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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大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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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见他这般脓包,再也没有兴趣去理会,回过头去,却见李清照此时已经看完了那张信笺,便说道:“这位小娘子,早春之日出来郊游累不累啊?在下从朋友那里借得马车一辆,要不要载你一程?”

李清照站起身来。虽然白纱蒙面,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很明显的,她胸口正在急剧起伏,显是在平抑心中的激动,而她的娇躯也在略略颤抖着。

“等一下!”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大家都很明显听出这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鼻音异常明显。

说着,她缓缓地向赵明诚走了过去。

她本就是一双小弓足,行步很不方便,此时心情激荡之下,身躯更是有些摇晃,像是随时要跌倒一般,令场中诸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赵明诚被李唐毫不讲理地扇了一巴掌,本来心情极为沮丧,这时候见李清照不理会李唐的招呼,反向自己走过来,不由精神一振。一时间,那原本火辣辣的脸上既没有那么热,也没有那么疼了。

李清照来到赵明诚的面前,忽然幽幽地问道:“你没有事吧?”

赵明诚但觉全身的骨头顿时轻了好几斤,他挑衅地向李唐望了一眼,忽见李唐那凶巴巴的目光也正向这边望来,顿时吓了一跳,忙把目光转回到眼前这位温婉可人的少女身上。

“没有什么事!”赵明诚尽量装出一副豁达大度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眼前的玉人:我并不是怕了他,只是不屑和他这种蛮子计较而已。

“哦——”李清照的语调忽然变得很奇怪。忽然,她迅速扬起了玉手,斜抡着狠狠地砸在赵明诚的另外一边脸上,“那我就让你出点事!”

这一下变出突然,不要说赵明诚本人,就是那些旁观者也丝毫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我们可怜的赵三衙内,身心的双重打击还没有愈合,就遭受到又一次更狠的双重打击。要知道,李清照虽然是个弱女子,但这一巴掌她是含忿出手,已经蓄势良久,而赵明诚却是毫无防备,加上他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哪里受得了这雷霆万钧的一下!

只听“啊!”的一声惊呼,赵明诚身子一个踉跄,往后跌了出去,身子还没有站稳,正好又碰在旁边的一处桌子上顿时便仰天摔倒。

众人无不震惊不已,他们都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也不好贸然出手去把赵明诚扶起来,便都装作没有看见,任赵明诚这么躺在那里。

李清照再也不看赵明诚一眼,径直回过头来,向李唐道:“慕武先生是吧?现在好了,请问你的车子还方便载人吗?”

李唐伸出手来,道声:“请!”便回头冲着众人微微一笑,和李清照并排而去。

二人刚刚走出几步就听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喝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我站住!”

李唐回过头来,眯起双眼,道:“你刚才说什么?可以再重复一次吗?”

刚刚爬起身来的赵明诚此时正跌跌撞撞地站在那里,那张原本颇为俊俏的脸,两边都高高隆起,看起来颇为滑稽。他的脚底下像是踩着雪地一般,身子一晃一晃的,活像是个不倒翁。

狠话放出去容易,再收回来可就难了。但是,他今天已经连续遭受两次打击,该丢的人都已经丢尽了,反而放开了一些。他虽然不敢重复刚才那句话,但质问一下的胆量却回来了:“李清照,你敢亲口告诉我,告诉大家,你没有毁约吗?你不是说,这‘楚云之会’就是你的招亲之会吗?现在我夺得了第一,而这厮却一道题目也没用答,你凭什么跟他走?”

李清照回过头来,淡淡地说道:“首先,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次是招亲之会。即使有这样的谣言,也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散布的。关于这一点,你赵三衙内应该是很清楚的!还有,你为什么会获得第一,凭的是什么,还要我说出来吗?如果你觉得自己行,不妨我再出一道题,你和这位李先生比试一番,若是你赢了,我就承认你是第一如何?”

赵明诚把心一横,道:“好,那你说比试什么?”

李清照淡淡地说道:“比试拳脚!”

“嗡”那群早被三位主角无视的观众一听这话,立时便活跃了起来,有几个在那里低声议论,有几个干脆便捂嘴偷笑起来。比试拳脚?还不如干脆就说让赵明诚再挨一顿揍呢!

赵明诚早已见识过李唐的厉害,如今最怕的就是李唐的拳脚,哪里敢和他比试。闻言只好冷笑一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我赵明诚一个读书人,自幼受的是圣人之训,才不会做那种粗俗无礼之事!既然你这么希望你的李先生赢,那便算他赢好了。只是我要提醒你,按照我大宋律,同姓之间不得通婚,即使是勉强苟合了,一旦被查出,也要‘各徒三年,杖十八,离异’。所以,我就祝你们好运了!”

李唐对李清照纯粹只是仰慕而已,和爱情还离得很远。当初受了范宏德的蛊惑,想要来参加这“楚云之会”,也只是想要见一下心中的偶像,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此时听赵明诚这么说,他淡淡一笑,道:“你放心便是,我不会让你抓住这样的把柄的。休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般,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今天到这里,只是不希望某些小人奸计得逞而已。至于其他,还没有考虑过呢!”

说着,再也不发一言,回头便爬上了那辆马车。

而李清照听得赵明诚的话,心下却是一震。她虽然是一个才气纵横的女子,但一向养在深闺之中,对于自己的命运根本无法掌控。这一次,她之所以会受赵明诚的胁迫做下这么多事情,一则是为了自己的父亲,二则未尝不是因为赵明诚本身条件也不差,相貌学识都算出众。婚姻对她来说,就像赌博一样,能博到赵明诚这样条件的男子,也算是她的幸运了。

但恰恰在此时,她从范宏德的口中知道了李唐这么个人,又在无意之间,买到了他的扇子。除了身世,李唐在各方面条件都比赵明诚出众不少。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文采风流,和自己若能结合,可算是珠联璧合了。不过,此时因为有赵明诚之事,她的这点心事只能是在内心深处偶尔想想而已。

但是,就是这个人,却在这危机时刻冲出来,以近乎粗暴的方式把自己从一场阴谋之中深深地拽了出来,如何能让她的芳心不悸*动不已。

尤其是,他刚才明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自己的杯子喝酒!这让她如何能不生出异样的心思?

她也跟着李唐转过身去,却尴尬地发现,因为缠足的关心,自己根本无法爬上车。

李唐伸出手来,想要把她拉上去,但李清照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伸出手来。李唐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快点!你这女人怎么这般墨迹?”

李清照脸上一红,便伸出手去,任由李唐抓住,一提,便把她提了上去。

李唐放下李清照,虽然还隔着面纱,却也终于发现了她的忸怩,他心下不由打了个突,暗道:“今天的表演,似乎确实有些过头了,刚才真不应该单单为了气一下赵三那小子,便抢了她的酒樽喝酒的!这玩笑,似乎开大了!”

第61章 大发感慨

汴京的东城,因为远离城市的闹市区,庄园众多,一向都是游春踏胜的好去处。!虽然是早春时节,大多数落叶之木还没有长出新叶子来,但路边依旧是绿意盎然。在加上远处一座座小山峰峦叠嶂,形态各异,看起来真是令人颇为愉悦。

也许是被这风物所迷,也许是赶车人手上的鞭子也被这四周美丽的景色融化成绕指柔了。总之,那马儿显得懒懒的,走路的时候,意态悠闲得就像是在散步一般,哪里还有方才来的时候那股子倥偬劲?

只是那马上的赶车人的眼光,却并不像是在欣赏景色,倒像是在疑惑。只见他一张俊脸转过来,又转过去,不时还抬头望望天,低头望望地,然后终于转过头去,对着那帷幔隔着的车厢,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出口。

那马车又这样悠悠地向前走了一阵子,只见眼前的风物一转,一座雄伟的坊碑傲然伫立,那碑顶的匾额上赫然是“宜春苑”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坊碑下面那扇朱漆的大门紧闭,门口一对默默对视的石狮旁边,侍立着四名执戈兵士。

原来,这里便是皇家四苑之一的宜春苑了。

大宋皇家最著名的四苑分别是城东的宜春苑,城西的琼林苑,城南的玉津园和城北的瑞圣苑。而这四苑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也恰恰成了汴京城的实物界碑,越过了这四苑,就相当于出了汴京城。

那赶车之人终于勒住了马,有些惑然地隔着帷幔说道:“李小姐,这里已经是宜春苑了,尊府应该不会设在——城外吧!”

不错,这赶车之人便是李唐,而车内之人正是李清照。

送美女回家,在什么年代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但李唐和李清照之间,虽然是首次见面,却已经有了不少的纠葛,这也使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因此上,这一路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

当李唐问路的时候,李清照便丢下一句:“沿着此路一直向前,待我唤你停下便了!”便一头钻进了车厢之内,再也多说一个字。李唐只好依言驱车向前。

不想,刚走出几步,就听李清照又在里面说道:“奴家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请官人把车赶得慢一些,可以吗?”

李唐不敢怠慢,连忙轻车缓辔而行,但就是这样,李清照还是几次说太快了。最后,李唐只好让这马儿以散步的速度在路人的侧目中缓缓而行了。

李唐本来以为,李清照既然是官宦之家,所住的地方一定是在城中闹市之地,至少离城中心的南门大街、小甜水巷一带不会太远,不想这马儿一直向前走了起码一个时辰却仍然没有听见李清照喊停的声音。

李唐不由都在嘀咕,不要是睡着了吧!有好几次,他都想开口问个清楚,但却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出声。

但这一次,李唐终于不能不开口了,因为不知不觉间,这已经到宜春苑了。对于汴京城,李唐固然是不熟悉,但他至少知道官宦人家绝不会把家安在城外的。

车内传来李清照略带遗憾的声音:“是吗?这么快,这就到宜春苑了!再往前一里路左右,有处凉亭,就在那里停车吧!”

李唐一听,暗忖道:“你家总不会住在凉亭里吧?”但话到了咽喉里,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一会子功夫,果然眼前风物又是一转,道路变得蜿蜒狭窄起来,而路边是一条涓涓的小溪,水流的那种不缓不急的声音传入人的耳中,令人感觉十分舒爽。再行百步左右,眼前出现一座桥,桥底下是一个一望无际的池塘,那小溪的流水便是汇入这个池塘的。

穿过那座桥,右手边小径所通之处,便是李清照所说的那处凉亭了。李唐把马车停在桥头,便率先跳了下来,回头向李清照道:“李小姐,这凉亭已经到了。

不一会,便见李清照从车厢里面款款地走了出来。李唐知道凭她那小弓足是爬不下车的,连忙伸手去扶。这一回,李清照倒是没有忸怩,一手扶着李唐的肩膀,一手任由李唐抓住,下得车来。

刚下车,李清照便转头向凉亭那边望了望转身向那边走去。李唐虽然满心不解,还是只好跟了上去。

这凉亭并没有名字,空间倒是颇为不小,里面的石椅石凳看起来颇为整洁。

李清照来到亭里,却不坐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处平静的湖面,良久不语。

过了好一阵子,李清照才忽然幽幽地说道:“记得几年前,那边还种着不少的荷花的,一到夏天,处处荷花绽放,不但看起来十分绚丽,而且香飘四溢,很是令人迷醉。我和我的那几个姐妹们还经常来这里划舟的,累了便在这亭子里吃酒歇息。那时候的日子,真是无忧无虑啊!”

李唐知道她不是只是为了抒发感慨而巴巴的跑到这里来的,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插口。

李清照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记得有一次,我们喝得有些醉了,才到池塘里划舟。不想天色渐晚,我们醉意发作,手忙脚乱之下,便把船儿划到了那荷花深处,顿时惊起不少水鸟来——”

李唐点点头,道:“那应该就是你《如梦令》里所写的:‘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吧!”

李清照点点头,道:“是啊!这几年过去了,我们那一大帮子姐妹,还能时常聚在一起的已经没有两个了,而且这里已经没有种荷花了,我竟然也不知道——”

李唐虽然不知道李清照为什么会忽然这么感慨万千,但他还是很明显看出李清照此时心中的难受,便安慰道:“小姐且放宽心吧,世间的事情,都是变幻不定的。有得总会有失,有失也总会有得;得未必就是得,可能意味着失;失也未必就是失,可能意味着得。你若是放宽心去看,就永远不会有失了!”

李清照忽然扑哧一笑,回过头来,说道:“想不到你这人说话竟还这般有禅味哩!”

第62章 情为何物

李唐“哈哈”一笑,道:“我平时说话是很沉闷的,但心情好的事情,灵感突发,就会时不时地迸出一句有点歪理的话来。;”

李清照道:“这么说来,你现在心情很好?”

李唐笑道:“前有美景,后有美女,所谓心旷神怡,莫过如此,你说我心情岂能不好?”

李清照听了这略略有些调笑意味的话,丝毫不以为忤,忽然回过头来,淡淡地说道:“你就知道我一定是美女?”

李唐暗道:“可不能说得太绝对了,否则要是她真的相貌一般,岂不是正好打击到她?”于是,他微微一笑,道:“世间美丑要分两种,一种是体态撩人,面容瑰丽的;还有一种是满腹芬芳,千里沁人的。前一种只能在短短的二三十年以内被世人所称道,后一种却是千年之后,还有人临渊凭吊,感怀追思的。小姐满腹都是锦绣文章,样貌长得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单凭着小姐的旷世之才,也足堪称天下第一美女了。”

李清照娇躯微微一震,呆立半晌,才忽然说道:“那么你想不想看一看‘天下第一美女’的容颜呢?”

李唐淡淡一笑,微微欠身道:“如果方便的话——”

开玩笑,能不愿意吗?这可是偶像,不仅仅是李唐一个人的偶像,还会是千百年后无数人的偶像。若是有机会看,却当面错过,以后想起来都会后悔死。

李清照忽然向前凑近一步,道:“今日天气有些热,请问官人可以帮奴家把这张恼人的面纱揭了,投入这池塘之中吗?”

李唐心下一惊,这,这是什么话,这似乎有些勾引的意思啊!刚才赵明诚那小子还说过,按照大宋刑统,同姓之间,是不能成婚的——

他努力平静了一下子,才有些口干舌燥地笑道:“佳人钧旨,岂能不遵?”说着,便把手向李清照的面纱探了过去。

眼看就要探到李清照的面纱,李唐心下紧张得越发厉害了,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沉重,而手也随之开始颤抖。不过,他很快就发现眼前的玉人儿身体似乎也在颤抖,很显然的,她也很紧张。

这一下,李唐就完全轻松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抓住那面纱,一把掀开,顺手便把它扔入了眼前的池塘里面。

随着习习的凉风,那张粉红色的面纱随风轻轻飘起,就像盈盈起舞的仙女在空中摆出各种杂耍的姿势一般,时而像一朵盛开的花儿,时而像一条天空中的彩虹,时而又象是轻轻游动的鱼儿——

终于,它落在了水面之上,被那进京的流水卷起,瞬时间就失去了踪迹。

而展示在李唐面前的,就是一张绝美的面孔。

大概是因为少见阳光,加上常年戴着面纱的原因,这张面孔显得有些苍白,但却显得十分端正俊秀,浓浓的秀眉上带着一丝幽怨,鼻梁高高*挺起,证明这是一个骄傲自信的女子。但她的眼神却是那样温婉,里面射出的幽怨光芒直可把铁石心肠的人都融化了。

总体上来说,她未必有胡清儿那样的绝色,但却有着一种比胡清儿更为惹人怜爱的幽怨之气,以至于李唐第一眼看见这如花颜容的时候,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年头不是惊艳,而是心痛,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痛。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啊,她那颗小小的心脏里,该藏着多少忧郁和无助啊!

李清照看见李唐一幅目瞪口呆的样子,那苍白的面孔上泛起一丝红晕,却并没有低下头去,反而是把头微微抬起,但她那一双妙目却不知道瞟向了何方。

李唐看见她这个明显有着鼓励色彩的动作,心下的那种心痛更加浓烈了。他喟然地叹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何苦,这是何苦?”

李清照收回目光,直视着李唐,一眼看见李唐那怜惜的目光,她鼻子一酸,泪水便夺眶而出。

李唐轻轻地说道:“不要憋着了,想哭就哭起来吧!”

忽听“哇——”的一声,李清照便扑在李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李唐却既不出言相劝,也不俯身相就,只是伸出手来,轻轻地拍着李清照的香肩,就像对待一个宠溺的孩子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清照才从李唐的怀里爬起身来。此时的她,眼珠子红红的,鬓发有些凌乱,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李唐温柔地笑了笑,道:“站累了吧,你有什么委屈,就坐下来说吧!”

李清照这才忽然感觉脚心一阵酸麻,她这种缠足的女子,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段路,走起来都比别人费神得多,更何况是站在这里和李唐说了这么一大阵子的话。于是,她便轻轻地挪动身子,在石凳上坐下来。

“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抛下我们父女两个撒手西去了。我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一直都希望有个儿子。所以,他一面以一个男孩子的标准来教我诗词文章,一面又以一个女孩子的标准来教我三从四德。因此,从小,我就不仅需要在诗词文章上不输于他的那些学生,又在仪态上不输于一般的大家闺秀——”

李清照的那张小嘴微微张阖,声音里含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但这话在李唐听来,却不由心下咋舌不已。要知道李格非可是太学正,他的学生都是从全国各地遴选出来的尖子中的尖子,一般的女子想要和他们比诗词文章简直是不可能。就是以李清照天赋异禀,要比上他们,所要花的功夫也难以估量。

何况,那些太学生们只要努力攻书就好,而李清照却还要熟读《女经》、《女则》之类,还要学习仪表气度,平时生活里处处都要小心自己身为官宦人家大小姐的身份——

“后来,我的才名就渐渐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李大人家中有一位天才的小姐,我爹也大觉脸上有光,对我的管束也就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而因为名气与日俱增,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都主动过来和我结交。这样,我的身边就聚集了不少莺莺燕燕,倒是热闹了不少。而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大家经常来这里划舟吟诗。”

说到这一段经历的时候,李清照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仿佛回到了当初一般。

“但是——”李清照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悲痛之色,“近些年来,朝局动荡,一大批的官员先后遭到贬谪,而我们这些女子就像无根浮萍一样,水浪想要把我们推向何方,我们就只能被送到何方——”

她虽说得隐晦,但李唐却知道她所指的就是当今皇帝勤政之后,对“元佑党人”——也就是因反对“熙宁变法”,而被前些年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高氏重用的那群保守派——的一场大清算。李格非本人就属于反对变法最为激烈的“元佑党人”,能和他们家亲近的自然多半也是“元佑党人”了。

这就难怪几年之内,李清照的那群闺中密友就各奔前程了。

对于这些事情,李唐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毕竟,这是国家大事造成的,李唐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人而已,根本就无力影响朝局的走向,所以此时即使是安慰,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李清照脸上显出更为令人心颤的哀色,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爹也沉默多了,对我的事情,早就没有前些年管得多了,他的容颜也一天一天的愈见苍老。我如今是多么希望他能象当年一样,因为我背书背错一个字而用戒尺抽我,因为我吃饭的时候发出了声响而恶我一顿——”

“所以,你就一心想着帮你父亲分忧,而落入了赵家父子的彀中?”李唐终于恍然。

李清照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她抬起头来,继续说道:“先生——”

“你还是叫我慕武兄,或者干脆叫大郎吧,‘先生’二字,我听着实在难受。”

李清照俏脸微微一红,说道:“慕——慕武兄,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恐怕也将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可以为我放歌一曲吗?”

李唐脸色一僵,顿时明白过来。既然发生了刚才的事情,赵家父子自然不会对李格非客气了。作为“元佑党人”中的坚定分子,就算不象苏东坡那样被流放到岭南开荒起码京中是呆不下去了。

而且,即使是李格非侥幸逃过一劫,得以留在京中,恐怕李清照也永远不会再见自己了。既然是一段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的感觉,也只有挥动慧剑,尽早斩断,否则会祸患无穷。李唐现在终于明白到了这里李清照为什么会这样完全放开怀抱——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

一时间,李唐心中升起了一种难言的失落,他心下忽然产生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难道我喜欢上她了吗?难道我喜欢上了一个才看清面目不到半个时辰的女子?”

他努力平抑下心中的颤动,故作轻松地说道:“唱什么呢?我可没有唱歌的天赋。”

“就唱那首《摸鱼儿》吧,那不正是一首曲子吗?”

李唐点点头,开口唱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

李清照打着拍子,也跟着唱了起来“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唱到最后,两个人都潸然泪下。

李唐心下激荡之下,再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一把抓住了李清照的玉手。

第63章 真爱无敌

李清照挣了几下,但除了增加了一点**的摩擦以外,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只好哀颜说道:“这样——不行的!”

李唐却哪里有松手的意思!只见他轻咬嘴唇,有些横横地道:“为什么不行?”

李清照红着脸,嗔道:“你不是知道的吗?”

李唐“哈哈”一阵狂笑,道:“就因为咱们是同姓吗?凭着你的学识,总该知道姓氏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吧?有的是君王所赐,有的是因所居之地而来,有的是因职官名而来,当然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由来。;不管来源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姓氏起源数千年过去之后,我和你之间除了都姓李以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的瓜葛。既然咱们既不是近亲,又没有一个是宗室之人,各自身上也有没有毛病,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李清照被他爽朗的笑声所感染,忽然也轻轻地跟着低吟一声:“是啊,为什么?”忽然又醒悟过来,秀眉一挑,双眸在李唐脸上扫过:“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这是数百年以来形成的规矩,我大宋向来也是遵循这个规矩的——”

李唐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规矩?规矩是个什么阿物?还不是人定的吗?既然是人定的,为什么就不能改变?如果规矩就是所有人必须遵行的圭臬,那世间还有变法的可能性吗?若是规矩就应该一成不变,那朝中那些‘元佑党人’和‘熙宁党人’还在争些什么斗些什么?若是规矩是一成不变的,世间的所有事情就都会一成不变,我们就应该回到山洞里,钻木取火,刀耕火种,过那种原始的生活。所以,规矩就是狗屁,世间所有的美好物事要出现,总要和规矩斗上一阵,战胜了规矩才能开始四下里传播。”

见到李清照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李唐忽然展颜一笑,道:“我知道我这些话,你一时无法理解,这没有关系,我会给你时间,让你好好——”

“我不是不能理解——”李清照忽然说道:“只是你这话,让我很害怕。”

李唐听了,便开玩笑地说道:“怕什么,我这番话里难道暴露了我的暴力倾向,亦或是低劣人品——”

李清照双目紧紧地盯着李唐,摇摇头,说道:“其实,你这番话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有时候也会觉得,唯有不断变化的大浪才会淘出真金来,若是河面冰封了,一动也不动了,又哪里会有真金存在呢?只是,你也知道,我爹他——他素来最反对的就是变法了,对离经叛道的事情都视为恶行,你这一番论调若是给他听见,不要说其他,就是我们李家的门,你想进去一步也是不可能的。况且,即使你说的是对的,所有的规矩都可以打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规矩已经形成了,咱们又有什么力量来对抗它呢?”

李唐心下再次浮现起赵明诚那句恶狠狠的话:“按照我大宋律,同姓之间不得通婚——”他心下升起的竟然不是烦躁之情,而是满腔的斗志:“你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咱们共同努力,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桥,你要相信一句话:‘真爱无敌’!”

“真爱无敌?!”李清照也跟着喃喃地念了一句,眼中绽放出一丝慑人的神采,忽然又转而黯淡,说道:“只是时间来不及了,若是这几日御史递折子弹劾我爹,要不了几天那降罪的旨意便要下来了,到时候我成了犯官之女,你这样一个前程灿烂的——”

李唐连忙捂住她的嘴,淡淡一笑,道:“若是一辈子都和自己相亲相爱的人陪伴在一起,什么前途,什么官运又算个鸟!若是鸳鸯分离,敬亭相望,就算是高官厚禄,封侯拜相又有何欢!”

李清照眼中异彩连连,主动握住李唐的手,久久无语。

半晌过后,李唐忽然起身笑道:“走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别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那几个朋友肯定以为是我拐骗了你这大美人,却哪里知道是你这小娘子拐带了我这清纯无辜的小白羊!”

李清照大窘,伸手在李唐的胸口锤了几下。但李唐毕竟是长期锻炼的身子李清照那小粉拳擂在身上,和帮挠痒痒又有什么区别,他大笑着站起身来,忽然拦腰把李清照抱了起来!

李清照大惊,她此时心中虽然属意李唐,但毕竟是受过多年大家闺秀教育的女子,苟且之事是绝不会行的。况且,如今虽然四下无人,但这里毕竟是在进京的官道旁边,又是光天化日,她哪能容李唐为所欲为。

当下,她一面用力挣扎,口中一面哀告道:“不要这样,放我下来——”

李唐“哈哈”大笑,口中说道:“小娘子,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大老虎,不会吃了你的!”

李清照心中有羞又怒,她完全没有想到一向守礼的李唐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登徒浪子,对他的好感瞬间转化为一股强烈的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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