也并不冤枉。家中都已经有了这样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见到其他女子,却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想入非非。长此以往,可真是了不得。
正思量间,忽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李唐抬头望去,不由长大了嘴巴。原来,是范晓璐等三女回来了。但和去的时候满脸的怒容不一样的是,回来的时候,范晓璐却是一脸的哀戚,就连眼角都还挂着一点泪痕。
李唐心头震了一下,暗忖道:“莫不是她家里的事情被她得知了?”想一想,这的确是有可能的。范家出事,小竹自然是知道的,她和范晓璐说话的时候,若是露出一点口风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李唐又连忙向胡清儿望去,却见她朝着自己微微一笑,李唐顿时放下心来。
胡清儿是一个很守得住嘴的人,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所以当李唐把范家的事情告诉她,然后让她帮忙看着点家里的人,防止范晓璐得知的时候,胡清儿还掉过了一阵子的眼泪。被李唐一阵宽慰,才罢了。若是这个噩耗被范晓璐所得知,胡清儿的神色绝对不会如此轻松。
当李唐再仔细看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端倪。原来,出来的时候,虽然还是胡清儿在一旁扶着范晓璐,但范晓璐的手,却拉着小竹的小手。范晓璐为人恩怨分明,是敌是友分得十分的明确。若是她不喜欢的人,不要说拉手,便是让她耐下心来和对方说两句话,都是不可能的。因此上,从目前的情形看来,范晓璐和小竹之间,必然是已经和好了。
这也不奇怪,以范晓璐的性子,只要你有一点能被她看上眼的,她就会将你的缺点也看做优点,优点则变成特质,然后怎么看你都顺眼。小竹显然是一个浑身上下充斥着不止一处优点的女子,范晓璐转变对她的看法,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时候,范晓璐终于来到了李唐身边,忽然扑到李唐的怀里哭了起来。
李唐暗暗摇头,苦笑着安慰道:“别哭了,你这是怎么了?都快要当人娘亲了,还哭鼻子!”
显然,李唐的第二句话发挥了作用,范晓璐连忙努力地止住了哭声,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小——小竹,确实太——太可怜了!你,你以后可——可不能——负心薄幸。辜负——了人家!”
李唐连忙转头向小竹望去,小竹连忙红着脸,轻轻地低下头去。
原来,方才范晓璐将小竹拉进去“讯问”,本意倒不是想要把小竹赶出家门,而是在她面前好好力立一立大妇的威严。毕竟,小竹虽是李家的小妾,却是有圣谕亲封的,不要说她范晓璐,便是李唐本人也不能轻易将她赶出门去。
当然,这讯问开始之前,范晓璐总要先知道小竹的基本情况,知道她是如何迷得自家的官人神魂颠倒,竟然不和自己商量一声,通过皇上的关系将她强行送进门里。
本来嘛,范晓璐知道,官场上那些男人家,身边几乎都有那么几个妾婢的,李唐虽然目前还谈不上位高权重,却是大家一致看好的“潜力股”,人家女子愿意嫁她为妾,也是寻常之事。范晓璐自忖一时之间可以阻止李唐纳妾,却不能一世这样。若是为了此事得罪了李唐,吃亏的还是她女人家。但不论如何,她却还是对李唐饶过自己,直接去找皇帝,以皇权相压的手段很是不满,所以面对小竹的时候,语气就不怎么和善了!
小竹面对范晓璐,心下是十分紧张,甚至有点害怕的。她可是知道大户人家的大妇是如何挤兑甚至陷害小妇的。若不是方才李唐的那一句宽慰,她大概都已经被骇得说不上话来了。但也就是那句话,成为了支撑她将范晓璐的问话一一回答下去的支柱。
小竹出身在商贾之家,她从小也是知书达理,很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的。可惜,时运不济,她父亲父亲的生意因一场意外,赔光了,想不通之下,竟然选择了自戕。而她母亲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也投缳自尽了。肖家的债主在恚懑之下,不但将肖家的家产一扫而光,还将小竹买到了青楼之中。
那时候,小竹还小,尚未长成如今这般令人惊艳的姿容,但天分已经依稀可见。那鸨母便将她作为重点培养的对象,找了专人授她琴棋书画。当她到了十四岁,终于可以接客的时候,她的美色竟被郝随得知。郝随便利用了威逼利诱诸般手段,花了些许小钱,便将小竹带回了家中。
然后,小竹就不得不对着一个没有男人之能的宦官假颜欢笑。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不想又遭遇了一场家变……
范晓璐只听到一半,母性大起,急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讯问对方,不住地出言安慰,到了最后又失声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伤心,竟是比小竹自己更为伤怀。然后,她非但没有了再为难小竹的心思,反主动拉起她,来向李唐示威。
范晓璐终于渐渐止住了抽泣,道:“看什么看!这回算是便宜你了!下回可不准什么样的女子都往家里带,你,你真是一个好色之徒!”
说着,便伸出手,使出她最为拿手的“九阴白骨爪”爪在李唐的大腿之上。
李唐忍着痛,轻轻地伸手抚着范晓璐隆起的肚皮。
第170章 传讯
天有些晚了,赵挺之才回到了府上。!
今天,他有些累,当然也有些兴奋。之所以累,只要是因为早朝上的事情,让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许将这个老头子居然出言赞同他,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而且那言辞居然身为恳切,这就越发稀罕了。
若是许将一如平日的反对自己的话,不论他的言辞有多么激烈,多么失态,赵挺之也早已习以为常,不会一整日都记挂着此事。可今天,他一整天都无心处理政事,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想着许将话里的每一个字,但却一直没有猜出端倪来。可越是猜不出端倪,他越是觉得这中间定有难言之事,然后他就越发要想。如此恶性循环,他不累也是不可能的了。
今日回府之前,他找了个借口和沐云见了一面,想想他讨个主意。但即使是神通广大的沐云,对于许将也并不了解,更谈不上猜透他的真切想法了。沐云只能劝他道:“莫要惊心,想来他也是见你所言着实有礼,不得已才随口附和,或者是想在皇上面前展示他良好的胸襟罢了,未必就有所图谋!”
赵挺之对这个答案自然是不满意的,但他自己也想不出更加好的答案,唯有姑且信之了。同时,他在心下暗暗提醒自己小心在意,看起来,陛下不日就要宣布宰相人选了,自己可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丧失机会了。所以,这些天不论是什么样的客人来访,都不能接见,除非十分必要,也决不去拜访其他人。家中的事情,也要万分小心在意,一旦有一点可能造成不良影响的苗头,就须立即扑灭。
赵挺之下得官轿,便有家人借着。赵挺之虽然年纪已经大了,身子还是一如年请时候健朗。他并不需要人搀扶,自己很轻便地向前行去。
一边走,他一边向迎出来的管家问道:“今日家中没有出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吧?”
管家也姓赵,但却并不是卖身为赵挺之家中的奴仆,他只是原先就姓赵而已,和赵挺之家倒是没有其他的关系,除了主仆。闻得赵挺之发问,赵管家连忙答道:“回禀老爷,家中一切如常,倒也无甚不同寻常之事。”
赵挺之满意地点点头。这位赵管家跟随他多年,做事沉稳,赵挺之还是信得过他的。而且,别看这赵管家身体略略发胖,有点富态,加上他脸上总是挂着一点讨好的笑意,好像这个人除了溜须拍马并无其他什么本事。但实际上不然,这位赵管家其实是赵挺之的护卫出身,身上还是很有那么几下拳脚的,只是他在武技不凡的同时,又十分会溜须拍马,逢迎得时分周到,才得到赵挺之的信任,渐渐爬到了管家的位置。
赵挺之忽地又想起赵明诚来。虽然这孩子最近在他的看管之下,老实多了,就连家中的丫鬟他也绝不随意乱碰,好像全然变了一个人一般,但这孩子以前是十分毛躁的,还是嘱咐他几句最为保险。当下,他一边向自己的书房走去,一边吩咐道:“你去把三郎给我叫来,我有点事情要交代一下!”
赵管家却为难地说道:“这——三郎如今不在府上!”
赵挺之脸色立变,他回头看了看天,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如何还没有回家?”
赵管家见赵挺之似有发怒之相,连忙笑着劝慰道:“老爷不必惊心,三郎年岁也不小了,一个人在外面也未必出事!”
赵挺之一脚踏入书房,心中忖道:“我哪里是怕他出事,是怕他找事啊!”脸色却尽量缓和了一点,道:“他出外作甚了?”
赵管家笑道:“他自己说了,是参加一个什么诗会,想是一群学子组成的什么联盟吧,左不过是些逸兴遄飞,狂歌醉舞的事情,量也不至于出什么事!”
赵挺之脸色缓和了一点。其实,赵明诚若是和那些个太学或者国子学的文人混在一起,赵挺之非但不会阻拦,反而会鼓励。原因在于,那些学子,不是有权便是有才,总之一个个都是未来国栋,若是能早早和他们处好关系,对于赵明诚日后的发展,绝对是十分有利的。
但赵挺之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了:“三郎以前从来不喜欢参加什么文会、诗会的,怎么会忽然间改了性子呢?再说了,即使真改了性子,最近他去参加那诗会也太过频繁了吧?难不成那些士子们都不读书,一心一意地就是搞这会那会的吗?”
赵管家顿时为之语塞。
赵挺之连忙又追问道:“临行的时候,他可曾向你说起他所去何处,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是和哪些人会面呢?”
赵管家想了想,很肯定地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提及过。老爷您也知道,三郎他并不喜欢我们下人问及他的私事!”
赵挺之沉默下来。随即,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向赵管家道:“你去把家丁集中起来,各自出去找找,谁找到的,我有赏!”
赵管家欲言又止,答应一声,迟疑地转身去了。
赵管家出去之后,赵挺之一个人坐在静静的书房之中,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这件事情,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若说影响到相位之争,恐怕不大现实,也不值得为之太过操心。当然,让家人把赵明诚找回来,然后再严厉斥责他一番,总是需要的。赵挺之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到明年,还是个太学上舍生,虽然出一个上舍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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